第10章 (10)

什麽的話,要不是我這些年這樣,我們母子三人只怕早被大爺借分家的名頭趕出去自生自滅了。”

要依魯婆子對汪枝的看法呢,是絕不相信汪枝會這樣不顧情分,但是魯婆子出于為自身考慮依舊點頭:“是,說來說去太太也是為大姑娘她們好,等您再和大姑娘說說,讓她這心轉過來。”

汪太太點頭,打算等過一時就把月蘭尋來,此時簾子掀起,黃娟笑着走了進來,和汪太太說了兩句就道:“婆婆,昨兒我和大爺商量過了,把家裏的采買給換了,到時若有什麽不當處,婆婆就和媳婦說。”

哐啷一聲,魯婆子手裏的茶碗落地,那滾燙的茶水全潑到魯婆子手上,魯婆子就像沒被燙到一樣看向汪太太:“太太,這,這,這……”不說魯婆子大驚,汪太太也十分驚訝,這采買一換,到時自己還怎麽從外面扣銀子做私房?這樣一想那氣就漸漸上來,看着黃娟拍一下桌子:“你這個忤逆人,昨兒是怎麽答應我的?怎麽今兒一早醒過來就把人給換了?”

汪太太這樣的表現更加深了黃娟的猜測,內中果然有貓膩,不然僅憑魯婆子在汪太太面前的得臉程度,汪太太怎麽會這樣大怒?黃娟站起身道:“婆婆,媳婦并沒換魯媽媽,魯媽媽不還是照常服侍?”

汪太太被這話堵住,還在想怎麽說的時候魯婆子已經哭了一聲:“太太,小的服侍您也有二十來年了,不就盼您能庇護小的一二,可是現在連小的男人的差事也被奪了,小的還有什麽心緒服侍您?”說着魯婆子大哭起來,汪太太借機發作:“你昨兒答應我答應的好好的,現在瞧瞧,怎麽就成這樣了?”

黃娟哪是能被這樣就吓到的,眉一挑就道:“婆婆這個罪名媳婦并不敢領。媳婦昨兒的确說過,不把魯媽媽給換了,也曾答應要擔待魯媽媽。可是從頭到尾,媳婦也只有對婆婆您說過魯媽媽的事,并沒有扯她男人。況且雖換了采買,但魯老大現在還在家裏看門,這看門也不是什麽小事,難道不是媳婦對魯媽媽的信任嗎?”

黃娟這幾句讓汪太太答不出來,魯婆子見狀一步上前道:“太太,太太,采買和看門,這能一樣嗎?”不等汪太太回答,黃娟已經雙眉一豎:“魯媽媽你這是做什麽?采買一個月也是二兩月例,看門一個月同樣如此,怎麽就成不一樣了?”

當日這三房下人,為的不挑東撿西,給的月例都是一樣的,魯婆子頓時被堵住,但是不管怎麽說,這采買都不能換人做。汪太太此時頭也疼起來,怎麽算來算去就沒算到黃娟竟從外面入手而不是從內宅入手?

魯婆子見汪太太撐住額頭,忙上前給她捶背,嘴裏就開始數落:“大奶奶,您現在是家裏當家人,這人人都曉得,可是這些下人也是用熟的,您怎麽能說換就換,難道……”

黃娟已經喝止魯婆子:“魯媽媽,我因你有了幾歲年紀,又在婆婆身邊服侍,一直敬你一聲媽媽,可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說我目無尊長?還是說我不孝敬婆婆?誰不知道婆婆長久病着,不得激怒她,可你口口聲聲只在婆婆面前告狀。昨兒說我們不敬你,今兒又因我換了采買的人在這裏大哭大鬧。我倒想問問魯媽媽,真都這樣鬧下來,這個家,究竟是你當還是我當?”

魯婆子沒料到黃娟變臉變的這樣快,臉色頓時也變了,汪太太愣在當場也忘了頭疼,畢竟媳婦敢在婆婆面前責罵婆婆的身邊人,這種事情極少。黃娟對魯婆子說完才瞧向汪太太:“婆婆,媳婦當家這些日子來,自認也并沒有做錯,更換采買也有媳婦自己的道理,更為的魯媽媽家的體面,媳婦才沒在婆婆面前說出一些話。若魯媽媽再這樣事事于媳婦為難,媳婦也只有不管這個家,由婆婆您自己辛勞。”

說完黃娟也不再看魯婆子,只是往後退一步,今兒就要瞧瞧,這魯婆子和汪太太還要唱什麽,事到如今,黃娟一點也不相信汪太太對魯婆子所為毫無所知。

魯婆子已經跪下伏在地上,一副受驚模樣,汪太太瞧一眼魯婆子又看一下黃娟,心裏籌劃着該怎麽回答,畢竟這事黃娟的理由是光明正大的,可真要任黃娟把人換了,這魯婆子也沒必要再留在身邊。

汪太太心中是左右為難,魯婆子打定主意不再開口,一心只抱穩汪太太這條大腿,屋內頓時十分安靜。月蘭掀起簾子走了進來,面上還有些驚慌:“丫鬟說裏面吵起來了,到底是怎麽了?嫂嫂你,”

黃娟已經對月蘭一笑:“小姑你來的正好,不然你今兒就看不到這仗着自己有體面就不把人放在眼裏的下人的嘴臉了。”

☆、主奴

這聲一出口,伏在地上的曾婆子又哭出聲,汪太太已經怒不可遏:“你,你這說的什麽話?什麽叫不把你放在眼裏,明明是你不把我放在眼裏。”汪太太這一聲吼提醒了魯婆子,魯婆子急忙爬起來就撲到汪太太面前:“太太,太太,小的……”

不等魯婆子說完,黃娟已到汪太太面前十分驚訝地道:“婆婆這話,媳婦當真是不明白?媳婦哪裏把婆婆不放在眼裏了?還請婆婆說出來?”汪太太看一眼魯婆子,不行,今日一定不能答應,于是牙一咬道:“你要把老魯從我身邊趕走,這還叫把我放在眼裏?”

月蘭此時聽明白了,心裏倒佩服黃娟的勇氣,正待為黃娟開口,黃娟已經笑了:“婆婆,媳婦從頭到尾可說過要讓魯媽媽走?媳婦今兒不過就是換個采買,這在旁人家是十分平常的事,怎麽在這就成了媳婦眼中沒有婆婆,下人們不肯聽調配?休說做下人的,主人說做什麽就該是去做什麽,哪能挑肥揀瘦?況且魯媽媽是您身邊得用人,深知您身子骨歷來不好。遇到這種事情就該閉口任差遣才是,哪能因有了體面反倒大哭大鬧不肯讓媳婦換人,這樣看來,難道不是魯媽媽辜負您的信任?”

黃娟說話又快又急但衆人聽的清清楚楚,汪太太這下再次進退兩難,月蘭心中不由叫一聲好,魯婆子沒料到幾句話下來,就成了自己不是,忘了哭泣愣在那裏。黃娟已經又道:“婆婆,您叫媳婦擔待魯媽媽,媳婦聽了,可是魯媽媽也沒有仗着您發過這句話,就在那指手畫腳,連最平常的換人之事也在那說東道西,若如此,這家婆婆倒不如交給魯媽媽當,這樣也好免得魯媽媽成日在婆婆您面前說不是,惹得婆婆您生氣。”

這番連珠炮似的話說出來,汪太太更沒有了理由,魯婆子的嘴張一張,月蘭的小手緊緊握住帕子,嘴已經張大,從沒見過口齒這樣伶俐的人,若自己也能如此就好。

為今之計,只有汪太太那最後一手了,魯婆子想給汪太太使眼色,但黃娟在魯婆子又不敢,只得叫道:“太太,您……”此時此刻,黃娟已經能猜到只怕汪太太在這中間也有些貓膩,只是汪太太是這家裏的當家人,怎會還自己挖自己的錢財來做私房?不過時間緊急,黃娟只能先把魯婆子喝住。上前一步黃娟已經擋住魯婆子的身子,眉頭緊皺地道:“今日婆婆好容易身子好些,你在這叫什麽?難道想吓到她?魯媽媽,你是婆婆身邊老人,怎麽今日大為失态,難道說這采買一事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月例銀子你們三房可都是一模一樣的。”

這話提醒了汪太太,若再任由黃娟追問下去,只怕連自己從中搗的鬼也能被問出來,心中頓時着急起來,裝作不舒服地揮手:“好了,換就換吧,換個差事也是常事,你們下去吧。”

魯婆子聽到這話,面上滿是失望地看向汪太太,黃娟心裏有幾分失望,若再待一會兒,只怕就能把這背後的事給問出一些,可是汪太太明顯要息事寧人,黃娟也只有行禮退下。

月蘭退下時候看向自己的娘,面上有幾分失望,但還是一言不發地走出去。走出上房看見黃娟站在院子裏對她招手:“小姑,今兒你也瞧見了,下人換個差事總是背後有各種嘀咕的,我聽得你要嫁的那人家,人多口雜的,這些你也該上心些。”

月蘭點頭:“嫂嫂,我知道,平日我也有留心的,只是不曉得今兒魯媽媽竟這樣,怎麽說她也不過是有臉面的下人罷了。”黃娟攜着她的手往外走:“主奴主奴,雖說有個分際,可是也常有奴仆做大欺負主人的,這做主人的也不能一味寬厚或者刻薄。”說着黃娟笑一笑,要知道,寬厚或者刻薄都是很容易的,最難的就是恩威并施。

月蘭又點頭,隔着窗汪太太見自己女兒和黃娟笑嘻嘻走出去,心裏又覺得不好受起來。地下的魯婆子滿面失望:“太太,現在該怎麽辦?”怎麽辦?一提這個汪太太自己也頭疼起來,用手捏一下額頭:“你男人到底哪裏露出馬腳,怎麽她不問青紅皂白就先上來把人給換了?”

魯婆子上前給汪太太捶着肩,努力回想着,但想來想去都事事做的妥當,只得搖頭道:“小的樣樣都依太太您的吩咐,怎敢露出馬腳,只怕大奶奶她是立威,可立威怎麽會換了老張頭?難道這老張一家,不知什麽時候投誠大奶奶了?”

汪太太恨的牙咬:“只怕是這樣也不一定,畢竟我老了,他們以為現在是大奶奶掌家,自然去拍她馬屁,可忘了我畢竟是婆婆。”魯婆子眼中一亮,湊到汪太太面前,汪太太還是面沉如水,并不說話。

換新的采買,之前的采買自然要交一本帳出來,這事來的太匆忙,老張到了中午就來回黃娟,老魯不肯現在交帳。這帳沒貓膩才怪,黃娟聽完老張的話就淡淡一笑:“你守了這十來年的門,見過的人也不少了,這樣一件小事難道還要我交你,記住,不管之前老魯是誰安排的采買,此時你才是這家裏的采買。”

老張雖算得上一個忠厚人,但能看十來年門不出差錯,也有一些察言觀色的本事,這次采買落到他身上,真是意外之喜,自然要打出十二分的精神來把這事辦好。聽黃娟這一說就明白:“是,大奶奶說的是,是小的糊塗了,小的這就回去和老魯要帳,若老魯不肯給,小的也只好重新立起個賬本來。”

黃娟點頭:“這家裏也就這麽幾個人,若這麽幾個人還玩心眼,各自在底下使絆子的話,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老張連連應是退下。

黃娟的眉皺起,這汪太太又是為了什麽,要從這家裏挖銀子?汪枝從外面進來,瞧見黃娟愁眉不展的樣,上前拍一拍妻子的肩:“今兒在母親那裏,定是聽了幾句不好的話。母親久病難免心情煩躁,這魯媽媽又是她身邊得用的,魯媽媽難免會哭訴幾句。”

黃娟把丈夫的手拉下來:“你這說我倒想起來,一直沒問你,那兩間鋪子是怎麽來的?我見公公只喜買田,怎會在城裏置下兩間鋪子?”汪枝本是安慰妻子,沒想到會問到這個,遲疑一下才道:“這兩間鋪子是我娘的嫁妝,其實除了這個,還有三百畝地也是我娘的嫁妝,只是我娘去世時候我還小,家裏有段時間艱難些,總不好抵押我娘的嫁妝,也不能看着大家過不下去日子。那段日子就靠了那兩間鋪子和三百畝地的租子過日子。後來慢慢緩過來,把原來抵押出去的田地又贖回來,這些也就沒分開,最先是分開的。”

原來還有這麽一回事,黃娟哦了一聲,手輕輕敲下桌子:“那麽,若是你們弟兄們分家,這份嫁妝該全是你的?”汪枝被問的一愣:“這是自然,不過好端端地,你怎麽會想到分家?我和你說,雖然母親是繼母,但父親去世之前再三叮囑我,弟妹們小,母親多病,要我多看顧他們。”

黃娟又笑了:“你這樣子還真是個書呆子,我只是問問,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這樣拙樸到有點不通世事,倒也真難得。”汪枝非常罕見地紅了臉:“你,你你,”黃娟低頭不看丈夫,心裏慢慢明白過來,既然這兩間鋪子和那三百畝地是汪枝名下的,汪太太這從家裏挖銀子的舉動就很說的通了。

看來這位婆婆,并不像丈夫認為的那樣慈愛,而且她的病只怕也有幾分真假光景在裏面。畢竟今日魯婆子在那大鬧一場,她都沒有發作。

看着明顯什麽都不知道的汪枝,黃娟淡淡一笑,算了,這些話還是不告訴他,只要慢慢地引導他知道真相就是,這樣也不會讓他太過難受。想到此,黃娟倒有些愣了,到底有多久,已經沒有為人這樣打算過?該是知道林家那個,不是自己所認為的良人時候吧?那時自己辛苦支撐,但林世安在背後說什麽自己太過能幹,讓他這個男人擡不起頭?

可是林世安這個男人又做得了什麽呢?除了會聽別人的話,回來和自己作對,別的什麽都不會。想到此,黃娟擡頭看向丈夫,好在他不是這樣的,汪枝感覺到妻子的目光,擡頭笑一笑。

黃娟回他一個笑容,又說幾句家務才道:“既是婆婆留下的鋪子,你得空也該進城去瞧瞧,畢竟做的好壞,你這個東家也有個數。”汪枝的眉微微蹙起,黃娟怕他心裏還有別的念頭,又笑着道:“古人還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你成日只曉得關在書房用功出去散散也好。”

這話說的對,汪枝深以為然,過了兩日就趁新上任采買老張進城采買一些零碎時候和他一起進城,直往自家鋪子行來。

☆、破綻

汪枝甚少出門,這鋪子雖在他名下,也只來過寥寥數次,走進鋪子時,夥計還當他是個來買東西的客人,再看汪枝穿着打扮,笑容滿溢地上前招呼:“這位客官怎麽稱呼,想來買些什麽?我們這店裏,南北貨品都是齊的,若是要辦些布料,隔壁店就是個大布莊,還能讓他們把料子拿過來讓您在小店細細挑了。”

汪枝前幾次來鋪子裏時,不過是看看自己名下産業,并當做自己來買東西一樣,見這夥計這麽熱情,心裏倒覺得這是難得體驗,信步走到櫃臺前瞧一瞧,這夥計已經倒了茶過來:“這裏有桌椅,您要尋什麽,告訴小的一聲,您啊,先坐下喝着茶慢慢挑就是。”

汪枝從善如流坐下接過茶,這夥計已經問他要挑些什麽?汪枝原本沒有心買東西,見這夥計這樣熱情,又是自己名下店鋪,送幾兩銀子就是,讓夥計尋幾條好火腿來。夥計高聲應了就道:“要買火腿,您進我們這店最好,誰不曉得我們店裏的火腿都是掌櫃的遠去浙江親自進來的,包您能放上三年都不壞。”

說着夥計已經搬過兩條火腿來,那張嘴更是沒停:“客官可再要些筍幹?這筍幹用來炖火腿也是極鮮美的。”此時已有人進來,張嘴就問可有桂圓瓜子?夥計已經揚聲道:“有,有,就來。”

這邊笑着對汪枝道:“您先瞧着。”說着用抹布擦一下手,到另一邊拿出桂圓瓜子讓後來者挑選,接着就又轉到汪枝這邊:“客官,對這兩條火腿可中意?”汪枝無可無不可地問了價錢,就讓夥計包起來。

夥計見生意做成,那眉更是快要飛起來,嘴裏還問汪枝住在何處?是就帶走呢還是讓人送到家裏?剛包了一半就聽到那邊說就稱兩斤桂圓幹。夥計飛奔過去給那人稱好包好收了錢又跑回汪枝這邊繼續包着火腿。

汪枝見狀不由問道:“你這裏只有一個夥計,等會兒要送要誰送?”夥計笑一笑就道:“平日除我們掌櫃外還有幾個呢,偏偏今日我們掌櫃兄長尋他,他就回家去了,另一個家裏老爹生病探望,還有個送貨去了,就只剩下我一人。好在今日不是集日,不然怎忙的過來?”

說着已把火腿嚴嚴實實包好,還用根麻繩系上,方便背在身上,但看着汪枝那一身細絹衣衫,夥計遲疑一下。汪枝也知道自己這身不好背火腿,心裏倒有些懊惱應的太急,不過方才和老張說過,讓他徑自到這裏尋自己,笑着道:“等會兒我家有人過來,我在這等等就是。”

夥計一聽就笑了,又往汪枝碗裏續了一次水:“倒是我糊塗了,您是個秀才,怎會孤身出來?”接着夥計就笑道:“您瞧這還有兩三個月就過年了,要不要買些布匹,隔壁就是個布莊,他家裏的布都是全的。”

汪枝吹一口碗裏的水才道:“你提了數次這布莊,難道賣出布匹來,還是你們兩家分賬不成?”這夥計也坐下來,笑嘻嘻道:“分賬倒不是,只是我們和隔壁本是一家,這兩家生意好了,年底的分紅也要好看些,自然要互相幫襯。”

汪枝的手一抖,裏面的茶潑了出來,夥計忙拿過手巾給他擦:“客官,可是這水太燙,也怨小的,怎麽就忘了給您吹一吹。”汪枝平複一下心情才道:“你是說,這隔壁的布莊和你們這間鋪子是一個東家?”

夥計笑嘻嘻道:“兩家連掌櫃都是一個,我們私下都說,這是哪裏來的商人,怎麽小氣到連掌櫃都只用一個,生意再好,年底的分紅頂多也就多分那麽二三兩。”汪枝的眼裏閃過一絲陰郁,這些年來,所有的賬冊上,都是說這兩間鋪面租給不同的人。

這中間肯定是有什麽貓膩,汪枝使勁讓自己平靜下來才問:“不過我看這鋪子也極賺錢,就不知道這一年的租金要多少?”夥計眼看着鋪子門口,嘴裏回答:“這兩間鋪子租的便宜,聽說兩間一年也不過兩百五十兩,前面那家,比我們這間還小一些,一年都要一百五十兩。”

這話讓汪枝有些氣血上翻,現在連這租金都騙了,這幾年可都是只有一百五十兩的租金,這中間一百兩去了哪裏那是可想而知的。縱然汪枝認為,下人們從中落些好處也是應該的,可這樣明目張膽的落好處,正當自己是死人嗎?

夥計看見門口走進人來,又迎上前去招呼,進來的是老張,徑自走到汪枝跟前:“大爺,這店裏的掌櫃不在嗎?”老張既做了采買,這鋪子的租金也是他來收,自然要和掌櫃打交道。

汪枝此時恨不得一步就跨回家,問老魯個清楚明白,已起身對老張道:“掌櫃的不在,我買了兩個火腿,你拿着一起回去吧,別的零碎都不用買了。”好端端的,怎麽買兩個火腿,但老張還是上前背起火腿,夥計見是汪枝的下人到了,忙相幫着老張把火腿背上去,送他們出門,嘴裏還說:“下回來就是熟人了,可一定來啊。”

老張應了,擡頭見汪枝走的又快又急,心裏十分奇怪,大爺從來不這樣,急忙追上去道:“大爺,馬車在那邊呢,這邊不好趕進來,我讓小厮在那看着馬車。”汪枝這才覺出今日這樣十分沖動,停下腳步往另一邊走。

見汪枝皺緊眉頭,老張有些奇怪地問:“大爺,是不是那夥計不知道您是這鋪子的東家,沖撞了您?”汪枝搖頭:“老張,你說說,我可是那種刻薄的主人?”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老張有些難以回答,過了會兒才道:“大爺,要說這做主人,從老爺那時候起,就是寬厚的,不然當初小的家敗時候,并不是沒人比這邊銀子多的,小的就是看在老爺對下寬厚才投到這邊的。這麽十來年過來,小的真心覺得,小的當年的主意沒錯。”

說着老張還待繼續表下忠心,熬了這麽十來年,好容易熬到新大奶奶進門,給自己委以重任,怎能不趁機表表忠心?把這個采買長長久久做下去?卻見汪枝大踏步往前走,老張急忙追上去,努力思索到底哪句話說錯了?畢竟比不得老魯常在汪枝身邊,要知道老魯說一句,從沒見汪枝皺過眉。自己定要十分努力才是。

汪枝這一路上都在盤算着該怎麽說,因了魯婆子是汪太太身邊得用的,汪太太對這兩口子十分信賴。汪枝自然也是如此,可是今日的話打破了汪枝這種信賴,一百兩,整整一百兩的差價,這幾年下來,誰曉得他家攢了多少銀子,這樣的下人,實在是。

已經看見自己家,老張從車轅上跳下來,掀起簾子就去扶汪枝:“大爺,到了。”老魯自從被調來守門,平日都是無情無緒的,特別是今日看見老張伺候着汪枝進城,心裏更加憤怒。約來自己兄弟來商量怎麽套口詞,兄弟在那主張讓他離開汪家算了,畢竟汪家也沒多大油水,現在這個奶奶看來又是厲害的。

老魯聽了兄弟這番話大怒,罵兄弟怎麽全想不出主意,兩兄弟拌了幾句嘴,老魯正準備把兄弟趕走,就見汪枝的馬車回來,忙迎上前。

汪枝下車看見老魯,眼神不由一冷,讓老張把馬車趕回去,也不理老魯就往宅子裏面走。老魯見汪枝這樣,用手摸一下脖子,是不是就按兄弟說的,索性離了這裏,可是這一時還不知道投向哪家才好?

汪枝匆匆往宅子裏面走去,回到房裏才知道黃娟往汪太太那裏去了,倒有些懊惱今日有些被激怒,竟忘了禮節,也換了衣衫前去問候汪太太。

剛踏到上房臺階就聽到傳來笑聲,汪枝掀起簾子面上帶上笑容進屋,見汪太太坐在窗下,面上帶着笑容,汪枝上前行禮畢才道:“母親今日覺得精神好些?”黃娟已經笑了:“方才老林來,說要給二叔說親,我在這裏和婆婆說,婆婆聽了心裏歡喜。”

提起汪棟,汪太太總是歡喜的:“我年紀這麽老了,你二弟還小,這幾年還要靠着你們夫妻倆幫襯呢。”汪枝笑一笑就道:“母親說的是,只是有件事,”汪枝剛要出口就看見魯婆子,遲疑一下才道:“母親還請把魯媽媽請出去,兒子想和您說件事。”

魯婆子和汪太太交換一個眼神,魯婆子就走出去,黃娟也想出去,汪枝示意她留在房內,才把在城內鋪子裏聽到的事對汪太太說了,說完又道:“若是小數也就罷了,可是這整整一百兩銀子,又是這麽多年,這筆數目不小,兒子覺得還是該好好查下魯家的帳。”

☆、查

這話竟是從自己這個極少問事的繼子口中說出,汪太太的唇頓時長大,心中又是驚又是怕。畢竟若是黃娟問起,還能拿出汪枝來做抵擋,可是現在竟是汪枝問起家事,而且一問就是問到很隐秘的地方。

汪太太覺得口內發幹頭有些發暈,一時竟不曉得該怎麽回答。汪枝本以為自己說出這話之後,繼母該立即憤怒,同時贊同去查魯家的帳,可是只見汪太太張大嘴坐在那裏,竟不回答自己的話,眉不由皺一下,還待再問,黃娟已經開口道:“婆婆可是一向信任老魯家,今兒聽到這話氣到了?”

氣到是真,但真正氣到汪太太的是汪枝而不是老魯家的所為,畢竟那些所謂的店租,早已落到汪太太的腰包裏面。汪太太閉一閉眼,黃娟已經端過一杯茶給她:“婆婆,您先喝口茶,畢竟老魯在您身邊多年,您一向信任,怎麽也沒料到他會在背後做這種事。”

汪太太用手撫一下胸口,這時只有裝病才成,于是閉着眼哎呀叫了一聲,這聲把汪枝吓到,忙伸手扶住她:“母親你怎麽了?”汪太太用手抓住汪枝的胳膊,還沒等說話黃娟已經開口:“大爺,我瞧着婆婆只怕是被老魯家所為氣到,依我之見,先去查下老魯的帳,若是裏面的确有貓膩,老魯在中間得到好處不少,就該處置了,也好讓婆婆出這口氣。若是老魯是清白的,到時媳婦再來請罪。”

這說的好,汪枝起身就道:“還是娘子有主意,我這就去查老魯的帳。”說着汪枝起身就走,汪太太見狀氣的更厲害,手抓住扶手就要起來,但只起到一半就跌坐下去。從汪枝進來再到現在,黃娟已經肯定老魯從中落銀子的事汪太太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見汪太太又要病發,忙扶住她給她捶着背:“婆婆,是清白的就能清白,不是清白的怎麽都不白。難道婆婆不想早日知道這魯家到底有沒有從中落銀子嗎?”

汪太太聽了黃娟這話,知道裝病也阻止不了這次清查老魯賬冊,看着黃娟話從牙縫裏蹦出來:“你,你安的什麽心,竟要把我身邊的人一個個趕走。”黃娟的眉皺緊:“婆婆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們家又不是有什麽大家事,一年也就這麽有數的銀子,除了吃穿用度,就剩不下多少了。更別提小叔小姑兩件大事都沒做,哪還能禁得住下人在中間搜刮銀子?”

汪太太見自己說一句,黃娟就駁回這麽多,氣的用手拍着扶手:“你,你,有你這樣做媳婦的嗎?男人要查事,你不攔着反而撺掇,現在又在我身邊說這些,你是要活活氣死我嗎?”見她發怒,黃娟忙跪下:“婆婆這樣說,媳婦不敢認。婆婆身邊的人自然該婆婆處置,可是若是那種藏了壞心的,又怎能服侍婆婆服侍的好?說不定還在中間挑嘴撥舌,到時攪的家宅不寧,婆婆又怎會安心?此時媳婦若要順了婆婆讓大爺不去尋老魯的貓膩,那等到日後這膿包越發大,到時豈不更讓婆婆傷心?這樣反倒是大不孝,媳婦怎敢于此時順了婆婆得婆婆的歡心而讓這個隐患留到後面?”

汪太太用手捂住胸口,狠狠瞪住黃娟,黃娟并不怕她的眼神,只是輕聲問道:“婆婆,媳婦說的是不是這個理?”汪太太猛地咳喘起來,黃娟忙起身走到她面前給她捶背,汪太太推開她的手:“你走,你走,別在我身邊服侍,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點死了,上面沒有婆婆服侍你才歡喜。”

黃娟的眉皺起來,外面的魯婆子一直都在聽着屋裏的響動,偶爾能聽到汪枝說起什麽魯家,這讓魯婆子十分着急,但不敢進去問,更不敢像往常一樣讓丫鬟守在這裏,自己去尋丈夫。

等到汪枝走出來,魯婆子上前像平常一樣問候,誰知汪枝并不像平日一樣和她說話,只敷衍一句就大踏步走出去。這讓魯婆子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知道只有汪太太才能救自己,可是裏面沒喚怎敢進去。

此時聽到裏面傳出汪太太的咳嗽聲,魯婆子這才尋到機會急忙進屋,進去後不看裏面情形就哎呀叫了聲:“太太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又犯病了?”說着上前把黃娟推開:“大奶奶,您是尊貴人,這服侍人的活還是小的來吧。”

黃娟放開讓魯婆子去服侍汪太太,汪太太喝了一杯茶這才咳嗽定些,看着黃娟道:“你走,你既然這樣恨我,也不用再在我面前服侍了。”黃娟的眼微微垂下才對汪太太道:“婆婆既這樣說,媳婦也就告退,只是婆婆,怎麽說我們才是骨肉至親,您又何必只記得外人?”

魯婆子聽到汪太太這話,心裏又生起歡喜,畢竟沒有白服侍汪太太,沒給她白出過主意,汪太太已經大怒,順勢拿起身下的一個引枕就往黃娟那邊扔去:“滾,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我、我休了你。”說着汪太太又咳嗽起來,黃娟此時對汪太太舉動已經十分失望,看向魯婆子:“魯媽媽,您照顧好婆婆。”

看見魯婆子臉上一閃而過的得意,黃娟的眼微微一眯,也剩不了幾日了。見黃娟走出去,魯婆子這才撲到汪太太身邊:“太太、太太,這可怎麽辦,大爺要去查帳。”汪太太心中比魯婆子還要心疼一些,這要真查出來,先不說沒有了老魯這房忠心的下人,以後的私房也做不成了,這才是大事。

魯婆子的哭訴聽的汪太太一陣頭疼,用手按一下額頭:“你別亂了陣腳,怎麽說我也是他們的繼母,他們也要孝,真不行到時就去尋族長,看這忤逆不孝是什麽罪名?”魯婆子聽了這幾句,心裏頓時十分踏實,但還是有些不确定地道:“太太,這……能行嗎?”

不到萬不得已,汪太太也不願去告繼子忤逆不孝,畢竟這十來年,雙方面上都是和樂融融的,可要這斷了自己的財路,汪太太想起就一陣陣心疼,魯婆子看着汪太太臉色又嘆了一聲:“太太,若真說了忤逆不孝,這家裏的産業大爺不能帶走半分,可是前頭太太的嫁妝,還有前頭大奶奶的嫁妝和這位大奶奶的嫁妝也不是少數,這要帶走了?”

汪太太覺得頭更加疼,按一下頭,汪枝前房妻子的嫁妝也不少,整整一百畝地、兩百兩的壓箱銀,還有裝的滿滿一匣子的首飾和足有四口箱子的衣衫布料。這都是前頭那位去世時候,汪太太以婆婆的身份和那邊的娘家大嫂對着嫁妝單子一起點的,又親自上的封條,說好要留作雨萱和成業兩個嫁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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