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就是孩子們嘴不嚴才沒告訴他們實情,汪太太想了半日,竟再想不出個法子來,現在身邊的婆子丫鬟全都是黃娟嫁過來後才來的,對她們汪太太也無法信任,雖然這些人服侍的很周到也很恭敬,可汪太太心裏就是防着她們。可惜了自己忠心的魯婆子啊,汪太太長嘆一聲,也只得看見雨萱在這裏用完晚飯後被黃娟帶走。
老柳家的進來服侍汪太太睡下,見汪太太睜着眼睛似乎在想什麽,勸了一句:“太太,您病方好,還該好好保養,別想的太多。”汪太太翻個身把後背留給老柳家的:“大膽,我的事要你管嗎?”
老柳家的在汪太太身邊服侍這些日子,也适應了汪太太這人前和氣人後惱怒的脾氣,只是放下帳子就吹滅燈走出去。她是做慣下人的,曉得這種事還是放在心裏不要告訴當家奶奶為好,免得到時又起什麽風波,畢竟有一層婆媳名分在上面壓着。
汪太太把雨萱要到自己身邊的目的沒有達到,那将好的病情又這樣慢慢拖下去。這樣時好時壞的,汪枝之前就已習慣,除了讓下人照顧好汪太太,又和醫生商量着換過幾貼藥之外,似乎也沒有再好的辦法。
,黃娟當家理事,裏裏外外的事情都做的幹淨利索,那兩間鋪子的生意現在已經越來越好,每個月曹掌櫃都親自送賬本和結餘的銀子過來讓主家盤點。算下來,這兩間鋪子一年能賺到上千銀子,這有了銀子,家用也趁手,除多添了幾畝地之外,黃娟又給月蘭和雨萱各添了一個丫鬟。
見老柳家的見識比起普通下人來要好很多,性子又平和,黃娟索性把老柳家的配到雨萱身邊,讓她提點着雨萱,平日還讓老柳家着意調|教着那些小丫鬟,好讓小丫鬟們別那麽畏畏縮縮,來個客人什麽的也能進退有據。
在外人看來,黃娟嫁過來三年,汪家的家業是越來越興旺了,鋪子的生意蒸蒸日上,田地又多添了兩百畝,家裏的下人也從原來的三房翻了一番,丫鬟更是十來個,紛紛稱贊黃娟果然是當家過日子能旺夫的婦人。
這家業越興,汪太太的心裏就跟擱了壇酸醋一般,家業興是好事,但是這家業不握在自己手裏時候就不是什麽好事,可當日已經說過讓黃娟掌家,難道又開口要回來?
汪太太一心想尋出黃娟的錯處好把這當家理事的事情給拿過來,可是黃娟還真尋不出什麽是非來。對雨萱成業姐弟,吃穿用度都比當日他們親娘在時還要好一些,特別是成業,入族學讀書之後,被先生贊了又贊,說他毫無頑童習氣,六歲的孩子比那些大孩子還坐的住,見了人也是禮數周全。
汪太太的藥餌這些就不用說,別的供給,也都是上好的,服侍的人現在也添了,身邊的盧媽媽一口一個太太不離口。管家理事這些,黃娟更挑不出錯來,族中來往,也人人都贊。
汪太太心裏的郁悶越來越深,再這樣尋不到黃娟的是非,只怕自己就真要得病。可要往何處下手,汪太太還真是沒有法子。
月蘭的婚期已到,親友們自然聚齊汪家來恭喜月蘭。汪太太再稱病,自己女兒要出嫁也不能躲着,收拾了出來陪親友們。
親友們說過恭喜之後就開始叽叽喳喳說些家事,有人對汪太太笑道:“嫂嫂嫁了女兒,明年這時候就等着抱外孫做外祖母,說到嫂嫂的福氣,我們族裏可都是頭一份的,兒女孝順不說,連讨兩個媳婦都是孝順的。”
這樣贊揚的話聽的汪太太心裏一陣陣發苦,面上笑容還是沒變,剛要接口就聽到旁邊一個人笑了:“說起來,這位侄媳婦過門也三年了吧,怎地還不開懷?雖說前房有兒女,可只有一個男丁,未免太單薄了些,表嫂,這種事你做婆婆的可要放在心上。”
沒開懷?這話如同給汪太太指了盞燈,怎麽忘了當初貞兒那丫頭呢?算來她今年十六,也是正當年了。
☆、議論
汪太太正想接過話茬,又有人笑道:“三表妹你這話就有些不對了,這種事總是小夫妻之間的私事,況且前房媳婦已經有兒子,雖說一個男丁單薄了點,但現在那孩子已六歲,念書又聰明,得一個聰明兒子可是勝過有許多愚笨兒子的。做婆婆的又何必要出來問一句讨得大家都不歡喜?”
按說話都說到這份上,誰也不會再揭當家奶奶的短了,可今日這位也不曉得怎麽回事,看着人就道:“四表嫂,曉得你們是這家裏的人,凡事要指着那位侄媳婦多照看點。可再怎麽說她也是晚輩我們是長輩,哪能事事都看她臉色?再說一個女人,怎麽也要有個親子在身邊傍身也好,實在不行就該為夫君納妾,妾生下孩子本就是主母的。這種事情難道還見得少了?”
方才出言阻止的人見這位三表妹越說越過,不由收了口,倒有人很奇怪地問:“說的也是,這侄兒和前房有兒女,侄媳婦在前面那家也是生過的,怎麽進了這邊三年都沒消息?”三表妹把眉一聳就道:“你們還不知道吧?這侄媳婦在那家的時候曾小産過,聽說當時十分兇險,好了後醫生就說傷了身子本,以後再難生育。不然前面那家怎麽會在外重新尋一個?為的不就是兒子嗎?”
這在主人家說主人家的不是,除了原來勸的人,也有人望一下三表妹,有些遲疑地道:“這總是傳言,做不得數。大嫂你說是不是?”汪太太聽了三表妹說的這秘辛,恨不得立時就把黃娟尋來問個究竟,然後再做主讓她給汪枝置上一房,到時等那妾生了兒子,自己好在後面悄悄地挑唆着,讓她們兩敗俱傷,自己從中取利。頂好就是把貞兒給了汪枝,這個在自己手裏用過的小丫頭,比在外面買的要好拿捏。
聽到問自己,汪太太才想到怎麽說自己家也是主人,這三表妹說的事算來已經十分下自家的面子,這才咳嗽一聲:“三表妹也是一片好意,只是這種事情,總是各家的私隐,今兒都是自家人在這裏坐着,已經可別往外傳。”
在座衆人自然個個保證,三表妹見汪太太并不是十分生氣,本還打算就着話把自己婆家一個守寡的遠房表侄女給推出來給汪枝做妾,可汪太太很快就說起別的事來。三表妹只得閉口聽着別人說話,猛聽得有人誇月蘭長的一副宜男之相,三表妹忙又急忙開口:“說來,這娶妻也好,納妾也罷都為的生男丁。我婆家有個表侄女,十六出嫁,三年就生的三個兒子,有一對還是雙胞胎,鄉裏都說她好一副宜男像。”
這誰家媳婦生的兒子多,衆人自然是關心的,開始說起來,三表妹見狀又嘆一聲:“只是她命不好,剛生下小兒子沒出滿月,男人過河時候被河鬼捉了去,她婆婆托我給她尋個人家,可這樣已經嫁人生過孩子的寡婦,不外就是嫁給那些老光棍,她婆婆又嫌那些人出不起財禮。要有那樣想納妾生子的人家,倒是一頭好婚事。”
這話就差直接明說要把自己婆家這個遠房表侄女給汪枝做妾了,座中人多是鄉村之人,聽不大出來這話外之音,但汪太太有什麽不明白的,那眉不由皺起,她算計別人可以,但別人算計她她哪能容得。
開口就有些不客氣:“這世上,只怕那種九代單傳到現在都沒生養的人家才會想着納這種生過幾個孩子的寡婦為妾。三表妹,你要為你表侄女尋親事,還是去尋那種有幾畝田地的死了老婆的鳏夫去吧,多寡有幾兩財禮銀收。”
汪太太這話一說出來,座中人都明白三表妹這話什麽意思,有人竊笑起來,三表妹一張臉頓時通紅,但還是笑道:“表嫂,我不過是說個閑話罷了,曉得您認得的人多。”見三表妹服軟,汪太太也順勢道:“大家都是在說閑話,你那表侄女,若真生的好又有宜男之像,想是不愁嫁的。”
三表妹只得應着徹底打消把自己表侄女送過來做妾的念頭,她們閑話一時,黃娟從外面進來,挨個招呼了又笑說招待不周。雖然方才也說了幾句黃娟的閑話,但看見黃娟進來,三表妹臉上笑的像朵花似的,數她吹捧黃娟吹捧的厲害。
應酬這些人黃娟自有一套,況且也算長輩,陪她們說幾句話,讓丫鬟進來把茶果點心又換過一遍,也就告辭說要去外面看酒席好了沒,請諸位寬坐,等會兒酒席好了再請諸位長輩出外坐席。
黃娟來去都似一陣風,衆人自然也要評點一番黃娟的行為做派,有人已啧啧贊道:“這侄媳婦,原來只聽過沒見過,今兒見了才曉得這落落大方的勁兒啊,比起知縣太太也不差。”頓時有人笑了:“知縣太太?這侄媳婦也不過是待客有禮處好了些,哪能比得上知縣太太?再說你往哪裏去見知縣太太?”
先前說話的那人撇下嘴角:“你沒見過知縣太太自然不曉得,去年知縣太太不是出門去進香,回來路上路過我們村,我男人是裏正,就在我家做了下處暫時歇一歇。我去給知縣太太送茶,那個做派,真是啧啧。”
汪太太的嘴角不由微微一撇,族裏的人大都是這樣沒見過世面的,不過一個知縣太太就這樣視若神明,要是自己兒子讀書成器,到時當了官,自己可是比知縣太太還要大些。一想到這,汪太太就咬牙,一定要為兒子把這份産業争下來,對黃娟的贊嘆越發聽不入耳,努力維持着臉上的笑:“好了,你們誇的我這個婆婆都快不好意思了,還是省着點兒誇,等會兒還有戲呢。”
今日竟然還有戲,屋裏一半的人都睜大眼睛:“怎麽先前都沒聽說?”汪太太得意地彈下袖子:“聽說還有名角呢,雖只唱半日,但這不年不節的,能聽下戲也是好的。”說着汪太太不由嘆了口氣:“可惜這戲臺搭的小了些,有些熱鬧戲演不了。”
管它戲臺大還是小,能有戲聽就是極好的事,衆人也忘了稱贊黃娟,開始議論起戲來。等酒席備好,被請去坐席的時候才看見客堂面前果然垂了湘妃竹簾,對着的果然就是個戲臺。這酒菜好,戲班雖不是什麽大班子,但比起平日請來的那些鄉下野班子的戲又好很多,衆人頓時覺得今日又有好酒菜又有戲聽,只怕這城裏的大戶人家嫁女兒也不過就是這樣。
三表妹心裏更加豔羨,巴不得把自己表侄女趕緊嫁過來做妾自己更能沾光,鼓起勇氣湊到汪太太面前:“表嫂,其實呢,我那個表侄女,也才十九,還是好年華。”汪太太的眼從戲臺上轉過來看着三表妹:“納妾納個寡婦,我丢不起這個人。看戲吧,別說了。”
三表妹這下是真的丢了臉,旁邊有人笑一聲,三表妹只得拿酒席上的酒菜出氣,夾了塊雞肉狠狠咬着,又伸筷子把半碗夾沙八寶飯拿了半碗過來。吃飽不算,又拿出個布口袋來,把那些炸果子全倒進去,還丢了好幾塊熏肉熏肝之類,把口袋全裝滿,心裏才覺舒爽些。
雖說這出來做客,常有人帶些吃不完的食物回去給家裏孩子解饞,可像三表妹把整個口袋全裝滿的還是極少,一時和她一個席面上的人都停了筷子看着她。倒是老柳家的看見這幕,她現在算是半個總管,忙讓丫鬟把這桌的殘肴撤了,端上新的來,還笑着道:“廚裏盡有,大家可千萬要吃好。”
三表妹見端出新菜來,倒後悔方才倒的炸果子倒的太多,應該多夾幾塊肉進去,但後悔也晚了,總不能再把炸果子倒出來吧?于是又夾幾塊肉進碗裏,倒了杯酒一口肉一口酒吃的香甜。
汪太太見了三表妹這樣行徑,眉不由皺緊,自家現在家業可比原來要興旺,再說兒子讀書聰明,真要考中當了官,有些窮親戚的舉動豈不是惹人笑話,以後再有什麽事,有些人可千萬不能請了。
衆親眷來坐着吃了一天酒,看了半日戲,到傍晚時分新郎花轎上門接了月蘭,汪太太也要叮囑月蘭幾句,看着她上了花轎等到回門那日再請人來吃一頓這嫁女兒就算完了。
此時臨近黃昏,衆人酒足飯飽,紛紛帶了回禮告辭而去,黃娟打發走戲班子讓人收拾完了已是半夜,次日未免多睡一會兒。知道她勞累,汪枝也沒吵醒她,輕手輕腳出門去了。
黃娟睡的正香,耳邊就傳來春兒小心翼翼的呼喚:“奶奶,太太請您去呢。”黃娟坐起打個哈欠,看着外面已是太陽高照,忙梳洗了往汪太太上房來。
進了上房方行禮沒說話汪太太就道:“曉得你辛苦,今日多睡會兒也是應該的,只是有幾件事我要和你說一說這才讓人把你叫來。”
作者有話要說:一寫三姑六婆我就興奮。。。
☆、針鋒
黃娟擡頭看着汪太太:“婆婆叫媳婦是應當的。”雖然汪太太對黃娟心裏有各種算計,但當了衆人的面她還是十分和藹的,笑着讓黃娟坐下才道:“昨兒你妹妹出嫁,親戚們聚齊了說起來,我才曉得你三嬸家前年嫁出去的堂妹,今年兒子都已一歲,肚裏又懷了一個,這才沒來。算起來,你還去吃過她的喜酒。”
黃娟是聰明人,怎會聽不明白汪太太話裏的意思,但黃娟也只笑一笑就道:“三嬸做外祖母的時候,還來媳婦這邊尋了三十個雞蛋,說要帶去給堂妹補補身子,當時媳婦還送了匹棉布當賀禮。婆婆怎不記得了?”一提這個,汪太太就想說黃娟幾句,平日過日子對待這些窮親戚未免有些太大方了,遇到族裏有什麽喜事,送的禮總比別人家要重一些,這樣可怎麽行?
話剛到嘴邊,汪太太猛地想起今日的目的,把話咽下去才對黃娟道:“今兒叫你來,不是來說別人家的閑話的,你嫁過來也有三年了,怎麽還不見有喜。雖說你姐姐有兩個兒女,可是這做女子的,總要有親生子在身邊傍身才好。”
黃娟聽到汪太太終于把目的說出,身子微微直起看着汪太太道:“婆婆也說了,姐姐已有了兩個兒女,汪家已無需再行開枝散葉,這有兒女本就是緣分,緣分到時自會到我腹中,若緣不到,那媳婦也只能嘆一聲奈何。”
汪太太又被噎住,想了想才又開口道:“媳婦,你我都是女人,這總要親生子才能傍身,若無親生子……”黃娟已淺淺一笑看向汪太太:“婆婆這話媳婦就鬥膽駁一駁了,相公也不是婆婆的親生子,可是相公待婆婆、婆婆待相公,都如親生母子一般。族內無不稱贊,公公去世時候,小叔年紀還小,不也全靠相公撐家。媳婦對待雨萱成業兩人,勢必要學婆婆對待相公一般,視若親生,此時婆婆說什麽非親生的話,相公知道了豈不傷心?”
黃娟這話讓汪太太無法接,有些惱怒的她張口就道:“你也不必巧舌,你當年在林家時候因為小産傷了身子,只怕很難有孕,不然……”黃娟猛地站起,雙眼緊盯汪太太,汪太太被黃娟這一眼看的心有些發抖,竟往後蹭了一下,直接靠到了牆壁。
黃娟的眼很快收回去,也沒再次坐下就對汪太太道:“婆婆,那些不過是傳言,婆婆又何必相信那些傳言,做出些讓人笑話的事傷了我們婆媳之間的和氣呢?”黃娟這話裏透着一絲冰冷,汪太太不由自主地張嘴想應下,但猛地想起自己是她婆婆,把頭昂起道:“我也是關心你才會這樣說,子嗣是大事,我一個做婆婆的難道說不得嗎?”
黃娟輕笑一聲:“子嗣自然是大事,成業為人聰明,開蒙一年已能對對子,若能培養好他,也能勝過有好些蠢兒子。”汪太太不由咬牙切齒:“你,你這不識好歹的,等到了以後你才曉得,只有自己的兒子才靠得住。”
黃娟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婆婆竟忘了,你也是相公的繼母,你也曾在相公面前口口聲聲說相公十分靠得住。若把這話告訴相公,不管相公信不信,婆婆你長久以來,到底對相公有幾分真心?”
汪太太覺得心跳加快,卻有些難以呼吸,深吸一口氣才勉強開口道:“你挑唆我們母子關系,你,你這個……”黃娟後退一步:“婆婆,媳婦勸您一句,您現在的日子看在外人眼裏也好,家裏下人也罷,小姑小叔眼裏,都是過的安穩自在的。相公視您為親生母親,您又何必想那麽多,不享福卻偏要折了福氣?”
汪太太十分狼狽地道:“我怎麽是折了福氣,我關心你們的子嗣也是我這做婆婆的應當管的。再說我們現在這樣,想多要幾個男丁也是常事,你若真生不出來,為大爺納……”黃娟已經斷然打斷她的話:“婆婆您想的太多了,還是歇歇吧。”
汪太太伸手就要去拍桌子:“你,你怎能這麽不敬長輩?”只可惜她的氣勢哪能壓過黃娟,黃娟後退一步就道:“婆婆,做小輩的,在長輩糊塗時,自然不能聽的,婆婆還是好好歇歇,媳婦去讓廚房預備午飯,婆婆喜歡用蟹黃湯包,媳婦就讓他們預備一份出來。”
說着黃娟掀起簾子出門,讓方才自己說話時候已經命她們退出來的丫鬟重新進屋服侍汪太太,隔着簾子黃娟還能看到汪太太頹然地往桌上擊了一掌。黃娟的眉微微皺了皺,有些小算計可以忍,但有些就不能忍,比如要為汪枝納妾這種事。
不過照了黃娟對汪太太的了解,汪太太絕對是已經挑好了人才來尋自己的,只是不知道選的是誰,要快速地把這人嫁掉,免得汪太太再惦記着。去了廚房吩咐她們預備好了午飯,除了蟹黃湯包,索性又讓她們做了三丁包、蘿蔔絲包,今兒中午就不焖米飯,吃包子好了。
安排停當回到屋裏就把老柳家的叫來,老林家的這幾年在黃娟身邊頗得用,在衆人眼中已經被視為黃娟的心腹。難得的是老柳家的還是和原來一樣平靜待人,并不拿出一絲驕傲來。
聽的黃娟喚,老柳家的急忙來到,剛要行禮黃娟已經開口:“這些日子,太太身邊的丫鬟們,有哪個特別得太太的青眼?”老柳家的眉頭皺了皺才道:“太太身邊的那幾個丫頭,大的也才十四五,小的十一二,并沒有特別得太太青眼的。”
黃娟哦了一聲,老柳家的昨兒在席上伺候,隐約也聽到幾句話,心裏還在那裏鄙視了一下,哪有巴巴地把自己家的親戚送過來做妾的?這樣行事,以後親戚還做不做了?此時聽到黃娟猛不丁這樣問,突然想到一件事:“奶奶這樣問,小的倒想起一個人來,卻不是太太身邊的丫鬟,是大姐兒身邊的丫鬟,叫貞兒,昨晚太太把她叫去問了幾句話,落後還賞了匹料子和兩件首飾。丫鬟們今早還議論了一下,說貞兒服侍大姐兒也不見的多好,怎麽就得了太太的青眼了。”
竟是雨萱的丫鬟,黃娟不由笑一聲,竟還高估了汪太太,想誰不好想雨萱的丫頭?到時服侍女兒的丫鬟去做了當爹的妾,傳出去都能羞死。老柳家的見黃娟不語,她在京城那邊多年,深宅大院裏的勾當聽過的不少,眉一皺就想通,不由拍了下手:“哎呀,這樣的事,也虧太太想得出,真要放人,在外現買一個都成,哪能……”
黃娟淡淡地道:“外頭現買的哪有這家裏使出來的好拿捏?罷了,這件事也就你我二人心照,萱姐兒那,也不用去說,她那個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老柳家的忙應了,接着又笑道:“小的瞧大姐兒這些日子,不管學什麽都是飛快的,規矩寫字針線下廚啊。只怕再過一兩年,大姐兒就能幫着您看帳理家了。”
提起雨萱,黃娟也笑了,這幾年相處下來,雨萱也不像初見時候那樣劍拔弩張,偶爾也會在黃娟面前露出些小女兒的嬌态。只是黃娟知道,這還有的磨呢,畢竟那位婆婆雖不敢明目張膽,時不時還是會說上一兩句。
老柳家的在旁邊看的真,笑着道:“大姐兒還小呢,等再過幾年就明白您的苦心了,說起來,和靈姑娘比起來,她是浸在蜜罐子裏了。”提到聰明懂事的靈兒,黃娟的心就覺得有什麽東西堵住,趙氏早已如願以償地生下兒子,趙氏夫妻料理家事也不過平平,兩口子又都是喜享受的性子,況且養兒子又要花錢,那家業雖沒多少消耗,但手裏的銀子越來越不夠花。
林世安這幾年讓人來說了兩三次,想把靈兒每年六十兩的開銷減半,被黃娟罵了回去,還一筆筆地算賬給林世安聽,林世安聽到黃娟算的一筆筆清清楚楚,也只得熄了這個念頭。趙氏對靈兒更加不滿,對靈兒是沒什麽好言語,連帶張媽媽也吃了許多挂落,若不是林家族內上上下下還有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只怕趙氏早把靈兒身邊的人又攆了。
好在靈兒現在學的一句,任憑趙氏怎麽說,她徑過自己的日子,時不時還被黃家接去住段日子,倒讓趙氏的拳頭打在棉花堆上,也只有拿着身邊下人們出氣,不免讓下人們怨聲載道。
見黃娟這樣,老柳家的忙道:“倒是小的不是,不該提起靈姑娘,說來,就是林家不肯放人,若不然就算放在舅爺家住着,也好過現在。”黃娟擦掉眼角的淚:“是,他家若肯放人,誰稀罕那六十兩銀子。”這些年黃娟給靈兒送的吃的穿的,一年也不少,汪枝知道了不過說這還在人情天理之內,并沒再多說一句。
黃娟感傷一會兒,正待繼續去理事,春兒在外面道:“大奶奶,林嫂子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林渣男現在曉得疼了,哼,叫你娶個小白花,活該。
☆、婚事
老柳家的已經道:“林嫂子這來,定是來要喜錢的。”說話時候老柳家的上前打起簾子,老林笑嘻嘻進來,趴在地上磕了個頭不等黃娟叫她起來就站起來笑嘻嘻地道:“大奶奶喜,本該明兒才來,只是今早已經去過陸家,陸家太太賞了小的一兩銀子,又正好要過來尋大奶奶有事,這才先來了,大奶奶莫怪。”陸家就是月蘭嫁的那家,聽到陸太太給老林的喜錢不少,看來陸太太對月蘭這個媳婦十分滿意,黃娟的心這才放下。
春兒已經端着茶上來,笑着遞給老林:“林嫂子,你這明明就是想先把喜錢拿到手上,這怎麽都不會少了你的不是?”老林來汪家這麽多年,和上下的人都極熟,聽到春兒這話就點頭:“你別在這和我多說,等你尋女婿的時候才曉得我的好處。”
春兒頓時臉紅起來,黃娟已經笑着讓春兒把預備好的禮拿出來,一匹夏布,一串錢,老林見了夏布就笑了:“果然是奶奶細心,上次聽小的說明年夏日沒衣衫穿,只怕到時要把棉襖當了,今兒就賞小的夏布了。這顏色,拿去做個大褂子穿都好。”
黃娟笑笑方道:“你方才還說有事,可還有別的事?”老林把夏布包一包才道:“瞧我,只顧着和春兒打嘴撂牙的,就忘了正經事,昨兒送大姑娘去陸家時候遇到邱家那邊的親家太太,她和我說了幾句,說想把那邊的三姑娘提早嫁過來。”
汪棟定的就是邱家的三女兒,兩年前定的親,當時說的是過幾年成親,這才過了兩年,汪棟今年才十四,這時候成親不早了些?
見黃娟皺眉,老林看一眼就湊到黃娟耳邊:“大奶奶,邱太太那樣說也是有原因的,邱老爺病了這些日子,聽的越發重了,邱家怕三姑娘這一守孝又要三年,況且邱姑娘年紀不是比二爺大那麽一兩歲嗎?真等守孝守出來,到時二爺才十七,可是邱姑娘卻已十八,算不得小了。”
黃娟是真沒料到這點,但那眉還是沒松開,雖在黃娟房裏,老林還是四處瞧瞧才道:“大奶奶,況且還有別的,邱老爺真要倒下姑娘在那守孝,到時等出了孝,各項嫁妝只怕沒那麽齊備,倒不如趁這個時候嫁過來,各項嫁妝都是齊備的。”
黃娟咳嗽一聲,老林住了口,黃娟才對她道:“這是二叔的大事,總要婆婆點頭的,走吧,我帶你去見婆婆。況且,也該讓婆婆曉得小姑昨兒嫁去陸家很滿意的事。”老林急忙點頭和黃娟去了。
兩人進上房時候,正聽到雨萱在那說話:“祖母,我寫的字好不好?”汪太太在那樂呵呵地道:“好,我們萱兒寫的字越來越好了,只是這針線活可也別落下。”黃娟臉上不由露出笑容,老林已經笑嘻嘻地嚷出來:“哎呀,萱姐兒可是越來越出息能幹了,這四周這麽大的小姑娘我瞧了遍,可沒有一個像萱姐兒這麽靈巧的。”
聽得老林的贊揚,萱姐兒的小下巴不由一翹,黃娟已經道:“小孩子家,聰明些也是常事,只是不能聽了贊揚就當自己天下第一,要知道,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汪太太喝了口參茶才道:“曉得你管孩子嚴厲,只是這小孩子,可也不能太嚴厲了。”
雨萱看見老林進來,曉得她們有事要談,已把桌上的紙收拾好告退。老林又贊了一句黃娟才把方才老林來說的話說出,聽的邱家有這樣打算,汪太太的眉不由皺起。
汪太太可一直盼着自己兒子讀書成名的,再說汪棟去年又進了學,現在一心在書房苦讀,就等着明年弟兄們下場,如汪棟能考中個舉人,到時聯捷中了進士,汪太太這一生的心願就了了一大半,到那時,怎會不讓黃娟夫妻拿出銀子幫助兄弟選官打點?
至于舉人和進士好不好考這個問題,并不在汪太太打算裏面。見汪太太皺眉,老林昨兒和邱太太說的時候,可是打包票準能說定的。邱太太想的可就多了,畢竟三年守孝,萬一汪棟中個舉人,這汪家要變心,邱太太那時沒了丈夫就算罵汪家也沒人幫助,倒不如未雨綢缪先把女兒嫁去。
故此邱太太可是許了老林除了常規的賞錢之外,額外再加三兩銀子,錢財動人心,況且又是順水推舟的事,老林怎能不多跑兩趟?見汪太太眉頭皺起,老林笑着就道:“其實呢,要照小的瞧來,大姑娘嫁出去,太太這裏難免有些寂寞,現在娶二奶奶回來,平日也能陪太太說說笑笑。況且邱家三姑娘太太您見的少,小的可見的多,最是口齒捷便,為人又好,又能幹,這些日子邱老爺病着,上面兩個姐姐都嫁出去了,邱家大奶奶那身子,太太想必也聽說過,照應自己還照應不來呢,更何況要幫着邱太太?全靠這位三姑娘裏外照應。邱太太還說,若不是實在難辦,也舍不得把女兒這麽早嫁出去。”
口齒伶俐,為人能幹,又是自己的親兒媳,老林這幾句話倒搔到汪太太的癢處。汪太太心裏已經有些肯了,可還是嘆一聲:“畢竟二爺才十四,說來這個年紀還不算長成呢。”老林有什麽曉不得的?張嘴就來:“這有什麽,到時就和邱家說好,二爺還小,等到十六圓房也不遲,這不就全了。”
這樣更好,不圓房,她就靠不了丈夫全靠自己這個婆婆,到時用心籠絡,再慢慢用言語挑着她和黃娟鬥,畢竟妯娌之間可是比起妻妾之間鬥要來的名正言順的多。汪太太心裏已經肯了,但還是瞧着黃娟道:“大奶奶,你此時是當家人,你說呢?”
黃娟本就只帶一個耳朵來的,汪太太要娶親兒媳,自己還能攔着不成?笑着道:“婆婆是一家之主,全看婆婆的意思。”汪太太很滿意黃娟的反應,對老林道:“既這樣,就定了吧,你去和老林挑下黃歷,看年前還有什麽好日子?”
後面那句是對黃娟說的,黃娟忙應是,老林聽了汪太太這話,心裏的歡喜是沒法說的,忙起身道:“這日子,昨兒和邱太太已經說了,她說年前的好日子就只有臘月二十二,過了這個日子就要等到二月了。可臘月二十二,離現在不過兩個月,來得及嗎?”
汪太太瞧一眼黃娟才道:“我們這樣人家,又不是那大富大貴的,頂多就是房要鋪設好,再臨時買個丫頭服侍,大奶奶,你去瞧瞧黃歷,要真是臘月二十二日子好,就選這個了。”黃娟點頭就和老林出來,走出來時正好遇到廚房來給汪太太送午飯,雖只是四菜一湯,也看的老林吞了下口水:“這家裏的飯食是越來越好了,瞧那小籠裏的,是包子還是餃子?”
黃娟帶着她往自己屋裏走:“少不了你的,那小籠裏的是特地為婆婆做的蟹黃湯包,也只有那麽些,她們倒做了許多三丁包,我讓她們送到我屋裏,由你吃個飽。”老林雙手急忙擺一擺:“這可不成,大奶奶,您還是讓我去廚房吃吧,在那兒我吃的自在,等您用過飯我再過來伺候。”
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