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娟笑一笑讓春兒帶老林去廚房,春兒掩口一笑:“林嫂子,奶奶讓送到這邊來,是把你當客,怎麽你還上不了臺面了?”老林笑呵呵地道:“當客是好,可是這當客就拘束,到廚房去,那還不是一樣吃,再和她們說說笑笑,更自在。”
黃娟聽着春兒她們遠去,廚房也已把黃娟的午飯送過來,老柳家的幫着布設:“方才貞兒過來說了,大姐兒今兒在太太那陪太太用飯,就不過來陪奶奶午飯了。”貞兒,黃娟聽着這個名字不由往窗外一望,老柳家的已對黃娟附耳道:“太太想是對那丫頭說了些什麽,瞧着今日有些不大安分。”
黃娟已經開始吃飯:“管她呢,孫猴子還逃不出如來佛的掌心呢,更何況這麽個小丫頭,到時打發了就完了。”老柳家的忙住口服侍黃娟吃飯。
黃娟這邊吃完,老林也從廚房出來,滿面紅光的,也不知道在廚房又和那些人說了些什麽閑話,黃娟也不和她多說,只說看了黃歷,臘月二十二确實是好日子,就定在這日,之前的各項事情還要勞老林多跑幾趟。
老林聽到日子定下,知道邱家那三兩銀子跑不了,應的一聲比一聲緊,拿了黃娟賞的那匹夏布揣了銅錢就急急往邱家去。
等月蘭回門時候,知道已和邱家定下臘月二十二的給汪棟娶媳婦,倒吃了一驚:“這日子,會不會太緊了些?況且二弟還小。”汪太太一門心思想娶個媳婦回來和黃娟鬥,聽女兒這樣說就把臉一沉:“親家那邊都許了,你還擔心什麽?再說先不圓房,你可好好和娘說說,姑爺待你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汪太太喜感的很啊。
☆、47、母女 ...
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月蘭的臉不由羞紅,汪太太一看這神色就明白了:“哎,你這樣我就放心了,和自己娘有什麽不好說的,誰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啊,就盼着你們姐弟倆都安安穩穩的,我就放心了。”
這些年月蘭已經明白自己娘對汪枝心中的隔閡,知道怎麽說娘都不會聽,也就把這事撇到一邊,笑着道:“娘福氣正長,嫁過去這兩日,遇到的人,誰不誇娘您福氣好,我婆婆還說,要我學着嫂嫂,做個孝敬媳婦。”孝敬?汪太太的嘴撇一下:“那也不過是做給外人瞧罷了,你是娘的女兒,難道你不幫娘說幾句?”
這話月蘭不愛聽:“娘您這說的什麽話?別人誇我們家的人,難道我還要說嫂嫂不孝?再說嫂嫂對您,吃的穿的用的花的,哪點虧欠了您?您身邊的丫鬟婆子,哪個不是敬着您?娘,我曉得,您總覺得大哥不是您生的,和您隔着,可是大哥對您,當真是盡了孝道,您又何必如此?”
方才汪太太說的話月蘭不愛聽,這下月蘭說的話汪太太不愛聽了,把月蘭的手一推:“你啊,只曉得外邊,不曉得內裏?再說我還以為你嫁過去做了人媳婦,總曉得做人媳婦的那些事,沒想到還和閨中一樣。”內裏?月蘭的眉皺起來:“內裏又怎樣了?這上上下下的,又有誰說過一句娘的不是?大嫂見了您也是一口一個婆婆,從沒背後議論過您。就說我的嫁妝,除了娘您預備的那些,大嫂又給我添了五十畝地和兩百兩銀子四樣金首飾,這些可都是真金白銀買回來的,不是一句空話。娘,您的性子也要改改,您也知道女兒現在是做了人家媳婦的人,難道您也要女兒遇到這樣的婆婆?”
這話讓汪太太的臉頓時沉下來,喝道:“你才嫁過去幾日,這說的話成什麽樣子?我但凡不厲害點,你和你弟弟能有好日子過嗎?你真當天下有什麽好人?你啊,必要吃過虧才曉得。”
月蘭被自己的娘這麽一說,心又冷了下來,原本以為自己嫁出去,在娘面前說話就有幾分用,誰曉得還是沒用。見月蘭不說話,汪太太又拉過她的手:“女兒,你也不要嫌娘說話難聽,這世上,除了你親生父母,還有誰會真心為你?況且我說一句實話,就算是親生父母,十個指頭還有長短呢?當初你爹不就偏心你大哥。”
月蘭的頭還是低低的,汪太太只能看見她鬓邊的金簪在發上閃着亮光,這氣嘆的更長:“月蘭,娘說的話都是為你好,你就……”月蘭這才擡起頭對汪太太道:“娘說的話女兒知道了,只是娘要為我好,也不用時時刻刻算計着別人。這樣算計別人得來的好女兒不願意。”
汪太太的臉再次沉下去,伸手就想往女兒面上打去,想想又舍不得放下了:“算計?你真是沒吃過苦,不說遠處,就說這族裏,你七叔剛咽了氣,你七嬸子就被前頭生的兒子趕出去,在你七叔墓前哭的死去活來。”
月蘭已經打斷她的話:“後頭不是族裏五叔公出來,把七叔家的大哥罵了一頓,讓他把七嬸子接回去,還說要是那邊大哥再不孝,就把他逐出族內,給七叔另行立嗣。娘,這族內又不是沒有王法的地方,上頭還有那麽多長輩呢,大哥又不是七叔家的兒子。娘您為何總是要想的這麽壞?”
簾外已經傳來丫鬟的聲音:“太太,大爺帶着姑爺過來給您磕頭了。”汪太太停了口:“你啊,總要輪到你身上才曉得疼。”說着面色就變得和緩:“進來吧。”
丫鬟打起簾子,汪枝已經和陸姑爺走進來,陸姑爺上前一步跪下給汪太太行禮,汪太太雖對女兒有些不滿意,可是瞧着這女婿還是笑的合不攏嘴,親手攙起他又道:“我身子骨不是太好,還累的你走進裏面來。”
陸姑爺今年十七八歲,雖不是那種玉碾出來的人,在這鄉村中,也算長相周正的了。對岳母恭恭敬敬說了幾句話,那恭敬模樣倒讓月蘭一笑,聽到月蘭笑了,陸姑爺望一眼自己妻子也露出個笑容,小夫妻這樣讓汪太太十分歡喜,又說了幾句場面話,汪枝就帶着陸姑爺出去外面坐席。
汪太太還待再教訓月蘭幾句,要讓她識得人心險惡,月蘭就道:“娘,大哥都已出去坐席了,我們也出去吧,勞親友們久等總是不好。”汪太太見女兒這油鹽不進的樣子,恨得往她胳膊上掐了下:“怎麽我這麽聰明的人就生出你這麽愚笨的女兒來?”
月蘭只當沒聽見,扶了她往外走,剛走下臺階就看見黃娟迎面過來,見她們母女出來上前扶了汪太太另一邊胳膊笑道:“正打算請婆婆和姑奶奶出去坐席呢。”
月蘭聽了這姑奶奶的叫法不由咬下唇:“嫂嫂,這才出門幾日,你就對我生分了,這姑奶奶三字啊,我可不愛聽。”黃娟和月蘭相處這幾年,曉得月蘭脾性并不似汪太太一樣,是個愛說愛笑有分寸的姑娘,笑着改口道:“是,小姑子,都說小姑子難纏,瞧瞧,就這一個稱呼,就挑我的禮。”
此時已到擺席面的廳上,聽的到人說笑,月蘭笑嘻嘻地道:“不是挑禮,而是叫姑奶奶就生分了,就要叫小姑才親熱。”她們姑嫂在這親親熱熱地說話,汪太太卻閉口不言,罷了,月蘭是嫁出去的人了,就由着她吧。只是自己那個要嫁進門的兒媳,到時可要好好教導,哪能妯娌間當真親熱的像姐妹似的?
主人家一進來,這菜也就流水樣地端上來,汪太太舉筷子說了聲請,頓時就聽到風卷殘雲之聲。一時第一遍菜都吃的差不多,又重新端上第二遍菜,和汪太太同坐一桌的人才有空說話:“嫂嫂,就你福氣這麽好,娶來的媳婦是個聚財手不說,嫁女兒也嫁了個好人家,我聽說陸家的老太爺還當過官?”
旁邊一白發老妪聽到了忙把筷子上夾着的一塊肉吞進喉嚨裏來接口:“是啊是啊,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時陸家的老太爺考中進士,選了個知縣,後來又晉到知府,只是他家老太太去世,回來守孝才沒當官的。我跟你說,那時的熱鬧你們沒見過,就不說陸家老太爺考中進士時候的光景。陸家那位老太太去世時候辦喪禮,真是十裏地都是白的,府縣道都有人來送的。可惜我們汪家,當初也是有人做了官的,只是這二十來年,只有十年前老五家的小子考了個舉人,偏生連赴幾回試,都沒考中進士。眼瞧着被陸家越過去了。”
汪太太肚內不由一笑,等自己兒子考中進士,那時整個汪家都要看自己的臉色。說着汪太太瞧一眼黃娟,到時候你那個屢次去考舉人考不中的相公,可就要靠邊站了。
旁邊的人已經吃的差不多飽了,開始議論起來:“聽說舉人也可以做官?”老妪的嘴不由一撇:“這你們就不懂了,考中進士做的官和舉人做的官是不一樣的,不然那麽多舉人為何都不選了官去,而是去考進士?”這話聽的人點頭,已有人翹下大拇指:“四嬸婆果然不愧是當年曾随四叔公在外面衙門住了十來年的,見識就是比我們強。”
提到這個,四嬸婆自然要賣弄些當年她曾見過的那些事,這些事四嬸婆凡逢酒席都要講一遍,以顯示她和這些村婦不同。汪太太的眉皺一皺,并不應酬四嬸婆,只是偶爾看一眼在那和月蘭說話的黃娟,讓你再得意幾日,等到我親兒媳婦進來,瞧你怎麽得意?
邱家那邊,現在只求把女兒趕緊嫁出去,同意了等汪棟滿十六才圓房的要求。邱老爺也知道耽誤不得女兒這終身大事,強撐着這口氣要看女兒出嫁。老林這些日子在汪邱兩家之間跑了個風快,成親的吉日定了,這邊預備新房,雖說這夜不圓房,但也要把新房預備起來。
汪棟原先是單獨住着三間小院,一間做房,一間起坐,另一間當做書房。新房當然就預備在這裏,把汪棟的書房搬出去,把卧房和原來起坐的那間打通做個大大的卧房出來,又把旁邊的兩間小屋和這小院打通好讓服侍的下人們住。重新粉刷油漆打牆,這樣一收拾,也用了個把月時間。
新房收拾好了,接着就是送催妝禮,邱家發嫁妝過來,除了嫁妝,還有個陪送的丫鬟,看着十三四歲眉清目秀的,到了後就先給汪太太她們磕頭。黃娟見這丫頭生的比別的丫頭好,讓人帶她去新房等着,自己贊了句:“沒想到邱家連陪個丫頭都這麽清秀。”老柳家的在旁邊笑了:“奶奶這幾日忙糊塗了?怎麽連這丫頭是陪過來做什麽的都忘了?”
☆、48、妯娌 ...
黃娟的眉不由一皺,接着就笑了:“其實呢,我們不是那樣高門大戶人家,做丫頭要緊就是忠厚老實能幹,免得這家裏出什麽烏七八糟的事。邱家說來和我們家也是差不多的光景,怎麽會陪這麽個人過來?”老柳家的倒愣了下,接着就釋然,汪家這樣的家境,雖能養得起個把妾,但除了沒兒子指望妾生下兒子的人家,又怎會花銀子養?
老柳家的也順着黃娟的話道:“小的聽的邱太太的爹也是做過一任官的,這家境比我們家要好許多,規矩和我們家也不一樣,邱太太有這樣想法也平常。”黃娟嗯了一聲:“也去瞧瞧這房鋪設的怎樣了?明兒就是喜日子,半點纰漏都不能出。”
老柳家的扶着黃娟起身:“大奶奶您就放心吧,別說有您的吩咐,都年根了,誰都指望等這事完了領賞錢好過年,怎會不盡力?”黃娟淺淺一笑帶着老柳走到汪棟新房,這新房從裏到外都粉刷過,除了汪家的人,還有一個眼生的在那站着指揮衆人在那鋪設,瞧見黃娟走過來忙上前行禮:“大奶奶安,小的是邱家過來送嫁妝的,想着先把嫁妝鋪設好了再過去給大奶奶磕頭。”
黃娟見這人伶牙俐齒的,曉得這定是邱家那邊得用的管家婆,笑着讓她起來:“是我打擾你了,怎麽勞你賠罪,你們繼續忙吧。”說着示意老柳家的拿個賞封過去,邱家的管家婆接了賞封掂一掂,裏面起碼五錢銀子,心裏暗贊這汪家出手果然大方,又給黃娟磕了個頭這才起身。
黃娟已走進新房,這房裏已經鋪設的差不多,大紅帳子大紅被褥,床上兩個鴛鴦枕,不過這鴛鴦枕是空設的,洞房夜一過,汪棟依舊挪到外面書房念書,新娘子也要帶着丫鬟住到汪太太那邊,等滿了十六才重新打開這房門,為兩人行合卺禮。
那個小丫頭正在整理桌上的擺設,見黃娟走進來忙垂手侍立:“大奶奶安,奴婢……”黃娟環視一下這洞房才道:“你繼續忙,我不過是想瞧瞧可還有什麽?”跟着黃娟進來的盧媽媽已經笑了:“大奶奶,您這話不就是臊小的們的面皮,太太一再叮囑,小的們已經提緊了心,若再出半點纰漏,那可還怎麽有臉見您和太太?”
老柳家的笑着對盧媽媽道:“你啊,為的不就是大奶奶許的賞錢?”盧媽媽瞧一眼老柳家的,也笑了:“說的就跟你不想着賞錢一樣?”黃娟把鴛鴦枕又理了理這才對柳盧兩人道:“你們倆,得空就彈舌鬥嘴的,當了人也不嫌被人笑話?”
邱家的管家娘子早就笑起來:“瞧大奶奶說的這話,我們姑娘嫁過來,這算起來不就是一家人?兩位嫂子在小的面前說笑,這是不把我當外人,歡喜還來不及呢。”這下人能說會道,邱太太想必也是個能幹人,她教出來的女兒想來也不會不是個糊塗人,這家裏,有一個糊塗人就夠了。
邱家的嫁妝全都鋪設好,新娘子的衣箱是直接發到汪太太上房去的,汪太太上房的西廂已經收拾好,就等新娘子住進去。邱家的管家娘子又去瞧了那間屋子,見收拾的十分清雅,床帳等物都是上好的,這才去給汪太太磕頭。
汪太太要娶媳婦,這幾日也不再說自己身子骨不好了,笑眯眯地見了邱家的人,又送了賞封,也就讓邱家人走了,等着明兒這邊花轎去邱家接新娘子。
照例發花轎前,新郎要進來聽自己的娘叮囑幾句,汪棟穿戴了喜服規規矩矩地進屋給自己的娘磕頭,汪太太見兒子雖然面色稚嫩,但穿着喜服也像個大人,忍不住淚就要落,想着今兒是自己兒子的大喜之日,又強忍住對汪棟道:“你今兒娶媳婦,雖說不圓房,但娶了媳婦就是大人了,凡事自己該立的要立起來,哪能事事靠着你哥哥嫂嫂?”
汪棟應了一聲就道:“可是娘,您以前說的是兒子要靠哥哥照顧啊?”這個不懂事的孩子,汪太太的眉皺了下才換成慈愛笑容:“那時你還小,你爹又沒的早,自然要靠哥哥照顧,現在你自己都要娶媳婦了,哪還能靠哥哥照顧?”汪棟的眉也跟着皺起:“可是娘,不靠哥哥照顧的話……”
汪太太正要趁機說幾句讓兒子自己立起來的話,黃娟已經掀起簾子走進來:“婆婆,時辰差不多了,小叔還要去迎親呢。”說着黃娟對汪棟道:“恭喜小叔了,從今兒起,小叔就是大人了。”
汪棟把胸脯挺一挺:“嗯,從今兒起,嫂嫂我就是大人了,以後你可不能再把我當小孩子。”黃娟不由笑了,汪枝走進來正好聽到這話,伸手摸一下弟弟的腦袋:“你比你侄女也大不了幾歲,這時候就說這話。”汪太太見汪枝兄弟之間笑語,覺得胸又開始悶起來,不管怎麽說兒子是自己生的,他總會向着自己。想到這汪太太輕咳一聲:“方才還說時辰快到了,這會兒你們弟兄們就在這說笑,趕緊去吧。”
汪棟這才收了面上的笑,回身恭恭敬敬給汪太太作了個揖才跟着汪枝走出去,汪太太不由嘆道:“還記得他初生下時那麽小,現在就要娶親了,我這些年,真是……”猛地汪太太想到黃娟還在身邊就收了口,黃娟笑吟吟地道:“婆婆這些年看顧小叔小姑們長大,也着實辛苦了。好在現在男娶女嫁,婆婆以後的日子全是福了。”
汪太太在心裏接了句,最好就是你們一家出去把産業都留在這裏,我就真的全是福。想到這,汪太太心中重燃鬥志,親兒媳和繼子媳婦可不一樣,到時只要兒媳肯聽自己的,給汪枝兩口子尋個不孝的由頭,最好把汪枝的功名也幹掉,到時這些産業就全是自己兒子的。
想到這,汪太太的眼眯起來,兒媳一定會聽自己的,畢竟這是為她好的事。黃娟見汪太太面上神色,不由微一搖頭,指望這位婆婆不出點什麽事看來還真難辦。
花轎回轉新娘下轎,拜罷天地送進洞房,雖今夜不圓房,但兩家也是做足全套,撒帳坐福一樣不少,只除了沒飲合卺酒。
等這些事完了,汪棟出外應酬客人,屋內剩下全是女眷,新娘子這才擡起頭,衆人細細瞧來有短暫的停頓才有贊嘆聲:“這新娘子生的果真有福氣。”有福氣?新娘子聽了這話又把眼垂下,眉不夠清目不夠秀,唯一能有的也只有這高鼻梁圓下巴能被人贊一聲有福氣了。
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陪嫁丫鬟金容,邱氏心中不由有些像小火燒,還沒嫁過來,娘就提前挑好這丫頭,說自己雖然千好萬好,但這容貌上還是欠了點,到時還是陪嫁個漂亮丫頭過去,姑爺要喜歡就讓他收了房,橫豎這身契在自己手上,比從外面尋摸的那些人好。
邱氏不由握一下帕子,方才汪棟掀開蓋頭時候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又在眼前,看見這抹失望,邱氏心中的羞澀和喜悅頓時消失。金容已經端過一杯茶:“姑娘,這坐了一日了,喝口茶潤潤。”
邱氏就着金容的手喝了兩口茶,已有人笑了:“這丫頭,你們姑娘已經嫁過來了,哪能再這樣叫?”邱氏喝了兩口茶,心也定了些,擡頭看說話的人,說話的人已經笑了:“二嬸嬸,我是前面大伯家的。”旁邊有人笑着補充:“這可是你們家頂親的堂房妯娌了,你該喚大嫂子。”
邱氏忙開口喚了,汪大嫂笑了:“果然和這邊的大嬸嬸一般爽利,我啊,就怕那樣扭扭捏捏的人。”門外已經傳來黃娟的聲音:“說我什麽呢?這背地裏可不能說人。”說着黃娟就走了進來,汪大嫂已經起身拉着黃娟過來,又把邱氏拉過來:“瞧瞧,這就是你在這家的大嫂子,可是個能幹人。你們倆妯娌啊,可得見個禮。”
邱氏擡頭看了眼黃娟,黃娟笑眯眯地看着她:“本來該在這裏陪着你的,可是這外面還有許多客人呢。”說着黃娟從身後把雨萱和成業兩人拉出來:“這兩個,都嚷着要瞧新娘子,等到了這屋裏就害羞。”
雨萱已經叫嬸嬸,成業卻只睜着眼睛看着邱氏,黃娟把他們兩個往邱氏身邊一送就道:“好了,你們倆就在這陪着你們嬸嬸說話,我出去外面招呼客人。大嫂,還勞煩你幫我招呼着二嬸嬸,這要酒要菜的可千萬別客氣,喚外面的下人就是。還有,別給你侄女吃酒,小姑出嫁那日,她偷了半盞酒喝,倒睡了半日,吓得身邊丫鬟都快哭了。”嘴裏說着話,黃娟人早到了門外。
汪大嫂應了,笑着對邱氏道:“你大嫂就是個急脾氣,你快坐下吧,都是一家人,也別拘束了。”邱氏坐到桌邊,對雨萱笑一笑,心中的忐忑卻怎麽也壓不下來。
☆、49、新人 ...
雨萱已經拿起酒壺倒了杯酒雙手送到邱氏面前:“二嬸嬸,請喝一杯。”汪大嫂摸下雨萱的頭:“哎,我們萱姐兒真靈巧,這麽小就這麽知禮。你娘教的可真好。”雨萱得到贊揚,小下巴又是得意的一翹,但還是對汪大嫂道:“大伯母,是我親娘教的好。”
汪大嫂拍她腦門一下,話裏透着無奈:“你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一時又這樣,等你再大些,才曉得你福氣有多好。”雨萱又給汪大嫂倒了杯酒:“大伯母,吃了侄女這杯酒,就別再說侄女了。”汪大嫂端起酒杯對邱氏笑道:“這侄女,一時像個大人,一時又有些像孩子,你在這家裏長了就知道了。”
邱氏這才擡頭羞澀一笑,成業的雙手扒在桌邊,眼睛一直看着邱氏,見邱氏笑了就對雨萱道:“姐姐,這個嬸嬸新娘子沒有姑姑好看。”成業這話頓時讓邱氏面上火燒一樣,不等汪大嫂打圓場,雨萱已經把成業的手從桌上拿下,對成業道:“姐姐和你說過好多次,對人可要有禮,你怎麽又記不得了?嬸嬸也不叫,還說這樣的話。”
成業乖乖地把手伸回去,對邱氏叫一聲嬸嬸,汪大嫂已經開口笑了:“說到長相,這十裏八村也找不出有月蘭妹子這麽俊俏的姑娘來。我們都不如她,二嬸嬸,孩子哪曉得大人的事,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邱氏把心裏的那股難過壓下,這才笑一笑:“我知道,姐姐我也見過一眼,真是畫上畫的都沒那麽好看。”
雨萱已經拿着筷子給邱氏布菜,成業知道自己方才說錯了話,用手抓抓頭發,想了想才對邱氏道:“嬸嬸,新娘子都好看。”汪大嫂噗嗤一聲把口裏的酒都噴出來:“這孩子,和誰學的呢,還會這樣說。”
雨萱的小嘴嘟起:“還不是和學堂裏有些大學生學的,成業,爹可和你說過許多遍,好的才能學,壞的不能學,你又記不得了。”成業皺一下眉:“姐姐,我怎麽記不得?娘說過,要聽先生的話,要好好習字,我都記得。”
聽到成業提起黃娟,雨萱的小鼻子皺一下不理弟弟,繼續給邱氏布菜倒酒。旁邊還有汪大嫂殷勤對待,邱氏那顆忐忑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偶爾擡頭看見一邊金容那張芙蓉面,邱氏的牙不由咬一下唇,離和夫君圓房還有兩年,自己是不是要在這兩年時間內抓住丈夫的心?這樣才能一舉得男,在這家裏站穩腳跟?
而要得到丈夫的心,就要把婆婆侍奉好,還有這掌家的大嫂,也不知道她和婆婆之間,是不是真的像外面贊揚的,婆媳相得,母慈子孝?邱氏又飲幹一杯酒,若不是爹生病,也不會提前嫁出,也能多得娘的教導,只是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常回娘家和娘讨教?
有些憂心忡忡的邱氏不知不覺竟多飲了幾杯,還是汪大嫂見壺裏沒有酒才止住她:“雖說今夜你們不合卺,可是哪有新娘子醉了的道理。快喝杯濃茶解下酒。”金容忙哎了一聲端過茶,雨萱在旁有些羞赧地道:“大伯母,全是我的錯,見杯中酒幹了就給嬸嬸滿上了。”
汪大嫂摸下她的發:“你也是想對你二嬸嬸好,也是我說的盡興就忘了。時候晚了,回去歇着吧,你弟弟不早去睡了。”雨萱對邱氏又行一禮就走了,邱氏連喝兩碗濃茶才覺心頭好一些,對汪大嫂道:“多謝大嫂了,只是我心裏有些事才……”
說着邱氏低頭,畢竟初來有些事不好說,汪大嫂一副我知道的表情,拍一下她的肩:“女兒家都這樣的,況且你還挂念着你家裏父親,今夜又是虛置,難免心裏忐忑。也不是我自家人偏心我自家人的話。你家裏這個大嫂是個最好相處不過的人,還有你婆婆我嬸子,也是最好說話的,只是平日身子骨不大好不常出門罷了。你安安心心在這家裏住着,這家裏也就這麽幾口人,有什麽好擔心的?”
邱氏嗯了一聲,聽到外面傳來嘈雜聲,汪大嫂道:“時候也晚了,我也該去外面瞧瞧可有什麽幫忙的。說來幫忙的,結果倒是坐在新房裏陪你說了半日的話還把你灌醉了,真是我的不是。”邱氏忙起身送她,汪大嫂已徑自走到門前掀起簾子:“就那麽幾步,你坐着吧,安安心心地,這本就是你自己家,別再多想了。”
邱氏低聲應了,見汪大嫂一陣風似地走出去,接着門簾又被掀起,一個婆子帶着家夥進來,先給邱氏叫了喜,這才去收拾殘羹。邱氏忙讓金容遞過幾個荷包,那婆子拿了荷包,又忙給邱氏磕頭謝賞,聽到她口中的二奶奶,邱氏的手在袖子中握緊,不管圓不圓房,自己都是汪家二奶奶,再變不了,就該像汪大嫂說的一樣,安安心心過日子才是。
這一夜新房裏都沒滅燭,汪棟大醉而歸,在窗邊榻上睡了一夜,邱氏一個人躺在床上,看着離自己那麽近又那麽遠的丈夫,過了很久才轉身閉眼,兩年後的圓房日,這對鴛鴦枕就再不能虛設。
雖說夜裏輾轉難眠,邱氏還是一大早就起來梳洗,汪棟也揉着眼坐起身,見邱氏梳洗就湊到她面前瞧了瞧,接着就道:“其實,你長的還算順眼了。”這話讓正給邱氏梳頭的金容手緊了一下,差點扯到邱氏的頭發。邱氏聽了汪棟這話,竟不知該是怒還是該當什麽都沒發生,只是低頭看着梳妝桌上的東西。
汪棟說完才用手抓下後腦勺:“好吧,你不愛聽以後我就不說,不過同窗都說,對妻子該說好話,可是什麽樣的好話你才愛聽?”金容這笑差點忍不住,只有使勁憋着,好在已經給邱氏梳好頭,邱氏的頭發也省得再被扯斷幾根。
邱氏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丈夫,只得吸氣呼氣幾次之後才起身道:“時候不早了,該去見婆婆了。”
汪棟知道邱氏一定是生氣了,可是他并無多少和女子相處的經驗,黃娟是嫂嫂,月蘭是姐姐,兩個人都只有教訓他的份。汪太太又怕家裏的丫鬟們把汪棟給引壞了,防丫鬟們比防賊還緊些。同窗們說的那些和女子調笑的話,汪棟就半點都不知道,見邱氏出門也只有匆匆跟上去,對邱氏道:“你是不是生氣了,生氣了就說。我最怕別人和我這樣不言不語了。”
邱氏覺得頭有些微微的疼,這種事別人也無法交的,只得停下腳步道:“二爺愛說什麽就說什麽吧,只是再晚一些去,只怕生氣的就是婆婆了。”汪棟這才哎呀一聲,跟邱氏一起往上房走,但還是問她:“都說你別我大一歲,你是哪月生的,我算一算?”
除了容貌,邱氏還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年齡了,可是問話的又是自己的丈夫,邱氏不好發火,只得不說話。見問不出來,汪棟開始去扯邱氏的袖子:“你告訴我,還有,你叫什麽名字?”
這哪是丈夫,分明是個不大懂事的孩子,邱氏覺得比起昨晚見過的成業,汪棟也穩重不了多少,難道說汪家的人都是女的穩重?耳邊已經傳來黃娟的聲音:“小叔小嬸子早,小叔你性子怎麽這麽急,有些話不能當着大家面問出來的,你還問個不停,也是小嬸性子好,換了我早惱了。”
見到黃娟,汪棟收起嬉笑給黃娟作個揖:“大嫂早,大哥來了沒?”黃娟笑着挽起邱氏的手,這才對汪棟道:“你大哥早來了,在裏面陪婆婆說話呢。”汪棟哦了一聲就要跑進去,黃娟在旁邊咳了一聲,汪棟這才收起腳步等着邱氏。
看來丈夫雖然年紀小一些,但還是能聽話,邱氏心裏默默下了判斷,和黃娟一起進了汪太太上房。今兒汪太太的打扮比起平日要莊重喜氣的多,瞧見邱氏進來,仔細打量之後眉微微皺了下,但很快臉上就露出笑容。
邱氏和汪棟并肩跪下給汪太太行禮奉茶,汪太太接了茶扶起他們,對汪棟道:“你成了親就是大人了,以後可不能再像小孩子了。”汪棟應是,汪太太又看向汪枝:“大爺,你弟弟現在也不算小了,以後有些事你也該教教他,讓他曉得些人情冷暖世情百态。”
汪枝是老實人,繼母訓話急忙起身應是,黃娟瞧汪太太一眼,面上什麽都不露。汪太太剛要再訓幾句,盧媽媽進來道:“太太,鋪子裏的曹掌櫃來了,要見大奶奶。”
黃娟這才起身:“婆婆,今兒是小年,曹掌櫃和媳婦結清了賬目還要把夥計們的分紅都給發了,媳婦和大爺今兒只怕不得空陪您了。”一提起鋪子,那就是汪太太心頭的恨,但在新兒媳面前也不能露出,揮手讓他們夫妻出去。
等汪枝夫妻出去,汪棟才笑嘻嘻道:“城裏的鋪子,生意是越來越好了。”
☆、50、思量 ...
鋪子裏生意好汪太太是喜歡的,但想到那些銀子不被捏在自己手上,心裏的喜歡又變成惱怒,看一眼旁邊的邱氏,汪太太的眉又展開,自己親兒媳就該好好調|教,讓她和自己一條心,到時把汪枝的這兩間鋪子拿過來。
想到這汪太太的眼又往邱氏面上仔細看去,邱氏見婆婆細細瞧着自己,不由又想把頭低下去,汪太太已經伸手握住她的手:“害羞什麽?你進了這家門,就是一家人了,這兩年你先和我一起住,我會像待女兒一樣待你。”
汪太太這番話邱氏還沒聽出什麽,汪棟就笑嘻嘻地道:“娘有了兒媳,以後就不疼兒子了?”汪太太拍自己兒子一下:“盡胡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