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

啊。”

是做娘的要讓靈兒面對的尴尬不安降到最低,而嫁成業,那靈兒在這族內面臨的尴尬不安會最高。這是黃娟最不願看見的。眼又往那幾張帖子上看去,黃娟點一點那幾張帖子就道:“照今日老林說的,還只有陸家的合适,你明兒去瞧一趟姑奶奶,就說快過年了,送些幹果過去。順便和她打聽打聽這陸家的是個什麽樣人。”

老柳家的領命,黃娟用手拍一下額頭,這給姑娘挑女婿,果然是件很費力的事。

等汪枝回來,黃娟和他說了老林今兒來說的這幾家,又道:“要照老林說的,自然是陸家的要好些,況且又是小姑的婆家,姑侄同嫁一家,到時也互相有個照應,只是這女兒家嫁人總是大事,還是要細打聽了。”

汪枝仔細拿起那帖子看了又看才道:“雖說妹妹也是嫁到陸家,到時姑侄有個照應。可這陸家來說親的,上面一個哥哥姐姐,下面還有弟弟妹妹。家裏人太多了,只怕萱兒應付不來。”黃娟聽了這話撲哧一聲笑了:“你這話也只好是在房裏說的,要是在外面說出來,只怕會被人笑死。”

汪枝咳嗽一聲好掩飾自己的尴尬才對黃娟道:“你也別說我,你自己不也提了許多要求?”黃娟從他手裏把那帖子拿過來才點着道:“這家生了五個,這說親的剛好排行老三,雖說中間的往往不大受重視,分産業也要分的少些。可你也要想想,不是長子就無需侍奉公婆,不是幼子,公婆照顧的不多自己過日子豈不更自在?”

汪枝對分得多少産業這個是不大關心的,橫豎雨萱的嫁妝已經備好,那份嫁妝裏面田地首飾衣料這些全都是齊的,足值上千銀子。這樣一份嫁妝在這四裏八鄉算是頭挑,小兩口靠這份嫁妝日子也能過的富足。

但汪枝的眉還是皺起:“那要是公婆特別偏心,要萱兒把嫁妝拿出來貼補家用那又怎麽辦?”黃娟聽了汪枝這憂心忡忡的話,拍一下桌子就笑起來,直笑的趴着桌子直不起腰。雖說屋裏只有他們夫妻倆,汪枝的臉還是迅速燒起來,伸手去拉妻子的胳膊:“別笑了,我曉得我說錯了,我這不是關心萱兒,擔心她嫁得不好到時受欺負。到時雖說娘家可以為她出頭,可是也沒有為些小事就尋上門的。”

黃娟止住笑直起身才道:“所以才讓人去細打聽,這人平日為人如何,族內相處的怎樣,畢竟不是十分倒黴,誰也不會遇到……”黃娟頓一下把話轉走:“就算真遇到了,這收了出嫁女兒嫁妝再欺負的事也是大事,既是大事,娘家還要坐視不管嗎?”

汪枝的眉還是沒有松開:“這可不成,娘家一出面那就成什麽了?”黃娟的笑又要忍不住了,瞧着汪枝笑吟吟地道:“嗯,頂好啊,我們萱姐兒嫁出去時候你這個做爹的跟着。”汪枝竟然點了下頭,等點完看見黃娟的笑才面上一紅道:“這,這自然是不成的。”

黃娟使勁憋住笑:“我們也別想那麽多,全想到壞的了,等明兒老柳家的回來打聽清楚了再說,況且你平日出門和陸家的也有來往,那時你也細細瞧着。要真是個好孩子可以配我們萱姐兒,也不能放過。”

汪枝點頭稱是,過了會兒才道:“光說萱姐兒的事,靈兒那邊怎麽這幾天沒聽你說起?”黃娟的眉微微一皺:“哎,平時想的好好的,可一等到要去探口氣就有些難開口。”畢竟世人的習慣都是男方上門去求女家,這女家倒提親的就算是黃娟這樣的爽利人都有些覺得不好意思,這事往大裏說可關乎着靈兒嫁過去之後的處境。

見黃娟難得面上現出愁容,汪枝輕輕撫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慰才道:“要不,我去尋這幾家的男人說說?”黃娟瞧了他一眼,唇微微一翹露出個笑容:“這事你還是別沾手了,好好給萱姐兒尋門好親事,不然到時真做出你這個舉人老爺跟着女兒嫁過去的事,我可堵不了這周邊人的嘴。”

汪枝用手摸一下頭,自己也覺得好笑,外面傳來雨萱逗孩子的聲音:“小弟,快叫姐姐。”黃娟忙把帖子收起來,剛把抽屜關好就見雨萱掀開簾子,手裏抱着孩子走進來,身後還跟着亦步亦趨的奶娘。

瞧見汪枝,雨萱先叫聲爹才對黃娟撒嬌地道:“小弟越長越重了,就抱了那麽一會兒,手膀子就疼。”汪枝看見女兒那笑微微的臉,好容易養個女兒,還沒稀罕夠她就要嫁去別家,偏偏這男婚女嫁是常事,是怎樣都反對不得的。

汪枝的眉皺起,一定要打聽清楚和女兒對親的是什麽人,稍有點不如意都不能嫁。黃娟和雨萱說了兩句轉頭看見汪枝盯着雨萱在出神,不由掩口一笑,繼續和雨萱說別話。

老柳家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往月蘭那邊去,汪枝這日也沒出外,只是在書房裏拿着本書在看。只是雖在看書,那眼卻一直望着外面。黃娟端着點心過來望他,見他這坐立難安的樣子把點心放下笑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了,真要人不好,我們就別尋另一家,這麽多的好男兒,難道還給女兒尋不到好女婿。”

汪枝嗯了一聲,手伸向點心想拿塊點心來吃,那手卻越過點心盤往筆墨那邊伸去,黃娟打他手一下汪枝才把手縮回來去拿點心:“我知道,可是這總是……”

擡頭看見黃娟在笑,汪枝住了口慢慢地把點心放進嘴裏,卻嚼不出什麽味道。黃娟本待再取笑他幾句,見他這樣也不忍心,索性去拿了針線來陪他坐着,和他一問一答地說着話。汪枝心緒慢慢平靜下來,和黃娟說着話,時日也好過一些,等用過午飯又被黃娟勸着去歇了會兒午覺。

只是汪枝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聽到外面有黃娟和人說話的聲音就忙爬起來,理一下外衫走出去。外面和黃娟說話的卻是雨萱,看見自己的爹走出來雨萱忙起身喊爹。汪枝看見是女兒不是老柳家的,面上有些失望只應了聲。

黃娟拉一下雨萱的手:“你啊,出去瞧瞧你柳嬸子回來沒有,要她回來了就趕緊把她叫進來,你爹要問她話。”雨萱的眼往汪枝身上掃了掃這才應聲而去。

黃娟把汪枝扯了坐下:“面色能好些嗎?不知道的還以為雨萱欠了你銀子。”汪枝不由面有慚色,剛要坐下就聽見春兒在那喊柳嫂子,汪枝又噌一聲站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真心覺得汪枝是個好丈夫。

☆、91、好處

91、好處

汪枝正準備沖出去就看見黃娟抿着唇在笑,面上不由現出尴尬之色,緩緩地又坐下。門簾已經掀起,老柳家的走進來上前道:“姑奶奶随小的一起回來了,先過去二爺那邊給太太問安,一會兒就過來。”

汪枝哦了一聲,老柳家又回了幾句今兒去陸家時遇到的人和事,卻怎麽也不往陸家那個小爺身上轉。汪枝在旁聽的着急,卻不好開口問,只在那呆呆地望着門口,等待着月蘭到來。

平日管家娘子們來回黃娟事,汪枝一般也就站起身走出去不攙和,從沒有像今日這樣,一直坐在那不起來。況且這眼神還呆呆地直往外面瞧,老柳家的心裏嘀咕,但還是照平時一樣回完話就告退。

等老柳家的一退下去,黃娟拿起一個蜜餞扔到丈夫身上:“瞧你,和平常都不一樣了,你放心,這是大事,小姑既然來了,就說明她把萱姐兒的事放在心上。”這樣一說,汪枝心頭又覺得好些,春兒已經進來道:“姑奶奶已經到門口了。”

黃娟忙走出去迎,汪枝已經站起又坐回去,這被自己妻子瞧笑話倒罷了,被自己妹妹瞧笑話那可實在不好。汪枝身子雖坐下了,但那顆心卻一直系在外面,耳朵更是豎的高高地聽着外面的聲音,等終于聽到月蘭說話聲這才飛快地沖出去。

他這一飛快地沖出去倒吓到月蘭,月蘭後退半步看着汪枝:“哥哥你今兒是怎麽了?怎麽這麽匆忙地出來?”黃娟拉着她:“先進屋去吧,你大哥啊,念叨了一晚上加一天。”月蘭是個聰明人,黃娟這一說她就明白了,不由笑着看向汪枝:“這女大當婚是應當的,可像大哥這樣怕女兒嫁的不好的還是少。”

雨萱聽說月蘭來了,正從自己房裏走出要和姑姑說話,正好聽見月蘭這兩句,羞的手一摔就要回自己屋,月蘭正準備叫住她,卻見汪枝一張臉紅成柿子,也忘了打趣雨萱,只望着汪枝笑。

汪枝沒想到還是被自己妹妹笑話了,話都不大會講了一群人笑着進屋,黃娟親自給月蘭捧上茶果才開口:“也不用拐彎抹角了,這陸家的孩子到底好不好,能不能配我們萱姐兒。”月蘭的眼往汪枝面上瞧去,見他脖子都伸出來了才笑道:“這孩子呢,他爹算起來和你們妹夫是一個曾祖父的重孫。平日我們兩家來往的也多,要說這孩子人品家境相貌配侄女也是盡夠的。只是有一件事可要先說在頭裏。”

汪枝聽的配雨萱盡夠那心剛放下又聽到還有一件事那心又高高提起,盯住自己的妹妹眼眨也不眨一下:“還有什麽事,難道是婆婆不好,還是弟兄們不和睦?”月蘭伸出一支手搖一搖:“我那二嫂子,人也算是個精明能幹人,平日妯娌們之間相處也是有來有往,族內人人都贊的。只是十指伸出有長短,我這二嫂呢為人有些偏心,最疼的是小兒子,對別的兒女面上難免有些冷淡。”

天下父母偏心的盡多,但對汪枝來說,是不希望女兒嫁給一個得不到多少重視的人的,汪枝的眉又皺起,黃娟哦了一聲就道:“那這孩子性子如何?頂怕就是那種爹娘偏心,自己也沒有主見,一有了什麽好話就克扣妻子兒女供養那被爹娘偏袒的弟兄們。”月蘭搖一搖頭:“要這樣我也就不會覺得這孩子不錯。雖說二嫂偏心,但我二哥是個做事公平的人,對幾個兒女都一般疼愛,這侄子也在族學讀書,雖還沒進學,你們妹夫也說了,瞧他寫的那字,端正勁道,平日見了族中長輩也是恭敬有禮。只是既不是長子又不是得娘疼愛的幼子,以後分家難免吃虧些。”

說着月蘭聲音放低些:“其實要依了我的見識,侄女嫁這是最好的了。我二嫂偏心,這侄子又不是長子,以後公婆面前都可以不用侍奉。再者說,大哥疼侄女,多看顧着女婿一些,到那時女婿自然會偏向大哥這邊。大哥這半子不是實實在在?”

汪枝的眉還是沒有松開,黃娟也在思索,月蘭點頭:“大哥我曉得你是想給侄女挑個十全的。可是這十全的哪這麽容易尋到,況且有時候孩子好了,這家裏長輩又不和氣的也不少。也只有将長做短,多瞧好處少瞧短處。畢竟我這二嫂,去年娶了大兒媳婦回來,待兒媳婦也是客客氣氣的,這樣的婆婆,對女兒家來說也就夠了。”

說着月蘭嘆了一聲,女兒家只有在閨中才是最舒心的,這嫁了人就有種種事情。照月蘭這些年冷眼瞧來,嫁個公婆疼愛的丈夫還不如嫁個公婆不大疼愛的男人,後者只要心思正會疼人,除了分家時候錢財吃虧些,公婆還會少來管他們的事,更加自在。

月蘭見汪枝和黃娟都不說話,忙收起自己思緒道:“畢竟侄女是大哥大嫂的女兒,這事還是要大哥大嫂做主。要實在嫌這點,尋別家也是,只是我那侄兒,當真是個有禮懂事的好孩子。”

月蘭這滿口的好處讓汪枝一顆心又開始徘徊起來,緊皺着眉只是不說話。黃娟拉一下月蘭:“別理他,讓他慢慢想去,我給外甥女做了件衣衫,你過來正好拿去。”說着黃娟起身去拿衣衫。

月蘭跟着站起來,嘴裏還在說:“小孩子長的快,這新衣衫給她穿也糟蹋了。”黃娟已把衣衫拿出來給月蘭瞧,紅色棉襖上面還繡了幾朵梅花,黃娟笑着道:“過年了總要穿件新的,再說這衣衫我特意做的大了些,能穿一年呢。”

月蘭見衣衫下擺被縫上去三道邊,到時一拆就好,對黃娟笑一笑,黃娟已湊在她耳邊道:“其實給外甥女年年做新衣也不值什麽,只是外甥女總是要在老人家面前走動的,老人家過日子儉省,見給小孩子年年做新衣到時難免唠叨,倒不如就做件大一些的,年年換裏面的棉花,既好看又不惹老人家唠叨。”

月蘭不由感激一笑,汪枝這時總算開口說話了:“妹妹你也知道,這是你侄女的大事,我再細思量一番,等過些日子再說。”月蘭點了點頭又道:“侄女是我從小瞧着長大的,自然望着她嫁的好,可我做了這麽幾年的媳婦才明白,嫁人頂要緊的是實惠。”

汪枝的眉還是沒松開,黃娟拉一下月蘭的衣衫笑了:“你大哥是想着,這家子弟兄姐妹太多,怕萱姐兒照應不來。”月蘭的眉微微一皺:“可這附近人家,能和萱姐兒相配的,哪家不是五六個弟兄姐妹?就算親的少,堂的還不是一群?除非是去城裏尋一家不聚族而居的,像萬家舅舅家一樣,可到那時只怕大哥又嫌遠。”

真是左不成右不成,汪枝的眉更是結成疙瘩。春兒已經進來:“大奶奶,太太那邊來人說難得姑奶奶回來,讓去那邊用晚飯。”這倒稀罕,黃娟還沒說話,老張家的已走進來,行禮之後把春兒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既來相請,黃娟叫來老柳家的讓她告訴廚房不用預備晚飯就全家都往汪棟那邊去。聽的要去汪棟那邊見汪太太,雨萱的唇不由撅起,黃娟拍她臉一下:“總是長輩,過去可要乖乖的。”

雨萱嗯了一聲,只是扯着黃娟的袖子撒嬌不說話。月蘭看見雨萱這動作,伸手把她攬過來:“到時你和姑姑一起坐,很久都沒和我侄女一起吃飯了。”雨萱擡頭一笑,這笑容正好落在汪枝眼裏,他不由嘆一聲,好容易養大的女兒就要說親了,這人家總是千不對萬不合的。

汪太太瘦了一些,早不是當年黃娟嫁過來時候那張笑微微的臉,一張臉總是繃着,皺紋已經叢生。看見他們進來行禮,那臉色更差一些,只有在看見雨萱時候總算扯出一絲笑容,對雨萱招手道:“過來和祖母說說話。”

雨萱雖應是但還在那裏徘徊,汪太太的臉往下拉一點:“你現在人大了就不和祖母說話了,祖母縱有千般不是對你可還是真心的。”雨萱瞧一眼黃娟,這動作更把汪太太氣的要死,好在雨萱還是往汪太太這邊走來。

等雨萱一走近自己,汪太太就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哎,都成大姑娘了。”說着汪太太伸手往雨萱臉上身上摸去,話裏帶着十二分的愛惜,雨萱的手心漸漸出汗。汪太太放下手才對汪枝他們道:“你們出去吧,我和萱兒好好說說話。”

月蘭想留在這裏,汪太太也讓她出去了,這讓雨萱更加擔心,手心裏的汗越來越大。汪太太說了幾句閑話見雨萱這樣才道:“我又不是石頭,也是看你從小長大的,萱兒,你就和我這麽生分?”

☆、92、上門 ...

雨萱的頭垂的低低的:“孫女不是和祖母生分,只是……”汪太太握緊她的手:“萱兒,我知道你在怨我,怨我對你母親有些別的言語。可你也知道,畢竟人心隔肚皮,你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我多疼你一點怕你母親對你不好也是常事,你說是不是?”

雨萱不喜歡聽這話,但還是應了聲。汪太太拉着她坐下輕輕地拍着她又說些雨萱幼年時的趣事,說到高興處汪太太瞧着雨萱嘆道:“記得你初出世時,那時你祖父還在,曉得添了個孫女,喜歡的一夜都沒睡着,只可惜沒過多久你祖父就不在了。我也……”

汪太太說着淚就開始往下落,這話讓雨萱也一陣傷心,雖對祖父印象不深,畢竟他去世時候雨萱還不到兩歲,但汪枝常在兒女們面前念叨當日汪老爺的慈愛。特別是汪太太漸漸面目可憎之後,雨萱也常想,若祖父在時,是不是祖母就不會這樣。

汪太太滴了幾滴淚見雨萱面上有難過之色,拍拍她的手道:“瞧我,說這些做什麽?你也這麽大了,現在我聽你二嬸說,女工理家什麽都來得,這樣好的閨女,也不曉得誰家有福氣求得到?”雨萱聽了這話面色更加紅只是低頭不語,汪太太并沒再說話,只是滿臉慈愛神色地看着她,似乎十分欣喜家有少女初長成。只是偶有光滑過汪太太的眼,能看到眼底有一抹憤怒和算計。

黃娟雖和邱氏一起來到她現在住的屋子,但心裏卻忐忑不安,也不知道汪太太會說些什麽?邱氏接過丫鬟端上的茶遞上才笑道:“嫂嫂也不要太着急了,婆婆現在新換了個好醫生,吃了他幾副藥,婆婆這些日子安靜了許多,說話做事也不再像原來那樣暴躁毫無章法。”

黃娟嗯了一聲,那心卻還系在雨萱身上。月蘭端起一碗茶好奇問道:“娘換了個醫生,怎麽沒聽說?”邱氏面上笑的十分溫婉:“這是你兄弟的主意,說要等這藥吃吃瞧,若有效了再和大家說,若沒效了,”邱氏故意頓一下才道:“就要去砸了這先生的招牌,畢竟他出診一次光診金就要十兩。”

這價錢讓想事的黃娟也不禁咂舌,尋常鄉村醫生,一次出診收個五錢已算是大價錢,甚至有不要診金,只要些許東西相抵就可。這十兩銀子一次的醫生,究竟是從哪裏請的?邱氏躊躇一下才道:“聽說他家祖上出過禦醫,只是後來為避禍才離京回鄉,也是機緣湊巧,我歸寧時候正好我舅母來探我娘,座中說起,這才費勁許多唇舌從外縣請過來的,只是人雖請過來,這診金再加別的破費也不小。”

黃娟默默地算了下帳,診金一次十兩,這來回路上花銷再加要招待這醫生用的,一次二十兩都算少的。月蘭也算出來,不由對邱氏道:“這次真是讓二弟破費了。”黃娟也道:“既請了就該和我說一聲,這銀子哪能你一家全擡了?”

邱氏忙搖頭:“嫂嫂,話不能這麽說,大哥一年還額外給這百兩銀子的孝養錢呢,難道我們拿了銀子就不做別的了?”月蘭已經笑了:“這弟妹嫁過來兩年,果然不一樣了,說話做事都極有章法了。”

邱氏粉面含上一抹緋紅:“姐姐又笑話我,都在這家裏這麽多年了,難道還不能和嫂嫂學些眉眼高低的?”月蘭笑的聲音更大些:“吆,這讓我贊你還是贊大嫂呢?”黃娟瞧着她們這樣也抿唇一笑:“嗯,都贊,都好,我啊,願你們個個都一舉得男心想事成,這啊,可就誰都贊到了。”

邱氏面上的紅色更深一些,和汪棟這些日子也算恩愛,就是不知道何時才能有孕?外面傳來丫鬟的聲音:“奶奶,廚房晚飯預備好了,是擺在前面呢還是擺在太太屋裏?”邱氏忙揚聲道:“擺在前面吧,都是一家子,也不用回避了,你們去請太太和萱姐兒吧。”

丫鬟應是而去,邱氏站起身請黃娟她們出去:“雖說都是一家子,可來到我屋裏還要我做個主人,先請出去用飯罷。”黃娟和月蘭攜手出去,到了前面廳上,已擺好一桌,汪枝弟兄正在那說閑話,下學歸來的成業侍立一邊,見她們進來忙各自起身又招呼了,汪太太這才帶着雨萱姍姍來遲。

衆人又是一番行禮這才各自坐下,黃娟見雨萱神色正常,又見汪太太面上總算露出笑容,心這才稍微放下一些。

等用完飯又陪着汪太太坐了會兒,月蘭要回家,黃娟帶着雨萱先送她出門,望着月蘭離去,黃娟才悄聲問了雨萱,汪太太尋她說了什麽,聽的雨萱說汪太太不過說了些舊事。黃娟的心這才放下,可是心雖放下,黃娟卻總有些忐忑,總覺得汪太太說的這些話太正常了,正常的不像她。

又陪汪太太坐了會兒,汪枝也就帶着妻兒告退回家。汪太太由邱氏扶着送他們出來,黃娟走出幾步瞧見汪太太還站在門口,面上笑容似乎十分慈愛,但黃娟覺得這笑容怎麽都不對。

黃娟用手撫了下胸口,讓那顆砰砰跳的心安寧一下,等回到家中,成業早就發困,行禮後就下去睡覺,雨萱也回了自己屋。汪枝這才開口:“母親瞧來好了許多了,方才你和萱兒出去送妹妹的時候,還問起萱兒的婚事,我說有幾家來議親了,只是還沒定下。母親還說萱兒是我長女,必要挑個好的才對得起她死去的娘。你說,母親都這樣說了,是不是她會像以前一樣?”

黃娟聽出丈夫話裏的些許期盼,這些期盼有些更是為了汪棟吧?黃娟把心裏的那絲疑惑壓下去才道:“但願吧。”汪枝沒在說話,只是握住妻子的手。

汪枝和黃娟合計了又合計,覺得還是陸家二兒子算來各方面都要更好些,準備尋老林來讓她去陸家說和,就定下這門親。

這日一早黃娟還不及讓人去尋老林,老柳家的就進來禀報:“奶奶,外面來了個媒婆,還帶了個婦人來,說是來給我們家大姐兒說親的。”黃娟哦了一聲就道:“你把她們請進來,就說我們已在議了,還請別家去問問,再拿一百錢給那媒婆就是。”

老柳家的卻不動,面上現出幾分若有所思:“奶奶,話不是這樣說,那個媒婆說已經許了,今兒是特地來定約的。”已經許了,黃娟瞧着老柳家的竟有瞬間說不出話,老柳家的點一點頭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黃娟深深吸一口氣才道:“那兩人在哪兒?”老柳家的伸手扶着黃娟出去:“這兩人也奇怪,開頭不肯進來,後來還是我好說歹說才讓丫鬟把她們拉進來的。”黃娟聽了這話怎會不知道內裏有蹊跷,牙不由咬下唇,唇邊已經有絲嘲諷笑容出現:“這樣上門來的,怎會是善樁?當初不讓她們進門才是,”

老柳家的額頭頓時滿額頭汗:“奶奶,小的……”黃娟擺下手:“不過這進門也有進門的對付法子,我們先出去吧。”兩人來到前面廳上,黃娟一眼看見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坐在那喝茶,她下首坐着個五十來歲的,一瞧就是媒婆。

黃娟打量定了也不上前行禮也不打招呼,徑自走到主位坐下,對老柳家的道:“都和你說過了,我們已和人議着了,怎麽還把媒婆請進來?拿一百錢來請這位嫂子回去才是正經。”

黃娟進來時候,那婦人已從椅子上站起來,滿臉堆笑地準備打招呼,誰知黃娟對她不理不睬還說了這麽幾句話,那火氣騰一下冒上來,沖着黃娟就道:“這門親你家已是許了,我這才帶着媒婆上門,那有你這樣又和別家議着的?天下有一家女許兩門親的道理嗎?”

黃娟這才把眼轉向這婦人,見她着了領紅襖子,外面穿了件墨色棉披風,發上插了支金簪,瞧着也是哪家的當家人?想到此黃娟先瞧向媒婆:“這位嫂子你眼生的緊,我們家想必也是頭一次來,不曉得你是不是聽錯了才帶人來了?”

媒婆早已站起身笑着道:“大奶奶,小的吃這碗飯也有三十來年了,雖說這汪家來的次數少,但也知道您家裏的情形。這位太太婆家姓褚,在這城裏開了個絨線鋪子,家事也頗過得去。您這兩邊的婚事,都是小的在這中間跑腿,雖說沒見過您,但這家裏早有人應下了,不然褚太太哪會帶着小的上門來求見?”

媒婆邊說,黃娟邊思索,這事不是有人在中間搗鬼黃娟怎麽都不信,黃娟定下心就道:“應下了?這位太太,不怕告訴您實話,這家裏裏外大小事情我說了算,別說是那随便的人應了您,就算是我夫君應下了,我不肯,誰也別想娶我女兒。”

褚太太倒沒想到黃娟這樣直接,愣了下才道:“那,要是你閨女自己應下呢?這世間父母再不肯,也擋不住兒女肯啊?”

☆、93、誤會 ...

褚太太後面這句話說的是誠懇至極,黃娟面上的笑容越發發冷,盯着褚太太道:“閨女應下?褚太太,你也有兒女,何必把別人家女兒的名聲不當回事?普天之下,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個女兒家自己應下的?況且,”

黃娟掃一眼那媒婆聲音咬字一字一頓:“女兒雖不是我生的,但從她五歲那年到現在,她什麽脾性我明白。一個沒有我連大門都很少踏出的深閨女子,是什麽時候見了媒人,應下婚事?你都給我說出個道道來,若不然,我就和你去公堂上辯一辯這壞人名聲是什麽罪?”

媒婆見狀有些慌亂,褚太太卻已鎮定下來,坐下來用手撫一下鬓邊的發淡淡開口:“大奶奶你也不要說的這麽難聽,結親這種事,沒有個真憑實據我怎麽會上門。老朱,你把這前後的事都說出來。”

老朱應聲上前正打算開口,黃娟已經止住她:“不必了,我女兒的婚事,我和我夫君自有打算,褚太太你也別說和誰誰見過,提過這事,那我只當你今日是誤聽人言來此。當你方才說的那些話都沒說過,若褚太太還要糾纏不休,到時休怪我翻臉無情。”

褚太太是聽過曹掌櫃娘子誇過雨萱人長的好品性也好就上了心,想為自家兒子求雨萱為媳。等汪枝中了舉人,褚太太想和汪家結親這顆心就更急切些,原本想托曹掌櫃娘子從中問個口氣,又想着曹掌櫃本是汪枝雇的分量不夠,就別處托人。

竟讓她尋到汪太太的一個侄媳婦在附近居住,于是如獲至寶尋了她來請她從中說合。汪太太這侄媳婦只曉得自己姑媽生病,卻不知道這裏面的彎彎道,況且瞧着褚太太家裏有錢,她兒子也長的清秀算起來也不是那種配不上的人。

一來圖褚太太許的謝禮,二來又望着說合了這門親到時候在汪太太跟前也能讨好多得些幫襯于是滿口應下,帶了常打交道的老朱就來求見汪太太。既是汪太太的侄媳婦,邱氏也不好攔,讓她們見了面。

汪太太一聽褚家的意思心裏就暗自盤算,雖說心知雨萱的婚事輪不到自己做主,但能給黃娟添堵汪太太是求之不得。妝模作樣和自己侄媳婦問了許多褚家的事情,又嘆息了幾句雨萱終究是在繼母手下過日子,天下的繼母好的本就不多,更何況黃娟這個二嫁之婦?

汪太太的侄媳本就因家裏窮不好出來走動和自己這位姑母來往不多,對汪家情況也不大了解,既然姑母說黃娟不好她當然也只有順着說。汪太太說了許久才說這事她要再思量思量。

話既沒有說死,老朱也就明白,此後或是老朱單獨來,或是和汪太太侄媳婦一起,也跑了那麽四五趟。等到最後一趟汪太太終于松口說定下這門婚事,只是特別叮囑說黃娟這個繼母待雨萱也是面甜心苦,這門親事并沒和黃娟說,要褚太太帶了老朱直接上門定下就是。還說黃娟到時肯定阻攔,只是黃娟既不孝婆婆,對婆婆的話也不會聽,到時就說這門親問過雨萱,雨萱已經肯了。

老朱依言回報,褚太太還真心以為雨萱在家過的日子不好,在後母手下受氣,嘆息了好半天說娶了雨萱過門定會把雨萱當做親女兒一樣看。此時見了黃娟再聽了黃娟這樣說,褚太太心裏篤定黃娟的确是面甜心苦之人,不然自家兒子那麽好的一門親黃娟竟這樣百般阻攔?

見黃娟止住老朱不讓老朱說話,褚太太的唇一抿:“好一個在家說一不二的大奶奶,可你也要知道,怎麽說你還有婆婆,還有夫君。況且婚姻之事雖是父母之命,可過日子的是小兩口。”

黃娟迅速接話:“對,正因為過日子的小兩口,所以我才要替我女兒好好地挑一挑,而不是兩眼一抹黑随便來個人求親就把女兒嫁過去。”褚太太一拍桌子:“我家哪是什麽下三濫的人家,我家也有鋪面有産業有奴仆服侍,況且我兒子也讀書聰明,雖沒進學也識文斷字是明理之人。”

黃娟不甘示弱:“哪有不通名報姓張口就提親的,不答應還害我女兒的閨譽,這樣人家哪是什麽好人家?”褚太太聽的氣不打一處來,挽起袖子就道:“別一口一個你女兒,誰不知道你只是她繼母,天下的繼母哪有幾個好的?想來在這家裏她也受了你許多氣,你怎會給她尋好親?”

褚太太挽袖子,黃娟已指着她道:“紅口白牙的你造什麽口業,女兒雖不是我生的,我待她于親生的也沒兩樣?倒是你,張口就毀她閨譽,哪會真心待她。”兩人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打起來。老朱心裏暗自叫苦,從現在瞧來,當初汪太太說的話定是有幾分不實,不然哪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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