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5)

然浮起一絲笑:“恭送皇上。”

會寧殿外,曹德會了皇上的意,對那快成冰人的宮女道:“為帝姬積福,你們倆起來吧。”

天愈發陰沉了起來,刮起的冷風如針往人臉上紮,地上揚起了白灰灰的粉塵,竟是雪沫子。曹德怕皇上着風寒,要手下一溜擡來依仗.等等把陣勢做足了,一行人往繁英閣去。

繁英閣遍布竹梅松等物,其他雜草雜花,不管多名貴,錦貴嫔都要人拔了去,道:只有這品行高潔之物才配在閣中待着,其他家花野花妖異無格,不要生生污了眼。

趙煦進了大堂,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卻不見錦貴嫔。領頭的宮女不卑不亢道:“娘娘這會在暖閣,”她又瞧了一眼年輕君王舒緩的下巴線條,道:“娘娘請皇上去暖閣,說便會知道。”

“起來吧。”皇上颔首。

天光大盛,一掃陰霾,外頭紛紛揚揚落起了初雪,錦貴嫔優雅執壺給案上白瓷寬口盆裏的齊蔥綠傾水,身後花雕木刻的窗棂氤氲着一層泛紫微光,她的墨底白梅衣衫真真恍如雪中怒放一般。對着趙煦莞爾一笑:“這株葉花雙蝶還未□,想來年後就能聞香了。”

趙煦面上微訝,卻還是走上前去,笑道:“花兒太嬌嫩,也就是在暖閣裏才依舊繁茂,仙兒有心了。”

錦貴嫔這才想起要見禮,盈盈俯身,環佩玎珰,朗聲應道:“皇上萬安。”

“仙兒也這般多禮,可見生份了。”他俯身擁她入懷。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良久,錦貴嫔道:“皇上可有為難之事。”

皇上笑了笑:“這雪愈發大了,蘇大人真是神機妙算。”

“皇上英明。”

“若後宮前朝都和蘇愛卿這般為朕着想,那真是天下太平了。”

錦貴嫔心裏都暖融了,之前因為趙煦冷落自己那點冷淡也消了,她撫着他好看的長眉道:“皇上不必憂心,帝姬的驚魂太醫束手無策,臣妾倒有一法可試。只是這是民間辦法,臣妾也不敢保證效果,故猶豫萬分。”帝姬驚魂一事她早有耳聞,不過林修媛之女,又何必去救。

“林修媛眼皮子淺,由她這般只會害了晞女,葛妃年長些,自有分寸。仙兒不必多慮,只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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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法子倒也簡單,只是需要有人做引,且必須是當日帝姬被驚時離的最近的人。”她大大方方道。

“慎才人身懷龍嗣,不宜走動,就讓玉嫔去吧。”皇上也幹脆利落。

錦貴嫔遲疑了一下,說着:“玉嫔也是卧病在床,而引魂之事最好是在午夜,且越快越好,這......”餘下的話半含半露。

皇上哈哈一笑,“此事刻不容緩,仙兒真是朕的解語花,至于玉嫔讓底下人照顧好就是。”

漫漫寒雪,觸地即化,錦貴嫔惱皇上要去請玉嫔去做那引魂之事而誤了晚膳,卻也毫無辦法。她銀牙暗恨,覺得自己搬石頭砸自己腳,吩咐貼身宮女,“把那葉花雙蝶給本位搬過來,仔細點。”,此時這名貴花兒和那地裏種的大蒜無異,不過是蒜瓣格外白胖些。錦貴嫔輕撫肥嫩的葉兒,嘆道,“果不愧花中“梁祝。”

沈懿之一腳踢開了繡花被子,又勾回來往腿心蹭了蹭,睡的暢快淋漓。“娘娘,陛下駕臨翠微殿,娘娘。。”夏蟲在她耳旁輕喚了幾聲,沒反應,外面依仗的聲音越來越大,當下也顧不了那麽多,把娘娘搖醒了再說。

沈懿之費力撕開眼皮,只瞧見冬蟲夏草臉上盡是欣慰笑,一揚手,衣服首飾全往身上招呼。“皇上來翠微殿了麽。”自從碰了柱子,腦袋就不時泛疼,古代沒有止疼藥,太醫紮上兩針才能緩解點,忍不了的時候就去睡覺。冬蟲夏蟲知道她的習慣,一向也不會打擾。今個喜洋洋把她打扮成個聖誕禮物似的還不是要去迎客。可惜她現在沒這個心情來一發。

唱喏的太監到了正殿門口,皇上對着全禮的沈懿之笑了笑,解下大氅讓人接着,偉岸的身形從她旁邊經過,風帶起寒峭濕冷。在花廳地龍暖和處上首坐定。他正襟危坐,片刻頰邊似被這暖氣熏起隐隐紅雲。

望向她,唇邊稍稍舒展,煙花一笑,拉着沈懿之的玉手往她臉上探去,他的手大而有力,骨指分明,如那铮铮竹枝一般,美的風骨凜凜。沈懿之被他動作下意識吓的往回縮。

那唇邊深深彎起,雲開霧散,現出紅日,道:“可是別躲。”尋得皎皎面容上的惺忪睡眼處,捉者她的食指在眼角輕輕揉了揉。沈懿之頓時有吐血的沖動,食指上居然是粒小小的金黃物事。這倒不是冬蟲夏蟲偷懶,沈懿之被梳洗的時候一直半睜眼,又不停的打哈欠。

“臣妾精神不濟,整日卧床,為了迎接聖駕,竟.....”她硬着頭皮回着。

趙煦也算給了面子,斂了笑,關切道:“愛妃這幾日可好些,太醫用針紮能緩頭痛,不過不宜久紮。”

沈懿之窩在他懷裏乖巧說着:“臣妾無事,皇上費心了。”

“朕也瞧着愛妃精氣神都不錯,白日裏也睡過了。想必今夜可晚點也撐的住。”

她訝然,皇上該不會真想妖精打架吧,答道:“嗯,不費力的活臣妾這會能做,其他就......”

“朕陪愛妃一起,不用愛妃動一根手指頭。”耳邊的呼吸似有稍稍停頓,過了會兒,他低低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皇上:嘤嘤嘤嘤.....咬小手絹,每天趕場子,我容易嗎我!!!!

林修媛:孩子是婚姻的潤滑劑是哪個混蛋說的!!!

錦貴嫔:有花在手,天下不倒!!!

沈懿之:黃桑乃不要這麽重口味好吧

作者:苦逼斷網中,日更不變。雙更視心情而定。

☆、夜半驚魂

會寧殿前案上置了一杯清茶,點三支香,底下五個方位燃了五堆錢紙。夜幕漆黑,四野蕭蕭,一個黑袍道士以劍戳黃符火前起舞。正殿坐着四人,皇上正襟危坐,面上看不出喜怒。錦貴嫔伴着左側斜斜倚着,斟了杯清茶,面容在袅袅白霧中若隐若現。林修媛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懷中女兒身上,疼惜之情不似作僞。玉嫔按規矩位于林修媛下首,她緊了緊衣衫,心下明白這是錦貴嫔發招了。

前個帝姬才得了兩日的玉兔糕點便有人魚目混珠,想一舉了結性命。這局也設的忒妙,引的會寧殿衆人都去了鳳池蘆渚,又熟知林修媛習□好,齊婕妤調虎離山。兩個奶娘青天白日眯眼胡睡,就算再張狂之人也知不妥,奶娘雖混了些,也會清楚自己的手裏的王牌是帝姬。吃食裏難保不動了手腳,那盤大肉丸也來的太湊巧了點。皇城的禦花園是中心樞紐,各殿各閣的必經之點。時辰正是各位娘娘平時從仁明殿請安後回去。帝姬一個人轉了去,遇上玉嫔完全誤打誤撞,如果沒有玉嫔,也可以能有其他妃子。小姑娘吃了這枚玉兔,禍害了一堆人。将大周唯一的皇嗣害死,即便是個女娃,也足夠動搖國本根本了,好一招釜底抽薪。齊婕妤不是設計之人,但是也脫不了嫌疑,幫兇還是知情人不得而知。錦貴嫔趁此時機也來參合一腳,矛頭可是直指她。

只見道士盛滿一小碗白米,取帝姬那件百蝶穿話袍,用衣服把碗米包起,點香禱告招魂咒,禱告後焚化紙錢,複又解開衣讓帝姬穿上。

念招魂咒:香煙通法界拜請收魂祖師降雲來,三拜三稱:

焚化紙錢燒錢燒化江湖海。

急咒神兵神將急急如律令。

仙人為我敕白米。

急咒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神將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

錦貴嫔沒有說話,凝霜蓋雪的手腕上松松套了晶瑩透亮的瑪瑙珠,另一手不停撥弄瑪瑙珠,眸中無波無瀾。沈懿之心裏開始敲鼓,姑且不論自己穿越人士的身份,就憑前身那倒黴的命數,怎麽都難逃一劫。

儀式行進到一半,黑衣道士上前來,他年紀輕,下巴冒出些粗黑的胡渣,眼狹眸如寒冰,略一擡眼,并無修道之人的恬然自得的氣質,卻像一把淬煉了千百次的頑石。不動聲色在沈懿之臉上打了個轉,目光刻骨森寒如冰刃刺向她。那一刻,有人的心停了兩息,有人撥瑪瑙珠動作越發快了些,有人眸光黯了黯。

及至午夜,最後一道喚魂儀式開始,林修媛抱着孩子在殿前呼喊:“晞女,跟母妃回家啊,回來吧。”聲音凄婉,驚起了旁邊小樹林的一群寒鴉,繞過皇城嗚嗚作響。她從花廳開始邁步,七步一喊,走到大殿圍牆口又繞回來即可。

紙錢随着冷風高高揚起,又如殘敗的黑蝴蝶跌落泥土。玉嫔跟着應:“回來了,回來了......”與此同時,道士執手三支香三拜九叩,虎虎生威舞起劍來。

林修媛喊完這一道,道士信手抓起一道黃符于半空中,一氣呵成在符上畫了看不懂的符號,貼于帝姬腦門上。

皇上一揮手,讓她們退下去休息,轉而問那黑衣道士。

“回皇上,喚魂儀式已成,帝姬三魂七魄歸位。”他冰冷回道,竟比這午夜寒風還冷上幾分。

皇上臉上綻了幾分笑,親切道:“凝直師父是白雲真人親傳弟子,道行高深,喚魂儀式辛苦師父了。” 白雲真人乃是讓趙煦起死回生那位,因真人淡薄名利,不日又雲游去也,先帝下旨封白雲真人的圜山觀為護國觀。

“凝直師父道法高深,小小的喚魂儀式不在話下,更為精妙的是能觀面相。白雲真人能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想必師父也盡得真傳。”錦貴嫔也一旁答話。司天監蘇大人擅長演算天象,平日裏和圜山觀現任掌教白土真人頗有交情。此刻要凝直算個不詳之人亦不是難事。

沈懿之大駭,又有人拿命格之事來說,橋段雖老,夠用就好。這道士看人如切冰,是真有道行還是錦貴嫔指使。趙煦起死回生之事舉國皆知,

他能做初一,自己也能做十五。略一思索,打定主意,跪地不起,道:“臣妾出身微賤,牽連父母家人受苦,曾想了卻殘生,以全父母養育恩德,彌留之際白胡老道和臣妾說,命格崎岖,六親福淺,以身相祭,破而後立,禍由此止,福由此至。臣妾愚鈍,只能參詳一二,望請大師解惑。”

一陣旋風自外圍那邊中刮來,招魂幡上的鈴铛叮叮輕撞。

皇上盯着她,一瞬不移,似要眼前的人看透。

她懸着心,一口氣吸不上來,揪緊了手心厚實的五彩地毯。

他沉默片刻,開口道:“愛妃這番際遇真是讓人唏噓。不破不立,福禍相依。”微微一笑,繼而道:“起來吧,不必行此大禮。”

沈懿之聞言起身。

“玉嫔這般際遇着實讓人羨慕的緊,這白胡老道也出現的及時啊。”錦貴嫔這話有玄機的很,是出現的及時還是憑空捏造,無人對證,豈知不是謊話。

皇上哈哈大笑:“愛妃見過的白胡老道怕是白雲真人,真人慈悲,法力高深。世人鮮少見真人真容,黑發白胡當真少有。”不管是白雲真人還是黑雲真人,她這番際遇和自己當日起死回生倒有幾分相似,這個異數出現時機委實太巧,福星是也。

沈懿之賭的就是皇上的心的,既然他能起死,我也能回生。無形中把兩人提到了同一高度,以後誰敢再質疑她,就是質疑皇上。不要命的才去質疑皇上吧。帝心難測,同類之說,就算有疑,也會不計較,且會把她當成吉祥物高看一等。

“不知凝直師父有何高見。”錦貴嫔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翡翠珠鏈被撥來撥去,手腕泛起了淡淡紅痕。

“回皇上,娘娘,微臣觀玉嫔娘娘面相,卻是破而後立,福澤深厚,有化解災禍之能。”他說的很認真,完全沒有谄媚親熱的語氣,越發顯得真實可靠。

皇上顏色露霁“凝直師父起來吧。”

“謝陛下隆恩。”

喚魂之夜就這麽有驚無險的過去了,小帝姬翌日就見好。林修媛帶人擡着箱籠物件把小姑娘送去了葛妃娘娘那,葛妃發話,東西都擡回去,晞女日後的母妃是自己,林修媛那點東西就不必拿來了,好東西自然緊着帝姬。

錦貴嫔每日請安相遇愈發冷淡,只是她素來擺臉子,倒沒人在意。沈懿之反正不放在心上,要真是被這冷臉傷着了才如她的意了。頭上額上的傷疤好的差不多,太後賞的芙蓉面膏真有奇效。沈懿之要冬蟲舉着鑲花銅鏡在日光下仔仔細細看了,只有頭發根處有一彎淺淺的淡印,額頭上光滑如初,抹芙蓉面膏的地方竟更白嫩了些,她又薄薄在面上頸上敷了一層。寒冬臘月,真真是面若芙蓉惹人羨。

在慈元殿請安的時候,特意獻上抄寫的經書,太後身邊的一夕姑姑難得和顏悅色,真是送對了禮物。

太後面上瑩潤光澤,身段豐腴,比起現代那些拼命打肉毒杆菌的僵臉怪胎不知道要好哪裏去。

“玉嫔的東西極好,用心也好,這字也好看,哀家年輕的時候也愛寫兩筆,現在老了,眼睛花了,手指僵了,握不了筆。”她一頁頁翻着佛經扉頁道。

沈懿之笑靥如花,說着:“母後折煞臣妾,佛經是臣妾的一片心,自當獻于太後。”

太後心裏愈發高興,林良人每日都陪伴自己念經,因為不識字,也只會跟着合,沒玉嫔這般蕙質蘭心。她又近着看了看,肌膚如玉,可見芙蓉面膏起了作用。樊太後年輕的時候就不喜後宮那些妖妖嬈嬈的妃子,玉嫔平日裏行事大方,從不扭捏作态,也不刻意讨好自己。那日救了帝姬,據底下人說,在被打只時還能緊着把帝姬護着,可見真真是個心地不錯的姑娘。

“喲,一夕,你瞧瞧,這芙蓉膏數年功效不減,我們玉嫔愈發水靈了。”太後笑着對旁伺候的姑姑道。

“先帝的特意尋來給娘娘東西,哪能錯的了,玉嫔娘娘福氣。”一夕也回道。

沈懿之作嬌羞狀。

“太妃身子不爽,玉嫔可去慈明殿探過。”話鋒一轉,太後語氣輕快,內容卻不甚輕松。李太妃平日在她身邊跟着貓似的,就當養了個寵物。

沈懿之心道:這是要站隊啊,那日去慈明殿無故惹了一身騷,太後心裏有數。

她抿抿唇角道:“太妃娘娘是長輩,臣妾敬之。曾去探病過。”

“你不必緊張,哀家不是氣量心小之人,只是李太妃育有九王爺,平常妃嫔與她近了,終是不好,宮裏的只言片語傳到前朝,指不定掀起多大風浪。”太後很是鄭重。

沈懿之明白,九王爺目前在大周的地位相當于隐形太子,李太妃拘于宮中,好吃好喝供着,不過為牽制他的棋子。且皇上太後也不希望有人做作了這母子的傳聲筒。那日太妃所求不正是為此嗎。

作者有話要說:帝姬事件副本結束。

☆、皇上吃癟(捉蟲)

果然,九王爺趙然去西山圍獵摔了腿,李太妃跪在慈元殿前請旨照顧兒子,太後未首肯,并派人把太妃送了慈明殿軟禁,道:然兒有傷在身,太妃更要珍重身子,不要讓然兒擔心。太妃就是太後手裏的孫猴子,跳不出五行山。

晴岚恰好,日光從綿軟的雲朵裏洩露,為白花花的雪地鍍上了神秘的光澤,京城的第一場大雪終于偃旗息鼓。

沈懿之把自己包成個球樣,賴在暖爐旁不肯挪身。這些日子睡的久了,這會聞着被稱為皇家禦用的銀絲碳有些頭暈。門窗按她的指示掩的嚴嚴實實,只留一絲縫隙透氣。

“娘娘,今年的雪真大,整個皇城都被蓋了,都認不出來啦。”夏草打趣道。

沈懿之斜眼,“想去玩就去吧,不拘着你。”夏草性格活潑,就喜歡打打鬧鬧,幾個粗等宮女借着打掃的名目玩雪的小腦聲時不時傳進了廳內。沈懿之身邊的兩個宮女,冬蟲沉穩細心,最能體會她的心思,管束底下衆人。夏草機靈會來事,賣乖打俏最在行,把底下人収心。兩人一□臉一唱白臉,把底下人鎮的服服帖帖。今個冬蟲來了月信,沈懿之不忍她面色慘白還在旁伺候,揮手下去。夏草的心早就飛出去了,又怕沈懿之身邊沒人。

夏草晃着腦袋道:“娘娘,婢子是看底下的人不懂事,居然還敢撓娘娘清淨,越發沒規矩了,婢子這就是去教訓。”

沈懿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哦。”

“娘娘您自打來了翠微殿,總是窩在暖閣裏不是看書就是繡花,多沒意思啊。”她腆着臉笑道。

“本位覺得有意思啊,讀書那是人生一大樂事。”沈懿之歪在暖閣的貴妃椅上,似睡非醒。

夏草锲而不舍,咽了咽口水嗎,繼續游說:“娘娘,太醫說日日懶着,筋骨不活泛,對身子不好。”

沈懿之揮了揮這吵人的蒼蠅,算了,不睡了,這銀絲碳聞多也不知道有沒有問題,現代還有一氧化碳中毒身亡的事件呢。翻了一□,坐了起來,“把本位那雙鹿皮靴拿來吧。”夏草一聽這話就知道成了,親自去那彩色立櫃裏把上次皇後賞賜的西夏進宮的鹿皮靴尋了來。

恩,輕巧軟貼,針線嚴密,純手工制作,踏上去真是踩到了棉花團上,沈懿之滿意的點點頭。一出宮門,風夾着雪花兒撲來,清新卻不冷冽,比起屋內陰冷好多了。入眼即是一片純白,近處的花樹,遠處的亭閣,負上皚皚的雪。暖煦的陽光反射雪景,亮的刺眼。沈懿之心道:出來這趟值了。鞠起一捧雪,指間微張,紛紛揚揚如下沙。翠微殿身處高位,鮮少有人踏及,離人聲遠,距天上近,這般天地渾然一色,寂寥蒼涼頓生。

沈懿之甩甩頭,把自己那點文藝範收起來。“夏草,我們來堆個雪人吧。”

“什麽是雪人。”夏草早抓了雪球往嘴裏啃,鼻子上白糊糊一片,活像一只偷吃油的老鼠。

“哈哈哈哈”沈懿之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其他宮女太監也看見了夏草姑姑的滑稽樣,都眼睛亂轉,捂嘴偷笑。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沈懿之道:“那兩個鏟子來,還有胡蘿蔔。”

兩個太監鏟了些幹淨的雪堆,沈懿之拍圓了半個雪球在殿前,想了想,又用鏟子加厚了幾層。夏草一旁遞手,一邊好奇道:“這是什麽啊。”

捏了兩個小雪球,指揮太監推着滿地打滾,終于按她的要求滾了一大一小,把大的按在下面,小的堆在上面。沈懿之滿意的拍拍手,把胡蘿蔔插上去,小鼻子有模有樣。又要夏草弄來零嘴核桃安在眼睛的地方,又找了略微有些彎的小蘿蔔做嘴巴。最後把盛蘿蔔的木桶倒個底朝天,索性套在了雪球頂上。

一個胖胖的雪球完成,沈懿之叉腰看了半響覺得很滿意,夏草忍不住出聲:“娘娘,這就是您說的雪人啊,是什麽寓意呢。”

“這個呢,祈福的,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沈懿之開玩笑說着。

夏草歪着頭左看右看,笑嘻嘻道:“祈福好,娘娘您祈福,婢子也可以祈福嗎。”

“都去玩吧,想堆個祈福就堆個,堆滿都行。”沈懿之樂呵呵道。

一群太監宮女作鳥獸散,紛紛學着堆雪人,有的插上樹枝,有幹脆把自己的帽子給雪人帶上,真是創意時足,搞怪連連。圍着沈懿之周圍站了十多個奇形怪狀的雪人,無一例外都比中間那個小。大家都口稱:此乃翠微殿祈福群像。

冬蟲聽見響動又放心起來看,一群人嘻嘻哈哈從門口回來,好些人頭上衣服上都沾染了雪,玉嫔娘娘臉上凍的通紅,竟比上了胭脂還好看。她擔心娘娘身體不愈,狠狠瞪了夏草幾眼,真真不懂事。

沈懿之哪裏沒看到冬蟲在瞪眼,笑着道:“冬蟲可好些了,女兒家要精貴自己。剛出去賞了雪景,格外神清氣爽,可見冬日悶在屋子也不好。”

冬蟲心裏的埋怨全壓了下去,端茶送水忙的不亦樂乎。

晚膳前太監來報,皇上會駕臨翠微殿。喚魂儀式上沈懿之的心腹大患解決,她思考着如何與皇帝的相處。他閱女無數,經驗豐富,抛開九五之尊的身份不談,長相可比河海,氣質可撼山岳,城府無可測量。這樣一個人偏偏還對身邊的女人都溫柔小意,有無數的女人會愛上吧。這樣的男子見過太多的投懷送抱,明争暗搶,他從不介入,也不戳穿。作為一個君王必然沒把這等雕蟲小技放在眼裏,可也不代表會喜歡這種相處。沒有人會喜歡每天都呆在虛僞做作的環境下的,皇上尤然。沈懿之是以純自然的方式出現的,她有血有肉,會嗔會嬌,能屈能伸,着着實實把握了女人的聰明和虛僞角度。換句話說,就是沈懿之的戰鬥力符合了君王的期待值和掌控值。她是用純然美好的姿态來獻少女最美的愛戀,側面反應結果來看,皇上動心了,至于動心到什麽程度,看接下來她的行動就是。

皇上晚上來的時候一臉疑惑,沈懿之實在看着憋氣,主動詢問:“皇上有何為難之事嗎。”

趙煦掃了她一眼,張了嘴,又閉上,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愛妃殿前堆了什麽物事,朕瞧着竟像那舊日王府的肥貓。”

肥貓,哈哈,沈懿之暗笑,又作一本正經樣子,說着:“那是底下人一起堆的祈福,祈求國泰民安。”

“喔,還有這等說法,堆的好,堆的好。”他撫掌大樂,獨自笑了會,又把她摟着懷裏。輕聲道:“愛妃真是稚子童心。”

沈懿之跟着嗯了聲,也不多說。

他有複把臉湊過來,香燭下下巴的幅度美的驚心動魄。

“小時候在殿裏藏了只蜈蚣風筝,他呵斥玩物喪志,後來我偷偷看見他陪九弟一起去雁池放風筝。”

“嗯”原來皇上的童年也不算美好啊。

“後來我努力讀書,背太傅說艱澀的文字,然後學對對子。每次考試的時候就故意說錯,把父皇氣的吹胡子瞪眼睛。”他聲音愉悅,繼續道:“還會在父皇面前故意放風筝,玩蛐蛐。”

這就是傳說中的叛逆期,不過也太早了點吧,其實放在現代也就是問題少年。九王爺人稱風流王爺,卻并未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在百姓心中不着調了點。當然九王爺也一個模子,幾十年來大臣們都老老實實都沒結黨派什麽的,大周朝以一種罕見的詭異和諧着。

“也不知道怎麽,今天和愛妃說起了事。”皇上又收回了理智,語氣平淡,環在身上的手把她轉了個,兩人四目相對,他眸中并無□的灼熱,閃過一絲不自然,更多是不掩飾的脆弱。她心中一凜,一接觸他的随即眼光轉開,眼臉半垂,靜默無語。又将她輕輕放開,軟軟喚了聲:“懿之”這一聲好似千年萬年等待的回歸。沈懿之幾乎看見這般脆弱不甘痛苦,心上吹皺一湖漣漪,片刻之後依然光滑如鏡。她假裝聽不懂他的痛苦,假裝不做出回應,木頭般樹在那裏。

趙煦面上苦澀,兩人僵立了會,他開口說起近期之事,和她道歉喚魂儀式受委屈,說心疼她總是受傷,還說她最近瘦了很多,要按時吃飯雲雲。她越不回應,他越是喋喋不休。沈懿之簡直不敢相信皇上成了話痨,這一夜的話把一個月的說完了。

夜深人靜,他終于發現無話可說,盯着她盈盈一握的腰道:“愛妃,安置吧。”

然後他覆了上來,唇齒間輾轉纏綿,她任由他百般溫柔,然後按住了扯衣襟的大手。

“皇上,臣妾身子乏的很,想睡了,要不請去其他娘娘那吧。”她聲音冷淡,不帶感情。

其實趙煦特意問過,太醫道玉嫔已痊愈,侍寝什麽都沒問題。一個妃子沒資格說累,趙煦完全可以霸王上弓,當然皇上有皇上的心氣。

他手一頓,又把扯亂的衣襟掩好。

她翻了個身,掙脫他的懷抱,縮在小小的角落,瞪着眼,心思亂飛,這一夜終究不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開始虐楠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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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半二更 已存稿 嘿嘿

☆、鮮花攻略(捉蟲)

日光曦微,趙煦隔着撒花幔帳伸出手來,外邊伺候的人悄無聲息進來收拾,他看着依然好夢酣睡的沈懿之,似有苦色掠過,目光深深地凝住。

曹德摸着意圖跟着移至側廳,洗漱都格外放輕了動作,怕驚擾什麽是的。按照規矩,侍寝的妃嫔都會在皇上醒來之前被底下人叫醒,服侍更衣,恭送皇上,得一套做全。無奈每次提點的宮女都叫不醒那位娘娘,反而驚了皇上。一來二去,陛下斥責宮女沒規矩,翠微殿提點這事就罷了。小宮女也是個傻的,有日竟巴巴請教曹德,為什麽去仁明殿提點皇上會賞賜,翠微殿反而挨罵了,是不是自己聲音不夠宏亮。曹德簡直想撞牆,姑奶奶,在宮裏混,這點眼力見都沒。

曹德更想不明白,多少娘娘都争着早上表現自己的溫柔賢淑,這位娘娘咋就不知變通呢,不知變通也不是,恃寵而驕的做派又沒有。他又往龍目下兩行澹澹青影瞅了瞅,暗道得找貼身宮女提醒個。

這般輕手輕腳的走出翠微殿,及至下午皇帝陛下在紫檀書桌前坐下,按往常的習慣,提起禦筆,蘸飽了朱砂,開始批閱各色奏折。曹德開始貌似發呆,實則工作的狀态,過了半個時辰,年輕的君王停下了禦筆,曹德度着該上茶了,這手揮了一半,只聽見上首傳來輕聲話語,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問他。“這會可有人來。”他回到:“回皇上,沒有。”沙漏下堆起小丘,朱紅的“斬立決”三個字毫不猶豫印在了折子上,皇上淡淡的語聲從頭頂傳來:“禦花園前幾日上了兩盤比翼雙飛梅。曹德你着人送盆給翠微殿。”曹德門兒清了,皇上喜歡送盆栽給各殿,尤其繁英閣那位娘娘為最,送翠微殿是頭一回。

盆是小黃石掏空而成,梅根盤根錯節露出成鷹爪樣,主幹前部蟠紮低于盆面,枝葉低垂若飛,枝頭點上白梅骨朵,兩翼修剪,宛若盤旋雲際的仙鶴,姿态優美、飄逸豪放。就連外行沈懿之也連連叫好。

“娘娘,此乃掌管禦花園的李總管所獻,上天下地只有兩株,名喚:比翼雙飛。一株在垂拱殿禦案前,另一株特意讓小的送來寒微殿。”送禮太監笑眯眯介紹。

“謝陛下恩賞。”沈懿之把那份恭敬表現的恰如其分。又着人特意辟出一間空房擺放好。

“娘娘,比翼雙飛放在書房為宜,氣味芬芳,又不熏人,且能日日見着,與垂拱殿那株一般,豈不美哉。”那太監這話連傻子都聽得懂了。

無奈沈懿之接道:“比翼雙飛乃皇上親賜,且又如此珍貴,放在書房沾染了塵埃雜氣,委實不妥。本位另辟空房,着人專門照料才是。”這是皇上是對昨日她的冷暴力有反應了,不過送盆勞什子比翼雙飛,就想讨好。還真和現代男人哄女人送玫瑰花一個道理,且先冷着,看極限在哪。

這下就是沈懿之再多的打賞也不能讓那太監高興了,他苦着臉被小乙送了出去,還不知道怎麽回去交差呢。

“小乙,這太監你可認識。”沈懿之瞧着他們倆似有些交情,就随口一問。

“回娘娘,這是禦前的小茶,他師傅是曹德。”

“哦,小茶,本位怎麽覺得這名字耳熟呢。”沈懿之總覺得在哪聽過。

“娘娘風寒那次,小的去太醫院拿藥,正遇上小茶公公。”小乙提醒道。

正說着,底下人來報,葉嫔來了。沈懿之擺了擺手,親自去了門口迎接。小蘋攙着披着一件銀鼠大毛氅葉嫔進了來,只見她長發绾出蝶髻,綴上繁複的珍珠墜子,垂下兩縷碎發于額角,眉眼似輕煙,小臉越發白了些,兩頰抹了胭脂,顯得白裏透紅,脈脈含情。

下拜的時候連着頭上的蝴蝶雙步搖竟要飛了去。沈懿之趕緊在拜禮全之前攙着了。想來幾個月前,沈懿之還是個八品娘子,和葉賓陽地位天差地遠。不想現今已平起平坐。因為有了玉字封號,隐隐高出一頭。不過這個禮沈懿之是受不得,其一葉嫔曾經幫過她,其二沒有向同分位妃子行禮的規矩,其三葉嫔能仗病逞弱。葉嫔啊葉嫔這般一舉多得的事也就你做的出來。沈懿之不怕她耍花招,不玩才可怕。

“多日不見,姐姐竟是來折煞妹妹。”沈懿之笑語盈盈把葉嫔讓到了暖閣花廳。近日大雪,太後娘娘道要為龍嗣念經祈福,免了衆人請安,皇後娘娘也道年底事忙,加上身子不适,也免了請安事宜。所以沈懿之自來了翠微殿也沒見過其他妃嫔。

葉嫔親熱的把她的手往懷裏攏了攏。道:“玉嫔娘娘您親自來迎接我,才是折煞了。瞧您也不多穿點,這雪融時節最是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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