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6)
”小蘋把她脫下來的銀鼠大毛氅仔細搭好。
沈懿之瞧這主仆一唱一和的,心裏有些不痛快。十月份宮裏給各殿的娘娘預備了大氅,娘子當時的份位還不能夠,偏等她升了嫔,這幾件精貴的東西早進了別人櫃子,據說錦貴嫔還得了兩件。
她微微一笑,說:“姐姐是妹妹的恩人,怎可如此生分,別人都道妹妹這分位升的快,姐姐最是明白,都是拿命來換的。”
葉嫔目光真摯,眼裏帶了痛惜:“妹妹受苦,是姐姐愚了。”莞爾一笑,柔媚間帶了清麗,道:“妹妹這殿乃神仙府,姐姐第一次來便迷了眼,屋內還有般寒梅冷香,真真好聞。”
沈懿之眼波一轉,想來是她遇上了小茶了,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大大方方道:“小茶公公送來。。。。姐姐真是可得好好看看。”
“妹妹真是好福氣,得了這樣一株好梅,錦貴嫔娘娘最喜盆栽,皇上賞了葉花雙蝶,此話別名:“花中梁祝”。”葉嫔狀似無意道。
沈懿之心道送花的手段果然是好用,趙煦還想憑着一盆花哄着人,哼,沒那麽便宜。“錦貴嫔娘娘的恩寵哪是我等能及,皇上不過是可憐妹妹而已。”她說的很是卑微。無事不登三寶殿,葉嫔絕對不是上門來挑釁的,先表面自己人微言輕再說。
“妹妹不可妄自菲薄,姿色容貌皆六宮之首,皇上必定心裏又妹妹,不像姐姐終年多病,礙着人眼。”她眸內波光盈盈,素手捂住心口,好一番西施捧心嬌軟樣。停頓了半刻,似等她接話。
偏沈懿之故意裝不懂,臉上盡顯同情。
她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心道沒見過這麽不長心的,連接話都不會,誕着臉道:“姐姐的身體是無妄生下孩兒了,便是能活一日賺了一日。只盼君王憐惜。妹妹深得寵,分位升的高,根基卻不太穩,前有錦貴嫔壓了一頭,後有慎才人龍子護身。恐怕......不若你我姐妹聯手,也能得以周全。妹妹放心,姐姐必不和妹妹争寵。”
“好姐姐。你真是我的親姐姐。”沈懿之猛的撲到葉嫔身上,頭往她懷了拱了拱,雙手不老實往她腰側曲線摸去,順道在那屁股上掐了兩把。兩眼灼熱,笑眯眯道:“姐姐身上又香又軟,比皇上硬邦邦的好玩多了。”葉嫔先是一怔,繞是再足智多謀也傻眼了。臉上由白轉紅到青,活生生過了春夏冬三個季節。脫了大氅裏面穿的不多,大抵是氣到了,胸前的起伏得很明顯。沈懿之好像絲毫沒有覺察到舉動有多麽突兀,她的視線一直停在胸口,突然發現什麽新大陸似的,訝道:“姐姐你生病了嗎,喘氣這麽急,我幫你揉揉。”話畢,爪子真往上伸。葉嫔這下真要昏死了,本能感覺到危險,護住自己胸前,結結巴巴道:“多謝.....妹妹,姐姐今個還有事,就不打擾了。”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沈懿之奔出了門,小蘋在後面追也不聽。
葉嫔急急發狠奔了兩裏路,上氣不接下氣的逃走了,心道:剛真是邪門了,她怎麽在我身上亂摸,那手法竟帶了暧昧。
嫩蕾老樹,疏花點點,橫斜疏瘦、蒼勁淡雅,極其韻味。
正移開視線,突然發現一旁的冬蟲在瞅着自己,眼神有些費解。
沈懿之心情甚好,主動道:“有事?”
冬蟲盯着她的臉,搖搖頭:“娘娘那一撲,葉嫔娘娘怎麽跟逃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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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懿之解釋道:“冬蟲,你發現葉嫔今日可有不同。”
冬蟲想了像,說着:“更白了些,也更嬌弱,不過臉色看不起不錯。”
沈懿之點點頭:“冬蟲觀察仔細,不過她是揉了胭脂,并非氣色好,剛我挨着便知她瘦的脫形,身上無二兩肉。”又得意的揮了揮手上的紙包,“這是從她腰上拿來的,你收好,來日可讓太醫驗看。”
冬蟲一臉崇拜道:“娘娘,您真是足智多謀!!竟有這般深意。”
沈懿之抿抿嘴角,哭笑不得。
剛才那一撲不過是故意摸葉嫔,讓她心裏發發毛。嘿嘿,沒想到有意外之喜。
翌日,皇宮流傳一則不大不小的流言,主角還是翠微殿那位娘娘,曹德又頭疼了。
☆、守株待兔
“娘娘,外邊傳遍了,說娘娘您。”小乙臉上些不好看。
沈懿之微訝,“葉嫔。”兩個字脫口而出,輕飄飄打破了一室寧靜。
小乙的瞪大了眼,說:“娘娘真是神機妙算,外面都傳您風寒時是葉嫔娘娘救了您,娘娘如今為玉嫔,卻不甘和她來往,皆道。”
“皆道本位忘恩負義是吧。”宮人擺好棋盤,沈懿之烹茶焚香。一手拿了棋譜,一手黑白子互博,胡亂下了起來。長日無聊,尋法子打發時間,剛學了些規則,頗有瘾。拾起黑子在手心轉了轉,道:“宮裏的人可不是什麽衛道士,只要有熱鬧可瞧,有好戲看,管你那麽多。不過此事對于妃嫔德行有虧,必定不是從寒香閣傳出來的,葉嫔還在外面護着本宮吧。”
“葉嫔娘娘倒是撇的幹幹淨淨。”小乙漲紅了臉。
“無妨,本位守株待兔,自然有人來收拾她,你且等着瞧。”什麽珍珑棋局她看着頭暈,大周朝居然找不到一本下棋入門的書,真是無奈。把書丢在一邊,自顧自研究起來。
皇後勾了勾名冊,心情好像不錯,眉眼之間一直挂笑。如今慎才人握在手上,只待瓜熟蒂落,她的鳳座能一世安穩。已到了十二月初,過年也不遠了,皇家祭祀禮儀繁瑣,能把人累死,好待皇後也是有福利,比如年節半個月皇上得宿在仁明殿。為此再辛苦也值得,必定要在皇上面前博得一個賢後的美譽。
只是接下來一個消息,讓她又忍不住仗責了那個宮女,桂媽媽勸都不勸不住,雖說打一個宮女算不了什麽,可皇後的脾氣竟有些壓不住,向暴虐的方向奔去。
“都是一群妖精,盡是要把這皇宮搞的烏煙瘴氣,敢在本位面前搞這些幺蛾子。”皇後氣極。本來妃嫔們內鬥她懶得管,這會卻連累道自己,按現代的話來說,真是躺着也中槍。葉嫔到處宣揚玉嫔忘恩負義,是自己的藥救了人。這話也順帶打了皇後的臉,底下人跟紅頂白是常有的事,沈懿之做娘子那會太醫院沒給治病也正常,只是現下玉嫔得寵,再翻舊賬,豈不是告訴大家皇後忒不會管後宮,皇上會怎麽想,太後會怎麽想!!
“誰再傳這等謠言就仗責二十,葉嫔身子不好,就好好待在寒香閣養着,年內祭祀也不用參加了,這是本位的恩典。”皇後自認為處置妥當,又加了一句:“去庫房挑幾件送去翠微殿。”
她揉了揉眉心,決定還是親自去垂拱殿請罪。
今個的天黑的早,垂拱殿裏燃了嬰兒臂大的紅燭,皇帝批完折子,難得發呆一會。突聽底下人報娘娘來了,心中一喜,忙讓通報進來,遠遠瞧去華服盛裝不似她往日的裝扮,竟有點皇後的架勢。這是特意打扮來讨好自己的吧,他綻開的笑容愈加燦爛,滿堂生香的錯覺。及至來到跟前,擡頭一見,明明是一臉正氣的皇後,皇上的笑便有些收不着,臉上維持着笑的弧度,眼裏卻沒了溫度。
皇後被皇上這般笑腰花了眼,心裏淌蜜,也舒展了眼角的細紋。
“梓童今日這身襯人,恍惚間又讓人回到我們成親的那會。”誇人這檔子事,已經是皇上的家常便飯。
曹德瞅着一襲紫袍的皇後,好像一顆招搖的白菜。還有臉上的粉擦的也忒厚了點,把額頭上那一道道紋路都顯出來了。皇上也太不厚道了,哪是誇人,明明是損人。
皇後便紅了臉,低頭不語。
室內寂靜無聲,蠟燭垂淚,滴答滴答。
“臣妾今日是來請罪,管理後宮不力,請皇上責罰。”
皇上眉毛一挑,不緊不慢說着:“每日朕在前朝忙,梓童後宮也不得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且不要太放在心上。”
皇後愈發感動,一五一十把葉嫔之事說了。
皇上笑道:“梓童處置的很好,人言可畏,尤其傳謠言。又是年尾了,宮中祭祀之事斷不能亂,皇後是第一年操辦此事,朕看就讓麗昭儀一旁協助吧,且不要累着素榮。”
沒有哪個皇後喜歡有人來分權,郭素榮也不例外,只是這聲素榮讓她忙不疊點了頭。
皇上滿意的點了點頭:“慎才人在慈元殿裏擾了母後清靜,梓童可為分憂。皇子誕下也不适合在慎才人身邊撫養,朕到時候尋位賢德之人就是。”皇後接觸過慎才人,皇帝心裏有數,不過皇子由誰撫養,最終決定權在皇上手裏。
賢德,在後宮這詞就是為她而生。仿佛看到自己成了大周第二個樊皇後,皇上為她殺母奪子,被寵一生,一掃之前的陰霾,好生開懷。
待皇後滿臉紅暈的離去,禦座之上的皇上徹底冷了臉。
“曹德,氅袍送過去了。”
曹德張口道:“回皇上,差小茶送過去的。”昨日皇上突然吩咐要針司局師傅們連夜趕制大氅,并把十八歲那年随先皇去西山圍獵的那張拿了來。一做好便送了去。
“恩。”他定定地留看着曹德。
曹德心裏發苦,他知道皇帝想聽什麽,可答案偏偏不是,“娘娘收下了。”
“小的告退。”曹德表示真沒了。等了等,皇上或許會發怒,翠微殿那位真敢.....
“朕去瞧晞女。”皇上恹了。
傍晚時候,六宮傳遍,葛妃晉為賢妃,錦貴嫔晉為錦貴儀,不日将舉行冊封儀式。
“娘娘,這白底墨梅狐皮大氅可真是暖和。皇上對娘娘真好。”夏草嘆道。
沈懿之笑笑,不過一件衣服罷了,就算再貴重也不過如此,“皇上送的自然都是好的。”
她素手落了棋于盤上,口裏說着:“這盤棋越發有意思了。”如今四妃之位已有一人,離皇後之位一般之遙,又有帝姬傍身。麗昭儀分的皇後權柄,如此嘗了權欲,又怎會息了争鬥之心。一宮獨大已不複在,三足鼎立之勢已成。翠微殿依舊獨立于旋渦之外,只是這幫人會拖她入境。而這次對皇帝的試驗的最終反應,明日便可見分曉。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捉了兩章蟲子 所以今天更新早了點。
有姑娘說沒怎麽虐皇上 算小虐吧
皇上對女主的感情比較複雜 虐是肯定有的 之後就是大家互相虐了 我比較心軟 虐的程度不高
說回上一章:古代咨詢不發達 大多數人對蕾絲什麽不清楚 女主不是同性戀 她只是煩葉嫔 故意襲胸吓吓她而已。 葉嫔覺得被女的摸心裏發毛 但也不會往蕾絲想 或者說她對蕾絲沒概念。
☆、真真假假
一連幾日日頭都露了臉,掃盡皇城底下的陰寒之氣,被雪滌過樓臺宮闕美的令人窒息。沈懿之倚在攆上眯了眯眼,攏了攏墨底白梅大氅,又把帽沿遮了耳朵。風雖不大,夾了絲絲寒氣,往衆人因為走路熱起來的酡紅臉蛋撲了面。
下了攆,待唱喏的太監上去回報,冬蟲夏草攙着沈懿之靜靜立在園子門口等待。宮裏兩位妃子晉位,上門道賀是常态,反倒不去是是異數。錦貴儀稱病不見人,就剩下葛賢妃那走一趟了。沈懿之肉痛又要大出血,讓冬蟲拿了些首飾古玩裝好。
過了片刻,一個青衣宮女迎了出來,将沈懿之一行人讓進了偏殿。掌事姑姑福身行禮道:“玉嫔娘娘萬安,小帝姬這會正鬧的歡,賢妃娘娘走不開。”
沈懿之端坐着,端起宮女剛放下的粉玉茶杯,送到唇邊,抿了一小口。“賢妃娘娘會調/教人,不但這茶特別香,姑姑說話也特別甜。”
“這是今年大紅袍,一年也就得幾兩,可謂是價抵萬金。”掌事姑姑說話語氣平緩,神态謙卑,可惜微微挺起的胸脯出賣了她內心真實想法。
沈懿之看在眼裏,微笑附合說着:“本位沾了娘娘的光,可得好好品嘗一番,姑姑等下要人多備下幾杯才是。”
掌事姑姑臉漲的通紅,帶着謙卑溫順的面部表情有些龜裂。大抵從沒見過這麽個二愣子妃嫔,不會聽話就算了,還順着竹竿往上爬。
她的頭擡的更高了些,腰也挺直了些,借口有事下去了。
古樸精致,這是沈懿之對側廳擺設的第一印象。并沒有一般宮殿的金碧輝煌浮躁氣,桌椅瓶畫厚重喑啞,蒙上了時光的塵埃,隐隐透着歲月的痕跡。可見其主人的品味,沈懿之就是敲破腦袋也想不出,葛賢妃到底憑什麽能處處壓倒同時期的麗昭儀一頭,一躍成為四妃之一,并有帝姬傍身。才不出衆,貌不驚人,就連說話行事也無趣的緊。
沈懿之因為早上睡了會懶覺,起得晚了,索性下午來拜訪。瞧着陣勢,上午其他妃子都來打個照面了。大家見禮以後分座兩側。喝了兩盅茶,沒等來賢妃,卻也等來了孟順容。她臉上圓潤了,兩頰鼓鼓有了些肉,依舊沒血色,顯出幾分恬淡的味道,對沈懿之道:“還是年輕好啊,瞧這病了一場,便如雪後寒梅,傲立其中,不若本位就留的枯荷聽雨聲了。”
“冬日是梅的季節,自然雪白梅香,夏天荷發新芽,也是一池潋滟。”沈懿之笑笑道。她憐孟順容的不幸,作為一個自強自立的現代女性,不喜歡自怨自艾的人。也不會以為自己是上帝瑪麗蘇,能拯救誰誰的,不過遇上了便多說兩句希望能有用。
孟順容嘆氣說着:“本位難道還想有第二春麽,無謂争不争了,聽說妹妹抄了一手佛經,姐姐人老珠黃,無心争寵,也想為逝去的孩兒念念經。”
“姐姐看得起,妹妹只當效勞。”
“多謝妹妹。”
釵玉佩環,琳琳铛铛,人未至,聲先至。葛賢妃華服大妝,頭上斜斜插十二金鳳釵,長長的裙擺上金線繡了香草。做足了賢妃的架子,氣場略有些撐不起,臉上始終含笑。
“賢妃娘娘萬安。”兩人齊拜。
位于上首的賢妃眼都不往下瞧,揮了揮手。
“方才顧着帝姬去了,怠慢了兩位妹妹。”
孟順容臉上閃過不自然,她今年三十有二,年紀最大,從無人叫妹妹,賢妃這聲不過是彰顯自己高位。
冷冷回了句:“不怠慢,不怠慢。”
沈懿之乖巧接過話:“娘娘賢德,費心費力照顧帝姬,我等是來恭賀娘娘,還累的娘娘來招呼。”
賢妃被馬屁拍的輕輕飛了起來,洋洋得意,語氣溫度上升。:“妹妹真是嘴跟抹了蜜似的,本位喜歡。”又轉頭望了旁邊姑姑一眼,說着:“妹妹投本位眼緣,等下帶些大紅袍回去吧。”
這茶不是說很貴重嗎,怎麽賢妃眼裏跟不要錢一般,招待她用這一就算了,居然還賞賜。沈懿之明白後宮的女人,就是喜歡用賞賜來表現自己高人一等。她不反感這事啊,反而認為太好,面子值什麽,反正臉皮早就練的水火不侵,刀槍不入。
“謝謝娘娘賞賜,妹妹也帶了些心意來賀娘娘。”冬蟲也立馬呈了上去。
“請娘娘笑納。”孟順容身邊的宮女也高舉案盤。
賢妃略看了幾眼,瞥了瞥嘴:“ 本位乏了,兩位跪安吧。”
沈懿之把想看小帝姬的話咽了回去,因有了患難之交,她對小姑娘上了心,可惜沒有機會相見。
邁出了門,夏草把大氅給她系上,孟順容目光一觸到大氅就直了,面上的笑意剝落了七七八八,露出斑駁零落。沈懿之背後沒有長眼睛,剛得了賞賜,心裏正高興呢,步子有些急,坐上布攆就準備走人。後面有人急急喊了聲:“沈妹妹!”
她轉過頭,往下看去,也不說話。
孟順容張大嘴巴,有些滑稽,頓了頓,小心翼翼的說着:“妹妹可是回翠微殿,姐姐剛好有事要往那邊,不若我們一起走。”
沈懿之點了點頭。
接着孟順容又以方便說話為由,要求兩座攆并排走。
沈懿之回道不敢越矩,畢竟對方比自己分位高,這麽大庭廣衆之下,到時候倒黴了。
最後以沈懿之退半步隊走了。
她半側着身子,驚疑的眼光在沈懿之的狐氅上定住了,悄悄道:“妹妹這氅可真漂亮,跟新的一樣。”
沈懿之心裏翻了翻白眼,衣服可不是新得,今個第一次穿。
“妹妹以前分位低,分不得這好東西,陛下順手賞了一件。”她問過冬蟲夏草,都說這氅雖然做工精細,樣式新潮,狐皮算不得什麽稀罕的。其他娘娘的氅才是真真貴重呢。
“哦。”孟順容伸手過來把狐氅上松了帶子緊了緊,順手在狐皮上摸了把,口裏喃喃自語道:“妹妹好福氣,這氅真好看。”一句話重複了好幾次,這才戀戀不舍把手移回去。然後又說自己忘了東西,先要回蕙馥閣一趟。
沈懿之覺着孟順容前言不搭後語的行徑有些奇怪,不過也沒多想。攆子過了轉彎處,行至翠微殿的山腳下,陡然出現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年輕的陛下,着了一身白色銀底盤龍的常服,他身姿挺拔,宛如芝蘭玉樹。并未笑的很開,卻讓人感覺很暖和,陽光下熠熠奪目。
“是皇上!”夏草的一聲驚呼,吓醒了看呆的一群人。沈懿之趕緊下了攆,幾步行至面前行禮。他笑意更盛,近了看更是暖暖融融動人心扉。攜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拽到他胸前。“愛妃可願意陪朕一道走上翠微山頂。”
她很想說不願意,翠微山要經過一道長長的山道,有攆坐還走路其實很虧啊,不過皇上有這興致自然要陪。微微點了點頭。
兩人走在前面,後面跟了兩隊仗義。平緩的山道在山腰上繞了個圈,積雪枯枝敗葉已被清理的幹幹淨淨。一腳踩上結霜的泥上,硬邦邦的平滑。沈懿之步子不敢邁大了,回握了手中的大掌。趙煦顧着她,龜速往前走。這麽半拖半就爬了幾十米,她剛大意吐了一口氣,繡花鞋“噌”的往外歪,要不是他及時抱住,劈個叉絕對沒問題。頭上傳了一聲輕笑,“懿之也太心急了,投懷送抱這招朕可見過不少。”
她回嘴說着:“臣妾投懷送抱,不過是皇上早預謀好的。”微微直了身子,卻不想她頭上一柄玉釵勾了他的肩頭的墨發。這玉釵邊上好些小勾,皇上今日又沒束發帶冠。就那麽剛剛好對上了。
她不敢用力,怕傷着了這位大爺,正想要冬蟲來解了這個釵。
“這可不是朕預謀的,你看,這是天意啊。你別動,違背了天意可不好。”他笑的更歡了。
沈懿之無語,把手從他懷了撒開,轉而摟胳膊在懷裏。這樣的距離是不傷到對方,又能方便自己的最好距離了。
他繼續帶她往上走,一路介紹這個名花,那個典故,倒也有意思,沈懿之想繃的臉也繃不起來。
最後在層亭休息,她氣喘噓噓,他面色紅潤。
“可還在生氣?”冷戰持續到今日,完完全全是她單方面發起來的,他其間送花送衣服各種表示求和未果。
她其實做好各種心理準備,比如他生氣,冷落自己,質問,甚至打入冷宮。他不是問憑什麽摔臉子給皇上看,也不是問為什麽生氣,問她可還在生氣。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沒個着力點。
“對,還在生氣。”這話回的沒一點底氣,好像小孩子無理取鬧一樣。
他的發和她的發絲纏在一起。
趙煦輕輕撫着她的粉頰,“不要再生氣了,你看這長長的道,要兩個人一起攙扶着才能走的過,靠着,纏着。一步步走過來,路上的陷阱,沿途的風景,都在你我眼下。不要生氣,說出來更好。”
沈懿之睜大眼,心瘋狂的跳了起來。這話沒有明說,卻已很露骨了。即便在現代被甜言蜜語轟炸,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動情。可惜沈懿之不吃這一套,她手下□男明星的的必修課就是說情話,怎麽膩歪怎麽來,誓要把一幹粉絲迷的暈頭轉向,最後撈金。
皇帝此舉只能說明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他可能愛她,難道為了這句話就要付全身心。她沒有說話,只是嬌羞的回摟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你的收藏是的我動力喲!
☆、紅粉骷髅(把女主傷改輕)
翌日,孟順容果然差人來請。後宮諸人多有信仰,太後信佛,太妃信道,孟順容卻未有任何佛道依仗。這會子突然信起來,有些蹊跷。話又說回來,即便她願意信佛,怎麽不去後宮這尊最大的菩薩皈依,學學林良人,全了佛心孝心名聲。
昨個答應了,今個又找理由不去未免露了痕跡,沈懿之攜了抄好的法華經往蕙馥閣去。及至門口,她親自來迎接,言笑晏晏,仔細瞧着眼裏有一絲不自然。“孟姐姐安好。”沈懿之笑着見了禮。孟順容不着痕跡打量了一番,嘴上笑着道:“妹妹跟我來。瞧瞧這布置的好不好。”
沈懿之目光一閃,心思百轉,這話沒頭沒尾,叫人好生難猜。
一行人轉過偏廳,推開而進,房裏都染上了一股檀香味,屋裏正中央擺着一尊剔透的白玉佛像,點香點蠟,似模似樣。孟順容突然淡淡道:“這般布置可全了向佛的心,妹妹看看可還缺了什麽。”
沈懿之驚訝她的行動力,雖然一樣已經把屋內的布置掃盡,還是裝作打量一番,面上泛笑道:“姐姐這佛堂極好,更好的是姐姐這顆向佛之心,想必佛祖也會感動。”
“太後都道玉嫔心通透,佛經抄的好,想必妹妹悟性強。姐姐愚鈍,還望妹妹來點化。”她突然接話。也不等沈懿之有回應,轉身對貼身宮女淡淡吩咐了一句。
屋外宮女傳話說:“今個順容娘娘和玉嫔娘娘要參佛論道,爾等都退下,不得打擾清修。”
沈懿之的心跟着那微微合上的門黯了,眼前的人梳了個時下難見的妝容,身上的料子溢彩流光,卻是前幾年流行的彩雲緞。
“妹妹的佛經能否讓姐姐一覽。”這般話語裏含了濃濃的檀香,熏的人頭疼。
沈懿之把早準備好的佛經奉上。
孟順容接過也不看一眼,繞手于背後。陰測測的問:“都說佛渡世人,可偏偏忘了我。可見荒謬的很。”
這話是不假,求佛求佛不過求的一心安,拜佛拜佛也只是拜得解脫。孟順容既能清醒說出這話,就不會有求佛之舉。沈懿之暗自思忖,難道今日這局可是為自己而設。
“佛只有一雙悲憫世人的眼,一顆感懷天下的心,卻無力颠覆天地。人人都有佛心佛性,不是佛渡世人,只不過自己渡了自己。”
“什麽佛心佛性我不懂,妹妹真真是得道高人。”說完半響無語,徒留一室清冷。
沈懿之瞧着她眼睛發紅,額頭青筋浮現,面上醞釀了山雨欲來之勢。心裏有些發麻,小心翼翼的問:“姐姐,既然不信這佛,妹妹便是多講也無意義,不如......”
她才問完這句話,原本沉默着不知在想什麽的孟順容便轉過臉來看她。雖然是在看那大氅,可是那淡漠的眼色卻讓人幾乎要懷疑她根本就不是在看她,仿佛那狐皮氅成了精。
“妹妹是嫌棄姐姐麻煩了嗎,姐姐略通書墨,妹妹這為姐姐誦讀一番吧。”她把揉成卷筒的佛經一把丢了過來,笑着坐在那椅子上。
俗話說不怕力氣大的,就怕不要命的,孟順容已接近癫狂之狀,偏偏關在這小屋裏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沈懿之顫抖着展開那皺巴巴的經書,正欲開口。
一道攜冰帶霜的聲音切過來。“跪下,念經可要虔誠。”
佛經光禿禿的青石地板,半個坐墊都無。沈懿之掂量了番,不清不願跪了下去。心口倒抽氣,昨夜和皇上妖精打架忒狠了點,姿勢擺的多了點。這不某人神清氣爽上朝去了,自己骨頭被拆了般直不起。一跪牽起大腿內部瘀傷無數。
孟順容眼底更黑了。
沈懿之不得不聞着嗆人的熏香念起經來。
一遍,兩遍,三遍....
她的眼被熏紅,眼淚止不住。膝蓋一下凍麻了無知覺,兩腿內測的淤青傷口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嘶”的一聲。
孟順容如喑啞的炮竹突然被這聲“嘶”點着了。兩眼如火如炬那處照,嘲諷道:“妹妹到底年輕,連伺候皇上都不能夠,這會是在佛前忏悔嗎。”
沈懿之僵着身子,笑了起來。之前孟順容要她拜佛念經,不過是繞着圈子處罰。她更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
“姐姐這是怨恨自己年老色衰不得聖寵嗎,錦貴儀和賢妃可比我玉嫔得寵多了。難不成姐姐也是柿子拿軟的捏。”故意說這話不過想激出孟順容真正的想法而已。
孟順容神情又是怨恨又是期盼,轉而古古怪怪,道:“姐姐不是三歲小兒,這話激不出。他們兩個我還不放在眼裏。色衰而愛弛,我早已不奢望君王寵愛。孟茹月一生最幸福最看重的就是命苦的孩兒。”她看見沈懿之因為那句苦命的孩兒皺起了眉,怒道:“我的孩兒是皇上的長子,在他心裏的地位一直無人能及。可就是你,居然和我孩兒争寵。”
沈懿之這下真說不出話來了,她知道孟茹月對死去的孩子一直有執念,不過三十便活的渾渾噩噩,魂魄早就随着孩子去了。她在後宮生存的原則一直都是能不心軟便不心軟。今日竟飛來橫禍,她怎麽去和一個死人争寵,莫非是真的腦袋有問題。
孟順容一把扯下沈懿之那白底墨梅大氅,抱着往臉上撫摸,那表情好像真抱了個孩子。
“這是皇上十八歲那年第一次去西山圍獵打到狐皮,先帝大為贊賞。而我就是當場被指給了皇上。一年後,我懷了孩子。皇上抱着我說要把狐皮給我的皇兒。誰曾想......”
這件普普通通的狐皮來歷居然這麽不平凡,在孟茹月心裏簡直是見證那段寵愛的證據,沈懿之早知道就不要這不祥之物了。
她忙道:“妹妹年輕不懂事,想必管事的太監也沒長眼力,實在是無意冒犯。姐姐喜歡這大氅,拿去便是。妹妹這就告退。”
孟順容未語先淚先留,哽咽道:“沒有皇上的意思,底下人還不敢作踐。這狐皮,今天不是你,明天也有別人。我的孩子沒了,皇上還有別的女人給他生。再聰明的女人一旦愛上了,便傻的不像話。我不争寵,不奪愛,只想和孩子一起過活。後宮容不下,皇上容不下。沈懿之,你當真以為皇上心裏有你嗎,賞賜這般打眼的東西。皇後第一個容不下。”
她半伏在生冷的青石板上,啞口無言瞪着孟順容,突然想到,上首的人衣着打扮全是幾年前的款式,那般鮮豔的衣料下骨骼似要撐破薄如蟬翼的皮膚。光陰荏苒,紅粉成骷髅。
“你怕嗎,你冷嗎。不過半日,你受不了了嗎。我這般冷清過了半生,委實厭倦。你的懷壁之罪,在我這裏領受了。皇上必定憐惜新人,驅逐舊人。你我得償所願,豈不快哉。”
沈懿之渾身打了個激靈。孟茹月當真是個瘋子。因為抽身其外,看的格外清楚。自己作局把自己搭了進去。
“你走吧,接下來怎麽做,不用我教了吧。”
孟順容不再說話,大門洞開,沈懿之半跪半拖挪到了門口,大呼冬蟲夏草過來,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褲子的布料凍黏在膝蓋上,一扯就拉掉一大塊皮肉,冬蟲的熱淚嘩啦啦掉在傷口上。沈懿之忙不疊止住了愛哭的丫頭,眼淚鹹的發苦掉在傷口更加劇的痛苦。圍着火爐弄了半天,終于能完整把傷口現了出來,紅腫淤青一片,看着吓人,其實未傷到筋骨。太醫目不斜視包好傷口,奉上藥膏退下了。
沈懿之兩個眼也腫的如核桃,孟順容那佛堂香熏的太多,門窗又緊閉,要不是兩人都情緒激動,說不定早昏迷過去了。
想了想,這口氣尤咽不下,便如她所願。要小乙去把自己今日的綠頭牌撤了。
天剛擦黑,皇上也忙完了一天的政務,曹德适時讓人端上翻牌。皇上瞅了一眼,奇道:“怎麽不見玉嫔的牌子。”他記得她的小日子都很準,還遠着呢。
“回皇上,翠微殿道娘娘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伺候皇上了。”
“恩,去翠微殿瞧瞧去。”
沈懿之其實可以明目張膽去告狀,這事怎麽說她怎麽有理,不過習慣有事有話讓對方去發現,自己怎麽都不會惹一身腥。夏草擔心這法子會把皇上引到其他宮殿去。沈懿之不以為然,上位者總是習慣掌握全局,何況麽,男人食髓知味,對昨夜的表現定是滿意的緊。
捂着被子果然等來了正主。“懿之!”趙煦走到跟前,好看的眉毛揚的老高,語氣不自覺帶了愠:“又傷到了哪裏,整日都讓我提心吊膽,是不是要把你系在褲腰帶上才好!”
她張大嘴,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