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1)
讓他不好意思了,這才意識到這醋吃的實在好笑。
“八寶簇珠白玉釵和赤金銜紅寶石步搖一般都會選後者吧。”沈懿之問他的意見。大周以金為貴,八寶雖繁複精巧,差在不夠貴重。
在趙煦眼裏其實都沒差別,不過是女人的首飾罷了。用手指輕劃她的臉蛋,嘆氣道:“這女人家的東西,朕怎麽會知道。”
“八寶是燕國的特有,尤其在宮廷裏盛行,在大周并不受追捧。”這是今日梳頭宮女嘀咕出來的,說八寶不算賤,只是在大周不流行罷了。于是她靈機一動想出了個主意。“烏衣衛懷疑宮中有細作,妃嫔很可疑。不過對方太謹慎,一直沒露馬腳。今日臣妾梳妝的時候想到此法,或許能幫到一二。”
他笑着道:“看來愛妃平時不但懂吃喝,還懂想法子,看來朕是小瞧你。”
這不吃不喝咋還能活,咋就低俗了呢。她心裏暗暗鄙視下,接着道:“皇上您給衆妃嫔賞賜首飾,特意加一件八寶飾品。并私下傳言,皇上喜歡八寶飾品,那麽大家都會去選八寶,可那個人呢,為了撇開自己的嫌疑,反而不敢選八寶。”
“此法甚妙,不過不能保證只有那人選,不過有嫌疑就可以往下查,勢必要把那人斬草除根。” 他眼眸黯了黯,眉間餘了一抹痛色。本來是讓烏衣隊暗中查探,她能想出這麽個主意更好。燕國的鞑子,決計讓他們有去無回。
“此計之後,臣妾還有後招,必讓那人不但伏法,而且招供。臣妾想的法子不入流,後宮女人的把戲罷了。”她本來心裏已經有了計劃,又猶豫了半天,君王多疑,自己合盤托出委實不妙。
他臉上顯出寬厚的笑意,立即明白了她的顧慮,說着:“不管什麽法子,且有用就好,朕不是那般小氣之人,難道還容不下自己女人的聰穎。”
待趙煦回了垂拱殿,便要曹德去辦此事,按照品級大小賞賜珠寶首飾,無一例外有一件八寶飾品。并私下傳話,有一冷宮妃子就是因為得了八寶簪子又重新獲得聖寵,且最得寵的錦貴儀也很喜歡八寶首飾。八寶首飾一時風頭無兩,成為宮中福運象征,這是後話。
沈懿之也得到了柄八寶攥珠飛燕釵,特意梳成個堕馬髻 ,用它簪着。夏草遞過的金銀首飾一概不理,她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冬蟲說出那個八寶傳言才陰轉多雲。
皇上并未如傳言般臨幸自己,這讓翹首以待的妃子們失望透頂,據說皇後娘娘自持身份,把八寶首飾戴了全套也沒引的人來。六宮諸人好像大夏天吃了冰鎮西瓜,暗爽不已,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也沒見着,心裏平衡了。
第二天,新的流言又出來了,這次是翠微殿那位惹了禍,那位娘娘竟和慎才人流産之事有關,甚至說西邊有點說不清的關系。皇上下令軟禁了翠微殿,據說要嚴刑拷打,勢必要問出情況。
傳言自然是傳言,事實是,昨晚一試,果然有魚兒上鈎,一是新進宮的葉美人,她的姨母做了大燕的官夫人,葉賓陽為何要執着妹妹進宮,或許就是不能讓眼線在宮裏斷了,這位一進宮,慎才人的孩子就沒了,巧合太多。二是低調的不行林良人,據說先選了八寶簪子,後又改成金首飾。沈懿之分析是林良人一直打太後牌,恩寵不大,聲名一般,榮才人入宮以後,她就少往慈元殿來往了。改選簪子說明她并未有讓皇上恩寵的想法。抑或自知後半生得寵無望,索性撈點金銀過日子。這都是沈懿之的推測,嫌疑大,未必是,嫌疑小,未必不是。
白日裏翠微殿前抽鞭子,打板子的聲音就一直未斷過,小廚房備了豬血狗血使勁往地上灑。好像翠微山都被染紅了。一入夜,皇上回了垂拱殿宣太醫,翠微殿前的禦林軍全撤了。傳言膽大妄為的玉嫔把皇上氣的吐血。
“娘娘,您看這樣可以嗎。”冬蟲半垂眼簾看着鏡中的人,鬓發淩亂,臉上沾滿了泥土灰塵,只着了一件單衣,衣衫還被抽了道道血痕。此事瞞不過貼身的宮女,沈懿之只把要怎麽做告訴了冬蟲,翠微殿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內情,還以為真的是出事了呢,全被綁着關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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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冬蟲把夏草放出來,紮紮實實在她身上抽了兩鞭子,還倒了些狗血。夏草哪裏見過沈懿之這幅模樣,當下就要和冬蟲拼命,破口大罵她是個小人。沈懿之和冬蟲對視一笑,心裏都明白,有了夏草的這般反應,真真半點破綻都沒有。
沈懿之被捆在內殿太師椅上,烏衣隊把翠微殿裏裏外外都包圍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夜風穿堂而過,檐角的鈴铛細碎作響,驚起一群白烏鴉盤旋在山頂。白色蠟燭明明滅滅,沈懿之一身染血的白衣,長長的發尾拖曳在地,林良人進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一番情景,她吓的抱頭痛哭,大門毫無預兆被風“嘭”的合上。(這是烏衣隊關的啦)
“林良人,不要走,哦呵呵呵呵。”沈懿之故意咬着舌頭陰測測的說話。
“啊啊啊啊啊啊!”林良人捂着耳朵尖叫。
蹲在屋檐上每天砍人浴血的烏衣隊差點腳步不穩,這女人的聲音殺人不見血麽,或許可以考慮以後練個波音功。
沈懿之決計扮鬼到底,一字一頓說:“林良人,我好冤枉啊,不是我害的慎才人。他們用鞭子抽我,用炮烙炮我,還抓來野貓塞着袋子裏,讓我和畜生待一起。我身上好疼,好多血。”
“不要害我,不關我的事。”她叫是沒叫了,身下淌了一灘水,竟大小便失禁了。
“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是..是..來看你笑話的,你不過一個小小的紅霞帔,竟剛爬到我身上作威作福,葉賓陽那個小賤人還不敢給我臉色看,你算個什麽的東西。”她惡狠狠的朝沈懿之吐口濃痰,距離太遠,沒有達成。
這人真是惡心透了,沈懿之對夏草道:“去把她拎過來,讓本位好好教訓她。”夏草早就氣憤不已,這會沖到門口角落,把她半拖半拉了過來。借着慘白的燭火,才看清林良人穿了一身宮女的裝扮,佝偻着背,臉上鼻涕眼淚糊成一團,身上有難聞的尿騷味。
夏草把她雙手反壓在後,跪在沈懿之面前。趁着她還未擡頭,冬蟲往沈懿之嘴裏塞了長長的豬舌,做白眼直翻動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這是連帶被吓着的夏草,立馬暈倒在地。
“啊啦啊拉啊啊啊啊啊!”除了開口的音有點怪,後面也是一串啊。
看來是沒有問題,沈懿之朝頭頂試了個眼色,大門無風自開。林良人爬了出去,身後一條水跡,是什麽水,就不好說了。
拿掉吓人的豬舌,把夏草拍醒,解釋說只是想吓吓人。
可憐的夏草一會哭一會笑。
葉才人也不負重望登場了,特意着了暗色衣料,身上該有的釵環卻一個也沒少。她的長相和葉賓陽有幾分相似,卻更加美豔妖嬈。“沈懿之,玉嫔,妹妹來看你了,在宮裏幸虧有了你,我姐姐才如此早逝。”她款款而來,仿佛T臺上的模特,一舉一動皆書寫性感二字。瞧這話說的,不知道還以為沈懿之真把葉賓陽怎麽了,現在人家妹妹來報仇了。
“你胡說,葉妃的死和我們娘娘有什麽關系,少含血噴人!” 夏草大聲嚷嚷。
葉才人稍稍轉過身來,對着夏草瞟了一眼,冷笑道:“我含血噴人!真是天大的笑話,姐姐自幼身體不好,自從入宮以後大病小病不斷,去歲太醫還道能過了這個夏天,怎的春日裏好生生沒了。姐姐和沈懿之一向交好,宮裏無人不知。你地位低微,姐姐從來不嫌棄,幫你請太醫,為你在皇後面前說話。你一朝得勢,小人嘴臉全露出來了,不但不知恩圖報,還趕盡殺絕,因為她知道你的秘密。”
沈懿之和葉賓陽之間的恩怨豈是一兩句話說的清,她除了在葉賓陽死前放了句狠話,從未起過害人之心,做過害人之事。眼前的妹妹又不是什麽好鳥,不過是打着為姐姐報仇的幌子來糟蹋自己的。她又何必浪費口水做解釋什麽,說什麽瓊瑤戲碼。
見沈懿之不言語,以為是被自己說中的心事,她笑的更得意,對夏草道:“這位妹妹花容月貌,怎的明珠蒙塵在這裏,皇上曾臨幸寒香閣,半夜曾叫過妹妹的閨名,喚作夏草可是。不若妹妹棄暗投明,和姐姐我一起享榮華富貴。”說來四美入宮,最得寵的是這位葉才人,恩寵遠勝她姐姐。大抵是為了感念姐妹情深,皇上特意賜住了葉賓陽的寒香閣,就連姐姐用慣了宮女太監都一并轉給了妹妹。旁人都道葉才人隆恩勝眷,沈懿之卻是知道,只怕葉才人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吧。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只是從女人用品上出主意 不算幹預朝政啥啥。
今天遭遇了一件已經不能用杯具來形容的事,悲慘。得知喜歡了很多年的人結婚了,新娘不是自己。愛情不是小說,七年,何以琛等得來趙默笙,我等不來他。
☆、神來之筆
沈懿之肩上的肉被捏的生疼,冬蟲和自己一樣也是心裏緊張吧。她對夏草心裏沒底,今天的行動沒告訴。本就存着間接試探的意思,沒想到葉才人直接給她擺了選擇題,夏草不要讓人失望才好。
“皇上叫奴婢,怎麽可能,皇上把奴婢的名字都喊錯過。才人娘娘您是不是聽岔了,皇上許是想念葉妃娘娘,叫的也是葉妃娘娘吧。”夏草怔住了,好像一副被雷劈掉的表情,兩手在胸前不停交叉搖晃。
葉才人微微顫動,臉上烏青,怨氣縱生,咬牙切齒道:“不識擡舉的臭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
“葉才人何必大動肝火,宮女說話不長眼,才人何必一般見識,皇上對葉妃娘娘情深意重,對葉才人自然也多加照拂。”她閑閑的笑道。話裏話外點出葉才人得寵不過因了死去的姐姐。
噎完葉才人,沈懿之心道,好丫鬟,确實沒二心,牙尖嘴利的很啊!她故意用我也救不了你的眼神看着夏草:“沒有規矩,退下。”
夏草哇哇大哭,說着:“娘娘,一定是有小人誣陷,奴婢就是跪死在皇上面前也要把娘娘救出來。”
“傻丫頭,是我對不起你。”不應該不相信你,她在心裏補上這句。
“哼!死到臨頭還表演什麽主仆情深,娘娘是個傻的,宮女也不開竅。一群賤貨!”她輕蔑道,挺着個蘭花指直往沈懿之額頭上戳,特意戴上尖細的寶藍護甲派上了用場,被戳眉心血珠汩汩冒出來,沿着眼角往下流,這下不用化妝真可以演女鬼了。
冬蟲夏草氣不過,不管什麽娘娘宮女身份之別,一齊沖上去把她摔個正着,響亮的耳光招呼上了。
“住手,賤貨,住手,你們找死。”不管她是求饒還是威脅,對兩個忠心護主的宮女完全用不上。
“差不多了,仔細手都打疼了。”沈懿之以磕瓜子看戲的的口氣說道。如果忽略額頭上那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就這會已經凝結了一塊硬硬的紅腫塊,冬蟲暗罵自己居然忘記先給娘娘止血了,掏出懷裏幹淨的絹帕,仔仔細細把臉上的血跡抹了。沈懿之不讓她碰傷口,怕感染留疤。冬蟲見已不再出血,就作罷。
“哈哈,賤人就是矯情,破了相,看你還敢勾引皇上。”葉才人又口臭了。
沈懿之正色道:“你不仁,本位就不義,葉賓陽是什麽人,想必你這個做妹妹的早就領教過了,睡在死人睡過的床上感覺如何,夜夜聞鬼哭又如何。本位沒有害過葉賓陽,這話只說一次,不管你信不信。你害了慎才人的孩子,人在做,天在看。”
葉才人的臉霎時變了豬肝色,聲音也尖利起來,“你胡說,明明是你害了慎才人,還被皇上關了。”
“本位要是真的害了皇子,怎麽可能還在宮裏,早就進天牢了,皇上嘛,喜歡的口味重了點,鴛鴦戲水的時候玩捆綁,出點血,脫點皮,那是情趣。”可憐的皇上又被黑鍋了(皇上眯着眼笑道:“之之,朕懂你的暗示,等着”)
葉才人臉色如鍋底。
“瞧本位這記性,葉才人正得寵了,肯定和皇上早就玩過了,怎麽用的着本位多嘴。”吓不到,就哄,葉才人今天來,鐵定是心虛。冬蟲聞言把沈懿之身上的繩子解了,夏草早就想解了,只是冬蟲一直攔着才沒成。
“當然玩過,捆綁嘛,皇上和我經常玩的,也和你一樣,不過我們玩的可文雅了,一起抽古董花瓶,我就喜歡花瓶落地的脆聲,皇上說只要我喜歡,把國庫砸了都成。”她找回場子,鄙視的很,心想古人撕扇為紅顏一笑,皇上也為自己做到了。
沈懿之把肚子都笑抽了,哪裏來的活寶,sm不懂就算了,還能自己解釋。莫非這位連和皇上滾床單都木有。“你故意趁榮才人送雞湯,收買了慎才人身邊的宮女下藥,來嫁禍給榮才人,好坐收漁翁之利。”
“沒有的事。沒有。”葉才人踉跄了幾步,眼瞪得老圓,“我沒有給下毒。”
“你沒有,指使人下的,那個宮女已經招認了,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話說。”
葉才人大悸,撲上來往沈懿之脖子上掐,口中大喊:“你算個什麽東西,掐死你,就什麽都不是了。”
冬蟲夏草在,哪容的她放肆,又是一頓拳腳招呼。
“葉才人和遠在燕國的姨母一直有書信往來,這毒便是她托人帶給你的吧。”
葉才人皺眉道:“姨母早已過世了五年,一子半女都未留下,難道是鬼托人不成。寒香閣留了龍芯草,這東西娘娘您應該不會陌生。就讓小雪給齊相宜那賤人也嘗嘗味道。”老天爺讓賤人運氣好,偏要毀了她。
沈懿之眼睛瞪的老大,笑的前俯後仰,冬蟲夏草面面相觑,完全找不到笑點。葉才人惱羞成怒,揚着下巴道:“莫非娘娘是腦子也糊塗了。”
葉賓陽和葉寶應确實是嫡親的姐妹啊,一個兩個都喜歡給人下龍芯草。幸而陸太醫早就證實了龍芯草并無害處。她不放心又多問了一句:“只下龍芯草怎麽夠,砒霜啊,紅花啊,都可以招呼上。”
“你以為都和你一樣傻嗎,龍芯草無色無味,沒人能察覺。”葉才人鄙視的看着她,欲從冬蟲夏草的手下站起。
沈懿之慢慢站起身來,踱下向着葉才人,繡花鞋在她曲起的手指碾了一道,:“你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到頭來不過為人做嫁衣。報應很快就會來的。還有葉妃臨死前兩個心願,一個是讓你入宮,一個是和你挨着葬在一起。”她看着青石板上紅腫的手指頭,微微一擡腳。“葉才人第一次來翠微殿,就給本位送了份大禮,現下本位也還道紅燒豬蹄。”
葉才人被沈懿之動作吓住,兩個眼珠快要脫出眼眶,軟作一團,連滾帶爬,奔出了翠微殿,好像後面有鬼在追一樣。
夏草在邊上大呼過瘾,今個的熱鬧好看。葉才人平時眼高于頂,不過就是得了幾天寵,在娘娘面前拽的跟什麽似的。今個在自己手裏收拾了,做下如此錯事,皇上還會放過她嗎。
真是太大意了,葉才人雖下了毒,卻替人背了黑鍋,按現代的說法就是犯罪未遂,她的計劃出了纰漏,真兇卻沒找到。忍住來了句“shit”
“瀉特!”夏草歪着頭,一臉驚奇瞅着她。
本是心慌之下的一句口頭禪,無意識就說出口了,即便是熟悉了古代生活,現代人的骨子裏還是保留了銘刻在血液裏的某些特殊的記憶。情急之下,有人喊阿彌陀佛,有人口稱上帝保佑,這是本能反應。沈懿之想到這裏,終能所以的事都能串成線。心裏感嘆,總算是想明白了,不妄今日豁出去表演了。
她緩緩心神,平聲道:“燕國信的是什麽菩薩,你們倆可有耳聞。”
“奴婢曾記得大少爺身邊的雲來曾經說過,被抓的鞑子都會每天和真神安拉祈禱。”冬蟲想了下,一個年輕女子說男子的名字總是不好,為了娘娘,便不顧忌這麽多了。
冬蟲口裏的大少爺是沈懿之的哥哥沈歲晏,少年投筆從戎,繼承了父親沈朝宗的心願,跻身軍營,為國效力。大周向來重文輕武,衆人認為沈歲晏此舉不過是因為沈朝宗不得皇上歡心,故意改走武将的路子罷了。
真神安拉!燕國地處西域,少數民族混居,回民衆多,信仰真神安拉不在少數。沈懿之的曾經聽心理醫生說過,人在極度恐慌的情況下,最容易說出心中真實的想法。沈懿之裝鬼吓人,林良人膽小如鼠,卻始終未吐露半句話,說明她做了不少虧心事,心有愧疚,卻意志堅定,不肯輕易信人。不若是她那句變了調的阿啦被沈懿之的耳朵敏感的撲捉到,根本顯不了原型。林良人相貌普通,行事低調,在後宮一直無寵無愛,走的是太後路線。別人都在争,就她不争,本就是異數。在禦花園裏第一次相遇,那時的葉嫔就和林良人不合,葉嫔和林良人都是後宮人人稱道的老好人,怎的兩個老好人卻針鋒相對呢,同類更容易聞到同類的味道,本能選擇遠離。
慎才人流産一事,終于水落石出,烏衣隊拿到林良人的時候,她二話不說,咬了牙裏劇毒,七竅流血而死。屍體棄于亂葬崗,被野狗分食。慎才人小産後傷風,拖了半個月去了,葉才人被一輛油壁小車送到乾明山夏尼寺清修,明面上是為葉妃祈福。後宮來一次全面大清洗,太後的舊部多數回家養老。雖說不能百分百保證細作絕跡,大頭目一死,底下動作收斂了很多。這個結果并不能讓清流派滿意,他們認為林良人在後宮無權無勢,是替了榮才人的罪。皇上在垂拱殿宣了慎才人之父觐見,據說當時書房遣開衆人,密談良久。齊大人一臉菜色出了皇宮,回家就寫辭官的折子,大儒齊明演突然中風,派去醫治的太醫回報:時日不多,清流派就此偃旗息鼓。以太後為首的權貴派勢力也有所削弱,太後以抱病,哭鬧,絕食等等做法并未讓皇上為此買單,顯然她做皇後時和先帝玩的夫妻情趣并不能逼兒子就範。相反,太後不慈的形象已經在大周臣民心中有了定數,皇上皇後孝順而不愚昧的行為得到衆人的認可。景鄉侯為了女兒的後位,國丈的美夢,開始夾緊尾巴做人。熙寧帝終于不再完全受制于兩派的勢力制約,開始展露拳腳。
這一切在翠微殿混吃等死的那位娘娘無關,後宮的敵人一日日減少,又一日日加進了新人,她純粹是把這事當成了升級打怪。低調的林良人,跋扈的慎才人,嚣張的葉才人,都是世家各方送給皇上玩的玩具,興致來了,逗弄幾下,用不上了,直接丢棄。她的聰明淡然也讓他心裏暗暗吃驚,女人太過聰明讓男人感到害怕,過于愚笨讓男人覺得無趣。她的聰明好似一灘淺水,一眼就被他看穿,卻能迷惑其他人。不是藤蔓,不是大樹,只是一棵暗夜優昙,閑時沉眠不開,月夜華庭,香缭霧繞,美的動人心魄。只讓他一個人看見,這種美,這麽媚,像沙蠶一般日日夜夜咬着他的心口,讓他酥軟沉醉。
她從來都知道,他看她的眼神,最愛的永遠是自己,對方永遠是心裏的第二順位。這樣的愛真是太涼薄,也太自私,卻又是宮裏最合适的距離。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一晚上,現在才成功,jj真是夠了。
慎才人副本完,下章開始包子。
謝謝岚婧姑娘的地雷。
生活不是小說,相愛就去争取吧,不要想我一樣收場。努力在調整情緒中,希望不要影響到文。謝謝姑娘們的鼓勵。
☆、皇上吃醋
熙寧四年五月,一夜傾盆大雨,隐隐雷聲隆隆,冬蟲怕主子被雷驚,戰戰兢兢的守着帳子外面,窗外的雨聲,時而沒了聲,時而磅礴霹靂,五更時分,雨後現了金烏,檐下的碎玉,點點滴滴階上鳴響。
沈懿之迷迷糊糊只覺得空氣格外清爽,又比平日多小寐幾刻。懶懶起身,畫眉着裝,窗頁上沾濕的碧雲天紗格外剔透,和那雨後湛藍的天幕一樣,都散發這清新怡人的香氣,沿着洞開的窗口望去,冷香微風徐徐吹來,帶着翻新泥土的芬芳,盛水美人焦的清甜,塗油肥綠樹葉爽利。這樣充滿詩情畫意的早上,真的讓人很想振臂高呼,活着真好!別指望這位娘娘此情此景來個吟詩作賦北窗裏,她最想做的是大吼幾聲,國罵幾句,要宣洩心中的快意,為了不被當成神經病,這些抽風行為都在心裏默默實施了一遍。
用完早膳,小雨連綿不絕,這會披着蓑衣,踏着木屐,在雨中青石板上漫步,風流惬意啊。冬蟲一看她發呆傻笑的表情就知道要壞事。他們這位娘娘,人是極美,性子也好,皇上寵愛,就是有個毛病不大好,偶爾來個發呆傻笑,不出意外絕對要捉弄人。這幾年貼身服侍,讓冬蟲自以為掌握了娘娘時不時抽風的規律,她适時說:“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娘娘您最喜歡這句了,老是念叨,可不是形容這般好天。”
沈懿之眼裏精光一閃,用贊賞的目光瞅着這位貼身宮女,笑道:“冬蟲啊冬蟲,你真是本位心裏的一條蟲。”
您不要用這麽美麗的表情來說這麽惡心的比喻好不好,娘娘又一次刷新了冬蟲心裏的下限,她忍着抽搐的沖動,說着:“奴婢謝謝娘娘誇獎,雨中散步委實浪漫,卻不想這細雨如針,清風如扇,全往人身上招呼。不一會兒,鞋上衣上半透不幹,黏黏糊糊,凍凍縮縮,着了風寒不打緊,沒了風度才不好看。”
沈懿之有時候喜歡開點小玩笑,不過她最怕麻煩,什麽麻煩什麽就不想幹。冬蟲還真說到她心坎裏了。知道這姑娘平時是話多了點,卻着實為自己着想,并未惱。因她喜歡臨窗讀書,桌椅茶水一應俱全擺着,閑閑的倚在美人靠上,大抵是夜裏睡的多,白日裏太陽穴裏的經脈跳的歡快。冬蟲機靈的上前幫她按着穴位。
“娘娘,今日您頭不疼,就別費神讀書了罷。”倒不是沈懿之是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上進青年,實則是古人的生活實則無聊,她又閑不住,心裏有些話無人可說,付諸于紙上又太沒安全感,索性尋了古書文字,得了一兩妙句也能樂上半天。
雨後粉鈴铛花穗搖搖欲墜,獨獨落了飄零之意,闌珊可愛,她吩咐夏草帶着花籃去采些鳳仙花來染指甲。沈懿之記得舊年在鄉下外婆家的時候,曾摘了門前的鳳仙花合着綁在指甲片上,過後泛點紅。古代染指甲前期步驟和講究特別多,也就是富貴人家有錢有閑去享受。夏草帶來一群宮女,用着琉璃碗盛好花朵,有人用花臼碾花汁,然後用細網布篩子仔細過濾,用花杵将方盒小格裏的粉末合着花汁攪拌,就像是現代流水線上做工一樣,小宮女們動作優美,神情喜悅。沈懿之坐在貴妃椅上,好奇望着緋紅淺白的粉末,冬蟲在一旁介紹道:“娘娘這是礬石、千層紅、細鹽、紅砂末、石灰、珍珠粉。”
“什麽,還有石灰!”她舔了舔嘴,很想問着東西不會有毒吧。
冬蟲托着她的手,用細棉布沾水仔細擦過,不解她為何這般驚訝,解釋道:“只是少量石灰,着了好上色。”
沈懿之又不放心問了一句:“可都是這麽染。”
“回娘娘,都是這樣染,這是娘娘的分例呢,您往日不肯用。”夏草嚷嚷回道,這兩年她又長開了些,面容皎好,聲音脆然,只是不改愛玩愛鬧的性子。冬蟲私下底委婉說過,請沈懿之敲打下夏草。沈懿之喜歡爽朗的性子的姑娘,做事不算靠譜,說話卻從不隐瞞。十七歲的年紀何必和她這個僞蘿莉一樣裝深沉。“宮女們用鳳仙花汁随便一染,不管是紅的黃的能上色就算成,娘娘玉體尊貴,用的是宮內秘傳的染指法。用香露銀粉摻雜其上,便是蝴蝶蜜蜂也能招來。”
沈懿之好奇看着,染指甲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來,在現代她連個指甲油都不會刷,夏草先用指甲鉗把她的指甲個個修成長圓弧形。一層層刷上去,這種不是在指甲上染顏色,和現代刷的指甲油挺像,都是鍍上一層緋色珠玉光,閃着點點銀沫,光彩動人,有暗香盈袖。連手指的主人都看呆了去。
等待是個漫長的過程,冬蟲不讓她碰東西,出恭,冬蟲給提裙子,喝茶,夏草服侍,吃飯都是她們給夾到口裏。沈懿之哭笑不得,足足等了三個時辰才好。誰說古人沒電腦沒電視就無聊一天,塗指甲就能弄一天。
大功告成,沈懿之抿起嘴角,笑了起來。唇畔笑容如花綻開,伴着淺淺梨渦,外面的門就猛地被撞了開。
暗驚之下,笑容僵在臉上。她低頭回眸,看着那道重紫金龍身影緩緩而入,顯得格外鮮亮。小乙遞一個眼神,沈懿之瞧着是皇上不讓通報。眼簾微垂,再擡起頭時已換上清淺溫婉的笑容,極柔極暖。即便隔着影影綽綽的簾子也能接受到溫暖的照拂。
她迎上趙煦,看向他,語氣裏不自覺帶來一絲嬌嗔:“皇上這會趕着雨來,怎得不等雨停,淋着了可不好。”
他大手撫上肩上亂動的小手,淡淡笑道:“哪有那麽容易着涼,愛妃當我是三歲小兒呢。”攬着她削瘦的肩,一同往貴妃椅上坐去。
因肩上衣衫并未有濕意,她拿着手巾輕輕擦了擦他的面上的水珠兒。
趙煦任由她的動作,大手從她的肩順到脊背,兩塊凸出的蝴蝶骨展翅欲飛,如此迎風能倒的美感讓他心驚。“懿之別再瘦了,朕一只手就能掐住。”
初夏以來,幾場雨帶來炎夏的氣息,沈懿之身子耐不住熱,一應飯菜全咽不下,只能堪就些水果粥類,把冬天蓄養的肉全消減了去。往年夏天苦夏是常态,今年卻是最為厲害,太醫診脈也瞧不出個啥,一日一日人比黃花瘦。她沒和人說,自己口裏乏味,吃什麽都嘗不出來,冰涼的手指觸到他溫熱的掌心,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這幾日多吃了些,還胖了,皇上可是冒雨來瞧臣妾吃飯的。”她睨着他,打趣道。
“傳話下去,愛妃胖一斤,朕就有重賞。”他對着簾外曹德的方向道。轉過身來,道:“今日綿綿細雨,朕想愛妃定然無處消遣,來陪愛妃說說話。”
不知有什麽話讓皇上冒雨前來,沈懿之歪着腦袋想了想,皇太後六旬萬壽,皇上特意開了恩科之試,考取拔貢,朝廷入冊,三甲出爐就在近日。
“皇上自是得了新人,所以這般喜笑顏開。”
趙煦哈哈大笑,說着:“今日朕在大殿之上召見了新科三甲,狀元乃是故人,朕既為大周有了新狀元而喜,也為故人終于得償所願而高興。說來,這位故人和愛妃頗有淵源。”
沈懿之擡起頭來,嘴角下意識噙起一抹笑,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那冷意一閃而逝。依舊笑道:“皇上聖明,大周之福。臣妾恭喜皇上喜得狀元。”
他牢牢扯住她的手,用兩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蔡晉原乃是恩科狀元,懿之開心吧,今日也能加餐多食。”聲音雖溫柔,卻帶了一股煞氣。
沈懿之心裏大呼不妙,蔡晉原是何許人也,從皇上口裏說出分明是她的故人。冬蟲夏草也未曾提過此人,原身究竟和此人有何關聯。她張嘴欲言,卻被他的大手捂住,喃喃道:“懿之當初是朕不好,不該在當街搶人。事情已經過去多年,我們現在也過的很好,你就原諒朕。”當街搶沈懿之是他這輩子做的最荒唐也是最正确的事,他們的緣分一早就不是天注定的,是他搶來的。
她被弄糊塗了,此人還和當初搶她有關,莫非是搶人的幫兇,不對,幫兇得了狀元,皇上為什麽說自己會高興。“舊年往事如青灰,皇上不必糾結。”
雖然她話語柔和,态度正常,卻更讓他惶惶不安,苦笑道:“有因必有果,懿之不必那話來安慰我,你心裏不開心要告訴我,不要憋着。”
沈懿之被他的話噎住了,她哪裏不開心啊,皇上您真是想多了,試探着問:“臣妾不開心會告訴皇上,皇上有不開心的事也要告訴臣妾。”
他長長籲了一口氣,緩緩道:“你曾和朕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朕就是大周的天子,做了違背上天的事,老天爺處處容忍朕,朕也不知道哪一日,這天會不會也變了,變的不容朕掌控。”目光悠遠,似想到了不好的事,臉上盡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