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4)

些女人太可怕了,看公子的眼神簡直要吃了您。”

“其實這條街上不止有勾欄,還有小倌館。大家都在可惜我的眼光不好。”趙煦一副你懂的表情。

大周風氣開放,達官貴人玩小倌不在少數。曹德體型胖,臉上卻膚白發亮,有些往那方面想都是少數,大部分都暗暗感嘆好一個翩翩佳公子。曹德這會真哭了,用肥短的手指蒙住臉,露出兩條細縫,這般掩耳盜鈴走到了紅樓閣。

老鸨熱情的将趙煦請了進去,“聽聞餘小姐琴藝一絕,小生今日特來請教。”他不理老鸨的推薦,直接點了頭牌。

老鸨一愣,做這一行練就了火眼金睛,誰有錢誰舍得花錢,一眼看穿。她看這少年穿着不俗,氣質不凡,定是權貴之家的公子。以為他是來嘗新鮮,沒想到一來就點了頭牌。不敢得罪,還是讓丫鬟把餘三四叫了下來。

趙煦只是和餘三四彈彈琴說說話就回宮了,曹德把心放回了肚子裏。翌日皇上就将八皇子叫了過去,道了一句年少輕狂。皇後連屁也沒放一個。從此以後,趙煦成了花街柳巷的常客。

皇後肚子的孩子還是沒有保住,因為未滿三個月,知道的人甚少。皇後這次傷了根本,纏綿病榻不見起色。

燕國的蕭彌勒把大軍開到了慶都邊境,鎮國公帶着三個兒子率領衆将士與之對敵,樊相思的婚期被迫延遲了。

聖德十八年,趙煦依舊留戀勾欄青樓,朝中宗臣對此多有不滿。皇上卻并未發話,封了趙煦為洛陽王,關中山西皆為其封地。大周的王爺不需要去封地上任,京中建有八王府。過了幾月,皇上又指婚郭副相嫡女郭青蘅為八王妃,婚期定在第二年。西山圍獵場上,趙煦獵的狐貍兩只,讓一直擔心趙煦身體的皇上龍顏大悅,賜了宮女孟順榮。因八皇子的德行有虧,皇後又未将其養于名下,皇上态度暧昧不明。所以朝臣認為八皇子和九皇子之間五五勝算。

聖德十九年,慶都之戰大勝,鎮國公率部班師回朝,皇上大為贊賞。鎮國公不久因病過世,嫡子薛懷雍繼承了爵位,皇上破例未降其爵位,封二公子薛懷正為從四品的宣威将軍,三公子薛懷明為從四品的定遠将軍,封府謝恩不在話下。而鎮國公薛懷雍丁憂在家,守孝三年,十九歲的樊梧桐還得再等三年成能成親于此同時,八王府的孟夫人七個月小産,剛進門兩個月的王妃成了最大嫌疑人。

雲宣帝擡頭瞄了一眼,又繼續俯首龍案,臉上還是一副嚴厲的表情,眼神裏盡是笑意。

“別跪着了,起來吧。”底下跪着的人雖跪着,背脊挺的筆直。

“請父皇開恩,答應兒臣的請求。兒臣保證絕對不惹生非,跟着蔡太傅和沈大人好好學習。請父皇給兒臣一個機會。”跪着的人是趙煦。如今慶都大捷,皇上準備派人去慶都談議和之事,趙煦聽聞消息,立即求到了垂拱殿前。

皇上看着下首跪着兒子,心生感慨。他不是一個嚴厲的人,卻沒人敢小觑,朝堂內外事無巨細,心中皆有數。後人評價他是個好皇帝,卻被外戚拖了後腿。其實雲宣帝不是将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怎能獨寵一人呢。兩個孩子可以說是皇上一手帶大的,他不像嚴父,倒更像慈母。煦兒太過溫順,他希望能更強硬些,然兒過于霸道,則希望能更溫和。這是煦兒第一次向雲宣帝提出自己的要求,雲宣帝心裏早就答應了,又怕他是一時興起,故刻意為難了下,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

“孟氏小産,朕的第一個皇孫,可惜了。讓她好生養着吧,陸太醫再去瞧瞧。煦兒,當知家和萬事興。”皇上沒有正面回答趙煦的請求,反而提了孟順容。

趙煦的面上露出戚容,這本是他第一個孩子,不明不白夭折,偏還不能查,叫人難以咽下這口氣。“謝父皇體恤,孟氏身子虛,和孩子福薄了些。有王妃在,兒臣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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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本來擔心他是因為痛失愛子,找機會離開京城療傷。又怕他懷疑郭王妃,導致家不安寧。趙氏皇族的子嗣甚是艱難,此次的孟氏小産的消息讓皇上的頭上添了幾根白發。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有生之年想看皇孫,恐怕難了。

“你母後身子一向不大好,身邊離不了人,你這次代朕去吧,讓烏衣隊暗中保護你。去吧去吧,去見識下大周的河山,胸中有丘壑,方能成大業。”

這一行走了一個多月,到達了北地第一城慶都。迎接他們的是一個殘垣斷壁,滿目參與荒涼地帶。寒風攜着黃沙氣勢洶洶撲來,衰草在風中嗚咽,城牆上慶都的牌匾掉了一大半,烏黑發亮散着腥氣。

“上面染的都是将士們的血。”同性的沈大人是個美髯公,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城中的行人少的可憐,他們衣不蔽體,蓬頭垢面,偶爾過來的好奇目光,其餘的人臉上盡是漠然。

太守是由人擡過來的,身後跟着一群老老少少,他在師爺的攙扶下哆哆嗦嗦下了椅子,跪着地上道:“微臣率領慶都百姓恭迎八皇子,蔡太傅,沈大人。”

大家都盯着上首唇紅齒白的年輕人,趙煦心裏翻江倒海一般翻滾着,他是金樽玉馐養出來的,每天生活在奢靡富貴之中。而慶都為了抗擊大燕,臣民付出了他們的一切,他做了什麽呢,坐享其成。

他緩了緩心神,親自扶起了那位中年太守,兩腿不便,卻還給他下跪。趙煦覺得自己難以消受。

太守睜着渾濁的雙眼欣慰的接受了趙煦的攙扶。此刻趙煦代表的是皇家的态度,對他們表示感謝。

慶都苦寒,遭此大劫,城中青壯年多數為國捐軀,只剩下老弱病。。趙煦命人将帶來的物資全分發給了老百姓,又要随行的太醫給太守及城中百姓治病。

另一方面,和大燕的談判并不順利,燕國多數為高原,百姓畜牧為生,為了提高戰鬥力,燕國皇帝一邊學習漢族禮儀,一邊開始實行全民皆兵政策。人人能打,個個骁勇,委實是塊難啃的骨頭。他們觊觎大周的繁華,時而大戰,時而小騷擾,邊境百姓防不勝防。大周出大部隊,他們就偃旗息鼓了。顯然他們的國師明白自己的優勢,在談判期間獅子大開口,竟要求大周歸還他們的土地,并割地賠償,連年進貢,才願意和談。

蔡太師和沈大人每日和燕國使者據理力争,進程緩慢。趙煦跟着學到了不少東西。一直以來他養于深宮,拘于京城。為了在皇後底下讨生存,不得不夾着尾巴做人,眼界自然小了。此刻慶都之行讓他大開眼界,對皇子這個身份有了與有榮焉的感覺。

年前,雙方終于達成共識,簽訂了五十年免戰的條約,其中包括大周歸還占領的燕國土地,兩國同商,互通有無。遠在京城的沈夫人母女遭遇大禍,雙雙遇難。

聖德三十年,雲宣帝駕崩,趙煦登基,年號為永嘉。永嘉四年底,大燕攻入京城皇宮,皇室盡數被屠殺,無一人生還。歷時一百二十五年的大周朝就此覆滅。

趙煦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自己做了皇帝,大周被滅,他冷汗泠泠驚醒,發現自己待着密封的櫃子裏。一把推開頭頂的木板。眼前白紗白布白色蠟燭,白胡子老道笑眯眯看着他:“世事難料,天意難測,既是如此,當珍之重之。陛下有貴人相助,切莫重蹈覆轍。天象已變,塵緣已了,老道将雲游四方,歸隐山林。”

他回到了聖德三十年,京城未破,衆人安好,父皇也還在世。他因為未仆先知,希望能改變這場禍事。這輩子他不能沉浸于山水字畫之中,有要守護的人,有要守護的地方。

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知道沈懿之就是生命中的貴人,父皇臨終前和他說的兩句話,沈朝宗在外面已經游歷夠了,讓他回來輔佐你吧。如果你以後遇到心愛的人,那麽一定要記住,只有掌控全局的力量,你才能保護她。

作者有話要說:皇上是重生的!明天開始繼續走主劇情。說說更新,太妃除了星期四一直日更,預計教師節左右才能完結了。皇上的番外大概還會寫三個。如果大家想看其他人的番外,可以點。

然後 昨天開了新文《奮起吧,農女》,是農婦題材的,楠竹還是溫柔型,一對一。也是日更,太妃完結的時候,那文預計也肥了。裸奔的人同時更新兩篇,鴨梨很大。

以上 謝謝所有人支持。

☆、皇上落難

翠微殿中擺着九株五尺高的橘色珊瑚,流光溢彩,美不勝收。.沈懿之仔細研究珊瑚的紋路,結果發現還是一無所獲。貴妃略提了提音量,道:“姐姐的意思是?”

沈懿之側身對嘴邊冒着白星兒的貴妃道:“妹妹且喝口茶潤潤喉,容姐姐好好想想。”

貴妃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眼巴巴的趕到翠微殿就為商量二帝姬和大皇子的百日宴,這個親娘倒好,屁都不放一個。好歹讓她知道是香是臭麽。

沈懿之偏着頭,思緒飛到了回宮拜見太後那日,說到最後,太後的語氣軟了下來,還說錯過了自己生辰,把這叢全國最大的珊瑚送她,并要貴妃和她商量給兩個孩子辦百日宴。各宮各殿聞風而動,個個奉上了貴重禮品,恨不得黏在翠微殿了。

“太後娘娘賞賜的珊瑚舉國難尋。妹妹你瞧,這株比起皇後娘娘殿裏那株如何。”沈懿之記得皇後也是得過珊瑚的,看來太後娘娘的習慣還沒變。珊瑚這東西,先不說多貴重,你收着只能放在正殿擋風,來來往往的人少不得念及太後仁厚。沈懿之回宮第二天帶着兩個孩子去給皇後磕頭,皇後病着呢,不能理事,在仁明前磕頭了事。

貴妃手揭芙蓉白玉杯蓋,邊吹着滾燙的茶水,不防被這句話驚到了,擰起茶水往嘴裏灌,借以掩飾自己的情緒。想法是好的,結果是出人意料的。那茶瞬間就把嫩生生的舌頭燙出幾枚大泡,咽了下去。

“妹妹,可是茶不順口。來人。”沈懿之眨眼喊道。

貴妃順過氣來,擺擺手道:“姐姐這六安茶極好,妹妹貪杯,多喝了幾口。”貴妃這人就是要面子,這話誇了沈懿之,也有岔開話題的意思。

沈懿之笑眯眯道:“這好東西可是皇後娘娘賞賜的,皇後娘娘仁明慈孝,本位離宮有一段時日,卻沒想到娘娘得了病症。梧桐妹妹可知其中內情啊。”

貴妃的嘴巴腫的老高,有點像肥香腸,她握着沈懿之的手哽咽道:“姐姐,你是個頂頂善人。卻不知道皇後娘娘表面仁慈,內裏啊。就說她身邊的大宮女浮雲,皇後娘娘竟把野貓和人一起捆在袋子裏。這話旁人不知道,姐姐你知道就行,別說出去。”

沈懿之大吃一驚,皇後怎麽有點像破罐子破摔啊,這事做的滲人,她全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七日後就是二帝姬和大皇子的百日宴,按規矩是要大宴群臣,賜名封號。只是姐姐你也知道,現在邊關戰亂,這宴要如何辦,還請姐姐示下。”百日宴的向來大辦特辦,歷來還有大赦天下。按理說宸妃一胞雙胎,規格上更要大些。皇上禦駕親征,宮中歌舞升平恐是不好看,不辦又讓人将大皇子看低了去。怎麽辦,辦什麽程度,不好把握。她當家理事的還是要看宸妃的意思。

沈懿之不想接這個皮球,笑道:“辛苦妹妹了,妹妹做事周全,太後皇上都贊賞有加,姐姐是把妹妹當親妹妹看的,自然信的過。妹妹放手去做就是。^//^”

貴妃還欲開口,冬蟲面帶急色的進來行禮:“娘娘,二帝姬哭的厲害,娘娘且去哄哄。”

貴妃見狀只得告辭,沈懿之對貴妃抱以歉意一笑,跟着冬蟲去了暖閣,卻是安靜的很,心裏存疑。昭女臉上挂着淚,睡夢中還抽着小鼻子,沈懿之摸了摸她紅彤彤的小臉,有些燙手。

“冬蟲,你去請太醫。”她拿毛巾輕輕擦拭孩子的臉蛋,吩咐道。之前還以為是冬蟲說孩子哭,借以趕走貴妃,原來是生病發燒了。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她拿眼看着奶媽,昨晚抱着昭女睡覺還好好的。

奶媽戰戰兢兢地回道:“回娘娘,二帝姬中午吃了奶就開始哭,奴婢哄了很久還是不肯停,發現臉上紅的不正常,就讓人請了冬蟲姑娘來。”

話未落音,昭女就在母親懷裏悠悠轉醒,張嘴吐了幾口奶。沈懿之哪裏受的了,簡直剜心之痛。抱着孩子就要往外沖,奶媽宮女跪了一地,死命勸道:“娘娘,外面風大,帝姬不能着風。”

她看着病貓般的女兒,猛的止住了腳,有機靈的馬上去路上迎太醫。

陸太醫是跟着冬蟲半跑進翠微殿的,他一進門就瞧見宸妃那雙冷月寒冰的似的眼睛,顧不上行禮,就去看帝姬。

“娘娘。”冬蟲回首看着,娘娘白紙似的臉上凝着豆大的汗珠,渾身抖的不成樣子,眼睛木木的過來,聲音沒有起伏,道:“她吐了,她吐了。”

陸太醫搖頭晃腦數着脈搏,又将小兒的嘴張開,用銀針試了試嘔吐的奶水。方正色道:“啓禀娘娘,帝姬是感染了風寒,待微臣開幾付方子就好。最好是讓帝姬親自服用,效果更好。”

“太醫,昭女沒事吧。”她看了昭女片刻,似乎在消化這一事實,然後露出苦笑。

陸太醫垂着眼簾,安慰道:“娘娘不必憂心,帝姬服藥後自然會好,只要這燒退下來就沒事了。”

發燒!她記得表哥家的孩子就是因為發燒沒有及時送去醫院,最後轉為肺炎夭折了。昭女的身子壯的跟牛一樣,怎麽會生病。如果不是趙煦禦駕親征,如果不是太後要急召他們回來,如果不是九王爺在途中設下埋伏,昭女怎麽會生病。她的兩個孩子,是造了什麽孽。一個一出生就折了腿,一個才三個月就得了風寒。一股怨氣積在胸口,趙家就沒讓人消停過。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她緊緊抱着孩子,道:“奶媽也辛苦了,這幾日就下去休息,本位親自照看帝姬。”奶媽也是由洛河跟着過來的,一路颠簸驚吓,奶水恐怕也不太好了。現在立馬去找其他奶媽,恐又不放心。索性讓小廚房熬些粥品并□來。

奶媽不敢求情,娘娘沒有發作他們已經是最大的恩德,畢恭畢敬下拜退下了。

昭女後來又吐了兩回,小肚子癟癟的。偶爾嗚咽兩聲,撓到沈懿之心口又痛又癢。她給冷毛巾給孩子敷臉,在水盆裏用太醫特制的藥水洗了澡,換上幹淨衣服。小姑娘任由娘擺布,一只眼閉着,一只眼半合着。晚膳時分,用銀勺子給喂了些五谷雜糧粥和蘋果泥。沈懿之心略安了些,放了糖的中藥,昭女是如何也不肯咽下去的,她哭的撕心裂肺,為娘的狠了狠心,讓丹碧和夏草一個捉孩子,一個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娘娘,太後娘娘下旨請您去慈元殿。”冬蟲急道。

沈懿之心裏存了火,冷哼道:“知道是什麽事嗎。”

“一夕姑姑親自來的,說是邊關來戰報了,奴婢探不出半點口風。”

沈懿之冷齒笑道:“知道了。”

春寒料峭,更深露重,慈元殿裏冷風四起,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臺閃着如豆子般的火光,眼看就要熄滅。一雙蔥白玉手執金剪利落的剪去燃盡的花芯。紅燭又舔着火舌旺起來。

“姑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貴妃将手中金剪放在宮女舉起的案上。

明亮的燈燭讓側殿一覽無餘,太後半躺在六柱萬字不斷頭鑲楠木床,頭上纏着玄色布條,手裏塞着鎏銀百花香爐掐絲琺琅的手爐。她臉上泛青,印着鬓邊銀色。“你當然不着急啊,煦兒還沒和你圓房,說不定你心裏巴不得呢。”太後火大的嚷道。

貴妃也不辯白,只輕言軟語哄道:“姑母你是要侄女去死麽,侄女這條命是姑母給的,姑母什麽時候想拿去都可以,只是現下不是死的時候,侄女願姑母萬壽無疆。”

“說的好聽,宸妃呢,琛兒來了麽。哀家要帶着琛兒。”太後不屑道,臉上皺紋卷成老樹皮,實在可怖。

沈懿之剛踏進慈元殿就聽見兩姑母的對話,她裝作不知,由着一夕姑姑領進了側殿。

“臣妾給太後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不知娘娘召喚臣妾所為何時,今日昭女身患風寒,臣妾走不開,萬請娘娘恕罪。”她彎了彎,也不去看太後。意思是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耽誤正事。

太後也不是蠢人,話還是聽的懂,要是往常,早不知在她手裏死了多少回。她按捺住心中不悅,訓斥道:“小孩子家家,有什麽大病,你是怎麽照顧孩子的。皇上在邊關出了事,哀家召你來,就是讓你出個主意。”

“臣妾惶恐,昭女乃是皇家血脈,怎可輕率。貴妃娘娘足智多謀,定能為太後分憂解難。”她心下一沉,面上不露,平淡安靜的回答太後的問題。

太後瞧着宸妃這模樣,什麽拿喬的心思都沒了,只要想到被那母子折磨死,恨不得一頭撞在柱子上。不過太後養尊處優多年,怕疼。當即撲到床上嚎吼大哭,“我怎麽如此命苦,兩個惡婦還敢欺辱我,先帝啊,您睜眼看看,帶臣妾走吧。”

沈懿之微微擡頭看了一眼,臉上無任何表情,眼神如刀鋒刮過。太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神色,連哭也忘記了,前言不搭後語道:“你把琛兒要看好,哀家可就指望他了,宸妃啊,煦兒他他出事了。”

“皇上被燕國六皇子捉了,還有沈将軍一并!”貴妃輕聲道。悄悄打量着沈懿之,只見扇子似的睫毛輕輕顫動着,白着一張臉,死死盯着自己,全身僵直站着。

她突然不忍再說下去,宸妃本應該是大周最幸福的女人。兒女雙全,皇上寵愛,有着顯赫的家世。此刻卻沒人比她更可憐了,皇上和沈将軍被抓,兇多吉少。

“你別急,只是被抓,燕國顧着大周,不敢亂來的。”她說着自己也不信的話。燕國的先帝就是被薛将軍射死的,難保對方不會拿他們出氣。

沈懿之想起出征前夕,他和自己說的話,北落師門,兇兵之兆也。平心而論,趙煦的皇帝做的中規中矩,他本不擅長帝王之業,只是盡力學做守成之君。西北一戰,傾盡了大周財力物力,容不得輸。沈懿之并不贊成他去禦駕親征,再聰明的人面對自己不熟悉的領域一舉成功不容易。趙煦當時是這麽說的:“很久以前,我的理想是做個畫師,皇帝畫的畫,受到全天下追捧。後來畫的萬裏河山全成了別人的版圖。我的一生早已注定,大周不需要一個征伐四方,開拓疆土的君王。百姓安居樂業,朕做幾十年毫無建樹的皇上,生下繼承人。這樣就夠了。燕國不讓朕有這個機會,朕不會答應。懿之,朕不懂打戰,不懂帶兵,朕願意去禦駕親征,為大周浴血奮戰的兒郎們鼓勁。你瞧,朕還是有點用處不是。”

沈懿之這一刻突然懂了,他總是委屈自己,成全別人,這一次是把自己的性命都舍下了。他說自己是個平庸的皇帝,卻是最敬業的,史書上再也找不出的。

她片刻後才擡起頭,無視太後的悲情和貴妃的內疚。問道:“鞑子要怎麽樣才肯放人,大周投降!還是割地賠償!”這一刻,驚訝于自己的平靜。

“鞑子要求大周奉上半壁江山,俯首稱臣,年年進宮,還要....還要....”貴妃漲紅了臉,實在是說不出最後的話,拿着帕子直戳心窩,眼淚不要命的狂飙。

太後氣喘籲籲道:“閉嘴!”

沈懿之聽了這話,心裏更加不好受,燕國的要求竟是一個比一個過份,是看大周無人呢,還是其他意思。“西北戰況如何?”實在不行營救也好。

貴妃哽咽着道:“姐夫帶領将士們大獲全勝呢,都守着西北邊境呢。據說皇上和沈将軍是誘敵深入,中了敵人的奸計,這才.....”薛懷雍是貴妃胞姐樊相思的夫君,兩人成親數年,只得庶子三個。

“容我好好想想。”答應燕國的要求,皇上放不放的回來另說,如果他知道了,恐怕要羞憤而死。如果不答應呢,恐怕也是死路一條。這是個死局。沈懿之心如亂麻,千頭萬緒不知從何想起。

她心裏有了計較,國之大難,不是她一個婦人且能全盤定奪,皇上禦駕親征之前定了蔡沈兩人大人監國,且聽他們怎麽說,再者,父親總會站在他們這一邊不是。緩緩道:“太後且寬心,臣妾一介婦孺,不敢托大。太後娘娘明日召見蔡太師,勇義侯,沈大人。幾位大人定有高見。此外非常時期,為了九王爺的安全,就讓禦林軍辛苦一趟。太妃娘娘也要多加照顧。”

“我兒高見,母後明日就去召見衆位大臣,宸妃呢?”

☆、一夜春風

一夜之間,枝頭的綠芽爆發了,滿樹的嫩葉泛着青黃的油光。蝴蝶邁着肥短的小身子如利箭般沖了出去,滿院子只聽見它歡快的汪汪聲,咬着小尾巴上的鈴铛兒撒歡兒。

看管蝴蝶的宮女急的滿頭大汗,又不敢大聲呵斥,心裏暗暗祈禱小祖宗別弄這麽大動靜。

“怎麽回事,把蝴蝶鎖起來,別沖撞了。”一夕姑姑面無表情的吩咐道。

衆人都小心翼翼屏氣凝神,蝴蝶聽見熟悉的聲兒,撅着小腿就要撒嬌。因平時它是做慣了的,哪裏曉得人的心思。一夕姑姑也冷哼一聲,立即有機靈的把蝴蝶抱了出去。

不過是個玩物!一夕姑姑出神望着地上鈴铛。蝴蝶是先帝專門送給太後的禮物,不過蝴蝶不是一只狗,是一群狗的名字而已,哪只狗能活三十年呢,老死了,換只一模一樣新的來罷。太後門兒清,底下人自然是陪着玩。

太後此刻在慈元殿召見了蔡太師,郭丞相,沈副相,以及京兆尹張離,并有宸貴二妃做陪。皇上被俘,京城戒嚴,雖說未昭告天下,權貴之家都心知肚明,恐怕天要變了。

“犬子無能,令陛下深陷囹圄,微臣罪該萬死。”沈副相滿臉哀戚,朝高位上的太後行三叩九拜大禮。

沈懿之看着眼前形銷骨毀的父親依舊挺着脊梁叩拜,立即起身同老父跪在一起。天下的父母都認為孩子不出出錯,要出錯也是受了別人的引誘。如果說太後沒有把怨氣撒在沈安之身上,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是親生孩兒 ,她最關心的還是會不會波及自身。皇上和沈安之一同被困,至少還有被救的希望,且沈副相和沈宸妃還是她要依仗的呢。

太後這會心裏的芥蒂全消了。擺了擺手道:“宸妃扶你父親起來吧,這事都怪鞑子險惡,沈将軍忠心為國,足智多謀,必能脫困。”

一旁做和事佬的郭丞相打着原場道:“微臣以為當務之急不是論誰有功有罪,是派兵把聖上救出來,拖的越久越不利啊。讓沈将軍戴罪立功!”

沈副相扶着女兒的手慢慢起身,迎上女兒滿是心疼的目光,心上的歉疚愈加重了一分。

蔡太師是三朝元老,須發全白,臉色紅潤,像極了年畫上的老壽星,他聲如洪鐘,拱手道:“此事需從長計議,切不可魯莽從事,反而誤了大事。微臣以為鞑子已困了聖上和沈将軍,為了交換更多的利益,陛下和沈将軍無大礙。微臣以為,應該兵分三路,薛将軍在邊關壓陣,暗中派人營救。同時派人去邊關假意和談,讓鞑子放松警惕。”

“朝中大事,臣等懇求太後娘娘垂簾聽政,以正視聽。”

太後颌首稱道:“朝中之事還得多仰仗諸位,辛苦各位大人。”

慈元殿側廳正中的銅鶴香爐吐出淡淡的寧神香。沈懿之坐于上首同父親說話。雖說是父女,但君臣有別,沈朝宗還得給女兒行禮。沈懿之悄悄別過身去,心裏給父親道了千萬句不是。

“請娘娘保重玉體,為皇子和帝姬打算。”沈朝宗擔憂看着形容憔悴,眼底泛紅的女兒。

沈懿之微微苦笑,昨夜聞的驚雷,如被劈身焦。抱着昭女一整夜為她擦身散熱,渾身上下紮了針一般鑽心疼,胸口腦子塞滿了積水的棉花,每呼出一口氣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明白,這種疼這種堵比生孩子還難受千百倍,因為是沒有希望的。當初在郭青蘅手裏就嘗過瀕臨死亡的味道,那種一步步走向死亡,心跳如鐘擺一樣越走越慢,最後咚的一聲停止,霎那間,日月輪換,潮海倒流,山川傾倒,一切都陷于無休止的黑暗。悲涼,苦澀,絕望,毀天滅地将你覆頂。

趙煦不知不覺已經參與了她的人生,他們相知相伴相愛,然後相融相依相傍,這一次,她的理智再說千百次其實沒什麽大不了,其實不是非他不可,其實他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好。感情還是如潮水不可抑制,他所有的好與壞,苦和樂都這一刻統統淪為背景,只要他還活着,便什麽也不重要。

沈朝宗看着沈懿之哀傷不語,他想起不知從何時起,那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頭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為母則強,他從她身上看到很多,有母親對孩子的不舍,有妻子對丈夫的無盡擔憂,有臨危不懼看透大局的見識。這樣的女子是困苦磨砺出來的,沒有哪個父親是舍得女兒受苦受難,她的身份注定要承受得氣,人呢,經得起禍患,受得起福氣,才是一世安穩。

“父親,按太師所說,皇上和哥哥險為夷指日可待。臣妾會照顧好琛兒昭女等他們回來。”沈懿之想來想去,趙煦此去兇險,必有安排。蔡太師和沈副相是不二人選。

“娘娘有如此胸襟是大周的福氣。”沈朝宗略帶了幾份憂悒。實則在座的兩人都知道蔡太師的方法太穩,成數只有五五。人總想把事往好處想,盼着能成。

沈懿之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神晦暗難明,道:“臣妾和皇子帝姬的福氣是皇上給的。” 這個世道皇位大多是父子相傳,偶爾才有兄終弟及,比如太祖皇帝,他是沒有兒子的。趙煦上戰場,以防萬一,定是做了安排。問題是趙煦從未流露出這方面的打算,沈懿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這個位置上,琛兒不争,不僅後宮無活路,趙煦也回不來!

沈朝宗是經過政治風浪的人,自然嗅到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只有皇上是他們的人,所有人才能得以保全。他的沉默自然被沈懿之視作了鼓勵。

“女兒曾在雜中看過一個故事,卻有諸多疑惑,望父親幫忙解答。”沈懿之是在賭!賭趙煦給琛兒留了聖旨,賭沈朝宗站在自己這邊。她經過深思熟慮,将現代的故事娓娓道來。當年雙十談判,毛周一行去往重慶,臨走之前選了劉為接班人。重慶之行艱難險阻,毛周得以全身而退,劉的身份也起了關鍵作用。

沈朝宗聽完故事,沉吟半響,複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娘娘的故事微臣謹記在心,皇上臨走之前留給太師密旨。對微臣言道:立大皇子為太子,以安大周江山社稷。聖心難測,恐日後有隐患。”沈懿之的辦法就是讓琛兒登基為帝,如此燕國手中的皇上已經是個空殼子,沒有價值的俘虜,要挾不到任何人,燕國留在手裏也沒用了。

沈朝宗的話徹底安了沈懿之的心,只要有聖旨,琛兒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至于以後怎麽樣,她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三日後是琛兒和昭女的百日宴,父親母親來見外孫吧。群臣都在,聖旨也該得見天日了。”

翠微殿暖閣裏,沈懿之摸了摸昭女的額發,全一溜兒貼在頭頂上,欣喜把她抱起來,發了汗,就是見好了。用軟布巾子給孩子擦身,換上幹淨衣衫。小姑娘半眯着眼睛随娘擺弄,要是尋常給她洗澡擦身,哭的滿臉通紅。

“這會哭的力氣都沒了,昭女乖乖,都是娘不好。”沈懿之朝女兒嫩頰上親了一口,仿佛入口都是藥味。

冬蟲捧着昭女的換下的衣衫,小聲道:“娘娘,帝姬的衣上都有泛苦。”

“拿去埋了吧,百病百消。”

少頃,夏蟲走了進來,行禮道:“娘娘,奴婢服侍您歇息吧。”沈懿之平時是有睡午覺的習慣,自打有了兩個孩兒,晨昏颠倒,便停了。身子疲乏,精神卻很亢奮,少不得歪會。

昭女在睡夢中吹了口泡泡,貼在娘懷裏又睡着了。沈懿之側卧着把她輕拍,輕聲道:“可是那邊出了什麽事?”

因宮裏是貴妃把鳳印,沈懿之在暗處安排了不少人,曹德随趙煦去了邊關,他手下的人脈現大部分是徒弟小茶在接手。夏草也幫着小茶他們在管事。

“回娘娘,慈明殿那位又不好了。”夏草話說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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