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5)

又不好!宮裏的人都知道慈明殿那位,一年有十個月不好的,好多回都一腳踏進鬼門關又縮了回來。有人開玩笑說,宮裏的太醫就是厲害,能從閻王手裏搶人,可要真厲害,真麽治不好呢。

“前段時間不是說都能吃玩一碗飯了麽,怎麽是吃撐。”沈懿之話語裏含着淡淡嘲諷。皇上離宮,太妃娘娘的病好了大半,人也精神了,吃飯也香了。還不是尋摸着這輩子又有指望了吧。

夏草也打心眼裏瞧不起那位,學什麽不好學小白花,整日就知道裝病。她不屑道:“娘娘,奴婢今日可是長見識了,太妃娘娘原來才是神醫,太醫算什麽。”

“哦,有什麽蹊跷。”

“你猜怎麽着,太妃娘娘把藥全倒在了夜壺裏,想好的時候呢,就吃兩付,不想好麽。也虧得住的慣,屋裏什麽味都有。”

李太妃真豁得出去,看來九王爺的心大的很啊,琛兒登基刻不容緩,就怕節外生枝。沈懿之想了想,道:“夏草,你一定派人看好李太妃,不能有任何閃失。這麽會折騰,看來還活的久呢。”

“可不是,禍害遺千年,好人.....”夏草急忙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老老實實跪着沈懿之面前。

沈懿之眼裏含淚,神色悲哀,被夏草猛然一刺,全身鑽倒刺兒,疼的血肉模糊。淡淡地道:“你這張嘴啊,不适合在宮裏,本位就怕哪日護不住你。過段時間,本位給你尋給婆家。”

“娘娘息怒,奴婢不是有意,奴婢嘴賤。”說罷就要往臉上抽耳光。

沈懿之真怕這傻丫頭打自己,連忙道:“是想讓人都說翠微殿打人打臉麽,那就下手重點。你和冬蟲都大了,終究要嫁人的,你想伺候皇上,本位也可以安排。”

“娘娘,奴婢和冬蟲姐姐都伺候你一輩子。您別趕奴婢走。”夏草以為沈懿之試探自己呢,頭磕的老響。

“好了,仔細青了,起來吧,這都是以後的事。本位且問你,宮裏那兩個新進的美人在疊瓊閣住的還習慣嗎?”新進的美人是南诏和西夏進貢的貴女,一直在疊瓊閣無名無份住着呢。

夏草見她轉了話題,一時也摸不着頭腦,回道:“沒什麽動靜,南诏貴女的遵西夏郡主為姐姐,姐姐妹妹很是親熱。”

“真真妙人兒。”

作者有話要說:新名被編編嫌棄了。于是《奮起吧,農女》。

Advertisement

☆、女人心計

“娘娘,西夏郡主是李太妃的侄女,據說是國主最喜歡的女兒,從小就嬌生慣養,百依百順。”

“既然是嬌生慣養,怎舍得千裏迢迢來和親呢。李國主對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沈懿之嘆了口氣,皇家無情,為了利益別說是親生女兒,就連老娘也能賣。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她的昭女日後定要尋的好夫君也不是那麽容易。

“小茶公公道李太妃是國主的堂妹,因李太妃有九王爺,太妃的父親兄長在西夏氣焰高漲,頗不國主放在眼裏。于是國主便。”

西夏南诏安南高麗年年都有使臣進宮朝貢,各國依附大周,珠寶美人馬匹進宮從未斷絕。歷代皇帝為了皇室血脈純正,都将各國美人賜給了權貴大臣。少有進宮為妃,份位一般是婕妤,死後封嫔,已是慣例。九王爺因有外族血統,自出生就被排除在繼承大統之列。

沈懿之哼了一聲,道:“既然郡主有這份心,本位就成全她。”郡主和李太妃也有來往,他們是姑侄,做了婆媳更好!九王妃張煙背後的勢力不可小觑,張家老二在京兆尹手下任職,各部也安插了不少張家人。請太後親下一道懿旨,張煙自請為側妃,封西夏郡主為正妃。理由便是現成的,成親十年,并無生養。

一夜無話,噩夢連連,沈懿之按太陽穴睜開眼,只見昭女小嘴往她胸前湊,口氣淌了一地。想吃東西,身上溫度也正常,應該是全好了。

沈懿之覺得心裏安定了許多,讓奶媽把昭女抱下去喂奶。

然後轉身問丹碧:“陛下那邊可有消息。”營救這種事,烏衣隊比軍隊肯定專業的多,幸而趙煦身邊還有一半人在。

“娘娘,卑職無能,鞑子十分厲害,烏衣隊只有一人混了進去,他傳來的消息,他們分別将人關押在各處,派人把守。”丹碧抱拳沖道,烏衣隊出手,很少失手,沒想到這次營救行動卻毫無進展!

沈懿之看向園中,花開正好,入眼是一片如霞似霓桃林,粉牆上伸出一枝嬌豔欲滴的紅花,化為心口紮人的血紅。

“下去吧,繼續查,有任何情況回報。”

望着前方芝蘭覆蓋的宮殿,沈懿之拽着衣裙,突然覺得有點透不過氣來。這幾年皇宮最受寵的蘇仙兒,沈懿之一直是把她無視的。他們兩個的關系有些奇怪,一個是皇上的寵妃,一個是皇上的愛人,卻少有交集!

今日的樊英閣依然白日明媚,春風騷然,竹梅蘭随性枝葉交蔓,全無往日的風姿,似長瘋了般繞住了宮殿,只剩下一條狹窄的小石路。沈懿之記得蘇仙兒是極愛風雅的,梅要瘦,竹要直,這會都顧不上了。

“娘娘,這攆過不去,要不要派人将這竹砍了去。”小乙暗罵管事的人不厚道,這地只容一個進。

想到蘇仙兒平日的做派,沈懿之擺擺手,扶着冬蟲的手下了攆。

繁茂的枝葉遮了日頭,濕冷的泥地滋生出絲絲陰霾,沈懿之忍不住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園中泥土蘊含着冬日的腐氣味。宮門大開,一排宮女太監拜俯在門口,為首的宮女臉上看不出端倪,淡淡道:“恭迎宸妃娘娘。”

“都起來吧,”長長的裙擺劃過青石宮門,在空氣中蕩起波紋。

一陣神秘的吟誦聲傳來,合着脆生的鈴聲散在春風中,沈懿之怔了怔,靡迷的聲音念着不知名的曲兒,別又一番绮麗。一個大腹便便的白衣少婦閉眼在窗邊虔誠的念叨。

“你來了,坐吧。”顯然說的對象是沈懿之。

她怎麽知道自己要來,對方好像聽到了這句心聲一樣。

“我會算。”聲音平淡無一絲起伏,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蘇仙兒。

白衣,墨發,玉簪,這一身極素,也極雅,就算是七個月身孕的人,腹部高高隆起,腰肢不可思議的纖細。沈懿之覺得蘇仙兒之前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倒塌了,曾在心裏暗笑她的做作,豈止對方不是在笑自己愚昧。

沈懿之暗暗緩了緩心神,脆生生道:“沒想到你竟會算,可真了不起。”這句話極為随意,就像和密友聊天一般。或許是對方的氣場很足,也或許是對方顯出真實的面目,她也不想裝下去。何況,今天來的目的,不就是攤牌麽。

“我就知道,你不是個俗人,宮裏任何一個人看到我這身裝束,恐怕都吓一跳。而你不過眉毛挑了一下,甚至眼裏還有贊賞。”其實蘇仙兒從一開始說的就是我,沒有把禮教規矩放在眼裏。世人都不喜白,因為這是代表了逝去。非常時刻,所有人争先恐後穿紅着綠,以表忠心。

坐在她眼前的沈懿之,今年堪堪二十一歲,剛生完兩個孩子,褪去了少女的青澀,露出了婦人嬌豔,胸脯鼓鼓,圓臂翹翹,流露出一種自然的風情,不同于做作的嬌嗔,她的美如純如稚子,她的媚與生俱來,如鮮花綻放,如明月升起。

沈懿之剛看白衣确實沒往這方面想,後來麽,也沒那麽震驚!

“俗與不俗都是人,你說吧,有什麽要求。”

“看到皇上最寵的妃子挺着肚子在你面前,怎麽還能如此平靜。”蘇仙兒并不震驚她的回答。這句挑釁也未激起波瀾,她朝底下人瞥一眼,衆人如潮水般退下。淡淡續道:“我知道你命格非凡,并不是這個世道的人。”

沈懿之赫然擡頭!

把這句話在心裏翻滾了數次,确定蘇仙兒知道了她的來歷!

“父親是司天監,我一出生便有些過人的天份,能勘破天機!有道是仙緣厚福緣薄,我能未仆先知,看到很多人的命運,很多事也在預料之中。可是我恨不得沒有這個能力,因為從看到趙煦的第一眼起,便知道,他是我的劫數,終其一生,他都不會愛我。他本應該做個耽于詩畫的庸君,卻因為我的任意妄為,永嘉四年他駕崩了,大周朝也滅了。聖德三十年他的命數被白雲道長改變了,起死回生,回歸正途,我為了贖罪,進宮做了妃子。”

蘇仙兒轉身站起,慢慢走過來,輕輕抓住沈懿之的手,往那高聳的肚子摸去,湊近她低聲說道:“你來摸摸我的孩兒。”

沈懿之呆呆的看着她,手下是綿軟的物事!根本不是孩子!

她明白了蘇仙兒的意思。

蘇仙兒是怕自己不信!索性把肚子的假貨給她看。

太多的信息一股兒在她腦裏亂着,她是穿越的!皇上是重生的!蘇仙兒從頭到尾都知情!

“從寧熙元年至今,我一直做你的擋箭牌,多少陰謀詭計,明槍暗刀往我身上使啊。你呢,無憂無慮,沒心沒肺,我看他為你着急傷心難過,真是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塊,又恨不得我是你。你是他的劫數,我算看出來了,這一輩子,他能得到你對他的感情萬分之一那麽多,他便滿足了。”

沈懿之歪着頭想了想,蘇仙兒每次都是冷眼旁觀,每次都沒有對她造成實際的傷害,甚至有幾次幫了倒忙。

蘇仙兒擡眸睨了她一眼,清冷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他知不知道你的來歷。我故意不說,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喜歡的人,為何如此冷漠反複,如此異于常人。”尾音拖長了調子,帶着些許調皮的味道。

“所以,你也知道,他會不會平安歸來!”她并沒有接話,緊緊拽着蘇仙兒絹白衣裳問道,聲音裏不知覺帶了央求和苦澀。

蘇仙兒不語。

她想到過沈懿之或許會不信,或許會不屑,或許會不解。卻沒想到她半點反駁都沒有,心心念念記得他的安危。內心深處生出無力感漫上心頭。

甩開沈懿之的手,慢慢将目光移向遠處。

“如果他平安要你的兩個孩子為代價,你願不願意呢。”蘇仙兒挑眸,半合着眼睑,扇子形的睫毛上盛滿了金色的陽光。

這回輪到沈懿之說不出話了。并沒有片刻思索,她飛快答道:“我生下來琛兒和昭女,并不是向他們讨債的。”

蘇仙兒似乎并不意外這個回答,在沈懿之的目光中,悵然長嘆:“他的一生子息福薄,齊相宜肚子裏孩子有眼無珠。你的孩子能出生,本就是個意外驚喜。我觀帝星雖黯淡,卻未有隕落的跡象。”

“民間有句俗話:一粒耗子屎壞了一鍋湯,你麽,就是那顆耗子屎。本來我是可以看見所有人的命運,你的出現,讓一切都變了。”蘇仙兒其實郁積的很,沈懿之每次代表就是例外,麻煩。

沈懿之站在那裏,只覺得百爪撓心,恨不得抓破鮮血淋漓來的痛快。眼前這個女人明明就知道,偏不告訴自己!

“你走吧,後日的百日宴我自會去了結孽緣。”

望着沈懿之離去的背影,她輕輕笑一聲,“趙煦啊,趙煦。天下女子何其多,你偏找了個最冷心的。”

翠微殿的衆人看着自家娘娘又是惱火又是着急的神色,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冬蟲緊緊亦步亦趨跟在沈懿之後頭,緊張看着她的神色。難道是德妃娘娘讓主子受氣了,仗着肚子示威!

低低勸慰道:“娘娘,您被生氣,德妃娘娘是故意的,您千萬別中計了。”

沈懿之抱着頭嘆氣:“冬蟲,你真是本位肚裏的蟲。德妃她是故意的,可你家娘娘偏偏中計了。”

“娘娘,您!”冬蟲看着沈懿之用被子把自己卷成圓筒,在床上翻來滾去。這是沈懿之自稱的解壓法,剛進宮的時候就是這般孩子氣,沒想到生了孩子又回去了。

沈懿之不用看冬蟲的表情,就知道她在心裏鄙視自己。蘇仙兒可不是嫉妒自己,嫉妒趙煦對她的好。從情敵口裏聽到那人很喜歡自己,這種嚣張的幸福啊,她想尖叫,想大喊!可是那人眼下生死不明,高興個鬼。蘇仙兒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讓自己高興!對啊,她就是不讓自己高興麽,以她對趙煦在乎。怎麽會讓他出事呢!

“本位沒事,後日的百日宴都安排好了嗎。”她将錦被掀到一邊,又确認了一次。其實她自己也知道是白問,貴妃早就親歷親為做好了完全之策。就待魚兒上鈎!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再更一個趙煦和沈懿之初遇的番外。

☆、皇上番外 (三)

趙煦對沈懿之的第一印象——能吃。他見過的貴女用膳,就連嚼多少下都是有定數的,必要将禮儀做足。也見過慶都的孤兒寡母餓狠了合着泥沙狼吞虎咽。她是很享受吃,完全不受其他人影響。這個樣子倒和晞女有幾分相似。

那三個月,他每天坐在窗前發呆,驚恐的看着原本已經死去的人,又活了過來。他知道每個人的結局,不想重蹈覆轍,想要改變命運。沈懿之的出現就是一個異數。前世的沈懿之只在王府待了三個月就亡故了,他甚至不記得她長什麽樣子。兩個女兒接連意外,沈朝宗熄滅為官的念頭,他上折請求告老還鄉。太後專門問他意見,他當時說什麽來着,恩準,或者是準。太後當時眼神有些奇怪。

沈懿之還活着,這個消息讓他微微驚訝。端午節借着吃團圓飯的機會,特意多看了一眼。當然,并沒有因為這一眼,他有了特別的感覺。這個孩子挺好養,嬌嬌軟軟,白白嫩嫩,他如是想。兩輩子加起來已經三十多歲的趙煦大叔對沈懿之軟妹子開始并沒有啥龌龊的想法。

父皇因為自己聽話,又比前世多活了十多天,趙煦認為此事證明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他進了宮,做了皇帝,把年號定成:熙寧。妻妾們變成了妃嫔,份位也是以前完全不一樣。其實他有個念頭是把前世那些做了錯事的人處置了。轉念一想,是前世做錯事,并不是這一世。他在前世所知道的又是完全對的嗎,會不會有好人被冤枉了,有壞人逃脫了,又或者這一世他能改變想法,別人也會。慢慢來,他會給每個人機會。

皇宮裏最寵愛的妃子不是多才多藝的麗昭儀,也不是嬌俏可人的齊婕妤,是孤芳自賞的錦貴嫔。趙煦當然不是被高貴冷豔的性格吸引,抑或如搓衣板的身材感興趣。這個女人特別之處在于她的父親是司天監。前世她就和自己說,皇上,家父說帝星黯淡,恐有災禍。他罵她瘋了。大周一百二十年平平順順,哪裏來的災禍。事實證明司天監還是有點眼力見的。所以這一輩子再聽到這句話,他是很激動的。既然能預見災禍,那就能避免不是。他相信人力可為,有時候還是要靠天道的。

第二次遇見沈懿之是個意外,那時候他受不了後宮女人唧唧咋咋,一個人甩開曹德去禦花園裏泛舟,烏篷船随波逐流搖搖晃晃隐在荷花叢中。

“娘子,今個錦貴嫔娘娘又得了皇上的賞賜,聽說是高麗的扇子和倭國的傘,好看的緊,都看花眼了。女子聲音清脆如黃鹂的,話語跟豆子樣往外蹦。哪裏的宮女在這角落說閑話呢,他一手枕在腦後,一手傾杯自飲。

“夏草,不得妄議,小心禍從口出。”另一道聲音訓斥道。

“這是她應得,大熱天的,那個少不得流汗。真是想不通,夏天怎麽還有人喜歡做這事呢,汗津津的。不過麽,如果是動了真心那又不一樣呢。”這個聲音完全是看好戲的語氣。

“娘子,您說什麽呢,奴婢怎麽聽不懂。”那個黃鹂聲音驚呼道。

他手一抖,杯子裏的酒灑了一地。那個聲音是沈懿之,不過比見他時候話語輕快了很多,完全沒有顧慮麽。她以為別人都聽不懂麽,不就是說錦貴嫔和他做鴛鴦事,然後得了扇子,堂堂皇上成了逛妓院的了!夏天汗津津的,那些女人還喜歡往他身上挨,恐怕鳳池裏的錦鯉都比自己快活些,根本沒有半點辦事的麽。

沈懿之的份位并不高,一則沈朝宗還未入朝,二則他還沒想好怎麽對待她。究竟是讓她做個有名無份的高位妃子,還是做個一般份位的寵妃。好讓沈朝宗為自己所用。

“不懂啊,說個你懂的。你知道做妃子的終極秘訣是什麽嗎?”她笑嘻嘻道。

這個還有秘訣!他不知不覺豎起了耳朵。

“就是不要心悅那位,君當做磐石,妾當如蒲葦,磐石無轉移,蒲葦韌如絲。男人是石頭,他們心裏硬着呢,今天沾花,明天惹草。女人是蒲葦,有的人要靠着石頭才能活下去,有的人把自己踩在地上過活,有些人想用蒲葦把男人抓緊。可是最後都孤獨終老。”她得意洋洋笑道。

倒有幾分歪理,他心道,還有呢。

仿佛聽到他的心聲,她繼續說着:“本娘子知道你肯定會問要怎麽辦,你想啊,蒲葦為什麽不能自己站起來,因為她的心不硬啊。如果她的心也能硬起來,為自己而活,不為別人活,那她也能站起來。到那時候,管石頭還心不心悅她呢,說不定呢她還能找到別的樹啊,花啊。”

“娘子,您說的也對,奴婢怎麽沒想到呢。”

“本娘子開玩笑的,你當真啦。”她哈哈大笑。

他尋到滿頭大汗找人的曹德,要人暗中看着沈懿之。兩天後曹德來報,沈娘子得了風寒,太醫院那起子人卻不管不顧。他若直接出手,她恐被啃的連骨頭都不剩。故意引來葉嫔做了局,将太醫院的藥給她換了去。

曬幾個月,戲也看夠了,他決定去會會她。故意在第一次侍寝的時候睡着,萬壽節上讓她故意出醜,或者是失約去其他妃子那裏。她的反應在他預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感覺是生氣了,生氣卻像是裝的。

他和她談談畫,她總是能說到他心坎裏。皇宮裏不乏解語花,她們多情善解人意才藝雙絕。可他卻從來沒有遇見過如她這般的女子。自信不自傲,聰慧過人卻也慵懶過人,說話一針見血,行事坦坦蕩蕩。她就像是山間的清風,雨後的清荷。讓人渾身上下很舒服。

他收起之前把她當孩子的想法,開始正視這個女人。纖濃合度,長眉如畫,肌膚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唇上嬌嫩比他見過粉櫻還要誘人。鬼知道那些骨瘦如柴的女人是怎麽想的,放在他抱着難受。尤其在床上,她冷香重重,能擺出各種奇妙的角度,他甚至在想,是沒有骨頭吧。照着春宮圖,他們都演習上,如斯。

趙煦自認為不是一個有的人,他熟悉女人內心的寂寞,一句好聽的話或者随手的體貼,讓她們死心塌地愛上。床底之歡變的可有可無,偶爾為了撫慰某個女人,只得硬着頭皮上。沈懿之卻是個意外,他簡直受不了她,每次看到恨不得死在她身上。他像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年,完全把老手的技巧都抛在了腦後。身體裏住着一頭猛獸,只有她才能讓它傾巢而出。

他們越來越契合,直到齊相宜懷了孕。他又陷入了無休止的痛苦中,齊相宜的這個孩子和前世來的是一樣的,都是齊相宜使了春/藥,一夜夢熊得兆。大概是用了藥的緣故,這個孩子出生就是有眼無珠,不會說話也不會聽話,他最後夭折在齊相宜手裏。為了得寵,齊相宜然故意用冷水給孩子洗澡,趙煦永遠忘不了那個冰冷的小小身子。齊明演以為門生遍及天下,便可操縱言論,進而操縱皇上了麽。父皇一生為子嗣所累,他斷不會給齊明演機會。

林小隐是燕國間諜,前世得知的時候有多憤怒啊,那個平板無趣的女人領着敵隊殺進了他的寝宮。這一世,留她性命,做最大的用途。所有人都以為是女人争風吃醋,誰也想不到是他想從後宮入手,從而掌握權柄吧。沈懿之每次都恰到好處的配合了自己,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沈懿之永遠知道他心裏再想什麽,永遠知道他想要什麽,她和他意氣相投,是最好的知己。她和他并肩作戰,是最好的同袍。她善良,從不會去主動害人,她冷漠,別人難以進入她的世界,她看起很簡單,一路了然,清清楚楚,卻又很複雜,彎彎曲曲,找不到路。她好像一面鏡子,讓他看到最真實的自己。

她是他眼裏最美的女人,是孩子氣的女人,最理智倔強的女人,讓他放心不下舍不掉的女人,讓他魂牽夢萦,欲罷不能。她就是自己所有的夢幻,然後出現在了現實裏,叫他如何不瘋狂。

熙寧二年的那個元宵節,他确定自己真的成磐石了,一直守着他的蒲葦。

☆、百日宴(上)

百日是通俗的說話,大周小兒百日正式稱為“百晬”。婦人生産之月,娘家并要備催生禮。當日沈懿之遠在行宮,沈夫人并人用彩畫盆盛粟稈一束,上以錦繡帕複蓋之,上插花朵及通草,帖羅五男二女花樣,謂之“分痛”。還送了一些瓜果羊肉小兒衣物作催生禮。沈懿之瞧起來倒覺得新鮮。小兒出生謂之三禮,滿月,百日,周歲。琛兒和昭女的滿月禮趙煦沒趕上,但是按規矩辦了。百日宴的習俗是認舅取名封號,只是父親舅舅都不在,這個宴只得另取花樣。

及至十五日,有對禦,賜群臣宴。入夜,紫宸殿廊下外覆精巧彩色絹絲幕布,內點其燈,排排次次,清風徐來,光影綽綽。宮女太監次第入內,捧香攜暖。

大周向來有簪花之俗,今夜之宴,人人簪花,個個頂香,禦林軍親從入場,皆頂球頭大帽,帽邊簪花,朝服為紅錦團獅子衫。武官以薛家為首,着大紫天鵝寬衫,殿前兩班蔡太師帶頭,按品級着緋青紫三色金線袍。最後入場的九王爺趙然,其一身親王蟒袍,佩劍乘白馬,說不出意氣風發。已近而立之年的九王爺第一次背挺的如此直,神情端的如此肅穆。

外命婦按品級着朝服入殿,後宮諸人,除病重的皇後外,皆以珠釵插吊朵玲珑簇羅頭面,着金絲朝服。宸妃貴妃德妃都一溜的如意緞繡五彩祥雲朝服,并簪花朝鳳明珠頭冠。太後乘輿。檐上皆龍,前後剪棕,儀伏與禦駕相似,只是減了規格。

衆人皆齊齊下拜,口稱:“太後金安!”

第一次在紫宸殿賜宴皇上不在場,衆人心裏皆有些不習慣。

太後着重紫朝鳳朝服緩緩下輿,在宮人內侍簇擁下落座于龍椅旁邊稍小的鳳椅上。

太監一甩拂塵,尖亮的聲音禀傳:“起!”

萬衆矚目!

太後懷裏抱了一個紅底金龍襁褓。也就是說未有封號的大皇子剛剛已經間接受了群臣百官的朝拜。

這是明示!不用想,九王爺的臉肯定臭的難看。

今個的座次安排也獨匠心,龍椅空置,太後位于龍椅之下,宸貴德三妃按封號坐于太後之下,其餘諸妃次之。

沈懿之拿了果脯去逗懷中的昭女,昭女睜着烏溜溜大眼瞅來瞅去,絲毫不賣娘的面子。沈懿之的目光越過衆人往空蕩的龍椅上望去,以前是趙煦坐在上面,以後就是琛兒了。

因今個沈安之這個親舅舅不在場,便由郭皇後之弟并勇義侯世子行祝禮,衆人齊聲道賀說吉祥話,恍然有種盛世繁華的錯覺。按禮,皇上總結陳詞,賜名封號。此時由蔡太師出列,宣聖旨。

這道旨封琛兒為太子!當年皇上為洛陽王時的封地山西太原一帶被賜給了太子。昭女為臨江帝姬,洛河臨江一帶富饒之地為其封地。

“八哥,八哥....九弟!”大殿之內乍響起一聲嚎哭。他不管衆人異色的眼光,直直往上首龍椅沖,禦前侍衛以鞘相對,他便全身撲在殿前玉階上,大聲嚎哭:“八哥,八哥,龍椅還熱着呢,母後皇嫂就迫不及待了。九弟無能啊,九弟做夢都想殺了鞑子把八哥救出來啊,”圍在他身後的一群人想勸又不剛勸,只得不痛不癢說話吧。

這話很誅心!皇上被俘,太子得封,最失意的是九王爺。論道理,九王爺此時上位對大局最好,新帝登基,衆人歸心,邊關将士再無顧忌,甚至直搗大燕黃龍指日可待。龍椅這個東西,只要一坐下,就沒人肯起身,因為坐上的人永遠不會希望有個人可以随時取代自己。趙煦死于邊關的結局毋庸置疑,就算趙然自己不動手,也有千千萬萬的人為他動手!

趙然一哭起兄弟情,倒是顯得太後宸妃心切了,琛兒日後繼位,一個孝字就能把抹去一切功績。

沈懿之看見他肥碩的身子伏在地上大哭大嚷,足足哭了一刻鐘還不肯停歇。

“然兒,母後和皇兄還在人世呢,你是個有孝心的孩子,眼淚還是留母後去見你父皇再流吧。”太後實在煩厭了這般婦人做派,小時看着雖愚笨些,倒是個實誠的,現在越發連這點好處也丢了。

太後這話的意思就是說,我們還沒死呢,你哭這麽帶勁,難道是想咒我們死!

離趙然最近的側妃張煙扶着啞口無言的趙然,抽出手中絹帕為他擦拭滿臉的油光。正妃李星柔卻像沒看到一樣,自顧啃着西夏進貢的瓜果!

“母後千歲,然兒剛剛是哭糊塗了,日日想念八哥,迷糊了心智。”趙然在只要一看到太後就跟老鼠見了貓,渾身發抖。

不過下一刻,他唰的抽出手中寶刀,雪白的刀鋒在亮如白晝的臺階上相映下能照出人影。一入宮門下馬解兵刃,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這個規矩只有兩種人例外,親王并禦林軍!趙然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似釋然似痛苦。衆人都被劾白了臉,卻不敢動作。

一觸即發!

外圍的禦林軍手握刀把悄悄隐在暗處,只待一聲令下。太後一怔,随即大怒,将貴妃的手攥得更,欲開口再呵斥!一直來太後都沒把趙煦趙然放在眼裏,不過是玩物罷了,需要了,哄着誇着,不需要了,便是不認識。她怎麽也沒想到癡肥愚笨的賤種敢拿刀相向,這比李太妃坐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還難受!

可知人有千面,撕開面具,真實表情又是怎樣呢。

貴妃平靜的對太後道:“母後,稍安勿躁,不然亂了分寸,您為太子想想吧。”自家姑母的脾氣她怎麽會不清楚,樊梧桐只盼太後能早日認清現狀,接受現狀。

“你是哀家侄女,怎麽能助他人氣焰,滅自家威風,賤人生賤種,哀家咽不下這口氣。”太後将一腔怒氣全發在貴妃身上。

貴妃也是氣極,一甩袖子,第一次對太後露出不敬的神色,冷冷道:“母後要逞一時之氣,還是保全一世性命。本來您怎麽選,臣妾不能阻撓。但是臣妾不能眼睜睜看着大周的江山毀于一旦!看着所有人為您愚蠢的行為陪葬!”

這廂沈懿之一使眼色,要丹碧雲青将兩個孩子抱了下去。德妃點了點頭,輕聲道:“今夜讓他們把太子帝姬帶出京城。”

上首太後三妃各有心思計量,迎春風站着的一排紅衣舞姬瑟瑟發抖,本是他們出場的時候了。

德妃慢慢起身,姿态優雅,動作不急不躁,好像電影慢動作回放一般。将衆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妃嫔驚訝看着德妃,不知此時她挺着大肚子要做甚。

她渾不在意衆人的眼光,冷冷一笑,融融月色下如嫦娥踏雲,飛升而去,極冷極美。道:“邊關戰亂,潛龍淺灘,靡靡之樂休要再起。臣妾久聞九王爺武藝過人,威猛雄壯。不知和盧勇大人誰更勝一籌。想必在座諸位也想知道。九王爺意下如何!”

德妃一提議,盧勇立馬握拳出列,面如黑炭,身高異于常人,黑色勁裝綁在他身上顯的愈發削瘦。

趙然将目光從德妃身上轉過來,不屑撇了一眼盧勇,眼裏殘留着驚豔和興奮。沈懿之看着趙然龐大的身軀,不禁想起那個傳言,當年八王爺趙煦溫柔多情,無數閨中少女少婦,青樓豔妓愛他如癡如狂,紅粉知己遍天下,除了因為有張豔冠天下的臉,更重要的是他對女子溫柔體貼尊重,以真心換真心。九王爺卻恰恰相反,他将先帝和太妃身上缺點全繼承了,皮黑身壯,肥腸滿腦,大抵這些年安逸慣了,腦門上頭發掉精光,肚子裏像塞了個西瓜,這幅尊容跟大街上中年啤酒肚大叔沒什麽兩樣。他極好美色,府中姬妾衆多,甚至好多是青樓美人,言官為此數次彈劾,九王爺依舊我行我素,皇上也不吱聲。他愛美,更喜歡虐美,最喜歡美人死在芙蓉帳下。

難道他看上了懷孕的德妃,沈懿之渾身一抖,緊張看着場上對峙的兩人。

德妃的一席話将趙然的舉刀行為意義解釋為助興表演的比試。

“娘娘雅興,本王自然奉陪,刀劍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