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6)
眼,缺胳膊少腿吓軟腿。”趙然如老鼠看見美食緊緊盯着上首德妃,狂妄回道。
盧勇始終沒有說話,利落做了一個拱手禮動作,如閃電出手了。別看趙然身軀龐大,那身肥肉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動作,如燕子翻身躲過。兩人你來我往在場中,沈懿之只見刀光劍影,招招驚險,步步驚心。盧勇以快著稱,往往讓人看不清出手刀已經架到脖子上,身形如鬼魅,力道如重錘,兵刃在青石上劃出深深痕跡。趙然的動作比不上盧勇,但是力道足,肥肉成了攻擊性武器,下手最愛往男子要害處使。每次出招之後還要大喝一聲,氣勢十足。
大殿上清風呼呼,燭火熊熊,所有人都緊緊盯着場上比試的兩個男人,一個如熊,一個如猴,幾十招過去,依舊看不出勝負。
這不是在比試,是在搏命!沈懿之擔憂看着盧勇。
“不用擔心,盧勇會贏。”德妃整個心思好像并不在比試上,她的眉頭微微蹙起。
沈懿之不知她為何這般确定,事實上正如德妃所言,趙然的喘氣聲越來越大,眼看就要落敗之時,旁邊沖出一道身影,緊緊護住倒在地上大聲喘氣的九王爺。姿态是标準母雞護住小雞,只是她實在太嬌小,看起委實有些可笑,盧勇的落下的刀生生收住。
“王爺,王爺,都是妾身不好 ,如果不是妾身沖出來誤了王爺,王爺。”那女子命婦朝服打扮,看起來衣不勝體,嬌嬌弱弱,哭的梨花帶雨,惹人憐愛。說出的話卻讓人翻白眼,這是當在場的人是瞎的,明明是九王爺輸了。
人群中一陣喧嚣聲,有個調笑聲不大不小,卻剛好讓在場的人都聽到,“張側妃,九王爺神勇過人,不過是床榻上吧。”
此人丹鳳大眼,長身玉立,白衣翩然,手執紙扇,說不出風流潇灑,大庭廣衆說着玩笑話偏用正經不過的語氣。
他是樊永泰,太後侄子,貴妃長兄。人稱二少,九王爺的死對頭。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的卡死了。
☆、68百日宴(下)
這本是男人間笑話,太後宮妃命婦都在場合,實則失儀。不過上首的貴人都沒說話,婦人羞紅了臉,皆不能言。男人們眼裏是笑意。
沈懿之被一驚一吓,險些岔氣,這樊二少真真是膽大啊。
從地上起身的趙然聞言一頓,笑聲帶着尖嘎,“樊國舅果然名不虛傳,真真好風度!”嘲諷的話說到這裏,他大手一揮,染血的刀尖直指沈懿之,輕蔑道:“國之将覆,必有妖孽,本王不能上沙場殺敵,也要為八哥清君側。不祥之人,天煞孤星,皇兄被俘,皇子病從娘胎,沈安之護駕不力,沈朝宗有竊國之心!她就是個禍國的妖孽!”世人對命數之說還是很信的,動漫裏面有個柯南,他走到哪裏,哪裏就死人。沈懿之這個穿越女,還真沒主動挑起過啥事,說她是妲己褒姒過獎了。不過沈懿之并不在乎,這種話是得道高僧說出來可信度高。這時候由出自趙然之口,衆人都半信半疑。最好的辦法其實是各地散布謠言,衆口铄金,沈懿之就是再澄清也澄清不了。從皇上出事到百歲宴,堪堪只有三天,沈懿之先發制人!趙然措手不及!
處理公關危機第一條,以最快的速度在最大的場合澄清!要在謠言還未生根的時候掐斷!此刻不就是最好的時機。沈懿之一直暗暗看着趙然,發現自張煙出現以後,他說話就咄咄逼人,簡直像換了芯子。這番話與其是說出來,倒不如說是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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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顏色不過如此,九王爺如此愛護。真是一對令人羨慕的鴛鴦啊。”她開口笑道。
這句話讓人摸不着頭腦!張煙縮了縮身子,努力把自己藏在趙然肥碩的身子後面。
九王爺呆呆看着沈懿之,眉頭皺起,以為她是想逃避話題。厲聲道:“不必趁婦人口舌之利,今日我就要為皇兄清君側。”
“九王爺也知道口舌之利是婦人之言,本位還以為九王爺是個鐵骨铮铮的漢子呢,怎的,養于婦人之手,便行事也類婦人了嗎。”沈懿之回頭看了一眼奶媽手中睡夢中的昭女,緩緩開口,說話聲中帶着威嚴和認真:“你只會聽信身邊這個婦人之言。”
自始至終,沈懿之連正眼也不曾瞟向她,張煙卻覺得自己卑微如地上的塵泥。她是先皇為趙然挑的正妃,只是一個普通世家的嫡女,野心卻很大。卻沒想到太後一道懿旨貶為側妃,讓她方寸大亂,行事不計後果。
九王爺看見自己的女人眼淚汪汪望着自己,不由得憐心大起,他握着她的手,開口了:“張氏是本王的王妃,并不是尋常的婦人。”
底下一衆唏噓之聲!
上首一道穩重的聲音傳來,微微帶着驚訝,“母後,臣妾記得趙然的王妃是西夏郡主,竟不知什麽時候成了她呢。”這是貴妃樊梧桐,正和太後說話呢。
“然兒,你眼裏還有沒有哀家這個母後,張氏品行不端,不孝不敬。哀家念其是先帝所挑,故貶側妃。另立了端敏賢良的西夏郡主為正妃,這個媳婦是你母妃親自選的。當衆寵妾滅妻,真真不把哀家放在眼裏。來人,把張氏拖下去。”
這番話說的有情有理,辯駁不得,張煙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太後要發作自己,她暗暗祈禱再拖久一點,再久一點,就能脫困了。可惜并不能如人所願,侍衛将她拖死狗一般拽了下去。
沈懿之正安安靜靜的看戲,見張氏已經去領了盒飯。淡淡問道:“九王爺自出生起,李太妃久病不起,幾個奶媽相繼出了意外身故。本位瞧着九王爺也是個天煞孤星,連皇兄也被牽連。”
李太妃的病是怎麽回事,都是為了兒子能活下來,奶媽身故,更是不放心先帝的安排。這些話是不能放在臺面上來說。沈懿之把他說自己是災星的理論再往回敬過去而已。
趙然眼睛一瞪,一時之間找不到詞來反駁。
“微臣有話要說,請太後娘娘恩準。”蔡太師拄着龍頭拐杖出列朝太後行禮道。他歷經三朝,德高望重,世人尊崇,趙然此刻就是有再多不滿,也只得休口。
太後自然不會駁蔡太師,還命人攙着他坐下。
“聖德十九年,微臣和沈大人伴駕聖上在慶都與燕國簽了國,沈夫人和沈二姑娘因奸人謠言所害,先帝大贊沈夫人高義,追封沈夫人為一品鎮國夫人。沈将軍少時投筆從戎,道不破燕國不還家,從未吃過敗仗。為了救護陛下,自願被俘。宸妃娘娘為大周誕下皇子帝姬,大周從此後繼有人。沈家一門忠烈,功在千秋,老夫不才,願保沈家。” 老太師越說越激動,枯木手指比劃着,身旁的險些扶不住。
趙然一張臉氣成豬肝色,還不能反駁。
沈懿之聞言紅了眼圈,她們母子能得到衆人的擁護和愛戴,并不是靠她所謂的現代人智慧得到了古人的認可,沈家為大周付出了血淚代價。這般累累巨功卻是她們母子消受了。民心在他們這一邊,還有什麽可懼怕的,還有什麽不能辦到的。
在場的人喧嚣一片,嗡嗡響起,沈朝宗未發一言。
突然“突突”連着幾聲響聲,漆黑的夜空開出了絢爛的焰火,有眼尖的人看到夜空中飄蕩着滾滾濃煙。
趙然笑了,肥胖的臉上笑的看不見眉毛眼睛,他盯着老太師,一字一句道:“妖孽禍國啊,老太師,現在京城內混進了鞑子,您保的好沈家,正是他們通敵賣國,騙了天下,還賺了名聲!”
這就是無論如何也要師出有名了。老太師哈哈大笑,他走到趙然面前,拍了拍了他肩膀,道:“老夫這一生,對先帝最有愧的一件事就沒有教好九王爺,王爺不喜規矩,不耐說教,頑劣不堪,一意孤行。今次,就讓微臣再為王爺說一次吧。”
德妃一把拖起沈懿之,喝道:“跟我走。”
寂靜的夜空中遠遠聽到宮外的嘈雜人聲,這是打起來了。
紫宸殿內亂作一團,大家都穿着朝服完全分不清誰是誰。禦林軍守着出口。九王爺早就沒了身影,老太師倒在血泊中。
沈懿之慌亂中幾眼也沒找到沈大人,被德妃拖着直轉齊下,在一個岔道口停下。
“你在這裏,別動,等我來找你。”德妃不等她回話,把人塞進密道,又催促太後貴妃快點。
沈懿之借着密道搖晃的燭火看見德妃早就脫掉了那身礙事的朝服和肚子裏東西。她定了定神,在門口把妃嫔和一些跟着來的命婦接進來。卻沒看到沈夫人,她心裏一緊,就怕出事,拉着就要走的德妃,哀求道:“求你幫我母親找過吧,我怕她出事。”
“就你事多,行了,你在這裏守着他們,裏面有吃的和水,過兩天就沒事了。”德妃點點頭,奔了出去。
沈懿之鎮定的攏了攏衣服,将密道打量一番,看起來像個祠堂,裏面排滿了先人排位,讓人毛骨悚然。
“這些牌位....”天黑燈暗,實在看不清楚。
太後躺在唯一的榻上喘氣,沒好氣道:“這是趙家祖宗牌位,先帝的也在這裏,會保佑大周的。”
密室裏的小聲的抽泣說話聲沒了,空氣中呈現死寂。這些妃嫔夫人們家眷都在京城,她們能躲着這裏,家人恐怕兇多吉少。
一夜無語。
翌日大家是被巨大的撞門聲吵醒的,沈懿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隔着石門的小孔看到了血淋淋的德妃。
她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開了一道石門,德妃将一個人推了進來,轉身又走了。
輕輕撥開覆面的銀絲,露出一張憔悴面容,沈懿之仔細檢查了下,沒有受傷,只是昏厥了過去。昏過去也很不安穩,夢裏驚醒了過來,她睜眼看見沈懿之,緊緊把她摟着懷裏,“如兒,別怕,娘在這裏。”
這是原身的母親沈夫人,兩人委實只見過一面,危難讓兩人相通的心架上橋梁。
沈懿之貼在瘦弱的母親懷裏,委屈,害怕,擔憂,所以的負面情緒通通如洪水般沖出了理智的關口,渾身抽搐,眼淚傾注。
女兒如此凄涼的神态,讓性情柔弱的沈夫人生出孤勇,想要護着懷裏的孩子。
“別哭了,沒事,娘在這裏,我苦命的如兒。”
哭到最後,沈懿之只覺得這個懷抱太溫暖,舍不得離開。難怪都說自己生了孩子才能體會父母的辛苦,她有了琛兒昭女,更覺得父母親不易。雖和沈夫人相處不多,母子天性,不可斷絕。
沈懿之一直在抖,沈夫人一遍一遍順着女兒的背耐煩柔聲哄道:“如兒,不怕,娘在這裏。”
就連一旁紅了眼圈的冬蟲想要接手,也被沈夫人制止。
許久以後,沈懿之的情緒慢慢平穩下來,她緊緊拽住沈夫人手,很多話想要說起,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娘,你頭上好多白頭發啊。”
沈夫人柔柔一笑,聲音有些嘶啞,“娘老了,頭發全白了。”
兩人都有默契的選了一個不相幹的話題,不想再給對方增加負擔。
“娘老了,你還和小時候一樣,還是那麽乖巧懂事。你啊,從小就不愛說話,脾氣也好,不像姐姐,太傲氣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婦人太要強,吃虧還是自己。你姐姐這輩子啊,命苦。”
沈懿之知道沈夫人精神有些不太正常,經常把自己認為是她女兒,其實她親生女兒四歲就過世了。但是不想傷害一個慈母的心,她點點頭,聽沈夫人講過去的事。
中午時分,密室隔音極好,外面的聲音都傳不進來,大家在沉默中等待,在等待中消沉。
沈懿之看着累極昏睡過去的沈夫人,輕輕拭了她眼角的淚痕。耳邊又響起她的話:“如兒,我剛剛看見你姐姐懿之了,雖然十多年過去了,我不會認錯的,她手腕上有顆紅痣,可是她不認的我了,我是二娘啊。老天有眼,你大娘的血脈還在人世呢,我真是歡喜壞了。”
沈夫人喊她懿如,說她是妹妹,還說早已死去多年的姐姐還在人世。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69狗急跳牆
趙然狗急跳牆,他早已經等不及坐上龍椅!
京城的大街小巷濃煙滾滾,有一小股燕國打扮的隊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九王府的私兵和京兆尹手下的左馮翊并右扶風率領的護城衛将京城圍了起來,城門封鎖,不準進出,天上任何鳥類都被射殺,街上任何可疑人物都被當場處決,美名其曰為清君側,捉弄鞑子。
蔡家,樊家,李家等世家首當其沖,以叛國罪被攻破,幸而各家早就收到風聲,待護城衛沖進來的時候只見滿院狼藉,不見人影。不過其他世家就沒有這麽好命了,他們在京城的府邸第一時間被攻破。
趙然趾高氣揚禦馬急奔,他身上染了血的已經發黑,一夜厮殺,雙目通紅,見血亢奮。身後跟的左馮翊張虛手中長纓槍紮了個披頭撒發的物事,他哈哈大笑道:“王爺,張離的人頭果然能鼓舞士氣!”
“殺的好,管他天王老子,我們遇佛殺佛,遇神弑神。”趙然尖噶的笑聲如利刃一般刺在在場的人心上。左馮翊張虛乃是張煙之兄長,一舉斬下京兆尹的頭一路殺到了宮門口。
趙然策馬登上高臺,振臂一呼,高喊道:“兄弟們,都随本王去皇宮清君側,成就千秋功業!!!殺殺殺!”
人群分成兩隊,一隊随着趙然往晨晖門方向去,由張虛帶領護城衛攻打麗澤門。
高高的宮牆上自有禦林軍的箭矢伺候他們,已經殺紅眼了人群如潮水一般拍打着宮門,只要他們一靠近,宮牆上就有太監往下倒石灰水,底下嗷嗷大叫倒了一片,人馬均有損傷。趙然揮手讓進攻的隊伍退到百米開外,一拔架着雲梯繼續進攻,一拔朝城牆上射箭。
在城牆上督戰的盧勇一聲令下:“殺!”兩排城牆上利劍鋪天蓋地往下射去。
一時之間,滅了私兵如焰的氣勢。
禦林軍訓練有素,可畢竟人數有限,開頭占盡了先機,後頭體力武力大不如從前。趙然顯然懂的這一優勢,他讓私兵輪流交戰,不斷有暴民湧進叛亂的隊伍,大街小巷有人散布鞑子入京的謠言。
這是十六日午時,德妃将形勢告訴尚在密室的沈懿之。
“讓烏衣隊去守宮門!”只有沈懿之才能命令這支皇朝死衛,她冷冷一笑,“擒賊先擒王,讓烏衣隊将趙然捉了,這群烏合之衆自然就散了。”
德妃點點頭,出聲道:“援兵正在路上,不出意外,今晚能趕到。”只是遲到一日,誰也不能保證什麽,所謂失之毫厘謬之千裏。
“我跟你一起去城牆督戰。”沈懿之實在不想在密室裏等消息了。
一夜厮殺,德妃如此愛潔的人身上也找不到幹淨的地方,那雙眼睛依舊如寒山雪,凜冽不可侵犯。
“你不怕死?”
“怕,所以怕等死。”
一直看着她們的舉動的貴妃急着拉着沈懿之道:“你別去,別去。”難得她第一次真心實意為沈懿之着想。面頰通紅,手不可抑制發抖,聲音抖的不成樣子。
樊梧桐在害怕,像是在忍耐極大的恐懼,沈懿之這會卻顧不得這麽多。她平靜道:“你在這裏照顧大家,等我們回來。”
只有薛懷敏早就按耐不住,同沈懿之他們一道去往城牆。
戰況比想象中更殘酷!
屍橫遍野,煙火四起,人人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殺殺殺。
一群烏衣隊殺氣全開,如陀螺一般卷到哪裏,哪裏脖子上腦袋就不翼而飛,從城牆上面看,形成了一塊塊無人區。
其中一個烏衣隊如鬼魅般從牆角飛身竄出,手起刀落,将趙然身邊近身侍衛斬殺,引起一陣慌亂,卻未真正下手。
剩下三個烏衣隊從後面包抄,将騎在馬上的趙然掠在牆邊。
一陣如暴雨的利劍直追四人腳下,此時趙然龐大的身軀做了天然盾牌,一支利劍好死不死深深紮在他的腳上,響起一陣殺豬般的嚎叫聲。也就是這聲,将殺紅了眼的人目光都引了過來。
肥豬王爺在人家手上,大家都傻了眼。
“城外有狼煙!”城牆上有人尖聲大喊!“薛将軍的援軍來了!”
前有王爺被擒,後又援軍圍攻!城牆底下的好些人險些昏倒,這場仗他們賠上了身家性命,得來竟是這樣的結果。沖着名利,所有人跟瘋了一樣往前揮刀,死亡的恐懼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趙然見大勢已去,只得裝死。
城牆上的禦林軍如有神助,勝利在望,利劍不要命往下砸。
打仗最忌諱沒了士氣。私兵暴民一半丢下武器投降,一半作最後的殊死抵抗。
直到薛家軍旗飄揚在皇城的上空。
帶着隐隐血煞氣的薛家軍不是養在京城私兵暴民可比的,隊伍的前面是騎在黑色駿馬上的玄衣盔甲的少年,他神情陰冷,背脊挺直,目光如剛手上那枚銀色紅纓槍一樣直刺人群。
無人敢直視這支皇朝最精銳的鐵血軍隊!
薛懷敏幹掉一個私兵,翻身上馬,一路疾馳往玄衣少年方向前去,鐵蹄揚起紅泥,她笑靥如花,喊了聲:“三哥!”
英挺青年看了妹妹血跡斑斑的小臉,臉色越發冰冷,“是誰!”
薛老三問的是誰傷了自己妹妹,顯然他根本不屑多說一句。
薛懷敏嘿嘿傻笑,左右盼顧,微微有些失望。
“小古,你照顧小姐。” 他丢下一句,風沙馬鳴背景下,揮出的銀色标槍串出人形糖葫蘆。
薛懷敏心中一暖,三個哥哥一個比一個話少,卻一個比一個關心自己。
暴風狂卷,烈火肆虐,宮門口成了人間煉獄,刀光劍影如猛獸般吞噬着人群,血流成河,屍山成堆,數不盡的紅色催動了殺戮的步伐,也成了無數人臨死前最後一抹顏色。
沈懿之低眉閉眼,以手掩耳,卻怎麽也甩不掉眼前殺戮的場景和凄厲的叫聲。繁華如夢,如夢三千,這般雪都會暖香的地方原來無數人的鮮血屍首澆鑄。這便是大周君王的宿命,他是否也如自己一般。
德妃眉心一皺,附耳在她身邊道:“薛将軍已經滅了叛賊,盧勇也把內賊抓出來了。”
德妃口中的內賊赫然正是容美人,她然趁機想為叛軍打開城門。
“為什麽?”沈懿之看着眼前亂發污衣的容美人哪裏還看的出昔日豔冠群芳的影子。這句話不是問她,是問自己吧,容美人能為自己所用,便也能為別人所用。商戶之女,骨子裏的本性就是唯利是圖,沒來的那麽多為什麽。
容美人并不掙紮,再沒眼色也知道前方不過死路一條。
“沈懿之,都是你,我負有才名豔名,卻淪為供你消遣的玩物。老天爺一直站你這邊,我認命。”她骨子裏驕傲,從來沒有亞于任何人。
沈懿之喉嚨發酸,面上微微笑着,站直了身子,道:“你從來都沒認命,若認命就不會做下這般禍事。江南錢家累代基業被你毀于一旦,不知道你有和顏面去見錢家列祖列宗。
“拖下去,留個全屍。”這已經是最大的恩典。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宸妃娘娘,德妃娘娘,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薛三将軍帶領全體将士叩首。此時宮中無皇上,太後皇後皆不在場,只得拜見太子殿下。雖然太子并不在場,不過包個襁褓還是能瞞的住衆人的。
沈懿之接過小茶臨時做成的襁褓,将安撫的話傳了下來。
以太子名義賞賜三軍,安撫民衆。
德妃腦子突然冒出一句話:永嘉五年二月十六,燕軍入宮,城破國滅!寧熙五年二月十六,九王爺起兵叛亂,被一舉消滅。強大的命運,詭異的命運,讓人無可奈何的命運!
十七日,九王爺被關在天牢,為他診治的太醫回報:九王爺的腿是廢了。大周對皇嗣有格外寬容的法令,無犯了什麽滔天大罪,罪不至死。沈懿之驀然發笑,他然敢說琛兒有病,老天爺立馬印證他身上。
陸太醫戰戰兢兢地盯着眼前青光照人的石階,暗付接下來的話要怎麽說出口。
“天牢寒濕,陸太醫以後不必親自前往,讓手下人去就是。宮中貴人近日傷患衆多,還望太醫費心。”陸太醫已經是太醫院院正,确定了九王爺的病症,随他自生自滅。
陸太醫也知道廢人九王爺沒啥好治的,問題是宮裏還有個他也治不好,恐怕這腦袋。
“娘娘,微臣省的。”陸太醫下跪叩首道:“微臣有個不臣之請,求娘娘保全微臣一家的腦袋。”
太醫能說出這話,難道是太後娘娘要去見先帝了,太醫今個一直在慈仁宮待命,卻沒有傳出任何不好的消息。她明明記得太後昨晚還中氣十足罵九王爺啊,一邊罵還一邊打人,那副情景頗為搞笑。
陸太醫見沈懿之不說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心裏發毛,愈發覺得死期将近。
“本位瞧着太後娘娘說話中氣十足,面色紅潤。”
“娘娘,太後娘娘的眼睛見不得人了。微臣無能。”
慈元殿內,殿外跪了一批,殿內狼藉一片。不可一世的太後娘娘此時如鬥敗的公雞伏在榻上暗自垂淚。貴妃撫着淤青的額角靜靜跪在大殿中央。
要說太後這病啊,說起來也怪。連着兩天,數事并發,太後娘娘先是被九王爺氣的要死,後來又被叛亂吓個半死,最後呢,九王爺被擒了。她老人家為了出氣,不顧形象,連打帶罵把他踹了一頓。
回慈元殿的半路上,眼前突然漆黑看不清人影了,悶悶不樂扶着一夕姑姑的手回了主殿。
“一夕,把蠟燭都點上吧。”太後吊着嗓子吩咐道。
熊熊燭火下太後臉上新出皺紋和白發瞧的格外清晰,一夕姑姑以為自己聽錯了,朝宮人使了個眼色,把蠟燭全點上了。
太後有些不高興,把一夕姑姑罵了一頓,什麽不會當差啊,蠟燭都不肯點啊,罵着,罵着,把皇上妃子都也稍帶上,最後老淚橫流。其實她心裏也明白了,自己是眼瞎了,只是她不肯承認,不肯請太醫,躺了一宿,就希望早上一睜眼天亮了。
天是亮了,太後的兩個燈泡是徹底熄火了,聞訊而來的貴妃誤中招數,連哼都不敢哼。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女主當太妃,還有姐姐身份也會揭曉。
皇上很快也會回來了,皇上回來基本上就大結局了。
潛水的姑娘都出來冒泡撒。
這個月的積分還沒送完,你懂的。
☆、70懿仁太妃
十八日,沐浴晨光中的京城漸漸蘇醒,一夜暴雨将罪惡和榮辱沖刷殆盡。一列列軍隊在街上巡邏着,他們步伐有力,行動利落,這是大周最強的隊伍,他們上陣能奮勇殺敵,下陣能與民同樂,誓死捍衛大周的江山,值得所有人尊崇。
百姓的臉上殘留着對戰争的驚恐,屋檐木柱隐隐可見深淺不一的刀痕。
禦桌上如雪片紛飛的奏折都是請太子殿下禦覽,只是才過了三月的琛兒剛學會了吸腳趾頭,露着粉色的牙床,咯咯笑着。太後眼睛徹底瞎了,整個把自己關在慈元殿裏發脾氣,貴妃當了她的出氣筒。德妃說自己不慎“小産”,做月子什麽管不着。扯掉枕頭在城牆上神氣活現了兩天,這會才想起自己“小産”了啊,分明就是自己想逍遙。
沈懿之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要輪到自己掌權發號施令。她管過最大的人事部門就是翠微殿,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帶明星。做皇上的活,她看不過不少電視劇人家是怎麽當皇帝,這算經驗不。
“小茶啊,皇上禦駕親征期間,奏折是誰批的。”她苦着臉向小茶打聽情況。
“蔡太師和郭丞相沈副相一并商議。只是如今.....”蔡太師那日倒在血泊中,太醫診斷外傷可治,內裏傷了腦子,癱瘓在床,說話都不利索了。郭丞相倒是無事,只是這人根本無才無能,有他無他一個樣。沈副相的精神不太好,連日都灌着寧神湯藥起不了身。京中大小官員并家眷多多少少身體上精神上受了打擊。沈懿之本想去親自探望蔡老和沈相,被宮中諸人阻止。道妃嫔去大臣府中不合規矩,再者仗義隊伍去了,少不得累着了病人和家屬,至于微服私訪,薛家軍還在抓亂黨賊子,不好保證安全。總之,她想出宮一趟,勞民傷財,毫無益處。只得派小乙代表自己,帶太醫和藥材上門問候。
好吧,找個能幫忙的也幫不上,沈懿之想啊,沒人天生會做皇帝,有人是老皇帝言傳身教,有人是自己摸索。自己摸索也有路子吧,比如有個皇帝條例。皇帝條例,對了,不知道皇上有沒有記筆記的習慣。
“小茶,你師父是近身伺候皇上的,皇上平時有記日志嗎?”
小茶臉上盡是為難的神色,曹德透露過一二,不過他怎麽夠資格知道,就算他說了,宸妃娘娘也不能看。
“那就是有了,便還有歷年的奏折,總是有例可尋。太子殿下要看,你去尋來。”三個月的奶娃娃能看懂嗎,宸妃偏還要把理由擺的光明正大。
最後還真是在先帝奏折裏找到了先例,三省六部立刻行動起來,安撫百姓,清理損失,登記在冊,讓一切都盡快步上正軌。至于九王爺假冒鞑子在京城大街小巷燒殺搶掠的事,只能真當鞑子處理了。畢竟皇家人假冒鞑子殺大周百姓爆出來對皇朝聲譽有損。護城衛亂黨和王府私兵暴民由薛三将軍出馬,抄家的抄家,斬首的斬首,發配邊疆的發配邊疆。
鼓勵商戶開業,對戰亂中無故喪生的百姓補貼銀錢,征百姓修建毀壞的護城河道,發糧食和銀錢。讓百姓有事做,有飯吃,活着有希望。開了恩科,廣大仕子對新帝感恩頌德。很快,京城恢複了生機。
寧熙五年三月,太子趙琛登基,改年號為嘉和元年,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生母沈氏為懿仁太妃,樊氏為貴賢太妃,蘇氏為德孝太妃。而遠在西北的皇上成了太上皇,先皇後郭氏因有太上皇聖旨軟禁,終身不得出仁明殿,故大周朝并未有太後。皇上年幼,由四大輔政大臣輔佐,懿仁太妃垂簾聽政。
大周律法有明文規定,只有皇後才能升太後,所以即便生了皇上沈懿之還是不能做太後。事實上,根據薛三将軍的上奏得知,薛家軍有和大燕一戰的實力,難保會讓對方對皇上不利,索性讓太子登基,大雁手中的籌碼便不複在,雙方的立場和勢力立即倒了個。沈懿之雖早有此打算,卻擔憂此大逆不道之事并不能得到支持,未曾想薛三将軍道皇上曾給他密令,一切唯沈懿之是從,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待京城局勢穩定,薛三将軍帶領大軍奔赴西北,臨走之時拍胸脯保證:必定在兩年之內把太上皇救回來。
暮春五月,白日騷騷,和風暖暖,桃紅柳綠,莺歌燕舞。沈相和京兆尹蔡晉原一同求見皇上。歷代皇上都是在垂拱殿看折子,琛兒實在太小,沈懿之不放心,就白日裏帶着琛兒昭女去垂拱殿看奏折,晚上母子三人回翠微殿歇息了,就跟上班打卡一樣。
小茶通報兩人一同觐見,沈懿之抱着琛兒在看折子,頭皮有些麻,這兩人一同出現委實詭異,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蔡晉原是退了親,當時沈大人差點要把他打死,最後是蔡太師求情才無事。沈大人這一輩子對人都很和氣,唯獨這一回真真發怒了。
兩人一道進門行禮,她注意到沈大人對蔡晉原很氣,這種氣并不是敷衍的氣,氣裏微微帶着歉疚。蔡晉原對沈大人也很禮讓,看起和和諧。
“給兩位大人賜坐。”立即有宮女搬來太師椅放在兩人身後。
沈懿之先問候了尚在病中的老太師,得到的消息不樂觀,老人家畢竟上了年紀,這麽一摔,日後都是拖時日罷了。沈大人恢複了正常,面頰上也不若常年青白,有了一絲血色。
“微臣有個不情之請,萬請娘娘成全!”蔡晉原恭聲跪地,沈大人也随之跪在一側。
這個事看來有些棘手啊,沈懿之不動聲色打量眼下的人,蔡晉原,京城第一才子,蔡太師最小的公子,餘年年的入幕之賓,也是自己的前未婚夫。沒想到她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情形下。蔡晉原此人挺拔的很有內蘊,他的五官身形并不若趙煦春花秋月之美,是另一種孤清高傲之風姿。站在沈大人這個譽為先帝年間才貌驚人,而後又歷經風霜,具備儒雅大氣之美旁邊也毫不遜色。他的年輕只會讓感到朝氣和堅韌,并不沒有青澀怯懦的印象。換句話說就是這個年輕人在老牌帥哥面前也毫不怯場,有動人的味道。
“兩位大人是國之重臣,不必行如此大禮,本位的力所能及一定幫忙。”意思也就是說,自己的權力也只有這麽大,要求高了,她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