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驚見

更新時間2012-6-26 20:41:00 字數:3523

此時已是五月,天氣逐漸炎熱,從隋文帝急招晉王入宮已有一個月,關外到長安馬不停蹄也要月餘。算算日子今天晉王便可抵達。

文帝在朝陽殿設了家宴,皇後,各院夫人,皇子們,衆人紛紛來齊,只等晉王入殿。

不一會兒就聽見外頭有人禀報:“晉王殿下到。”

自殿門處徐徐走來一人,就見他身穿極其普通的衣袍,樸素無華,顯得與殿中各人格格不入。不過令人驚嘆的是,極便如此,他仍然像暗夜裏突然出現的月光一樣,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他身材高大,雙目炯炯有神,明亮而黝深。鼻翼挺拔,嘴角微微向下彎着,壓抑不住那與生俱來的皇族氣質。

他不緩不急的走到殿前,跪下觐見。

“兒臣參見父皇母後,願父皇母後萬福金安。”

獨孤皇後細細打量他後,不禁喜上眉梢:“我兒快快請起,一路風塵仆仆辛苦了。”

文帝也說:“廣兒不必拘束,都是自家人,去吧,坐到你皇兄身旁,與你衆兄弟敘敘舊。”

楊廣站立起身,轉過頭看,他們都是兩人一桌。只有一個面容俊秀,腰間系着太子黃金麒麟印的青年,身旁空了一個位子。

楊廣便知那就是當朝太子,于是趕緊奔過去,恭恭敬敬的行禮。楊勇倒也爽快,笑盈盈的拉他入座。

“二皇弟,多年未見,好生叫大家記挂。”

“皇兄,弟弟也日日思念皇兄,各位皇弟。”

兩人說話間,楊廣又瞧了瞧另外三個兄弟,最小的漢王諒顯然不懂禮數,搖頭晃腦的四處張望。一個面色蒼白,嘴唇稍稍顫抖的青年倒是很有禮貌招呼,只是講幾句話便止不住咳嗽。楊廣猜他必是越王秀。

最特別的是秦王俊,長得秀美風騷,似女子一般,聲音尖尖細細。一雙眼睛死盯着楊廣看,看來外屆傳他是個斷袖之臂,府地裏全是男寵,也不是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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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寒喧後,文帝提議衆人舉杯,暢飲共歡。

杯盞交接中,一場家宴很快結束。衆人告退後,皇後急不可待拉着晉王來到自己的寝宮。母子兩人抱頭痛哭,互訴離別之苦,文帝看了也十分傷懷。

而後勸慰皇後:“廣兒都已經回來了,皇後不必再難過,以免傷了身子。”

皇後委委屈屈的說:“我兒在外吃苦多年,為娘的哪一日不心如刀割,又不敢向陛下訴說,陛下就讓臣妾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文帝聞言有些尴尬,楊廣将父母親扶至軟塌坐下,撲通跪地,聲淚俱下:“孩兒不孝多年來從未在身旁盡孝,還叫母後牽挂,孩兒真是枉為人子,請父皇母後責罰。”

皇後感動的将他拉起:“不怨我兒,母後問你,可曾心裏怨恨過咱們?”

“兒臣不敢,能做你們的皇兒是我幾世修來的福份,更何況兒臣從未覺得關外清苦,相反越惡劣的環境卻能使人更堅強更睿智。兒臣還要感謝父皇母後,這番勵煉是我兄弟們都沒有的,是兒臣一生的財富。”

這番表白一字一句聽來是那樣的情真意切,沖破了文帝的防備,讓他倍感欣慰。他也禁不住攙起兒子贊道:“好孩子,謙遜有禮,感恩圖報,真有幾分朕當年的氣度。”

接着文帝又試探了楊廣的學識,就見他不僅熟讀〈〈論語〉〉,〈〈孝經〉〉,〈〈周易〉〉等書,學識驚人,更重要的是他還能通經致用,說話有條不紊,思路清晰。說他才華在衆皇子之上一點都不為過。

文帝心中甚歡,感嘆道:“如若勇兒像廣兒這般勤奮好學,朕該多省心啊。”

聽到楊勇的名字,楊廣眉頭稍稍一皺,但面上還是帶着謙遜的笑容。

“廣兒,朕這次召你入宮,想問問你對朕伐陳之事有何見解?”

“回禀父皇,如今已是五月,此時長江水勢平穩,正是飛渡的好時機。”

“那依你看,如何步署,勝算最大?”

“兒臣認為,滅陳首先要破壞他們的糧食儲備,江南的房屋,糧倉大多以稻草,竹子所建,放一把火便能燒成灰燼。我軍可以一面不停地放火騷擾他們,而另一方面兵分八路同時渡江,勢必可以一舉殲滅陳朝。”

“喔,為何要兵分八路,豈不分散了兵力?”

“禀父皇,長江自古便有天塹之稱,要成功渡江也非易事,依兒臣估算,兵分八路之後,只要有兩支隊伍先行渡過,便可拿下江南。”

楊廣自幼跟着賀若弼習武,熟讀兵書,而他骨子裏對軍事又有一種天生的渴望。所以這一番表述之後,文帝算是大開眼界,啧啧稱贊。

父子二人相談甚歡,一直到夜深人靜。

次日上朝,文帝便宣布封晉王楊廣為兵馬大元帥,率領五十萬大軍,出征江南。

晉王領命,七日後他披上了銀色的戰袍,陽光照耀着他騎上戰馬時的英姿,望着身後整裝待發的軍隊,聽着那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他會心一笑。

他雙腿一夾馬肚,戰馬便徐徐前行,這個失寵了多年的皇子,終于揚眉吐氣地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地方,朝着自己的夢想一步步靠近,出發前,他忍不住回頭,看見皇帝皇後還有兄弟站在城樓上遙望自己,他很快轉過頭。他知道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從小與他為伴的便是忍耐和孤獨,誰都無法窺見他內心欲望的最高峰。

五十萬隋兵浩浩蕩蕩的征伐江南,年輕的晉王顯示出他非同尋常的戰略天才,智渡長江,勢如破竹,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捷報頻頻傳至京城。

從發兵到攻下建康城歷時六個月,隋軍搗毀了臨春,結绮,望仙三閣,擒獲了枯井中的陳叔寶。自此之後,隋文帝創下了此生最大的功績,結束了西晉之後三百年的分裂局面,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中原霸主。

楊廣雖助父完成了大業,但他謹小慎微,心裏的弦始終繃得緊緊的,因為他知道此時居功自滿必是死路一條,他從父親的神情中看得出他最珍愛的兒子還是楊勇,這與太子從小與文帝生活在一起不無關系,他對太子的容忍和愛護依然是旁人無法媲及的。

所以凱旋歸來之後,他不想在皇宮中過久停留,随即提出返回自己的府地。隋文帝贊他恭謙知禮,并讓工匠重新修葺久未入住的王府。

楊廣拒絕了,他說:“父皇才統大業,四海之內需要朝廷撥款的地方還很多,兒臣在關外清苦慣了,太奢華的地方反倒不适應,一切以節儉為先。”

沒過幾日,楊廣便拜別父母,趕往晉州。

獨孤皇後對二兒子百般贊嘆:“我兒儀表不凡,文韬武略,立此大功卻不居功自傲,樸素節儉,堪稱皇子中的表率。”

文帝卻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廣兒實為優秀,可是他太過完美,簡直找不出一點暇絲,朕總覺得不妥。”

皇後決然否定:“陛下實屬無謂猜忌,廣兒決不是矯飾逢迎之人,臣妾認為以後要多宣他入宮,朝政如有大事也要讓他參與。”

文帝想了想說:“再議吧。”

歲末将至,天氣越來越寒冷,各宮各院的奴婢們都忙着領取冬日禦寒的棉衣,茸毛手套等。

仁壽宮中,綠珠吩咐他人将火爐子拔旺,皇後娘娘風濕寒重,最耐不得冷。到了冬天就待在殿中,基本不外出。

婢女淺香拿着火棍小心的挑着火苗,她約摸十七八歲,清澀的臉龐上寫滿了憧憬和希冀。綠珠不禁傷感,想起自己芳華年少時,如今時光任冉,眼角間已然添了細細的皺紋。

她不甘心,她要抓緊最後的機會再博弈一回。

她瞅見皇後最近心情甚佳,于是試探道:“就要過新年了,奴婢也二十六了,算算在娘娘身旁呆了十二年,可第一天與娘娘相遇的場景,卻仿佛就象昨天一樣清晰。”

皇後正對着銅鏡描眉,接口說:“是啊,不知不覺都這麽久了,本宮還記得當年在一群剛入宮的小宮女中,一眼便相中了你,本宮看人從不出錯,你确是聰明伶俐,忠心耿耿,一切都是緣份啊!”

“娘娘,當初一同入宮的宮女都回鄉有了歸宿,雖說外頭的日子及不上宮裏,可像奴婢這般年齡也算是落葉歸根啊。”

皇後描眉的手忽然停住了,她緩緩轉過頭來,微笑着問:“你是不是提醒本宮,你也該出宮了?”

綠珠瞧見皇後面帶笑容,膽子也大了些,小心翼翼地說:“娘娘見諒,奴婢年紀已大,家中父母年邁,就盼着奴婢回家盡孝。”

皇後聽了面色依舊溫和:“你這麽說,就是怪罪本宮老是霸着你,延誤了你回鄉的時間。”

“奴婢不敢,還請娘娘看在多年相處的份上,諒解奴婢。”

皇後倏地變了臉,扔掉炭筆,站立起身,從鼻子中冷哼一口氣,輕蔑地說:“你既有離心再留在此處也沒有意義了,這幾日你不必侍候本宮,浣衣局人手緊,到那兒去吧。”

綠珠料想不到這樣,渾身一哆嗦,腿一軟,跪倒在地,不住的磕頭:“娘娘恕罪,奴婢也是萬不得已。”

“哼,萬不得已!你日日揣摩着怎樣離開本宮,留你何用,去浣衣局吧,沒有本宮吩咐,不許再踏入仁壽宮半步。”

綠珠沒有動彈,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怎能功敗垂成,她心中還抱着一絲奢望,皇後懲罰之後,還是會讓她離開皇宮。她不相信多年相伴,皇後就不念一丁點兒主仆之情。當年若不是她披荊斬棘為皇後掃除**中的一切障礙,皇後現在哪會這般輕松的頤養天年,自己為她幹了這麽多傷天害理之事,且不說索要恩情,綠珠實在想不通皇後為什麽不讓她回故鄉。

皇後見她賴着不走,發怒了,喝令左右将她拖出去。

綠珠契而不舍的乞求:“娘娘,讓奴婢今年回鄉吧,奴婢的年齡實在等不起了!娘娘,娘``````。”

皇後厭惡的揮揮手,綠珠便被強拉出了寝宮。糾纏中,她望見了主子的眼睛,她失望了,崩潰了。她看見這個侍奉了十幾年的主子,獨孤皇後那薄涼的神情和飽含冷血的眼睛。

綠珠被趕出了仁壽宮,皇後憤憤不已,沒有了綠珠,她得重新尋覓一位貼心的侍女才行,她突然想起什麽,就對淺香說:“儀仗隊有個執扇宮女叫黃紫郡,本宮很賞識她,你去召她過來。”

淺香領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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