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鐘情

更新時間2012-7-5 17:06:34 字數:5228

第二天晚上,婚宴如期舉行,太子,公主及朝中各大臣紛紛攜禮來賀。

府中光亮如白晝,鼓樂聲聲,絲竹齊鳴,一派喜慶。

楊廣身着大紅的喜袍,頭戴紫金冠,英俊非凡。王妃一襲拖地花籠裙,金銀粉繪

花的披帛搭在肩上,衣裳上綴滿珠玉,一走路便搖曳生響。

衆人第一次欣賞到王妃的美貌都驚為天人,啧啧稱贊。楊廣忙着迎接客人,人頭

攢動中看見太子人雖來了,但無精打采,看上去郁郁寡歡。

于是走上前問:“皇兄,沒事吧。”

楊勇有氣無力的回道:“能有什麽事,還不是為兄宮裏頭那幾個聒躁的女人叫人心煩。”

“不會吧,皇兄一向憐香惜玉怎也會生煩?”

“你是不知,今日你娶得美人,叫我羨慕的很。”

“皇兄別氣餒,我聽聞母後不久會替皇兄挑選太子妃,到時便有新美人相伴,何

必唉聲嘆氣。”

“別提了,如今我見着女人就頭疼,怕了,怕了。”

楊廣附和着一笑。

衆人在園中席位上坐下,齊聲向一對新人道賀,蕭冷雁大方得體盡顯王妃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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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與王妃坐在正前方的席位上,府中仆人為客人斟酒。

許绛塵躲在角落裏,默默的看着晉王妃,她真的好美,好有風度啊。那一瞬她覺得自己醜陋又渺小。她喉頭發緊,手足抖顫。再過不多時,她這個侍婢要親自侍候他們入洞房,場面有多難堪她真不知自己能否撐下去。

她的心髒繃得緊緊的,似乎再不為自己做點什麽,它就會爆掉。于是她倒吸一口氣對身旁的蓮花說:“姐姐,今日我想跳舞。”

蓮花先是一愣,随後一咬牙:“跳吧,若不讓你發洩,你必定會崩潰掉,我來安排吧。”說着便去請來的樂女隊張羅。

酒過半晌,開始歌舞助興。一群體态勻稱,身着碧綠舞裙的女子踏着悅耳的曲聲款款而出,在中央圍作一圈,收腰擡腿,長袖如同江南春水般湧動,驀地,一個純白的身影從中間躍出,就見她腰肢柔軟,梳着高高的雲鬓,鬓上以牡丹花點綴。

這一出場讓原本喧嚣的酒席無緣由的安靜下來,衆人都不由自主的望向她。她舞姿輕盈,微風吹動衣裳,好似仙女下凡。由來舞者都是以情制人,可她卻是傾盡全力,仿佛在用生命跳着。那樣絕美,那樣凄惋。

她的容貌更是無法用筆墨形容,集中了世間所有的美麗,比此時的燈火更絢麗,叫人目眩神迷,就連高高在上的王妃也成了陪襯。

大家都看傻了。有人夾着菜忘了塞進嘴,有人含着酒不記得吞下去。

楊廣一見那女子,便不由自主的挺直腰背,緊蹙雙眉,眼睛幽深的望不見底。王妃瞥見丈夫一動不動的盯着樂女看,心中已然不悅。

蓮花熱淚盈眶,這支舞是當年許青衣最喜歡跳的,往事一幕幕湧上了心頭。

越國公楊素也看得入了迷,不過他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哪有不妥。

而有人卻失了魂,連眼珠子都不會動了。那便是當今太子楊勇。他此生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他妻妾成群,閱女無數,卻無一人美到可以讓他震憾。

世事總是難料,此番不期然的相遇,原本不相幹的人便會将生命糾纏在一起,釀成一輩子無法掙脫的悲劇。

許绛塵用腳尖在地上輕拂一圈,音樂停止了。一曲跳罷,臉上濕濕的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她身心疲憊,滿目的紅燈籠刺得她昏眩,終于支撐不住,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軟,昏倒在地。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楊廣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縱使人群騷動他也無動于衷。不過他雙拳緊握,脖子上青筋暴露,面部扭曲,似有萬般痛苦壓在體內。

蕭冷雁也是女人,敏感的覺得事有蹊跷。她像只受驚的貓一樣弓起背,警惕的盯着前方。

就在那一瞬間,楊勇飛身而出,沖到許绛塵身旁,将她攔腰抱起。一邊沖着人群喊:“王太醫,你死了,還不救人!”

人群中這才擠出一個矮胖的身影,邊抹汗邊上前查看。

這一幕落在楊廣眼中,拳頭突然一松,渾身失去了力氣``````。

許绛塵昏迷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悠悠地醒過來。她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感覺自己像是睡了好久。

誰知眼前一清楚,就看見一個年輕男子守在床旁,目光中帶着笑意一動不動的看着她。這下可把她吓得不輕,驚慌失措的倦縮到床角。

那男子趕緊溫言相告:“你別害怕,我沒有惡意。”

許绛塵往四周一看。這不是自己的房間嗎?她更是疑惑:“你是誰?你在這裏呆了多久了?”

男子唇邊帶笑:“你昏睡了一夜,我自然是照顧了你一夜。”

許绛塵的臉立刻像酒醉般染上一層紅暈,一個陌生的男子居然看着自己睡了一夜,天哪,這叫什麽事啊!

再瞧他身上穿的是華麗的貢品柔緞,冠發高高绾着,腰間束着光亮的玉帶。他皮膚細膩,光潔明亮。濃密的眉毛稍稍上揚,就算不笑時也仿佛帶着笑意,鼻子高挺,眼眸烏黑深邃,溫柔的似要滴出水來。最好看的是他的嘴唇,弧度絕美,帶一點叛逆帶一點庸懶。整個人散發着高貴淡雅的氣質。

“你快快離開這時裏,我,我,我已經沒事了。”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

他又說話了:“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我便是當今的太子楊勇。”

他不提也罷,自報家門之後,許绛塵卻像見了鬼似的,失了三魂。吓得一躍而起差點沒掉下床。

她的動作也吓了楊勇一大跳,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你怎麽了,這樣害怕?”

許绛塵驚恐的神情中還包含着厭惡,她都不想再瞧他的臉,背過身去,冷冷的說:“殿下,請速速離開這裏。”

她的這種神情楊勇一覽無遺,他受到挫敗的問:“我照顧了你一晚上,你連一點謝意都沒有,還這樣冷漠的趕我走,你可真是奇怪。”

許绛塵索性豁了出去,面若冰霜:“我只是個奴婢,生命輕如草芥,不勞殿下費心。”此時的她已經回想起起昨日的種種,只覺得頭痛欲裂,蒼白的臉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楊勇見她難受,欲伸手拉她。豈料她身體團縮,迅速的躲避開。

這下子,他可真是顏面大失,從小養尊處優,生活在萬花衆中,自己喜歡哪朵便可随手拈來,得來全不費工夫。如今卻叫一個小小的奴婢拒絕,而且似乎很嫌棄他,這可叫他怎麽受得了。

他有些惱了:“你這女人,我堂堂太子一番好意,你卻不領情,真是膽大包天,你可知得罪了我,可沒有好果子吃。”

許绛塵見他生氣,心裏反倒輕松了,她的腦子裏混亂不堪的。她只想着一個人可以安安靜靜的。于是更加着急的催促他:“殿下快走吧,你老是呆在此處,叫旁人瞧見了可如何是好?”

楊勇聽到這話,犟脾氣上來了,幹脆耍起了性子,一屁股坐在床塌邊。賭氣道:“我還就偏不走,你還能拿我怎樣?”

“你,你``````,”許绛塵憋了老半天,冒出一句:“你真是個無賴。”

“無賴,”他氣花了眼,他長這麽大,從未被人這樣罵過。他一向自浒倜傥風流,哪個女子不是對他投懷送報。

他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好一會兒,做出了個更驚人的舉動,他氣哼哼的仰面躲下,将她堵在床內側,還挑釁的望着她,唇邊洋溢着壞壞的笑。

許绛塵曾聽聞當朝太子不學無術,始亂終棄是個色中餓鬼,而且心腸歹毒。所以對他毫無好感。

她看得傻了眼,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又羞又憤,手足無措。

楊勇見她連脖頸都紅了,得意的壞笑:“怕了吧!”

許绛塵伸手去扯他的肩膀,想将他推出去,楊勇反手抓住她,不讓她動彈。兩人就這樣推搡着。

就聽門咯吱被人推開,進來一人。互相一對望,都呆住了。

進來的是楊廣,三個人面面相觑。這樣的情形真是渾身長嘴都說不清了。許绛塵猛地縮回手,重重地往後退撞在牆上,而眼中淚水都逼出來了。

只有楊勇無所謂,他騰地一躍而起,對着楊廣一笑。

楊廣滿眼血絲,目光兇狠的看着床上的女子,她躲閃着他的注視。

老半天才從喉嚨裏扯出點聲音:“皇兄,發生了什麽事?”

楊勇聳聳肩膀說:“沒什麽事,我跟她只是鬧着玩。”

一句鬧着玩,仿佛千萬把刀刺中了楊廣的心髒,他壓抑着痛苦,面上還要勉強的笑:“皇兄,她只是我府上的婢女,若有不敬之處,還望皇兄海涵。”

“你別誤會,她沒有得罪我,我們真的只是鬧着玩。”說着轉過身去,湊近她耳旁,溫言軟語的問:“你說呢?”

許绛塵目光閃爍,也不知該不該回答。

楊勇非但沒有收斂,反将楊廣視如空氣,繼承肆無忌憚的挑逗她,看着她滿臉緋紅的模樣,真覺得又憐惜又好玩。

許绛塵反正是燥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既不敢看楊廣也不敢看楊勇,連死的心都有了。

楊廣将目光移開,望向窗外,因為這樣他才會覺得好受些。

“皇兄,大皇姐在偏廳等你,說是母後催促你快些回宮,商讨重立太子妃一事。”

“真煩人,才出來兩天就催着回去,真是沒意思。”

“皇兄,本來你在我這裏別說住兩日,就是兩年我也歡喜的緊,只是母後催得急,希望皇兄諒解。”

“這不怪你,我心中很清楚,只是``````,”楊勇頓了頓,他又若有所思的望向绛塵,臉上浮現出耐人尋味的笑意,接着說:“二皇弟,你這婢女有趣的很,不如這樣吧,你把她送給我,讓我帶回東宮好好調教。”

绛塵愕然,楊廣也語塞,辯不出他言語的真假。

看着他倆的樣子,楊勇忍不住笑出聲。

大笑過後,才對着呆若木雞的楊廣說:“算了,我且先回去複命。”

楊廣立即松了口氣,尴尬的自嘴角邊扯出一絲混沌的笑容:“皇兄說笑了。”

楊勇揮揮衣袖,整理了一下發髻,昂首闊步的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又返回來,再度走到绛塵跟前,捏着她尖俏的下巴,讓她的雙眸對上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你聽着,我一定會再來找你。”

說罷,邊笑邊緩緩轉身離開。楊廣跟在他身後一同離開。離開時狠狠地掃視她一眼,如果眼睛能夠置人于死地的話,她早已死了幾千次。

他倆的背影一消失,她支撐不住了,渾身虛脫的倒下來,不知何故,委屈的哭泣不止。

事情遠沒那樣簡單,不多時蓮花氣急敗壞的沖進來,急急的問:“绛塵你沒事吧,昨天太子殿下不讓我照料你,吓死我了,你到底怎麽了,還有,你與太子孤男寡女呆在一起一整夜,他有沒有怎樣你,他可是個色中惡魔,你說話呀,你聾了!”

許绛塵皺眉嗔道:“姐姐,你一口氣問這麽多,叫我怎樣回答。”

“那你只須告訴我,他有沒有對你無禮?”

“沒有。”

“怎麽可能,她們都說凡是入了太子眼的,沒有一個逃得過,你騙我吧?”

許绛塵聽罷雙手支撐着坐起身,道:“真是沒事,姐姐多慮了。”

蓮花還是将信将疑,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見她毫發無損才稍稍松口氣。繼爾又擔憂的說:“绛塵,你惹禍了,好像王妃對你十分不滿,今早已将碧煙調過去頂你的位置,說你身體孱弱,不适合再當晉王殿下的貼身侍婢。”

绛塵倒也不驚呀,似乎反而輕松些。

“不做也罷。”

“如今她将你遣去雜庫房,似是有意為難你,我就怕往後你日子難過。”

绛塵嘆口氣,目光呆呆的,有氣無力的說:“算了,在哪兒都一樣,我不會有事的。”

蓮花見她那樣,鼻子一酸,摟過她的肩,哽咽道:“為什麽總有那麽多事纏着咱們,老天爺啊,你就不能讓人安靜點過日子嗎?”

绛塵靠在她肩上,眼神迷茫,思緒飄乎。

楊廣送走了楊勇和楊麗華,又與其他留宿王府的賓客寒喧片刻後,急步返回內室。

他快步疾走,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許绛塵。誰知,她的房間已空空如也。他突然驚慌起來,好像绛塵會憑空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一樣。他匆匆地去尋她。

半路上遇到一個低眉順眼的侍婢,說是奉王妃之命來侍候他。

楊廣臉一沉,隐約察覺到什麽。調頭往自己寝房奔去。

一進門就看見蕭冷雁在讓婢女用腰帶束身,勒得緊緊的。楊廣咳嗽一聲,蕭冷雁回頭,立馬笑逐顏開,親昵的走近他,并為他除為外袍。

楊廣面無表情的問:“王妃是否置換了小王的婢女,為何不支會一聲?”

蕭冷雁聽出他言語中的不滿,她是個極其聰明的女子,她與天下所有女人一樣會呵護和依賴夫君一輩子。雖說只是初為人妻,對彼此了解不深,她真是無法揣磨楊廣的心思。她也不知那日他在父母跟前究竟是矯飾還是另有目的。千裏迢迢嫁過來,在這樣陌生的地方,有太多她還不明白的事情。不過她性格剛強從不服輸,尤其是輸給一個低賤的婢女。她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

她裝作不在意的回答:“這個侍婢跳個舞都體力不支,妾身擔心她會侍候不周,所以才将她換了,妾身想着不過是件小事,殿下事務繁忙,妾身便做了主,沒有及時通報,殿下可別怪罪于我,妾身也是一片好意。”

她咬字時特別突出“小事”這兩個字,實在聰明的很。

“那你将她遣去何處?”

“回殿下,府中庫房人手甚少,妾身将她遣去那兒了。”

楊廣聽到庫房二字,臉上明顯不悅。但又不好發作,只得擡腿便走。

蕭冷雁着急道:“殿下不坐會再走嗎?”

“不必了,小王還有要事,對了,今晚你不必等我,公務纏身,你先行就寝吧。”言畢,不等她回答,扭頭離去。

蕭冷雁心中那叫一個恨啊,昨日洞房花燭時他就心不在焉馬乎了事。今日便抛下她獨守空房。她恨得咬住嘴唇。

她的眼前浮現出許绛塵的面容,她更加篤定這其中必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總有一日她會洞察到一切,将那婢女碎屍萬段方能解心頭之恨。

楊勇那一句半真半假的話,萦繞在楊廣耳旁揮之不去,他敏感的覺得此事不會就此罷了,他突然後怕起來,是,他為了成大業,不能娶她為妻也不能立她為妾,就目前來講,他什麽也給不了她。

只是他自私霸道,他想着自己喜歡的東西至少可以留在身旁,不叫他人染指。可是她美得太招搖,太耀眼,皇兄的一攪局,叫他方寸大亂,讓他如臨大敵,有種就快藏不住她的感覺。

他本想去庫房,已到了門口,腳步卻嘎然而止,他不敢再靠近她,他受不了她清澈雙眸的質問,他知曉太子在她房中呆了一夜,這一夜發生了什麽,當時他瘋了似的想知道,可現在卻退縮了。他冷汗淋漓,濕透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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