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喂~~~這位兄臺,能否換個地方擺攤?在下不喜歡和同行挨得太近。”小草打着呵欠還沒晃到攤位,就發現了一個大清早就來找晦氣的敵人。開玩笑,挨着小爺的攤位又擺一個代寫書信對聯的攤?什麽意思?還能什麽意思,就是眼看到年底了來搶小爺的生意了呗。

“啊~~~這位小兄弟請行個方便,在下方到成紀城,人生地不熟,不知沖撞了小兄弟,還請小兄弟原諒則個。”對方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一邊長揖賠禮道歉,雖說禮數周全,卻看不出一絲卑微,反倒帶着說不盡的風流倜傥。

但是,這人的低眉順目還是大大出乎了小草的意料之外,哪次搶攤位不是使出渾身解數,陰謀陽謀拳頭撒潑打滾用盡了手段才險險保住陣地?難道敵人有新花招?

小草滴溜溜地轉着圓圓的黑眼珠,很不客氣地昂起頭玩命打量着對方:切~~倒也長得人模狗樣的,20來歲年紀,清瘦颀長,白衣白裘,烏發一絲不茍地高高束起,眉目清淡,獨獨那雙鳳眼如半彎清透琥珀,平添了說不盡的妩媚之氣……

等等……白裘?白裘?!

果真,“敵人”大有來頭!小草又多轉悠了兩圈烏黑的眼珠子,那男子膚色雪白,細皮嫩肉,一看就是沒吃過什麽苦頭,沒經過風吹雨淋的嬌貴主兒。而小草的冬天只能靠抖取暖,裘衣不是沒見過,但那麽好的絕品還真是沒見過!

小草可以篤定,這位大哥要麽是體驗生活來的,要麽就是離家出走的,總之,應該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而且看起來好像沒啥社會經驗也很好欺負的樣子。

小草瞬間變了臉,立馬裝模作樣地虛扶了對方一下:“哎呀,兄臺……誰沒個難處啊……好說好說……不知兄臺如何稱呼啊?”小草笑彎了眉眼,俨然一副狼外婆的翻版。

“在下姓白名九,祁連山人氏。”

“小弟石草,九哥叫我小草即可。”

在成紀,像小草這樣代書的小攤多的是,只要能寫幾幅對聯又不想做苦工的人大多會選擇幹這行,而小草正好不能做苦工又會寫字。

為啥不能做苦工?說到這個問題,成紀的街頭巷尾傳說可多了,小草是什麽時候來的成紀城還是原本就是成紀人誰也說不清楚,但總有一些人記得三年前小草大鬧市集的盛況。

三年前,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小毛頭石草挨着店鋪和攤位打聽誰家招收帳房先生,莫不說有根基的大店鋪誰也不會招一個看起來幹幹巴巴最多也就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當帳房,就算是做小買賣的動了心也是給不起小草開出來的工錢。

“我15啦,就得拿大人的工錢!才不是十一歲呢!”穿着不合身的舊儒衫雖說也幹淨,但瘦瘦巴巴的身板實在沒有辦法跟15歲挂上聯系,所以無論小草如何撒潑打滾甜言蜜語都沒有人敢要他。

一直鬧了仨月,估計是小草實在是彈盡糧絕了,最後在最熱鬧的集市上擺了個攤位。說它是代筆攤位卻是不準确的,因為寫信、讀信、算賬、跑腿,只要給好處小草什麽都幹。好在小草的小嘴像刀子一樣厲害又像蜜一樣甜,再加上還沒有發育起來的娃娃身板配上無害的娃娃臉,很快就在成紀開始風聲水起吃上了百家飯賺上了百家錢。尤其一些母愛泛濫的大媽大嬸更願意照顧小草的生意,即便是給不起錢,給一個大紅薯小草也是接生意不挑嘴的主兒,橫豎這三年混了個吃飽肚子的安康日子。

其實,小草一開始擺攤并不是一帆風順,總有些不長眼的人來找小草的麻煩。但就小草這麽個不起眼的小毛頭,總能抓住別人的弱點,欺軟怕硬,見人下菜碟的事兒做得那叫一個得心應手,不僅成紀城裏的大嬸大媽,就連旁邊賣肉的屠夫都心甘情願提着砍肉的刀給小草撐腰鏟事兒。所以,小草在成紀這個民風樸實的地方大部分時候都是橫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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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貫見風使舵從不做賠本生意的小草這次卻看走了眼。這個白九雖然穿着一身好行頭,對小草來說卻是個賠錢的買賣。

原本大媽大嬸們多少有點兒活都會第一個來找小草,是小草的鐵杆粉絲,但今天風水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轉到了白九的攤位上。就白九那鳳眼一眯一瞟,不用甜言蜜語,不用笑臉迎客,大媽大嬸們就完全走不動了,就連平時完全不光顧代筆攤的人也圍了上去,大姑娘小夥子俏媳婦老大爺都在有事沒事地搭讪……

“白先生,幫我寫封信呗。”

“好!”

“白先生,幫我寫幅對聯。”

“稍等!”

“白先生可有娶妻?”

“不曾!”

“白先生家住何處,父母可還安康?”

“早已仙去!”

“白先生……”

呸!白先生,白眼狼還差不多!小草嘴裏叼着半截草根狠狠地嚼着,惡狠狠地看着旁邊人流如織的攤位,反觀自己的冷冷清清真有點引狼入室的悔恨。本想着跟這個離家出走體驗生活的小白羊搞好關系沒準以後也能雞犬升天,結果天還沒看見呢,飯碗先被人搶了。在一萬個草泥馬飛過一百遍,草根嚼爛了一百根之後,終于挨到了日落西山。

這一天,小草凍成了雞仔,靠抖取暖了一百遍,但除了幫隔壁攤位的屠夫跑腿打了二兩小酒之外,一個生意也沒有接到。小草在心裏問候完白九的十八代祖宗之後,憤憤地開始收攤,草泥馬,今晚上連粥也不能盡飽喝了。

“石公子。”白九終于忙完擡頭正好看見打算晃走的小草,喊了一聲。

“這裏沒有石公子!”小草頭也沒回,惡狠狠地回了一句。

“石兄弟!”

“這裏沒有你兄弟!”小草繼續邁開腿往前晃。

白九追上來攔住只有自己胸口那麽高的小草:“小草兄弟,在下初來乍到…………那個……可否在貴府借住幾日?”

“休想!”繞開前面的高木樁,繼續走,小草在成紀是很有名的睚眦必報,小爺不發威你還真把爺當病貓了?

“啊~”白九發出一聲嘆息,有些無奈又有些讨好地再次攔住小草,“不方便在下也就不勉強小草兄弟了。但今日依托小草兄弟的庇佑在下總還算有一些進賬,這裏有小草兄弟的一半兒呢。”

“休……呀?蝦米?”小草瞬間走不動了,睜着烏黑的大眼睛無辜地仰頭看着白九那張白白淨淨、清清冷冷卻又光彩難掩的臉,使勁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仿若沒聽清楚白九最後那句話。

白九那常年淡然的表情終于也有了裂紋,微微帶了些笑意,“不光今日,以後在下的進項都有小草兄弟一半呢,只求小草兄弟容在下在貴寶地謀些生計,不知可否。”

小草這次算是真聽明白了,一把鎬過白九遞上來的錢袋,掂了掂,雖然都是些銅子倒也不少,“哼,算你識相。”

“那明日在下可否再來讨擾兄弟?”白九的眼中因含了笑意而顯得分外深邃,滿含期盼地低頭看着小草。這孩子衣着也太單薄了……

小草的心裏早已樂開了花,但深谙人情世故的奸商小草怎能不明白讨價還價的道理,答應得太快會讓對方覺得吃了虧,“哼,明日再看小爺的心情吧,小爺要一個不高興,你立馬給爺滾蛋。”

白九抱拳一揖,“那明日一早在下再來讨擾小草兄弟。”

“切~”小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身就走,理都沒理白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表現出歡喜讓對方抓了把柄……不過,早知道有這天大的好事應該跟隔壁屠夫大叔割二兩肉喝點小酒慶祝一下,這天實在是太冷了……

☆、小肥羊主動上鈎了

沒錯,小草就是這種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身上穿單衣的主兒。月亮方爬上樹梢,小草同學已經打着酒嗝亂七八糟地窩在被窩裏犯迷糊,“今天果真是運氣不錯,這只小白羊,哦,不,是小肥羊,真是很好騙……哎呀,剛剛走的時候會不會對他太兇了?別把他吓跑才能天天過這有酒有肉的日子……對,以後得想辦法哄他好好留下來……”

就這麽胡思亂想着小草就留着口水睡着了,仿若夢裏已經過上了奴隸主的幸福生活……

早上,去往集市走的路上,小草還有點忐忑,那麽好騙的小肥羊莫要被別人給拐走了,早知道昨天至少應該幫他找個落腳的地點才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萬一要真是被壞人拐跑了,或者被壞人教唆得不上交“保護費”可就麻煩了!哎呀,哎呀……

一陣還算溫柔的北風吹過,小草在寒風中仍是一身薄夾襖套着舊儒衫,他不由得抱緊了胳膊,現在微微有些後悔,昨天那些銅板應該存下來,慢慢就夠做一身棉衣了。今天,就今天開始,有錢就一定不再瞎糟蹋,一定存起來……

其實,這是小草同學第一萬次發誓要存錢做棉衣,事實上,他很有可能一輩子也存不出一身棉衣錢。

正當小草縮成草團努力往攤位晃的時候,遠遠已經看到了在攤位上已經開始忙碌的白衣白裘某九同學。小草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仿若看見了迎賓樓一盤上好的下酒菜,那叫一個燦爛!還好,老子的小白羊,不,小肥羊還在……

“小草,你來了,今天心情好嗎?”白九也是很遠就看見了那個晃晃悠悠的小草團,先停下手裏的生意,迎了上來,最起碼也得知道這小祖宗心情如何,別再一不高興開始轟人了。

小草的眼珠轉了八圈,心眼也轉了八圈,應該說高興效果好呢,還是說不高興效果好呢?也不知道小白羊,不,小肥羊昨晚去哪裏過的夜,不會是煙花柳巷銷魂了一宿吧……想到這裏小草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草?小草?”某九同學久久等不來神游太虛的某草團的回音,無辜地看着表情瞬息變了若幹次的草團。

小草?我跟你很熟嗎?你誰啊你!小草一瞪眼,眼瞅要發飙,忽然想到,跟小肥羊搞好關系占便宜的貌似是自己,迎賓樓的老酒和好菜啊!得!那就熟着來,最好越熟越好!

“啊~~九哥啊!”一地雞皮疙瘩,抖抖,“來得好早啊,早啊,九哥!”

某九同學明顯渾身僵了一下,眼底再次帶上無奈的笑意,這小祖宗一日百變,還真不是容易消受的,“呃~~小草今天……”

“哎呀九哥,站在這裏冷落了大叔大嬸大哥大姐們多不合适啊,趕緊忙乎生意吧,別管我,別管我。”小草趕緊使勁推着某九同學回到了攤位。

誰都能看出來,某九同學徹底是懵圈的,這小祖宗,啥意思,意思就是很高興?意思就是可以繼續和他搭夥做買賣呗?

某九也沒打算弄明白,總之是翹起嘴角露出一絲了然的笑容,這一笑,驚起了圍觀者一片抽氣聲,這新來的白美人清清淡淡的,這一笑居然魅惑衆生傾國傾城……

屠夫大叔趕忙擦了一把冒出來的冷汗,還好還好,這白先生幸好不是一個愛笑的人,昨天一天清清淡淡好一張畫像臉,從早到晚表情就沒變過,這要是攤上一個愛笑的主兒,是成紀之災啊!幸好幸好!

小草才不管某九同學一笑驚起一灘鷗鷺,自顧自地坐回自己的攤位就開始發呆算計。這小白羊,不,小肥羊現在看來還是很乖的,但怎麽樣才能讓他就這樣把自己當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一直乖下去?嗯,得想個好主意!小肥羊是來體驗生活的,身上那件上好裘衣就能頂上迎賓樓三年的流水,經濟上根本制裁不了小肥羊。所以,只能在心理上攻克。你想啊,不管小肥羊是離家出走的還是來體驗生活的,在成紀他都是舉目無親,只要能成為小肥羊心理上的靠山,只要小肥羊什麽事兒都依靠小草,不就跑不了了嗎?

嘿嘿嘿~~~~小草想着想着不覺樂出了聲。

某九同學正在給張家的大嬸寫對聯,就小草這麽陰森森的一聲笑生生讓某九生了一身的惡寒。白九一哆嗦,手一抖,這幅對聯就廢了……

白九悠悠一聲嘆息,掃了一眼一旁正天馬行空完美意淫的某草同學,嘴角上揚了然一笑,不想又驚起一灘鷗鷺。

唉~~這小祖宗,還是重新寫對聯吧!

其實,小草這一上午不僅沒算計出來把小肥羊圈牢的好主意,還連一單生意都沒有接到,一直抖到中午,也顯得有些興致缺缺了,蔫蔫的開始打盹。

白九的生意午飯時間才閑下來,側目的瞬間看到了某草團一邊哆嗦着一邊小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着瞌睡。這小祖宗,雖然這會兒有日頭,但天寒地凍的還是會着涼。

“小草,小草!”白九過去輕輕拍醒某草團。

睡意惺忪的小草以為來了生意,立即進入戰備狀态,眼睛還沒有找到焦點就已經挂上了職業化的讨好笑容,“大哥想寫點啥?”

“小草!!!”

“啊!小肥……啊,九哥啊!”小草又百無聊賴地坐了回去。

白九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然後面帶難色地說,“小草,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跑腿兩文錢,小本生意概不還價!”明顯帶着起床氣。

“我們能不能合作?我寫字,你收賬好不好,我一個人有些忙不開。”白九微微低了頭湊近了一些,鳳眼專注地盯着小草,好像生怕小草會不同意一樣。

逆着陽光,小草忽然覺得有些晃眼,側過頭避開了一些,“親兄弟明算賬!”

“你拿七成,我拿三成好不好?”白九眼巴巴地看着目光閃爍的某草團。

一個晴天驚雷炸得小草外焦裏嫩,這小肥羊不會是腦子不好吧!啧啧!看來富人家的孩子容易缺心眼。“得了,得了,七成就七成吧!我還能跟九哥計較。不過……”小草的心眼立馬又轉了八個圈,這一上午一會陰謀一會陽謀啥主意也沒想出來,睡了一覺小肥羊就自動送上門來了。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啊。

“不過什麽?”白九順順當當被某草牽着鼻子走了。

“不過,你得跟我簽訂契約。而且我這麽吃虧,可不能簽太長了。”小草忽閃着大眼睛一臉無辜和為難。

“啊!不能長啊,這可如何是好啊!”白九悠悠一聲嘆息。

“太長了當然不行了,就五年吧,再多我可不答應啊!”小草咬牙跺腳,宛如壯士斷腕,仿佛賠了多大買賣,滿臉不情願。

“那好吧!”白九很遺憾地嘆息,卻不知道早被某無良兒童給算計了。

轟轟烈烈的股份公司就在無良兒童和缺心眼小肥羊簽字畫押後。兩張桌子搬到一起正式上市了。

☆、小爺就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晚上,收了攤分了髒,小草又縮成草團揮揮手打算扔下某人回家,白九又一次攔住了他。“小草……能否……能否讓我去你家借住?”

“休想,以後都休想!”莫名其妙地,剛剛還歡天喜地的小草,一下子就開始呲牙狂吠。

“啊?”白九明顯不在狀态。

“呃~~我的意思是,小爺不喜歡跟別人一起住,九哥還是自便吧,昨晚找的誰今晚就還去找誰,煙花柳巷任九哥淌,花魁清官随便九哥點,小官也不錯,□□也是不錯的,不過千萬別沾上花柳病……啊~”小草變臉如閃電,馬上安撫性的拍拍白九的胳膊。咦~~好像很有料嘛!

煙花柳巷……花柳病……白九終于反應過來,原來這小祖宗是這麽想的啊……某九同學萬年不變臉神功終于破了,鳳眼微微眯了起來,帶着某種危險的氣息……

某草團因為剛能夠到白九的胸口,逆着夕陽,他根本沒有看清楚白九的眼睛,也不會看到裏面的危險,何況,現在小爺很開心,心裏還在盤算着晚上去哪裏吃酒比較好。

白九默默看着明顯走神開始天馬行空的某草團,滿頭黑線只能化作兩行傷心淚,無奈,只能有些寵溺的摸着草團毛茸茸的腦袋,“哪來的這麽些混話?”

“我娘說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會逛窯子會說粗話才像個男人。”某小男人擰着脖子瞪着眼睛各種不服氣。

“小孩子家家的,以後離那種地方遠點。”

“吓~~小爺偏不,給姐姐們跑腿買胭脂給的賞錢最多了。何況小爺才不是小孩子呢,我都18了。”草團嚴重不滿地瞪着某九,扭扭扭,從白九的魔爪下扭了出去……

某九默默掃了眼小草還沒有長出喉結的脖子,嘆息道,“小孩子說假話是要變長鼻子的,據我所知,男孩子12、3歲之後是要長喉結變聲音的,你看看你,像嗎?”

“切~~小爺這是發!育!不!良!從小沒吃飽過,以後你多賺錢把小爺喂胖了,小爺長出一個大喉結來給你看看!”小草仰頭呲牙開吠,就差咬人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白九有些頭疼,撫了撫光潔的額頭。

“誰要你多此一舉?”反正契約已經簽了,某草團甩開某九,一溜煙跑了,開玩笑,娘說了,有秘密的人一定要離別人遠一點,最好越遠越好,因為世上最危險的東西就是人。

是的,小草是一個有秘密的人,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成紀城誰都不知道小草的來歷,是因為小草根本就沒有來歷,所有的來歷都被一場天劫燒得一幹二淨。

小草一直認為自己上輩子一定是作惡多端,這輩子就是來還債的。小草的本名并不叫石草,他也不是天生靠抖取暖長大的苦孩子,反而,他也曾天天裘衣加身,夜夜笙歌,唯獨不知道父親是誰。

是的,小草是錦衣玉食長大的混世魔王,但卻有個讓人不齒的身份——秦州立春樓的老鸨紅娘是他的母親。和很多青樓女子一樣,當年的頭牌花魁紅娘也是個苦命的人,但自從做了立春樓的老鸨,傷天害理逼良為娼的事情天天就沒斷過,手上不知沾着多少人命。

誰都知道紅娘八面玲珑心狠手辣沒有弱點,卻獨獨有個不知道爹是誰的兒子捏在手裏怕化了含在嘴裏怕咽了,小小年紀就已經是立春樓第一號的混世魔王,他若稱立春樓第二,紅娘都不敢稱第一。

其實,小草很早就勸過娘,做事不要太狠絕,要留點後路,不然遲早是要遭天譴的,娘一貫聽不進去。結果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一場驚雷閃電将當時秦州第一大煙花之地立春樓炸成廢墟燒了個精光,據說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來。

這只是江湖傳聞。事實上這場天劫有一個人在廢墟裏活着爬出來了,那就是今天的窮小子石草。青樓裏長大的孩子原本就生性涼薄,石草甩甩手擦擦臉順手撿了點能換錢的東西,趁着夜色頭也沒回地離開了立春樓,離開了秦州。燒了就燒了,還是燒了好,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總得有點報應吧,若要一命換一命的話,立春樓還賺着。

人在做天在看,只要是天劫,誰也躲不了。

小草翻過兩座大山淌過兩條大河,彈盡糧絕時正好晃悠到成紀城,從此便開始了禍害成紀百姓的美好生活。

這其實也不算是小草的秘密,他有一個更為驚人的秘密,一個隐瞞了19年的秘密,這個秘密一旦公諸于世,小草無論在成紀還是秦州,都将無法待下去。但是,只要是秘密,就有被揭開的危險,所以,娘從小就告訴小草,跟每一個人都要保持距離,對于有秘密的人來說,人,是最危險的動物,除非死人。從小,有多少個撞破小草秘密的人,最終都成了娘手下的冤魂……

但這三年,小草經常在想,這個秘密什麽時候是個頭?難道要頂着男人的身份直到魂歸黃泉?沒錯,小草實際是個女孩,是一個不知道爹是誰的女孩。

小草出生後,身處煙花之地的紅娘生怕自己的女兒會走自己的老路。于是,紅娘一方面耍盡手段勾結權貴無所不用其極将立春樓弄到自己手中,另一方面生生将小草女兒身的秘密壓了下來,但凡知道點風聲的全都用了些手段讓他們再也開不了口。因為小草一旦背着紅娘女兒的身份活着,不僅十有□□也會入了風塵,而且與自己勾搭的那些貪官污吏也都不是好相與的,一旦看上小草,便再也逃不出他們的魔爪了。

如果紅娘這次天劫沒死,她對小草有一生完美的安排,待到大些,費些銀兩,隐姓埋名托人在京城找個好人家嫁了也不是不可能。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作惡多端,總是要遭天譴的,一切計劃都在一場天劫之後變成了笑話,立春樓的混世魔王如今成了苦孩子石草,而紅極一時的立春樓早已化為一片灰燼。

所以,小草是得過且過的,不存錢,也不計劃未來。她認為,紅娘是她此生最親近的人,而她是紅娘唯一的女兒,她們倆的命早已經緊緊拴在了一起,紅娘做的那些惡,起因終歸都是因為女兒。小草只是這場天劫的漏網之魚,等老天爺醒過神來必定會再補一道閃電收了她去的。她只需要過好今天,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明天?小爺哪裏會有明天!!

☆、憑什麽管我

小草現在兜裏有錢了,自然喝了個八分飽,唱着小曲回到半拉破窯洞,縮在雖然破舊但卻還算幹淨的被窩裏開始算計。小肥羊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伺候慣了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這不就是弱點嘛,對,以後要對小肥羊好,加倍好,要不天天煙花柳巷遲早被人拐跑,(小草已經默認為自己的小肥羊昨晚銷魂去了。)讓他在心裏将自己當成娘,哈哈!整這麽大一兒子也算是賺了……

第二天,當小草晃悠到攤位時,小肥羊已經開始努力工作了,看到小草,只是微微颔首,算是給最大的股東打了個招呼,繼續開始賣力寫字。小草也不客氣,徑直走到小肥羊旁邊,仰面八叉地坐下,伸出手來,“拿來!”

“什麽?”白九停了筆一怔,晨光撒在他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片燦爛,鳳眼含笑,嘴角微翹,小草就這樣差點被晃瞎了狗眼。

“呃~~呃,你今天賺的錢……拿出來……”面對這樣一張活色生香的臉,小草覺得提出這個問題的确有點太過分了,但是,契約約定自己收錢的,即便來晚了也應該自己收錢才是。

“哦!”白九逆來順受地将錢袋遞給小草,活生生一個沒心眼的受氣小媳婦樣,然後繼續低頭寫字。

小草愣了半天,其實按道理,這檔口,應該給小肥羊說點啥,比如好好工作,年終獎大大的,或者基層員工的努力老板是看得到的,或者每一份付出總有相應的回報……然而,當看着那張魅惑衆生的臉在晨光中熠熠生輝,就這麽呆呆地陷入了一片眩暈中……

白九的嘴角再次揚起,放下筆,側身看着留着口水的小草,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嘆息道,“放心,我總也要努力賺錢,把你的營養補上來,讓你長出喉結才是。”

當那雙幹淨溫暖的手貼到小草的頭時,小草如同被蠍子蜇了一下,蹿了開去,大吼,“你他媽的才長喉結呢,你們全家都長喉結!不好好賺錢,摸人家腦袋幹什麽?別人的腦袋是你能亂摸的嗎?以後我長不了高個就賴你。”

“長不高就長不高,我總是不會怕的。”白九多少有些幸災樂禍。

“快去幹活!!!”小草惱羞成怒地跳着腳。

一旁攤位的屠夫大叔又擦了一把冷汗,這白公子到底是欠了小草什麽,讓這小祖宗捏得死死的。還好,還好,白公子看起來倒也是心甘情願的樣子,總算是鬧不出來什麽大事。

幾日後,屠夫大叔發現了一個秘密,除了面對小草,白先生是不愛笑也不愛說話的一個悶葫蘆,對每個人都清清淡淡公事公辦,問三句最多答一句。一雙眼睛只有看到張牙舞爪雞飛狗跳的小草時才微微帶了些活人的氣息。大叔在心裏猜測,可能白公子和小草有着某些聯系,是失散的兄弟也不好說。倆人都是莫名其妙出現在成紀,又都與成紀的氣息格格不入。白公子的那身行頭,還有舉手投資之間的貴氣和儒雅,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而小草胡鬧歸胡鬧,混蛋歸混蛋,但仔細想來也不是池中之物,識文斷字,敏銳機智,一看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也許,白公子是在考驗兄弟小草,要不了多久就會帶兄弟回家享福去了吧。

如此相安無事地相處了幾日,小草越來越發現自己就這麽莫名其妙撿了個寶。原本快到年底了生意就是多,但自從有了白九,生意卻是出奇地多。幾乎整個成紀幫忙代筆的小販都打心眼裏恨着白九,就那麽一張俊俊俏俏的臉搶了成紀絕大部分寫對聯的生意,小媳婦大姑娘争着搶着找白九寫對聯,就連大叔大嬸們也敵不過那雙勾魂鳳眼,一個個巴巴地前來照顧白九的生意。

小草樂得嘴巴都合不攏,每天光忙着收錢都忙不過來,倒是安分了不少。整天除了九哥長九哥短地圍着白九轉悠,就是将腳丫子翹自己的半拉桌子上數銅子。

反觀白九,倒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苦主,一天過着水深火熱的奴隸生活:每天不停地寫啊寫,小草的一日三餐還得盡心盡力地安排了,有時候天太冷了,還把白裘獻出來給小草披上。小草跟個大爺似的,一邊嫌棄着白裘太大了,一邊吆喝着讓白九态度好點,“上門都是客,你就不能多笑笑,嘴甜甜?”白九只是好脾氣地應諾着。

到最後,一貫偏心小草的屠夫大叔都看不下去了。這日,趁小草早上還沒來,偷偷給白九出着主意,“這小祖宗讓白公子給慣壞了,照我說,白公子莫不如賃一處便宜房子,收拾到身邊好好管教管教。哪裏有這樣對兄長指手畫腳的孩子?成天有點錢就喝酒,也不會計劃着過日子,照這麽下去,白先生賺多少錢也不夠他造的,啧啧~”

白九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眼瞅要被屠夫大叔給帶壞了。

中午,百無聊賴開始打盹的某草同學吃完某九同學買回來的包子後,沉寂了多日,終于接到了一單跑腿的活。

成紀有名的青樓百花閣裏的花魁嫣然一直高高在上,任金山銀山難得一睹芳容,是成紀城裏的傳奇性人物。然而卻是小草的常客。

這是小草和嫣然的秘密。其實,嫣然有自己心儀的人,是城西頭落魄劉秀才。前年元宵佳節燈會時,二人因文生情,私定終身。然而,劉秀才不僅是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光蛋,還是個有家小的人。他不僅沒有錢去青樓找嫣然銷魂,更不可能帶着嫣然遠走高飛。

但嫣然是個專情的苦主,即便是遇上這麽一位賠錢相好,也是一心一意瞞着衆人偷偷摸摸地與劉秀才暗渡陳倉。

這會兒,嫣然傳話叫小草去百花樓一趟,估麽着又是想找小草傳話想與劉秀才“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小草興高采烈地應了就打算上門聽嫣然差遣。

“不許去!”白九一把扯住正打算一溜煙往百花樓進軍的小草,薄唇緊抿,微微帶着些怒意。

“憑什麽?嫣然姐姐想找我去幫她跑腿買些稀罕的水粉胭脂。”小草盯着攔住自己的大神,什麽時候輪到他來管自己了?貌似反了吧?

“那種地方你還是少去為妙,你……你去總是不安全的。”

“偏不!嫣然姐姐給的賞錢多,再說了,我一個男人怕什麽?總之吃虧的也不是我。”

“你!就是不許去,你怎麽就知道吃虧的不是你?沒準哪家少爺老爺就喜歡你這樣的呢,将你就地□□了後悔都來不及。”白九死死掐住小草掙紮的手腕。

“你才會被□□呢,你們全家都會被□□,白九,我給你說,你他媽的還真沒資格管小爺。”白九懂什麽?他又不會清楚風塵女子的苦,即便劉秀才也不是個能托付終身的良人,但留個念想嫣然姐姐才能在那種昏暗的日子裏熬下去。

“那……我替你去!”聽着小草冒出來的一串串髒話,白九緊鎖眉頭,冷着一張臉。

“想什麽呢?你這麽好看,再讓媽媽姐姐們把你扣下來。”自己的小肥羊可不能讓別人惦記了去。

“那你也不許去!”白九大有要想走就踩着我屍體過的狠絕。草泥馬,真想當小爺的管家婆啊?小草廢話懶得說,直接在某九同學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某九吃痛松手,就這檔口,小草一溜煙跑了。

☆、你又不是我爹

小草這一去就是小半天,一直到收攤了還沒有回來,白九一天都冷着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生生吓退了好幾單生意。當周圍的人都開始收攤時,白九的臉已經沉到了底。他雖然看起來不急不燥,安安靜靜負手站在那裏等着小草,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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