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高夏有點兒懵懵的,自己他媽的還正要舔着臉跟人說住回家的事兒呢,人這會兒居然提起離婚這茬了。高夏還覺得奇怪的是,離婚這兩字自己倒是跟人老挂嘴邊兒,這會兒聽王澍親口說出來,自己竟然心裏特別的難過,不是那種不服氣,就是空落落的那種難受,比當年見着李然滾蛋還難受。

王澍在電話裏一直沉默地等着她的回答,高夏虛起眼睛,眼眶發燙,她擡起冰涼的手背敷在眼皮上,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好,離。”

王澍那邊沒說話,高夏慌亂地挂斷電話,手機胡亂地扔在一旁,直起腰靠在墊背上。心想,這他媽是怎麽着了?要離的不就是自己麽?本來這婚結的就挺荒唐的,那八十萬壓着自己那高高懸起的自尊心無法喘息,她高夏不是那種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誰要說煩她了,她絕對立馬拍屁股不帶二話地走的幹淨,可怎麽這會兒王澍答應離了,自己心裏就這麽堵的慌呢?

她想不通,她撓破了頭皮,也還是想不通。

帶着這種想不通,高夏在地鐵站見到了顧海峰,顧海峰今兒沒唱歌兒,倒給旁邊那畫素描的小男生當起模特來了。周圍圍了一圈湊熱鬧的人群,高夏安靜地站在人堆裏,遠遠看着顧海峰随意而慵懶地坐在入口處的臺階上,滄桑而又不缺英氣的臉,半睜半合的眼睛裏透着骨子裏的不羁。其實這人就這麽看着,挺有味道的。

不過高夏只在心裏這樣贊許他,男生免費幫他畫了一張素描,顧海峰滿意地接了過來看看又笑笑,爽快地道了聲謝,轉身正要抱起吉他收攤離去,擡眼便瞧見一臉苦笑相的高夏,既高興又驚訝地模樣,“嘿!正要找你呢~看,一死小孩兒給我畫的素描,瞧瞧像麽?”

高夏點點頭,答非所問道:“下班了麽?”

顧海峰笑,“又擠兌人呢是不?”

高夏笑了笑,“找地兒喝一杯去!”

顧海峰撓撓頭,“成是成,不過我今兒盡給人當綠葉了都沒掙着錢兒……”

高夏明白,善解人意地打消掉他的顧慮,“我請客!”

顧海峰拉着高夏來到一橋下的路邊攤,坐了下來,熟練了叫了一紮啤酒,幾個小菜,沖高夏痞笑式眨了眨眼睛,“我請客,你買單~”

高夏說:“我買單沒問題,不過你今兒可得陪我喝盡興了啊~”

顧海峰從塑料筐裏拎出兩瓶酒來,送到嘴邊,啪的一聲,瓶蓋開了,顧海峰帥氣地将瓶蓋從嘴巴裏吐了出來,以為他會耍貧嘴呢,卻沒想他又跟第一見到時,認真地問了句:“失戀啦?”

高夏覺着懸了,這人打跟她頭一回兒照面起,就料定自己最終會獨身一人來着,可如今她實在不想正對這個話題,吵吵道:“啰嗦啥?還沒開始喝呢,就唠叨上了~”

顧海峰不以為然地啧啧道:“瞧你這反應,八成讓我給說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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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夏敲了敲酒杯,“還能不能行了?成天跟個小娘們似的挖人新聞,就想別人出點什麽事兒好讓你找樂子是吧?”

高夏這口氣裏有點不耐煩,顧海峰瞧她是真上火了,尴尬地聳了聳肩,正想解釋點什麽,突然聽見高夏說:“其實我不是失戀,我啊~就是離了一下婚~”

顧海峰不信,剝了個花生米扔嘴裏,“你結婚了??”

高夏伸出五個指頭,點頭道:“昂~不長,就五個月。”

顧海峰覺得太驚訝了,“這就離了啊?新鮮死了~哎我說這就是閃婚閃離吧?”

高夏喝了杯酒,又給倒滿一杯丢面前,“嗯哪~我倆這是趕時髦哪!”

顧海峰聽不得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嚴厲批評着:“你這都什麽狗屎理論啊?早知道最後要離婚,當初還結他幹嘛?你倆離了倒是輕松,你們兩家長輩啥感受?你倆的小孩兒啥感受……”

“哎呀哎呀~你當我倆心裏好受啊?”高夏言語不清地打斷他,“你沒見我這會兒正跟你喝着酒呢嘛?那小子肯定也去找他那幫狗友買醉去了~”

高夏說,“其實後來想好好跟他過來着!嗨~可能是我之前挺他媽不上道兒的,可我總以為他沒皮沒臉的不會拿我那些傻逼話兒當真的,我倆老幹仗,每次我沖他橫的人五人六的時候,他最多罵我兩句,沒幾天又好了。我都習慣了他這麽不要臉了~”

顧海峰在對面安靜地聽着,高夏卻總覺着自己詞不達意,她說着說着總是特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說:“嗨你懂我在說啥麽?其實我自個兒也不知道我說的啥~”

顧海峰安慰她:“沒事兒~就是不懂我也不能真告訴你我不懂啊~你別難過,其實我真懂了~”

高夏一巴掌拍他臉上,“你丫就盡情地嘲笑我吧!”

顧海峰看着她,眼神裏似笑非笑,“知道麽?有時候,最好的距離,便是隔江相望。”

高夏低着頭,心裏苦笑,離了婚便是她與王澍隔江相望的最好距離吧。

高夏後來在最煩惱的時候,想起那一晚跟顧海峰一塊兒喝酒聊天的事兒就恨的牙癢癢。因為顧海峰這烏鴉嘴,他說她失戀,王澍就答應離婚了,他說離婚這事兒沒考慮小孩兒的感受,她就真有了。

知道自己懷孕,是在跟王澍領了離婚證的一個禮拜後。

去民政局的那天,王澍還挺忙,他們單位派他下午去上海出差,王澍跟高夏打電話商量:“單位派我下午的活兒,能上午去麽夏兒?”

他還是叫她夏兒,他一時改不了這口,高夏聽着心裏像是一團吸了水的海綿,沉的發疼,“成,我跟上面請個假。”

王澍又一猶豫,“總覺得趕了點兒,要不等我出差回來吧?”

最後關頭,高夏還跟那往自己自己肉上紮刀子,“沒事兒,就聽你的,上午辦。”

普洱的清香緩緩從紫砂壺裏上升,遠處的姑娘雙手把琴,琴聲低婉悠揚,李援朝低着頭把玩着手裏的聞香杯,問她:“後悔跟王澍離婚麽?”

高夏黯淡的目光從別處收回,白他一眼:“你當自個兒是訪談節目主持人呢?盡跟我這叨叨這些沒用的~”

李援朝就哈哈笑了起來,“我就想知道你這會兒是怎麽想的,其實我知道你心裏肯定對王澍還是有點感情的,看着你憋着難過充大爺的樣子,哎喲我怎麽就覺得這麽有意思啊?”

高夏說:“不怕你笑,我這會兒還真沒後悔的意思。難過确實有一點兒,我他媽又不是一牲口,就算是牲口,也懂感情昂~哎我跟你這廢什麽話?”

李援朝點頭,“也是,誰離婚不難受啊?說句實話,本來你倆結婚,哥幾個就不大看好~”

高夏聽到這話立馬不樂意了,“少他媽跟這馬後炮~我倆結婚要你們看什麽好?別跟一群三八似的叽歪個嘴兒~”

她說這話的口氣很沖,可是傻子都能聽的出來,她還是護着她跟王澍的關系。李援朝知道她這會兒的心情,并不在意她的惡劣态度,相反的,更是心疼她。打小她就這副德行,渾身帶着刺兒,跟誰都一張冷臉,從來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再喜歡也打死都不說。語言的左右對高夏來說,除了擠兌人,就是跟人吼。

王澍過來她的屋子收拾一些他的衣物,高夏破天荒地給他做了頓大餐,王澍苦笑地拎着整理完畢的箱子走出卧室,“這散夥飯弄的可真氣派~”

知道他今天要來,她昨天就去超市買了菜,都是他愛吃的那些,以前他總在自己耳邊念叨“我想吃啥啥啥,給我做昂~”,她知道他在耍賴從來都裝作聽不見,可卻認真地記下了這些菜色。

上午他在客廳裏收拾了多久,她就在廚房了忙活了多久。收拾到那些游戲光碟的時候,他還好幾次跑過來問自己,“我那實況足球的碟,你看見放哪了麽?”

“我那游戲柄找不着了~”

“PSP充電器知道哪去了嘛?”

高夏背對着他,手裏的勺子輕輕攪拌了鍋裏煲着的雞湯,心裏突然悶悶的,沒好氣地道:“不知道,自己找去!”

王澍在客廳裏找的焦頭爛額時,又看見她從廚房裏跑出來,然後将他剛才問的那幾樣東西,從客廳的各個角落裏熟練地翻出來,丢到他的跟前。

“早幫我找出來不早省事兒了嘛?”王澍坐在沙發裏看着手裏這些失而複得的東西低聲嘟囔道。

高夏問他:“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離婚這事兒了?”

王澍怔了下,半晌反應過來,大方道:“嗨~這不剛離沒幾天嘛?我有點适應不過來,你別介意啊~”

聽到他跟自己這麽說,高夏這心裏就更不是滋味兒了,不過她能忍,她也得大方,“也是~那什麽,還有一事兒得跟你商量着。”

王澍擡頭,“嗯,你說~”

“離婚的事兒,能不能先別和兩邊的長輩說?”高夏剛答應宋奶奶搬回去住,她實在不敢想這才幾天,事情就徹底變卦了,那邊倆老太太會是什麽反應。事實證明很多事,她都是做不了主的。

王澍猛點頭:“嘿你跟我想一塊兒去了!我倒不怕我爸抽我,我就怕我媽跟我奶奶受不了我倆分了的打擊。”

說到婆婆跟奶奶,高夏心裏就內疚的很,“那就先不說~”

王澍遲疑了下,開口道:“那蘇小明那兒,你好交代麽?要不要我出面~”

高夏笑了下:“她最多臭罵兩句,還是罵的我~沒事兒。”

王澍低下了頭,手裏的Zippo火機還是初次見面時高夏借他的,後來又讓他問高夏要了過來,他喜歡手在衣服的口袋輕輕摸出火機背面,掉了漆色,捂在手心溫熱發燙的,她的名字。

他頭低着,忽然低聲說了句:“要是咱有個孩子,說不定就離不了了。”

一旁正在整理CD的高夏忽然身子一僵,她努力定了定神,“吃飯吧,菜要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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