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高夏跟顧海峰說,“我想生下這孩子。”
顧海峰似乎早就知道她要放什麽屁,臉上并不驚訝,點點頭說:“你有這種想法,我一點都不稀奇。”
高夏笑起來,“我以為你會罵我腦子裏有炮~”
顧海峰微微擡頭,睨她一眼:“你以為你不是?”
高夏看着他,沒有還嘴,只是傻笑。
主動跟蘇小明坦白的那天,陽光很好,風也很暖,吹在臉上不再有前幾日那般刀割的痛感,高夏在蘇小明的辦公室裏,站了一會兒,別扭地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媽,你手裏的活兒先停一下吧。”
高夏從來都是直呼她的大名的,她的這聲“媽”聽的蘇小明不禁要打個冷顫,蘇小明皺起眉,望她:“工資不夠花?”
高夏默了好一會兒,搖頭,“不是。”
蘇小明一副嘲笑小屁孩的表情,彎起嘴角輕笑了聲,“不是為了錢啊?啧啧~真稀罕!難得聽你這麽親熱地尊稱我~”
“我離婚了。”高夏說。頓了幾秒,看着蘇小明一臉震驚的表情,她又重複了聲,“媽,我離婚了。”
蘇小明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看手裏的文件,嘴上的口氣開始不悅:“滾一邊兒去~沒工夫聽你瞎掰!”
高夏走過去,直接把離婚證丢到桌子上,蘇小明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本子上民政局給改得戳兒,這才相信了她沒說謊,一下子從轉椅上跳起來,“離婚你跟誰商量了?誰同意的?我同意了麽?”
高夏是想來安慰她着,可是從小跟蘇小明嗆嗆慣了,話到嘴邊卻說:“結婚你跟誰商量了?我同意了麽?”
蘇小明被她嗆的不輕,還沒緩過神來,高夏又說:“我懷孕了。”
蘇小明覺着自己的壽命就在高夏的這幾句話一說後,立馬減了十年,捂着胸口強迫自己鎮定些,“哪個野小子的?”
高夏被她媽這話問的可真上火了,一嗓子嚎過去:“王澍那野小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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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明跟她商量,找個醫院,我帶你去流了吧。高夏拿眼斜她,你就這麽對我的種?蘇小明保持耐性,你跟王澍離都離了,他們家還不知道你們離婚這事兒,還不願讓他知道你懷了,你說你一個人怎麽要這孩子?再說一句你現在還年輕,難道以後就不會再嫁人了?帶着這孩子,你往哪嫁?
高夏默了會兒,“這麽多年沒我爹,你不是一人帶着我也過得挺好麽?”
蘇小明一下子火了,“我他媽就是受夠了這些年一個人帶着你,才不想你走我這條老路!這裏頭
有多苦,你知道什麽啊!!”
那是蘇小明第一次因為自己婚姻的事兒跟高夏上火,高夏沒吭聲,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小明說:“你長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這孩子你要實在想留,你就生吧!我養着你們!”
蘇小明說完這話就離開辦公室了,留高夏一人在辦公室裏呆着,打小她就是個沒有眼淚的犟姑娘,不知道為什麽,聽完蘇小明說“我養着你們”,她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兒,她扁扁嘴,鼻子酸酸的,身子往後一仰,躺沙發裏難受了半天才出來。
自從得知自己懷孕的事,高夏一下子覺着自己責任重大,以前一有活兒白天忙不完的,晚上通宵不睡也要第二天給準時交上,現在高夏明顯覺得自己精力不夠了,雖然才不到一個月的身孕,肚子還沒有顯形,可她總是覺得自己困的慌,比以前更嗜睡了。
決定要這個孩子,高夏除了跟顧海峰和蘇小明提過,還有一人就是李援朝了。李援朝給她倒了杯啤酒,高夏剛想伸手拿起喝,又想起點什麽,一手推回去,嚷道:“不喝!”
李援朝也反應過來,拍拍腦門,直抱歉道:“哎呀我忘了你肚子裏有小王澍了!”
高夏笑了下,沒有說話。李援朝有點納悶,又開始婆娘嘴道:“幹嘛不讓王澍知道你懷孕的事?興許知道了,你倆就走不到這一步了~”
高夏抿了一口邊上的清茶,“我不想用孩子綁着他。”高夏指尖輕輕轉了一下宋老太當初送她的婚戒,低頭道,“兩個人要是注定能在一起,又哪是輕易能分開的?我跟王澍,沒那緣分。”
李援朝嘆了口氣,打心眼裏疼這妹子,“要是王家知道你肚子裏有這孩子,一定高興壞了……”
高夏笑了笑,不知道怎麽接下這話,只好轉移話題,“我想跟公司休一年假,找個理由就說出國
進修,要是不答應,就先辭職。”
聽到她這麽說,李援朝既高興又驚訝,“為了孩子啊?行啊你,有點責任感了~”
高夏看出他這驚訝,挺不滿的,輕輕拍了下桌子,“什麽話啊~就跟我是一畜生似的不懂事兒~”
李援朝連忙說,“不是不是~我不那意思,我誇你呢不是?”他嘿嘿笑了兩聲,又問:“現在王家不知道你們倆離婚這事兒,你倆起碼表面上還得一起回王家吃個飯啊什麽的吧?你說你這肚子以後也瞞不住事兒啊~你怎麽辦?”
這确實是個愁人的問題,高夏想了會兒,說:“回頭我給奶奶打個電話,就說我出國進修去了。”之所以說成這樣,是怕要是跟奶奶說在國內,老太太一定想辦法找過去。高夏最不擅長的就是說假話,此刻即使是對李援朝這麽說,她的心裏都有些不舒服。
李援朝嘆息:“哎~你還真是拆東牆補西牆啊!”
跟李援朝碰完面的第二天,就跟公司說了這事兒,這幾年公司将業務打進歐洲市場,中途确實也派過職工去那邊進修,可是高夏不一樣,打她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主任就去他們學校問老師直接點名要的高夏,這女生專業成績雖然不是最頂尖,可是大三幫過幾個公司做的案子,都挺成功。要不是主任認識高夏的畢業導師,恐怕這人精兒他都争不過來。
這姑娘一進公司不到一禮拜,各方面事務就都上手了,公司裏這幾年裏重要的幾個項目,都是高夏跟的,眼前這孩子竟然跟他說要出國學習,不答應就辭職,他還真有些傻眼了。
主任擡了擡鼻梁上的巨大方框眼鏡,“我聽說你不是剛結婚嘛~怎麽想起要出國啊?小兩口剛結婚就要分開,多不好啊~”
這話使聽的人覺得有點凄涼,“您不是總教育我們學無止境麽?我這就是響應您的號召,放下兒女私情,就準備一頭紮進知識的海洋裏!”
主任還想跟他打個商量,“半年成不成?”
高夏眼咕嚕一轉,悄悄合計了下孩子出生的月份,心裏罵着,你媽懷你半年就把你拉出來了嘛?立刻拒絕:“半年哪拉的出來~”說完又想抽自己,怎麽把自己孩子說的跟坨什麽似的~
主任也懵了,高夏賠笑解釋:“您就別跟我讨價還價了,一年之後我保證準時回來!”
主任想想算了吧,就答應她吧,總比她開口說辭職要好,只好道:“那這一年裏,公司要是有工作,你還得适當跟跟。”
公司的事情解決了,高夏終于松了口氣。回家的路上,她從書店買了很多有關懷孕知識的書籍,一到家就把廚房儲物櫃裏的各種紅白啤酒打包丢在了門口,還有香煙也都收了起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孕育出一個屬于她的生命,她覺得很新鮮又很動容。
抱着一紙箱子的酒瓶到地鐵站,卻找不到顧海峰的身影。她問一旁畫畫的小夥子,“一直在這唱歌的那人呢?”
畫畫的小夥子正低着頭在削鉛筆,冷風吹的他直吸了吸鼻子,“好幾天不來了,不知道。”
高夏突然覺得沮喪,顧海峰是她無意中認識的一個朋友,卻是她能說上真心話的朋友,本來她這性格,能交上這樣的朋友就不多。雖然認識的時間不久,可他的角色一點兒都不亞于李援朝的分
量,現在突然找不着人了,人間蒸發一樣,這還真有點晴天霹靂的意思。
高夏抱着紙箱,突然想起顧海峰曾給他留下的一個電話亭號碼,看到一絲希望的她,立刻拿出手機撥了過去,高夏一邊聽着電話裏的嘟聲,心裏一邊做好沒人接或是一個路人接的準備,可沒曾想真的是顧海峰的聲音。
顧海峰接起電話就問:“是高夏麽?”
高夏低聲罵了句:“靠,這還真成了你的專機了!”
顧海峰嫌她廢話,“你在哪呢?”
高夏好心情地打趣,“你上班的地兒~”
顧海峰那着急:“你在那站着別動我一會兒就到。”
一刻鐘後,當顧海峰從他那輛黑色卡宴裏出來的時候,高夏就迷茫了,他走到她跟前,一把接過
她手裏一箱子的酒,利落道:“先上車,外邊兒冷~”
高夏實在有點鬧不明白眼前的情況,但這會兒吹在臉上的寒風還是讓她跟着上了車,顧海峰這會
兒黑色高領毛衣透着點知性青年的味道,連以前那密密麻麻的小胡子也給剔的特幹淨的模樣,高
夏在車上納悶了半天,“哥們,你給我整電視劇呢?”
顧海峰笑着搖頭,用最簡單的話跟她講了一遍事情的由來,以高夏的理解方式就是顧海峰這人閑
的腦子有炮,放着正經工作不幹,為了跟他老子賭一口氣,硬是在地鐵站當了半年的流浪漢。當
初認識高夏那會兒,本來是想捉弄她一下,才給她留了一電話亭的號碼,後來發現這竟是他留給
高夏的唯一聯系方式。情急之下,他想出最笨的辦法,将車停在那電話亭旁,沒事兒就在那守
着,他覺得她總會有需要找他的時候。
高夏怒:“那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的手機號麽?”
顧海峰笑着解釋,“你那號碼,我記在我那把吉他上了,上回一小孩兒特別喜歡那吉他,我就把
它送他了~小孩兒走了我才發現你號碼還在吉他上呢!”
高夏嘆了口氣,“我還想把自己不喝的酒拿來救濟你呢~沒想到其實你丫根本就輪不着我的救
濟,得~我還是自己放着吧!”
顧海峰開着車,聽到她這話,突然側過頭來輕輕一笑,“別說,我就缺你這點兒酒~咱找地兒喝
點兒吧?”
高夏搖搖頭,“你什麽記性啊?我上回不告訴你我那個嘛~不然這酒哪能送你喝?都我老貴買回
來的!”
顧海峰哈哈笑起來,“還有點常識啊~看來你肚子裏這小家夥還能讓你改邪歸正~”
高夏經過今天一天的奔波有些累了,“我困了,你送我回去吧。”
顧海峰點點頭,不再與她談話,車裏盡量保持安靜,讓她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