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
趁着這個縫隙,從他的唇齒之間瀉出。
見人神态,聽人聲音,燕煦唇邊的弧度變得更大了,眼波卻更加柔和。
“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
姚淩雲詫異,這一路他分外小心,究竟是何時中的毒。
“你……在什麽時候?”
燕煦的視線落在一旁的香薰之上。
見姚淩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燕煦微微偏了偏腦袋,他的半邊臉映襯着昏黃的燭光,而越發顯得豐澤柔軟,他咬字很輕,像是在與對方閑聊。“現在呢,你怕了嗎?”
“你我同在一處,毒若下在香薰之上,我中毒了,你不可能沒事,我不認為你會給我下存有解藥的毒物。”
“尋公子不愧是尋公子。”燕煦撫掌贊嘆,他的臉色越來越白,他确實也中毒了,“解藥是有的,但天下只此一份,至于在誰的手裏,我想聰慧如你,定然已經猜到了,不要怕,我也差人去請他了,比你晚半個小時,他很快就回來了。”
姚淩雲聞言震驚:“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說我想幹什麽?”燕煦突然厲聲道,眼中帶着飲血的光芒與莫名心緒,似要将姚淩雲片片撕碎。
雖是思緒澎湃,但思路确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姚淩雲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瘋了!”
“憑什麽我要被圈在這一方天地,而你們什麽事也沒有,在外面的世界,相親相愛,坐擁天下?然後忘記我的存在?姚淩雲你告訴我,憑什麽!”
燕煦冷冷看着面前之人,驀地笑了,笑的恣意,笑的諷刺,薄薄的唇深深地勾起。
“我不可能讓你們好過的,我不可能讓他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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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淩雲見狀,一股寒氣霎時從腳底漫起,如藤蔓一般纏繞周身。
“他不會。”
“對你們來說,當然不會,他會想起我,在某一個時候,在某個瞬間想起自己有我這麽一個弟弟,然後他會傷感,會懷念,然後呢?沒有了,從此以後我不過是他記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這與忘記有何區別?”
喘息清淺紊亂,越來越激動的心緒,導致了越來越虛弱的聲線,可內中卻蘊藏着一股堅定,燕煦的視線深深看入姚淩雲的雙眼,帶着某種不可言喻的信念。
“你們朝夕相對,生死與共那又如何,我會讓自己在他的記憶中紮根,成為他都忘不了的那個人,午夜夢回,時常追憶,無法忽視。我要他永遠背負我的死亡,這份痛,我要他狠狠記住,融入骨髓,終身不能忘卻,我要他記得我,我要他一輩子都記得我,我要你們一輩子介懷,我終會變成一根芒刺橫亘在你們的感情中間,無法拔除。”
☆、尾聲(中)
寂靜。
燭火明滅,映襯着燕煦的臉格外陰沉,但他又是笑着的。
人有貪欲,便有七苦,求而不得,終将變成根植心中的魔障。
姚淩雲緘默,良久一嘆:“你何必如此?”
“你不懂嗎?擁有一切的你自然不懂,這是報複者的思維,不惜毀滅一切的恨火,既然我得不到,那你也別想安生。”眼裏是不可名狀的興奮與狂熱,燕煦一臉勢在必得看着面色灰敗的姚淩雲,“還是說你要選擇死,來救活我?”
“你……你真是一個瘋子,偏激癡迷,執而不化的瘋子。”
“原來是我瘋子嗎?”燕煦嗤笑着重複道,眼神也無意識地帶了一絲慘然,但很快便被他斂了下去,再折射而出的,是決絕,堅如磐石,銳如刀鋒,那是連姚淩雲都不得不為之顫栗的神色,“人活着是為了解決問題,可如今的我如你所說,已無用處,既然活着再不能解決問題,那就用死來将問題解決,這樣不上不下的囚禁,沒有意義,既然大哥他下不了手,那我親自動手幫他。”
“你這是在逼他!”
燕煦施施然一笑:“沒錯,我就是在逼他。”
“你如此作踐自己,你可有為你的母親,為娘娘想過?”
一瞬間,笑意從燕煦蒼白灰敗的臉頰上斂去,沉下的面色,在夜幕裏看着尤為吓人。
清風繞亭,四野悄寂。
過了很久,燕煦擡眸說道:“生若不能盡歡,活着又有何意義,不若脫去這身皮囊,圓了一生求而不得的美夢。”
停頓了一下,燕煦忽然轉身看向紗簾之外,他再度勾唇笑了起來,原本如枯井般毫無波瀾的眼睛也有了些神采,微動了動嘴唇,人生第一次直呼了簾外之人的名姓。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啊,燕辰,這是世間諸事,哪能事事都順你心意,天下間所有的好處若全被你一個人占盡了,那也太不公平了。”
外頭,燕辰已經到來,燕煦隔着紗簾定定地看着他。
從有心這個計劃開始,燕煦就一直在回想。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自己變成了一個這樣扭曲又殘忍的怪物?那些恣意潇灑、縱馬歡歌的日子,真的一去不複返了嗎?
“我們都中毒了,可解藥只有我讓人給你的那一顆,以酒入藥,不出一刻的功夫就能解毒,你看。”說話間,燕煦一指桌面,“我連酒都給你溫好,就這一杯,選吧,選一個來救吧辰哥哥。”
頓了頓,燕煦歪着頭,摻着痛徹心扉的笑聲,苦的讓人想要掩耳:“我知道你要救的人是他。”
五黃六月,即便是暴雨過後的晚間,空氣中也免不了再染上那種熱度,暑氣已壓住水汽,悄然升騰。
出宮前,寧貴妃曾親自來尋,字字言言,只求自己能放過四弟一命,自己亦是好言相勸,親口許諾,不會要他性命。
言猶在耳,然轉眼成空,為何自己的退讓,竟是換來一再的失去,燕辰怒極無語。
亭內亭外,一時間都沒了聲響。
月華似絹,輕飄流洩。
半晌燕辰起步進入亭中,他步履堅定,神色冷峻地走入亭中,凝目看着燕煦,眼眸一片沉寂,與望眼欲穿的燕煦形成鮮明的對比。
只一眼,只看了一眼,燕辰便別開了頭。
燕煦眨了眨眼睛,有些受傷道:“大哥你為什麽不看我?”
“人一旦開始憎恨就會失去自我,我不忍看到這樣的你。”
聲音溫潤如玉,眉眼剛毅堅定,可即便如此,燕煦仍然能感受到燕辰內心的不平靜。
“哦,那就不用多說了,你選吧,這是一場與時間的戰争,你沒有太多考慮的時間,否則只會一個也救不了。”
燕辰抿了抿唇,心口陡然彌漫出一股說不上的疼,他痛心道:“阿煦,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是你害我變成這樣的。”燕辰話中的起伏,燕煦聞之特別受用,唇邊的弧度又大了一些,他本就是個英俊動人的年輕人,此刻雖勾着嘴角,面目卻冷漠至極,漆黑的眼眸裏甚至有種難以言喻的猙獰,他死死地盯着燕辰,他将自己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到他的身上。
內疚吧,自責吧,痛苦吧,這樣當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會不由自主的懷念我。
燕煦靜靜看着燕辰,等着他的反應,似乎一點也察覺不到自己的手正在衣下顫抖。
良久,燕辰的表情終于如燕煦所願般地變了,卻不是燕煦希望看到那種的神情,燕辰看着他,平靜的目光,穿透世俗所有的身份,穿過所有的離合悲歡,直直望見燕煦本身。
在這樣的目光下,燕煦冰封許久的內心,竟沒由來地掠過一陣鮮花濺淚飛鳥驚心的絕望。
“大哥,為什麽你不愛我?”
燕辰聞言不由合上了眼,這個少年,為了他,手染鮮血,背負殺戮,他本該是個走馬光花的如玉公子,到最後卻與心之所向背道相馳。
屢破殺戒,累下業障,究竟是誰錯了?
悲怨交纏,無愛造禍。
細碎的月光透過紗簾灑落,伴随着知了的嘈雜開始蒸騰出熱氣。
驀然燕煦俯下身去,猛烈咳嗽,好半晌才緩了過來。燕煦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有些艱難地撐起上半身來,擡起臉上,長發淩亂,劍眉緊蹙,眼眸因劇痛而略有失神,冷汗淋漓滑落,順着修長脖頸,深入衣領之內,而後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燕辰下意識轉頭,對坐的姚淩雲亦同。
“阿尋。”燕辰疾步上前,扶着姚淩雲。
哈,雖早知在他心裏自己的分量比不上姚淩雲,可乍見這樣的畫面,燕煦的心下還是難抑悲恸。
“大哥再不動手就太遲了。”一句話,燕煦說的枯澀,仿佛冬天落光葉子的樹,凄涼哀絕,嗓子嘶啞的連字句都有些難以辨識。
燕辰拿出懷中的解藥,放入酒中。
就在此時,姚淩雲猛然擡手抓住了燕辰意欲拿起桌上酒杯的右手。
燕式兄弟齊齊轉頭,無不驚詫看向他。
其實手擡起的剎那,就連姚淩雲自己也同樣的震驚。
他剛才一直沒有開口,不是為了別的,只因他在掙紮,他在沉思,他在生死之間來回徘徊。
他是最珍惜生命的人,在他的觀念裏,人的一生,除卻生死無大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可這一刻他慌了,他仿佛能看到今日之後,他與燕辰在燕煦的算計下,一步步跨入深淵的絕望中。
他害怕了。
是餘生留有遺憾,還是說豁盡一切賭這一局?
他心下茫然,在燕辰與燕煦交談之時,姚淩雲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麽也沒有想。胸腔中窒息的痛意如炸雷清晰,致使他抓着燕辰的手,力道也越來越大,他仍在掙紮,最後姚淩雲慢慢地松開手來,擡起的眼眸直視燕辰,并對他重重搖了搖頭。
他不想死,他不想就這樣死去。
可他更不想讓燕煦得逞,他不願他們之間留有嫌隙。
燕煦若死在今日,那即便他日後告知燕辰,這一切都是燕煦的算計,但人心,仁心,總是不願将惡意加諸他人,尤其是被他親手葬送之人,而徒留自己在原地痛苦掙紮。
他們許諾餘生相伴,但如果這一生都要背負着這樣的生死,那他們的未來還怎麽會有可能好好相伴?
燕煦就是死,也該經三司會審,最後裁決,不該是這樣死去!他意欲讓這一局無法可解,可自己絕不能遂他心意,即便最後的代價……是失去性命。
不論多麽理智,深陷情愛之中仍然是不講道理的年輕人啊,姚淩雲心下自嘲。
漫在風中的沉默,讓燕煦的心冒生了莫名的驚惶。
姚淩雲他又想壞我大事?
“大哥……”
燕煦的話說完,就被姚淩雲打斷道:“給他,你帶我去找行風!”
燕煦冷嘲:“這是當年慕容皇室用來處理後宮嫔妃的秘門毒藥,天下無人能解,便是齊禦風也不能。”
“阿辰。”姚淩雲另一只手也擡了起來,狠狠地抓在燕辰的另一只手上。
燕辰反手緊緊地将其握住。
“閻王三更,中毒後六個時辰內必死無疑,齊禦風縱然醫術超群也無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研制出解藥,大哥你不用白費心機了。”燕煦看着他們交握的雙手,修長的,白皙的,靈活的,他們來回攪動着他胸腔裏那攤黏黏糊糊的心,“其實你根本不必猶豫的大哥,不必顧慮母親和舅舅,我是亂臣賊子之子,不是你的弟弟,而且我還要殺你,你留着我,不過是留下一個不安定的因素,我是一個不容易滿足的人,這沒說好猶豫的,辰哥哥。”
燕煦低低的說着,是啊,你沒有理由為了我而放棄姚尋。
這麽一想,燕煦心下悲涼,嘴角卻又浮起一絲微笑,他終是要死在他的面前,他要他清清楚楚地看着,要他一生一世都焚心蝕骨地記着,是他殺死了他。
“阿辰,我寧願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也不願你我以後餘生留有嫌隙,君臣失合,乃治世大忌。”
燕辰死死地盯着姚淩雲,姚淩雲亦同,二人的視線在空中較量。
“好。”
不知過了多久,燕辰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低沉沙啞,卻比想象中更加平靜,不動聲色的像一片沉寂的海水。
沒有人知道,剛剛那短暫的半刻間,他是用怎樣的方式收拾整理自己的心緒,又是怎樣将那些繁雜的個人感情給收斂起來的。
一杯酒,一杯解藥被燕辰放到了燕煦面前。
燕辰說:“從此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話畢,燕辰不在理會燕煦,抱起姚淩雲掀開紗簾,頭也不回地走了。
紗簾飄起,有風灌入,桌上的殘燭僅僅撲閃一下,便滅去了,于是無垠的黑暗席卷而入,将燕煦層層包裹,然而這黑暗也是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
燕辰說話的時候,甚至沒有再看燕煦一眼。
燕煦坐在暗中,透過薄紗看着月色下遠去的身影,始終沒有再轉頭将眼光投向自己,越來越無力的身軀,越來越刺痛的雙眼,在極目中,只剩下心中的僅存的一口冰涼。
他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落在地上粉身碎骨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
燕煦驀得大笑了起來,
他怎能不笑?眼看他就要死了,卻突然有了這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機會,讓他怎麽能不笑?
爆笑之中,燕煦猛然一掃,桌上的解藥被他一把掃到了地上,轉瞬消散無蹤。
燕煦明白,從今以後,他對他而言只是一盞燈下的嘆息,一壺香茗的談資,一個微不足道的陌生人了。
燕煦擡步正要走出,只覺一陣凜冽的寒意從指間猛地湧進胸腔,五髒六腑如浸進了冰窖,瞬間便人事不知了。
☆、尾聲(下)
四皇子府外,一道身影向着皇宮方向疾馳而過去,轉瞬便消失在月色之下。
随後,是快步走出的燕辰,他抱着姚淩雲正欲跨上馬車,卻被一人攔住去路。
自黑暗中緩步走出的人,是慕容淮。
見有人攔路,暗處的玄鷹紛紛現身戒備。
“尋公子。”
慕容淮卻渾不在意地叫了一聲,平緩的聲音響起,入潮水一般,彌漫在街道的夜色之中。
姚淩雲側目看去,見人只叫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不由蹙起眉峰,露出一個略帶困惑的神情。
隔着幾丈遠的距離,二人中間且有神色戒備的玄鷹護衛,所以慕容淮看不到姚淩雲臉上的神色,未得人言,慕容淮眨了眨眼,道:“我出現在此,你不好奇?”
不,姚淩雲是驚奇的,只是他已無力表示,毒入肺腑,痛得他就像是生生在十八層地獄的油鍋裏滾過一樣,宛如萬劍穿身。
他太痛了。
劇痛的同時,姚淩雲又猛然咳嗽了起來,咳嗽聲,又急又重,每一聲咳嗽都像是在耗盡他全部的心力,讓人覺得他的胸腔,內腑,血液,心髒,無一處不在燃燒。
燕辰聞之,眉峰一皺,一刻也不願在此停留,厲聲道:“拿下。”
話畢也不願多留,抱着姚淩雲就要往馬車上走。
玄鷹得令,但不及動手,慕容淮就開口說道:“那是百年前慕容皇室所研制的,為了懲罰不忠者的劇毒,而我是慕容皇室的正統遺孤,太子殿下确定要對我動手。”
一句話,生生阻下了燕辰的跨出的腳步,燕辰轉身,雙眼微眯,下令:“活捉,莫傷其性命。”
哈,慕容淮挑了挑眉,看着燕辰,再道:“我有解藥。”
說話間,慕容淮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打開,裏面有一顆白的幾盡透明的藥丸。
“四殿下手裏的那顆不是并非真正的解藥。”
燕辰聞言見狀,猛然上前數步,今夜一直故作沉靜鎮定面容在這一剎那浮現出一絲裂痕。
慕容淮凝目而視,看他在這瞬息之間所流露出的倉皇與猝不及防,心裏緩緩道,原來就算手掌天下,也并不是沒有軟肋。
最初的激動過後,燕辰冷靜了下來,眼前人出現的太過巧合,也太過于配合,反而讓燕辰的心中生出了些許反常的警惕。
“為何?”
但即便如此,燕辰的內心依舊焦急,心中繃緊着一根弦,人就不可避免的會露出些焦急的馬腳。
“因為我跟他是一同種人,他遣人找我要閻王三更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想做什麽。”
慕容淮說話的時候,周遭有風乍起,吹起的夜風,如驟雨般地打在他的身上,落葉沙沙哀鳴。
“本以為你不會理會他,這顆解藥是我留着打算用來救他的。”微頓了頓,慕容淮輕輕笑了一下,一雙眼眸裏明暗交織,“不想竟是如今這般結果。”
感受着懷中的姚淩雲略略顫抖的身軀,燕辰思考了一會,小心翼翼地将姚淩雲放到馬車上靠坐下來,揉了揉他的頭發絲,疲憊地阖了一會兒眼睛,再轉回身時,他已恢複沉寂,直接道:“說出你的條件。”
沿路的青葉随風而動,簌簌起聲。
沉默良久的慕容淮在這樣的聲響中緩緩開口:“尋公子可還記得當日你我在南平之遇?”
姚淩雲擡起沒什麽血色的臉龐,點了點頭。
慕容淮一嘆,再道:“不知為何,我今夜,一直在回想你當日對我所講過的那些話。”
慕容淮說話的聲音很平淡,沒什麽起伏,但內中卻透出一種深重而又空虛的疲憊感。
姚淩雲詫異之間,已然出聲問道:“那如今,慕容公子有何高見?”
低低啞啞的聲音,昭示着主人如今的虛弱。
“智者思辨,仁者愛仁,也許你說得對。”慕容懷說起往事時,眼底閃過一絲寂寥,臉上卻依然帶着那種冷淡卻絕不漠然的笑意。“心軟不一定是件壞事,這世間的原則之所以彌足珍貴,正是在于有人不惜代價的堅持着,即便那堅持在旁人看來可笑的很。”
“短短兩年,慕容公子竟有如此轉變,尋不知該欣慰還是感慨。”
“許是經歷夠了吧。”
慕容淮說這話的聲音并不高,可在這寂靜夜裏卻如字字落地般,清晰可聞。
姚淩雲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這與他當日在南平所見的那個機鋒峻烈,氣焰潇灑的慕容淮派若兩人。
他會在此時出現在此地,明顯是為燕煦護航而來。
無親無故,一個人又為何要為另一個人如此設想,難道……
心下猶疑間,姚淩雲疑惑道:“你……?”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心悅他。”
慕容淮說的坦蕩,卻令姚淩雲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一時無言。
燕辰聞言,同樣一驚,他不由擡目看去,這是他今夜第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慕容淮。
“但他的心裏,只有他,已容不下他人。”說話間,慕容淮轉眸看向燕辰,與之四目相對了一會,再調轉回頭。
一聲嘆息,一生嘆息。
感情之事,最是磨人。
一時間,四周陷入到詭異的凝重之中。
許久,慕容淮卻不甚在意,繼續道:“每個人的人生之中,都會有一段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日子,其中的區別大概是,有的人很快就安定了下來,重啓新的人生篇章,而有的人終其一生都擺脫不了這種精神上的折磨,公子以為他是哪一種?”
“這個答案,慕容公子自己就內心清楚,又何須問我。”
疑問句式,卻是不容分辯的陳述語氣,森冷的宛如一把寒刀,見血封喉。
“是啊我知道。”
“那公子意欲如何?”
“可我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
“但感情之事,不是你不放棄就會有結果,就算有結果也未必會是你想要的那一個。”
早前剛下過一場雨,到了眼下,弦月高照,積水空明,滿目深翠。
沉默良久,慕容淮笑了,切切實實地笑了,那笑容仿佛遲來的稀客,終于挂在了他的臉上:“但我卻想賭一把。”
對于他們這樣的人而言,站在懸崖邊上這麽久,墜落是遲早的事,區別不過是如何跳下,何時跳下,但這些對于慕容懷而言,都無關緊要。
慕容淮将手中的藥丸遞出。
“這顆解藥就當是感謝公子當日的教誨。”
慕容淮伸着手,卻不見有人來接,不由又笑了下,再道:“放心吧,他不會死,解藥雖然只有一顆,但閻王三更的毒并非無解,只要我還在他就不會死,只是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就是了。”
燕辰眼波微動,卻沒有表示,只看着,道:“閣下為何如此?”
慕容淮見他神情,哈哈一笑:“這世上總有些人是值得不同,許是真如尋公子所言,仁義之士自會得天疼惜吧。至于這解藥是真是假,你們不妨讓齊禦風分辨,六個時辰,還來得及。”
燕辰與姚淩雲對看一樣,向玄鷹示意。
玄鷹上前接下錦盒。
慕容淮默默讓出道路。
馬車慢慢駛過。
滾動的車輪碾碎了地上的枯葉,卻碾不碎天地間的寂寞。
“脈象漸趨平穩,沒事了。”
從太醫院匆匆趕來的齊禦風,經過半宿的忙碌,終于收回了放在姚淩雲脈搏上手,如實說道。
“好好調養幾天他又是活蹦亂跳的一個姚淩雲。”
燕辰靜靜地看着姚尋沒有接話。
齊禦風見狀,輕嘆了一聲後,便起身走出房門,并為屋內的二人将門帶上。
此時月色西沉,曉色将出。
嶄新的一天即将到來。
屋內,燕辰在床邊坐下,擡起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輕撫着姚尋的耳旁的發絲。
他的臉上露出一點從沒人見過的倦色。
東方的太陽剛剛冒了頭,毫無溫度的橙色暖光竟也能稍稍驅散一點整夜的徹骨陰寒。
許是一會兒,抑或已過了許久,姚淩雲緩緩睜開雙眼自昏睡中醒來。
燕辰的臉映入眼底。
燕辰問:“你醒了。”
姚淩雲緩緩地點了點頭。
“難受嗎?”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姚淩雲的聲音有些沙啞,開合的眼角帶着淚光,“夢裏我去了鬼門關,踏上奈何橋。”
“怎麽回頭了?”
“那裏沒有你。我聽見你在喊我,一轉頭,我就醒了,然後看到你了。”
燕辰笑了起來:“醒來就好,餓了嗎?”
“有一點,不過我不想吃,阿辰你再陪陪我,好嗎?”
“好,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嗯。”
同一時間。
南城門。
一輛馬車,趁着曉色駛出城門。
☆、後記
總算寫完了,這是我10年時候的腦洞,一直擱淺着,沒想到居然能有完結的一天。
雖然看得人不多,但好歹是完成了自我挑戰,加油!
其實這文能寫出來也挺不容易的,鎖文數次,想棄坑數次,中間甚至放棄了,跑去開了個沙雕文,心路波折,不過最後到底還是寫完了。
開始動筆的時候,滿懷期待,雄心壯志,覺得自己正在創造一部大作品,寫到後來越寫越尴尬,回頭一看,這都什麽玩意o(╥﹏╥)o,之前還腦補過各種讀者各種評論各種捧場,最後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有一個收藏就高興了好幾天,看到一個評論覺得對方簡直是天使。
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