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局勢突變,(2)

先進動力,在天地之威面前渺小如草芥。四輪深陷在大雪之中,發動機發出了低沉的怒吼,油門轟響,汽車左右打滑并且不時搖晃,如蝸牛一樣爬行。

第一次,倪流感受到人生深深的無奈。他曾經以為,一個男人一生必須擁有一輛奔馳才算完整,現在他正在駕駛許多人一輩子也買不起的價值百萬的奔馳,以為一車在手別無所求,可以躍馬揚鞭,一路狂奔,但是現在卻是空有3.5升的排量、300多馬力的強大動力而無法盡情施展,人生,就是一出總不讓人盡興的戲劇。

“姐夫,你挺着,你不是說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你肯定會活得很長。”倪流一邊開車,一邊和宋國文說話,“姐夫,你別睡着了,和我說話。”

“說什麽……”宋國文的話掩蓋在暴風雪的呼嘯之中,幾乎聽不清了,“我說不動話了,說了幾十年了,也該歇歇了。”

“說什麽?就說你為什麽要讓吳小舞當你的秘書。”倪流伸手一推吳小舞,“小舞,你也陪姐夫說說話,別讓他睡過去了。”

吳小舞雙手抱肩,瑟瑟發抖:“倪、倪流,怎麽辦呀?我好害怕。”

“怕有毛用?現在知道怕了?當時為什麽不勸他少喝點兒?”倪流對吳小舞有氣要生,自始至終,吳小舞沒有表現出一個秘書應有的職責,對宋國文不管不問,任由宋國文一個人倒在後座自生自滅,她算哪門子秘書?

“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麽大生意,非要向死裏喝?”

“倪流,你別怪我了好不好,我現在心亂成了一團糟……”吳小舞一臉驚惶失措,“都亂了,當時都亂了,我勸不住宋總,他沒命地喝酒,王樹斌也陪他一起喝,兩個人拼酒來着,拼了最後,王樹斌都吐血了,宋總沒吐,越喝越興奮,喝到最後,就非要讓你送他回家。”

“倪流,我難受,醫生怎麽還不到?”宋國文嚷道,“你娘的會不會開車,你開的是奔馳,不是奔奔!”

“這麽大的雪,這麽黑的路,我開的是奔馳,但奔馳不是直升機。”倪流也火了,吼宋國文,“現在知道難受了,早先喝酒時幹什麽去了?我都懶得罵你了,你還有臉罵我?回家讓我姐好好收拾你一頓。”

吳小舞的電話突兀地就響了。

是120來電。

“對不起,風雪太大,120出不了車。”

“人快不行了,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吳小舞急得眼淚打轉。

“救人?下這麽大的雪出車去救人,走到半路上滑溝裏,誰負責?”120打來電話的應該是一個護士,說話挺沖,語氣很兇,“120是不能見死不救,但見死不救的前提是要保證我們自己的安全!我們在襄都随時待命,只要人活着到襄都,不管多晚,我們都管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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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流搶過電話,嚷道:“你們就在襄都出市口的107國道等着,這總成了吧?”

“成,成,兇什麽兇?”女護士的嗓門不小,震得倪流耳朵嗡嗡直響。

“母老虎!”倪流還給吳小舞電話時,氣憤地說道,“這麽兇的女護士,打針還不得要人命?”

此時距離襄都還有30多公裏,倪流打起十二分精神,打開了汽車全部的燈光,頂風冒雪,艱難前行。吳小舞或許也是受到了他的鼓舞,不時地盯着車後的宋國文,流露出想坐到後座照顧宋國文卻又不敢過去的神情。

倪流也沒勉強她,一個未婚女孩,坐在後座抱着一個男人,也不太好,況且她也不是護士或醫生,能照顧宋國文什麽?現在宋國文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确切地講,是掌握在他的方向盤上。

又艱難前進了20多公裏,花費了将近一個多小時,宋國文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慢慢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倪流心急如焚,卻有渾身力氣使不出,奔馳車也是轟鳴不止,卻奈何不了狂風暴雪,終究,人力難以勝天。

“倪流……我不行了……我被王樹斌害了……”宋國文斷斷續續地說道,“你記住,我身上有一個記事本,上面記着誰欠我的賬,欠了多少錢,你拿着本子去要賬,沒人會賴賬不還,還有,王樹斌欠我最多,一共是1235萬元……”

“王樹斌是不是故意想害死你,然後欠賬不還?”倪流心驚肉跳,如果宋國文說的是真話,不是醉話,那麽宋國文就不是酒精中毒,而是謀殺了,“姐夫,要不要報警?”

“沒證據,報,報,報個屁!”宋國文用力吐出最後一句話,“不過要是我真死了,你第一個找王樹斌算賬……”

話一說完,宋國文的聲音就戛然而止,伴随着吳小舞的一聲驚叫,宋國文的生命就此畫上了句號。

“姐夫!”倪流痛徹肺腑地大喊一聲,一腳急剎車,汽車在雪上幾近失控,左右搖晃數下,車輪持續打滑,最終滑行十幾米遠,堪堪停在溝邊,只差一點就滑進了路邊三米深的深溝中!

倪流跳下車,打開後門,見宋國文躺在後座上一動不動,雙眼緊閉,臉色慘白,讓從來沒有見過死人的他也知道,姐夫怕是真的死了。

怎麽說死就死了?以前宋國文曾經一口氣喝過兩斤白酒,醉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活了過來,這一次才喝了一斤半,怎麽人就不行了呢?

倪流欲哭無淚,驀然雙腿一軟,跪在了雪地之中,在深夜的野外,迎着漫天的風雪,悲怆地仰天長嘯一聲:“姐夫!”

聲音才一出口,就被狂風吞沒,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在生死面前,一個人的吶喊是多麽的渺小而無助。

吳小舞怔怔地看着倪流,眼神複雜,仿佛才認識他一樣,過了許久,她也跳下了車,從雪地中拉起倪流:“倪流,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到襄都了,開快一點,說不定還能搶救過來,你別耽誤時間了。”

倪流如夢方醒,從雪地上一躍而起,擦幹眼淚,猛然一把将吳小舞抱在懷中:“謝謝你小舞,一路上有你陪伴,給了我許多勇氣。”

吳小舞一下愣住了,感受到倪流身上堅毅果敢的男人氣息,她莫名心中亂跳,仿佛忽然之間,漫天的風雪也沒那麽面目可憎了。

坐回車上,吳小舞也不覺得害怕了,一路上倪流表現出來的堅決果斷,讓她第一次體會到了男人肩膀的寬厚和責任的重大,和宋國文的世故相比,倪流渾身上下充滿了韌性和活力,除了有陽光向上的一面之外,他身上還有一股沖勁和不服輸的倔強。

男人最優秀的品質是什麽?就是堅忍不拔的意志和負責的态度,似乎倪流真是一個具有優秀品質的好男人?吳小舞沒想到在空曠的風雪交加的野外,在一輛拉了死人的奔馳車內,她忽然間胡思亂想了。

此時天色将亮,但風雪依然很大,奔馳車還是如蝸牛一樣爬行,舉目四望,天地茫茫似乎沒有邊際,在空無一人的曠野,在風雪夜,在一輛狹窄的汽車內,倪流遭遇了人生之中第一次突如其來的逆流——車後有一個将死之人,是他的姐夫,身邊有一位美女,是姐夫的秘書,也是他一直暗戀的女孩,而且吳小舞又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女孩,有美在側,又有死人在卧,有幾個人一生之中會有這麽離奇的經歷?

倪流心思渺茫,也不知道亂七八糟到底都在想些什麽,一個小時後,天色朦朦亮,風雪減弱了幾分,擡頭一看,遠處依稀可見救護車閃爍的燈光,就如一個跋涉了千山萬水的旅人終于看到了天的盡頭有一家小屋一樣,他心中慶幸,終于将姐夫平安地送到了襄都。

在冰天雪地中奔波了120公裏的奔馳車,此時髒亂得不成樣子,再也沒有了流光溢彩的奢華,就如一個在泥地中打了十幾個滾的流浪漢一樣,停在燈光閃爍的救護車旁邊,絲毫不顯高貴。

而億萬富翁宋國文的生命也是一樣,在生死面前,他的億萬財富沒有為他帶來任何好運——幾名護士七手八腳将他從車上擡了下來,放到單架上的時候,一個大眼睛長頭發的護士直接就搖頭說道:“人都死挺了,不用搶救了。”

大眼睛護士戴了口罩,看不清她長什麽模樣,但倪流一下就聽了出來她就是接電話的護士,他一把抓住了大眼睛護士的胳膊:“護士,求求你救救他,你一定要救活他!”

“放手,別拉拉扯扯的!”大眼睛護士不客氣地推開了倪流的手,“什麽叫我一定救活他,藥醫不死病,知道不?他瞳孔擴散、身體冰涼,死亡時間都有一個小時了,我怎麽救他?我又不是神仙!我還想問問你,他怎麽就死了?”

倪流顧不上和大眼睛護士說個清楚,只是苦苦哀求:“說不定還能搶救過來,他就是喝多了,上一次他醉了三天三夜也沒死……”

軒然大波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大眼睛護士瞪了倪流一眼,目光不善地又打量雙手抱肩的吳小舞一眼,從鼻孔中哼了一聲,“哼,誰知道你們這些有錢人是怎麽回事兒,錢多了就瞎折騰,看,折騰出人命了吧?”

“你再多說一句廢話,信不信大爺打你?”倪流還沒有見過這麽多嘴的女護士,一時火起,平常隐藏至深的霸道一面發作出來,“趕緊救人!”

大眼睛護士也許被倪流的兇巴巴吓着了,不甘地看了倪流一眼,沒再說話,回身去搶救宋國文了。她用力按壓宋國文的胸膛,又俯身檢查他的心跳,投入的神态和彎腰時在護士服下包裹的美好身材一覽無餘,讓人難以相信一個刁鑽的女護士會有如此令人遐想的身姿。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幾分鐘後,大眼睛護士公事公辦地對倪流表示了醫學上的遺憾,也就是說,從醫學上宣布了宋國文已經是一個死人的事實。

倪流呆呆地看着緊閉雙眼的宋國文躺在救護車,一動不動,就如睡着了沒有兩樣,實際上生命已經離他而去,他現在只是一具軀體罷了,想起一路的奔波,想起從最開始時宋國文要死要活的話,瞬間倪流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屁股就坐到了雪地上。

積雪厚達一尺多深,是百年不遇的大雪,也是倪流26年的生命中,第一次遭遇的最寒冷的嚴冬!

吳小舞靠在奔馳汽車的車門上,淚水無聲地滑落,也不知是為宋國文而哭,還是感慨命運的無常。

“喂,死人怎麽辦?是拉到醫院太平間,還是你們自己拉走?”大眼睛護士或許是被倪流的悲怆感染,她也不兇了,拉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張清秀脫俗的面容,微圓的鵝蛋臉,大眼睛,尤其是她的耳朵長得十分好看,厚實的耳垂頗有喜相,和她兇巴巴的口氣極不相稱。

倪流乍逢大變,頭腦一片混亂,坐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再加上開了一夜的汽車,又累又乏,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聽護士一說,他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吳小舞。

大眼睛護士嘟囔了一句:“你們幾個人到底是什麽關系?真亂套!”她搖了搖頭,不再多看宋國文一眼,不管宋國文是億萬富翁還是乞丐,對她而言都一樣,死人就是死人,生前再有財富或是再貧窮,死後萬般帶不走。

吳小舞此時也清醒了幾分,挪動腳步來到倪流面前,對大眼睛護士說道:“護士,麻煩你幫幫忙,扶他起來。”

大眼睛護士不太情願地攙起了倪流的胳膊,和吳小舞一左一右扶起了倪流,讓倪流坐在了宋國文遺體的旁邊,倪流依然說不出話來,只是無力地沖吳小舞揮了揮手。

吳小舞會意,說道:“死者是宋國文,我是宋國文的秘書,他叫倪流,宋國文是他姐夫。”

“啊,宋國文?”大眼睛護士驚叫一聲,“襄都首富宋國文?”

宋國文在省城石門或許不太出名,但在襄都名氣之大,幾乎路人皆知,他身為襄都首富,迅速積累財富的過程,在短短十年間創造的財富神話,一直是襄都市民口耳相傳的傳奇故事。

“宋國文是你姐夫,你……一定就是倪流了?”大眼睛護士用手一指倪流,“倪流,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現在的倪流心亂如麻頭大如鬥,哪裏還能心思去認人,搖頭說道:“不記得。”

“我是林凝歡,是你的小學同桌。”大眼睛護士雙眼放光,一把抓住倪流的胳膊,“倪流,你真不記得我了?上小學的時候,你總是欺負我……”

倪流睜大一雙茫然的眼睛,看了林凝歡一眼,無力地搖了搖頭:“不認識。”

林凝歡不高興地一踢腳下的積雪:“真敗興,你都忘了我了,我幹嗎還非要記得你,真是的……”

“國文!”林凝歡話未說完,她身後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哭聲,“國文,你怎麽了國文?”

一人跌跌撞撞沖了過來,一把推開林凝歡,沖到了宋國文面前,撲到宋國文身上放聲大哭:“國文,你醒醒,國文,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倪芳……”

林凝歡冷不防被倪芳一推,沒防住,腳下一滑,一下摔倒在地,正好倒在了倪流的腳下。

“姐……”倪流伸手扶起林凝歡,沖她歉意地一點頭,轉身又對倪芳說道,“姐,姐夫走了……”

話說一半,淚如雨下。

“倪流,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告訴我,你姐夫好好的,怎麽就突然走了,你告訴我,你快告訴我!”倪芳用力搖動倪流的胳膊,狀若瘋狂,接受不了宋國文突然去世的事實。

今年42歲的倪芳長得和倪流還真有幾分相似,一身厚厚的羽絨服遮蓋了她保持得還算不錯的身材,應該是平常養尊處優的緣故,她保養得很好,臉上幾乎沒有皺紋。

倪芳比倪流大了十幾歲,所謂姐大如母,從小起,倪芳就特別疼愛倪流,幾乎就相當于她帶大了倪流,因此倪流和倪芳感情很深。

“姐,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倪流淚流不止,哽咽地說出事情的大概經過。

倪芳聽了,半信半疑,目光落在了吳小舞的身上,吳小舞點頭回應:“确實是宋總喝多了,非要倪流開車送他回來,結果半路上就……”

倪芳愣了愣神,不再懷疑什麽,轉身看了宋國文片刻,猛然又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倪流見狀,也是悲中從來,和倪芳抱在一起,抱頭痛哭。

姐弟二人哭了半天,在吳小舞的勸慰下,才慢慢止住了哭聲。正強打精神要将宋國文的遺體拉回家中布置靈堂——宋國文身為襄都首富,在襄都工商界有不小的影響力,肯定要召開追悼會——又有一個人急匆匆趕來了。

來人三十歲出頭,留分頭,戴金絲眼鏡,穿灰色棉襖,系紅色領帶,他下車之後,踩着咯吱作響的積雪來到吳小舞面前,沖吳小舞點頭致意,又來到宋國文的遺體面前,一臉悲傷地搖了搖頭,随後又安慰倪芳和倪流幾句,然後咳嗽一聲,當場宣布:“本人孟岩,是襄都遠思集團法律顧問。遠思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宋國文先生不幸去世,在此我向宋國文先生的家屬表示深深的哀悼。雖然現在宋國文先生屍骨未寒就宣布他的遺囑不近人情,但為了遠思集團的發展着想,本着尊重宋國文先生遺願的出發點,正好倪芳女士也在場,下面請倪芳女士、倪流先生跟我過來一下。”

倪流現在頭腦一片空白,想也未想就和倪芳跟随孟岩來到奔馳車前。倪流也認識孟岩,他是宋國文最信任的公司員工之一。

孟岩及時趕到,是吳小舞通知了他。

“倪姐,節哀順變。”孟岩和倪流、倪芳都認識,也就省去了繁文缛節,直奔主題,“根據宋總的遺囑,他名下的全部股權和債權歸倪流所有!”

倪芳頓時驚呆了,她本來幾乎站立不穩,被倪流攙扶,一聽孟岩的話,她一把推開倪流:“孟岩,你說什麽?你沒看錯?國文怎麽會把全部股權和債權給倪流?”

全部股權和債權歸倪流所有,等于是變相将遠思集團留給了倪流。

孟岩來前,先從吳小舞的電話中得知了事情經過和宋國文的遺囑內容,在來到奔馳車前面時,就已經從吳小舞手中接過了宋國文的遺囑,他将遺囑展開,遞到倪芳面前:“倪姐,經确認,确實是宋總的親筆簽名,遺囑真實有效!”

“不可能!”倪芳一把推開孟岩,轉身用手指着倪流,“倪流,你和姐姐說實話,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姐,剛才我都對你說了,姐夫半路上醒來,就非要立遺囑把全部股權和債權交給我,我以為他是喝醉了說胡話,也沒當一回兒事,誰知道他後來就真不行了……”倪流見姐姐臉色大變,心中明亮,在巨額的遺産面前,即使親如姐弟,也不可能做到坦然拱手相讓,但話又說回來,他壓根就沒有想到要繼承姐夫的遺産,“姐夫的遺囑是遺囑,他可能當時頭腦不清楚,我不要就是了,遠思集團是姐夫和姐姐一手創造的,理應由姐姐繼承。”

倪芳不說話,審視的目光在倪流臉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到了吳小舞的臉上,忽然,她目光一寒,冷冷地說道:“倪流,你姐夫到底是怎麽死的?”

倪流心中一沉,忙說:“應該是酒精中毒吧?”

“應該是?”倪芳的臉色又冷了幾分,“從九點多出石門,到天亮才到襄都,120公裏的路程,你們走了十多個小時,你們開的是奔馳,不是拖拉機!”

倪流心中一陣無奈,姐姐懷疑他了,姐姐居然懷疑他!他一路上差點丢了小命,跌跌撞撞從石門開到襄都,累個半死,總算将宋國文送到了襄都,雖說宋國文最終還是沒見到姐姐最後一面,至少他做到了他應該做的一切,姐姐卻為了遠思集團的歸屬權而懷疑他?

他何嘗窺觑過遠思集團?他何曾是貪財的小人?

誰都可以懷疑他的人品,但不應該是姐姐!倪流怒了,沖倪芳大吼一聲:“好,姐,你怎麽想都可以,我現在就明确答複孟律師,我不會接手遠思集團!就算從法律上遠思集團歸我所有,我也可以再轉讓給你,怎麽樣,你滿意了吧?”

倪芳被倪流的一聲怒吼驚呆了,過了半晌她才一把抱住了倪流:“弟弟,是姐不好,你別怪姐,姐也是一時昏了頭,姐真的沒有懷疑你……”

倪流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姐,別說了,我心裏難受,先把姐夫的遺體拉回家吧,別留在外面讓別人看笑話,他活着的時候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死了,也讓他光鮮體面地走。”

一句話又說得倪芳淚雨磅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此時天色大亮,雪也停了,奔馳車和救護車交彙地點正處于107國道的入市口,平常這個時候應該早是人流如織車水馬龍了,不過因為下大雪的緣故,現在幾乎不見人影,才讓襄都首富宋國文死後的家族風波沒有傳成醜聞。

林凝歡對倪芳很不滿,尤其是剛才倪芳推了她一把,讓她摔倒在了雪地上,她一邊拍打身上的雪花,一邊不滿地小聲嘟囔了幾句,說了些什麽,也聽不清,反正是對倪芳的指責。

正當林凝歡指揮幾人要将宋國文的遺體裝到車上,準備送到宋家的時候,倪流也發動了奔馳車,要一路護送,忽然,一陣急促的警笛聲響起,幾輛警車氣勢洶洶地開了過來。

車一停穩,從車上下來幾名警察,其中一人年約30出頭,鷹鈎鼻,深眼窩,邁着方步來到倪流面前,冷冷地打量了倪流一眼:“你就是倪流?”

倪流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誰報警了,怎麽警察到了?他下意識看了吳小舞一眼,吳小舞悄悄搖頭,他心裏就更疑惑了,不是吳小舞,肯定又不是姐姐,哪又是誰通知了警察?

“我是倪流,請問你是?”

“我是橋東分局刑偵支隊支隊長劉天,請你跟我走一趟,配合一下調查。”劉天的态度很不好,話一說完,上來就要铐上倪流。

倪流不幹了,向後退了一步:“我犯什麽法了你要铐我?請先說清楚。”

“犯什麽法了你心裏有數。”劉天右手一揮,幾名警察迅速逼近了倪流,他輕蔑地笑了笑,“你想拒捕?識相的,就配合一點,也能少受點皮肉之苦。”

倪芳怒氣沖沖地一把推開劉天:“劉天,誰讓來铐我弟弟的?你把話說清楚。”

劉天一見倪芳,語氣恭敬了幾分:“倪姐,我接到報案,說是宋總被人毒死,接到報案我就緊急趕來了。人命關天,帶倪流回去協助調查,是必須走的法律程序。”

倪芳雖然沒有在遠思集團擔任職務,但她身為襄都首富夫人的身份,讓她認識了不少襄都三教九流的人物。宋國文生前喜好交友,劉天也是宋國文的朋友之一。

“被人毒死?誰報的案?”倪芳吃驚地問道。

“宋山河和宋國武。”

宋山河是宋國文的父親,宋國武是宋國文的弟弟,宋國文臨死之前,沒有将龐大的資産托付給父親宋山河和弟弟宋國武,也沒有傳給妻子倪芳和兒子宋家斌,卻傳給了局外人倪流,結果沒有讓倪流由無名小卒一夜暴富跻身到億萬富翁的行列,卻險些為他帶來滅頂之災!

宋國文的遺囑,引發了宋家和倪家財産争奪戰的軒然大波!也讓倪流身不由己卷進了一場刀光劍影的商戰之中……

攻守同盟

三天後。

大雪過後的襄都,三天來陽光普照,陽光照射在雪上,直耀人眼,世界忽然間亮堂了許多。

如果不是随處可見的積雪讓人想起三天前的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雪,許多人甚至會産生錯覺,以為三天前的大雪只是一場大夢。

如果是夢就好了。

大雪覆蓋了萬物,也掩蓋了真相。如果說百年不遇的大雪是氣候突變的話,那麽從天而降的億萬財富就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只不過天上掉下的餡餅,要麽餡裏有毒,要麽餡裏是鳥糞。

人生之中總會經歷一次寒流和逆流,度過寒流,就會春暖花開。度過逆流,又會是怎樣的情景?在看守所的三天裏,倪流想了許多,想他一帆風順的從前,想他平淡無奇的人生,想他本來安穩的生活被宋國文的一通電話和突如其來的死亡打斷,到現在,他的生活就如找不到方向的風車,随風轉個不停。

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進看守所,倪流怎麽想怎麽覺得委屈。

姐姐倪芳雖然懷疑遺囑的真假,卻不會懷疑他毒殺了宋國文,事實上,當時在現場,姐姐就沒有動過宋國文死于中毒的念頭,但宋家父子就不同了,宋山河和宋國武在得知宋國文的死訊後,第一時間向警方報警,聲稱有人下毒毒死了宋國文!

警方接到報案後,立刻成立了專案組——宋國文是襄都首富,名下的襄都遠思集團涉及到了礦業、羊絨、房地産等衆多行業,是襄都舉足輕重的重量級人物——迅速派出橋東分局刑偵支隊支隊長劉天親自到現場實地調查。

倪流作為主要犯罪嫌疑人被劉天當場扣押,吳小舞也因具備重大作案嫌疑,被同時拘留。

讓倪流感動的是,當時姐姐倪芳六神無主,不知道怎麽應付紛亂的局面,吳小舞也是雙手抱肩,一副柔弱無助的樣子,反倒林凝歡最冷靜,極力為倪流開脫,并以她多年的從業經驗斷定宋國文确實是死于酒精中毒,并非藥物中毒,被毒死的說法,沒有醫學依據。

救護車上的其他護士和醫生,也支持林凝歡的說法。

最後劉天決定暫時将倪流和吳小舞扣留24小時,等正式的屍檢報告出來之後,再另行處理。但24個小時之後,屍檢報告沒有出來,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倪流昂首挺胸自己走進了看守所,扔下了一句狠話:“等屍檢報告的結果出來後,我再出來,如果我真是殺人兇手,就把我就地正法!”

倪流放出豪言壯語,坦然面對,吳小舞卻不同了,她乍逢大變,幾乎支撐不住,再加上一路奔波一夜未睡,身子一歪差點兒倒在地上,幸好倪流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小舞,不要緊,有我在,你不會有事情。”

吳小舞緊緊抓住倪流的胳膊,聲音顫抖:“倪流,怎麽會這樣?”

倪流要是知道怎麽會這樣,他就不會惶恐不安了,但在吳小舞面前,他還必須做出鎮靜的樣子。不過現在他心裏明白了一件事情,不管宋國文出于什麽考慮将名下全部股權和債權交到他的手中,宋國文的遺囑其實是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彈,炸開了許多人心,也埋下了深深的隐患。

現在就算他明确表明他無意染指遠思集團,姐姐或許相信他,宋家人也不會相信他——直接報警聲稱宋國文被毒殺就是明證!

還好,最後劉天請求了上級,因為證據不足,不能直接将倪流和吳小舞關進看守所,倪流為了洗脫嫌疑,主動提出要在劉天的眼皮底下過夜,劉天見倪流很有男人擔當,就讓倪流住在了看守所的內部招待所,不過招待所只有一個單間了,在征求了倪流和吳小舞的同意後,二人住在了一個單間。

倪流是想借和吳小舞單獨相處的機會,詳細了解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第一天,吳小舞不吃不喝,受到了極大的驚吓,神思恍惚。倪流沒有勉強她,只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

第二天,吳小舞精神有所好轉,卻依然不怎麽說話,不管倪流怎麽問,她都一概搖頭回應。倪流性格在随和中多少帶點強勢,在面臨殺人指控下,耐心能堅持一天一夜就不錯了,見吳小舞還以沉默來逃避現實,他惱了,抓住吳小舞的胳膊猛一陣晃動。

“吳小舞,你醒醒,睜開眼睛看看現在是在哪裏?是在看守所裏!別做夢了,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再不說,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倪流一兇,吳小舞還真就清醒了,她圓睜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直直盯了倪流半天,突然一頭撲進了倪流的懷中,嘤嘤地哭了起來:“倪流,我怕,我好怕……”

溫香軟玉撲滿懷,暗香襲人,感受到懷中吳小舞滾燙柔軟的身子,倪流一直沒有停止運轉的大腦才終于意識到一個問題,兩天來,他一直和夢中情人的女孩共處一室,他居然都沒有一絲旖旎的想法!

吳小舞哭得泣不成聲,倪流又心軟了,用力一抱她的肩膀,權當是對她的安慰。

想想也是,她畢竟是一個沒有經歷過多少世事的女孩,擔任宋國文秘書才一年多時間,而且說實話,直到今天,她還沒有成長為一個稱職的秘書。倪流始終想不明白,也不知宋國文看上了她哪一點,她的細心能幹,還是她為人處事很有一套?

都沒有!

在他看來,吳小舞就和一個初出校門的女大學生沒什麽區別,一年多的社會歷練,她還是稚氣未脫,既不夠幹練,也不夠鎮靜,也正是因此,才讓倪流多次懷疑宋國文看中的只是吳小舞的姿色。

如果吳小舞真的上了宋國文的床……倪流不願意再想下去了,雖說四十多歲的宋國文身材還沒有走樣,長得也不是腦滿腸肥的德性,但他畢竟是他的姐夫,姐夫和他夢中情人的女孩上床,怎麽想都怎麽覺得惡心。

第三天,吳小舞終于度過了接受巨變的心理期,慢慢地平穩了情緒,她似乎才意識到她三天來和倪流同居一室的事實,雖說是享受特殊待遇有獨立衛生間的單間,但畢竟也是陌生男女吃住都在一起,她微微流露出不安的情緒,對倪流也有了設防之心。

三天時間,倪流與美同居,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和一個美女日夜相處。他和女友梁米談了三年戀愛,三年來也只限于拉手,并沒有同居。當然,和吳小舞關押在一起也不算同居,卻也是算是人生的第一次。

是呀,想想幾天來的經歷,比起他以往26年的人生都要豐富精彩,讓他眼花缭亂,幾乎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還真想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大夢,幻想着有一天睜開眼睛還躺在市政公司的單身宿舍中,然後起床去上班,晃晃悠悠又一天過去,什麽都沒有發生……

但……人生是單行道,發生的事情,怎麽可能和鉛筆字一樣用橡皮一擦了之?

三天的時間裏,倪流和吳小舞度過了生命中最難熬的一段時光,沒人來看望吳小舞——吳小舞是石門人,家不在襄都,或許她家人還不知道她出了什麽事情——也沒人來看望倪流,如果說倪流的父母沒來還說得過去,父母或許也不知道他的現狀,但姐姐也沒有露上一面就說不過去了,難道說,姐姐也開始懷疑他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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