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宿舍的窗簾沒關,皎潔的月光從窗外施施然地灑了進來,被屋子內明亮的燈光吞沒。
徐灼臉上挂着毫無陰霾的笑,在明亮的燈光下,他的笑容似乎和燈光一樣,能驅散所有黑暗。
白殊坐在床上,柔軟的被子籠罩住他大半個身體,讓他不至于在剛進入秋季的天氣裏冷得發抖。
暴露在空氣裏的手指僵硬無比,白殊連呼吸都慢慢放輕了,腦中的聲音嘈雜又粘稠,熟悉的嗓音裏飽含着炙熱的欲.望。
但怎麽形容那道聲音呢。白殊有那麽一瞬間,感覺到一條鱗片光滑、渾身濕冷的蛇在順着光潔的小腿往上攀爬,一圈一圈地纏繞在他身上,往他耳邊吐着粘稠的吐息。
腦海裏的聲音一道比一道急迫,争先恐後的湧出來,像稍不注意那些腦子裏的念頭就會一一變成現實。
白殊盯着他看了兩秒,忽然伸出手指對徐灼勾了勾 :“你也想聞我身上香不香嗎?”
白殊微微附身,雪白的臉在燈光下更顯精致,漂亮得近乎逼人,那雙偏圓的眼睛斂下一點,坐在床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徐灼。
他長着一雙偏圓的眼睛,按理說會沖淡過于有攻擊性的容貌,但他臉上的神情總是淡淡的,連帶着這樣看人時都給人一種自帶的冷漠高傲感。
徐灼含笑點頭,毫無防備地走近,剛走到上鋪欄杆附近。
白殊的手悄無聲息地落在身旁的枕頭上,拿起枕頭朝徐灼的臉甩了過去。
白殊握着枕頭的手都在輕輕顫抖,竭力克制還是暴露了一絲心髒過快的證明,無聲地呼出口氣,維持着平靜的嗓音 :“有病就去看。”
枕頭很柔軟,打在臉上也沒有多疼,徐灼微微怔了怔,緊接着被枕頭遮住的嘴角的笑容越擴越大,到了最後整張俊美的臉上甚至有了幾分癫狂感。
莫傑希和孫江短暫的從游戲裏擡起頭,看見徐灼被差別待遇,更是毫不客氣地笑出聲 :“咱灼哥也有吃癟的一天啊。”
“還是咱殊殊厲害,那麽帥一張臉說砸就砸了。”
“你這什麽話,不把我們院草放在眼裏?A大藝術院院草,想砸誰都是對方的榮幸,別人排隊等砸,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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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傑希和孫江打着游戲還在一唱一和地講相聲,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性格,平時活躍宿舍的氣氛都靠他們。
白殊長得比較拉仇恨,性子又冷,平常不會投入到這種玩笑裏。
但此刻,白殊慢慢仰頭看着頭頂的天花板,眼睛被燈光晃了一下,仍然盯着那團光暈長舒了一口氣。
周邊環境的熱鬧和腦子裏毛骨悚然的熱鬧是不一樣的,莫傑希和孫江的聲音讓他感覺自己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或許不是他。
白殊視線慢慢落在自己的枕頭上,鼻翼輕輕聳動呼吸的聲音清晰可聞。
徐灼在嗅他枕頭上的味道。
他的臉埋進枕頭裏,幾乎快陷進去,碎發下露出的脖頸光滑,軟得像沒有骨頭一樣。
枕頭是白殊睡了一整年的,上面能聞到陽光洗曬過的味道,是夏天的味道。
但徐灼整張臉都快埋進枕頭裏,仔細在那股味道裏辨別出屬于白殊的氣味——
被枕在腦袋後頸睡了一整年,沾染上的味道濃郁得超出徐灼的想象,鼻腔裏充斥着快要溢出來的香味。
徐灼喉嚨不自覺地吞咽,身體的本能還在叫嚣着“不夠,不夠”,喉結滾動的聲音被他一再壓抑,還是又響起了細微的咕咚聲。
白殊身上的味道對他有着不能抗拒的吸引力。
那是獻給祂的祭品。
從裏到外、從頭到腳,就連一根頭發絲都是那麽的符合他的心意。
他快沉溺在這股味道裏不能自拔了,隐隐露出幾分癫狂的臉上,唇齒間慢慢冒出一顆尖利的齒牙。
如果這時候沉浸在電腦游戲中的莫傑希和孫江回頭,就能看見他們的室友脖頸以一種奇怪的弧度直直将臉埋在枕頭上,脖頸軟得像沒有骨頭,類似于某種爬行動物。
微微開合的嘴唇邊有兩顆無比尖銳細長的齒牙。
齒牙是用來捕捉獵物的,即便在祂身上這只是一種象征,身體的本能行為,他與那種只有捕獵與交.配欲望的野獸擁有着天差地別的鴻溝,它們甚至都不配與祂相提并論。
但尖銳隐含毒素的齒牙冒出來,讓他心裏萦繞的那股渴望越加濃烈。
他想要做點什麽。
不只是這樣單純的,惡狼似的嗅聞白殊的味道。
得用更親密,更讓野獸感到餍足的方式壓抑下心頭那股渴望。
畢竟,祂只有這麽一個祭品。
獨特的、絕無僅有的祭品。
嗅聞的聲音變得越發清晰,甚至還有一種含糊的吞咽口水的聲音,徐灼的脖頸呈現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柔軟度,動作中透着一股詭異。
白殊盯着那截露出來的脖頸,鬼使神差地伸手,就在指尖快要接觸到他的脖頸時。
徐灼擡頭,臉上透着一股餍足感,喉結微微滾動,笑容開朗:“是甜的。”
他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搭配上那張臉,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收獲注目禮。
但白殊看着卻産生了一種荒謬的想法,好像他在說的不是他的氣味,而是另一種委婉的表達,就像是——謝謝款待。
不等白殊從那種猜測中回神,徐灼轉身雙手抱胸着看向莫傑希和孫江,冷笑道 :“枕頭砸臉是我的專屬,讓那些排隊等砸的人滾。”
莫傑希和孫江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眼花缭亂的電腦頁面,在旁邊不住搖頭感嘆“變态”。徐灼宣誓完主權,回頭沖着白殊揚了揚眉,表情神态俨然再正常不過。
“你們要不要先洗漱?”徐灼走過去敲了敲莫傑希的桌子,姿态閑适。
莫傑希和孫江打游戲正在關鍵時候,連連搖頭,徐灼便拿着睡衣進了浴室。
白殊靜靜地看着他詢問莫傑希和孫江,腦海裏浮現着這一整年的相處,如果不是腦海裏出現的那些聲音,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徐灼的真實想法會是這樣的。
徐灼和越畫屏的關聯在哪裏,心聲出現的契機又在哪裏?
白殊沒有過生日的習慣,父母對他的生日閉口不談,似乎在忌諱着什麽。
可這一切偏偏是在他二十歲生日後,從夢見那條詭異的蛇後出現的。
白殊實在想不通這裏面到底有什麽契機,經過一整天信息轟炸的腦袋隐隐有要罷工的趨勢。
幹脆平躺下來,慢慢醞釀睡意。
莫傑希和孫江打游戲的音效很小聲,漸漸地,白殊就陷入了沉睡。
浴室裏,激蕩的水流落到地上,冰涼的水在幹淨的瓷磚上升騰不起半點熱氣。
比起溫暖令人感到惬意的暖流,他反而喜歡冰冷的氣溫,無視自然法則需要在冬天進行冬眠的規律,讓他更喜歡冰冷的冬季。
但此時任由冰涼的水沖刷卻和他的喜好沒有關系。
他只是需要遏制心中那股莫名的沖動。
那股沖動促使着他想要做點什麽,徐灼閉上眼睛,水流落到了他的臉上,從細密的睫毛到俊美的五官。
他慢慢睜開眼,漆黑的瞳孔變成了橙黃色的豎瞳,冰冷得像掠食者的眼睛。
有那麽一瞬間,鏡子裏倒映出的模糊面龐竟充斥着一種神性。
那是窮極人類語言也無法準确形容出的神性。
足以讓看到他的人被迷惑心智,對他頂禮膜拜。
他望着鏡子中的那雙眼瞳,在那雙眼瞳中尋找在渴望舔舐、靠近祭品嗅聞祭品的迫切中潛藏着的更深層的欲.望。
一層層将表面欲.望剝離下來,他看到了那些和想要舔舐交纏在一起的深層欲.望。
想要從頭到腳都舔舐一遍,那些從不輕易示人的地方,都想要一一品嘗。
要被那雙眼睛注視,要被允許做更多的事……
還有……還有……
他忽地發出一聲愉悅的輕嘆,模糊鏡面映出他微勾的嘴角。
祂從不委屈自己的欲.望。
窗外的月亮漸漸偏移,黑暗中沉靜的月光籠罩住這小小的一隅,宿舍裏安靜得只有起伏不定的呼吸聲。
寂靜的深夜裏,上鋪隆起的被子裏,窗外的月光恰好照在床上人露出的臉上。
白殊額頭緊鎖,臉頰被熱氣氤氲得緋紅,他的身體像被什麽東西禁锢住了一般,連掙紮的念頭都生不出。
滴答滴答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嘶嘶的宛如蛇類吐信子,還有吞咽的聲音。
黑暗中隐隐響起一聲滿足的喟嘆,白殊味道比他想象中還要好,甜得每一寸肌膚都流淌着那股宛如獻祭般的香味。
白殊像是陷入了什麽無法醒來的夢裏,如果他能夠睜開眼睛,就會發現他的軀體被無形的存在緊緊纏繞住。
大腦裏尖銳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像無法克制的心聲,也像大腦發出的警報。
那道聲音粘稠得淌出了唾液一般,讓腦海都變得粘稠。
[斯哈斯哈斯哈……]
[好甜好甜好甜好甜好甜好甜好甜……殊殊好甜…]
[還要還要還要還要還要……不夠不夠不夠——!]
祂是無所不能的神明,身上卻也擁有野獸的劣根性。
永遠不知餍足、欲壑難填。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