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殊有種快要缺氧的窒息感。

他的脖頸高高仰起,像個器具一樣被吸食血液,身體被緊緊箍住,越畫屏的手臂都用來攬着他的的腰,還從身體裏放出了兩根柔軟的尾巴纏繞在他的軀體。

唇瓣被吮到有點淡淡的刺痛,他的嘴唇微微開合,他的味道被品嘗了一遍又一遍。

白殊現在能清晰地感受到越畫屏身上的那種非人感,他的身體冷得沒有一點生命特征,專注又沉浸地品嘗白殊的味道,讓他連呼吸都忘了。

或許他用來呼吸的地方并不在這裏。

白殊視線迷蒙地盯着衛生間裏的白熾燈看,強烈的光線刺得他眼睛留下生理性的淚水,那滴淚順着他的臉頰滾落,就在快滴到地上時,一條色彩斑斓的尾巴飛快地舔舐掉了。

他是這個怪物的食物,渾身上下連身體裏的血液都不得吸食幹淨。

那條尾巴舔舐掉他的眼淚後,又貼着他的頸部繞了一圈,乍一看像一條圍巾一樣,脖頸上流下的細汗,還有滑膩的肌膚都讓那條尾巴像打開了新世界一般。

喜悅地繞了一圈又一圈,只要它稍微用點力,人類那脆弱的脖頸就會被折斷。

白殊心底升起一股近乎絕望的情緒,他的生命掌握在這個怪物的手裏,只要他一個念頭,他就會毫無反抗、悄無聲息地死去。

反正怎樣都是死,他為什麽不能最後賭一把?

就算是被網住的蝴蝶,也會在蛛網裏一直掙紮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刻。

白殊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他的身體被緊緊箍住,但他的手還能動。手伸進兜裏拿出那根用來防身的電棍。

能麻痹一個成年男子的電量,能對怪物造成傷害嗎?

白殊不知道,但他握緊了電棍,趁着越畫屏還在迷戀地搜刮他嘴裏的氣息,快速把電棍抵在他身上,釋放電流。

越畫屏的身體僵硬了一瞬,短暫地從白殊嘴裏退出來,低頭看着那根抵在他身體上的電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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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的心幾乎要跳到了嗓子眼,他的下颚僵硬地合不攏,手上卻毫不猶豫地加大電棍所能蘊含的最大電流。

越畫屏低頭注意到了那根抵在他身上的電棍,他漆黑深邃的眼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一抹光。

他暫時停下了所有的動作,連嘗到了白殊味道變得躁動的尾巴都安靜地蟄伏下來,變得人畜無害,像一條真正的圍巾。

他盯着那根電棍,黑色金屬質感的物品,被細長的手指攥在手心裏,那只手漂亮得像藝術品,在燈光下每一根血管都散發着誘人的氣息。

白殊攥着電棍的手在越畫屏的注視下不由抖了一下,他按開了開關,按照正常來說,從電棍裏釋放出來的電流已經能讓面前的人無法動彈了。

而他也可以借由這個機會離開這裏。

但這是怪物,不是人,他不能按照常理去推斷。

可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在釋放出電流後,面前的怪物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安靜地盯着他的手指,随着注視的時間越長,微微皺起了眉。

越畫屏能感覺到那股電流,但那股微弱的電流就像被風吹拂了一下,那縷風對他造不成任何實質傷害,連發絲都沒有吹拂起來。

這點攻擊太過微弱,幾乎讓他意識不到這是攻擊,他盯着那根黑色金屬物品看了幾秒,擡頭望向白殊,眉眼間是真切的困惑。

他為什麽不像上次那樣拿着這個金屬物品在他身上游走?

白殊帶來的那點感覺比一縷風還要輕微,可當他拿着那根金屬物品,眼神冷漠地看着他時,他渾身就好像鑽進了螞蟻,身上泛起細細密密的癢。

同時內心升起一股難耐的渴望,催促着他趕緊做點什麽。

他對這股陌生的感覺并不讨厭,甚至身體裏的每一個肢節都在歡欣鼓舞,他本能的覺得,他能從白殊這個舉動裏獲得點什麽。

白殊從釋放出電流,面前的怪物卻沒有一點反應臉就刷地蒼白了,他下意識地把電棍重新放回了口袋裏,手指痙攣似的顫抖。

他的攻擊不能對怪物造成攻擊,但這種意圖極有可能惹惱他,弱小的生物企圖反抗掠食者,換來的極有可能是惱羞成怒或者像貓抓老鼠似的戲耍。

這兩種結果無論是哪一種白殊都承擔不起,脖頸上安靜蟄伏的“圍巾”滑膩得讓他脖頸裸露出的皮膚都泛起了細密的小疙瘩。

白殊克制住想要顫抖的身體,一遍遍在心裏告訴自己冷靜,怪物聽得懂人話,有一定的邏輯思維,能溝通事情就不算太壞。

白殊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努力将自己變得更無害,像一朵漂亮卻沒有絲毫攻擊力的花,微微仰起的臉流露出幾份脆弱。

他的臉其實是很适合露出這樣的表情的,他更像一朵應該精心養在溫室裏的玫瑰,只要等待着被人照顧就好。但他的冷漠沖淡了過盛的容貌,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不敢造次。

此刻,他像小動物露出了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無害又順從地湊近這個怪物,輕聲問道:“越畫屏,你想吃掉我嗎?”

白殊主動湊近他時,身體內的每個器官都在瘋狂叫嚣着“快逃,遠離他,遠離這個怪物!”但他只能湊上去,柔弱又無害地微微仰頭,一只手臂攀附上他的身軀。

這個暧昧的姿勢像極了在主動邀吻。

“……不。”越畫屏定定地看着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盯着白殊的唇瓣看,安靜的尾巴又隐隐躁動起來。

白殊的下颚僵硬了好一會兒才合上,淡色的唇被磨碾得嬌豔欲滴,飽滿的唇瓣像吸食夠了汁水,微彈的觸感仿佛只要輕輕吮吸就能吮出蜜。

越畫屏受了蠱惑般低下頭,意識空間內躁動的尾巴幾乎快要擠出來了,他渾身的感官都沸騰了,身體驟然變得燥熱起來,眼神熾熱地俯下.身。

這是由白殊主動的,主動獻祭出他自己,和以往哪一次都不一樣。

越畫屏喉嚨幹渴得拼命吞咽口水,在還有一點距離時,白殊攀附着他的身軀,唇瓣輕輕擦過他的嘴唇。

很短暫的一下,越畫屏只能感覺到他充滿彈性的嘴唇有多軟,剛嗅到一點香甜。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像餓狼一樣去找尋他的唇瓣,但他剛剛微微張開了一點嘴唇,一只手快速地往他嘴裏塞了一個東西,緊接着,一點微弱的電流從口腔傳到身體的每一個感官。

這點電流在身體的其他部位幾乎感覺不到,可它現在存在感如此分明。

因為在脆弱用來分辨味道的口腔,原本對他造不成傷害的電流,讓他微微蹙起了眉。

他皺着眉看着白殊握緊那根金屬物品,塞到他口腔裏,很難說,他皺起的眉是因為那點電流,還是因為白殊。

白殊的半個手掌都塞到越畫屏嘴巴裏了,電棍從他的口腔轉移到喉嚨,毫不猶豫地把電流開到最大,将手掌塞到怪物嘴巴裏,極有可能惹惱怪物讓他一口咬下白殊的手。

但不這樣做,電流對他造不成一點傷害。

或許他可以不用這樣惹惱怪物,順從他、僞裝成柔弱可欺的樣子以換取平安,就像他剛才做的那樣。

這樣的念頭只存在一秒就被白殊毫不猶豫地推翻了。

怪物這次不會吃掉他,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他要永遠頂着頭上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日惶惶不安,活在怪物的陰影下,揣摩他的心思,日夜祈禱他不要吃掉自己?

白殊不接受這種選擇。

要麽希望,要麽絕望。

絕處逢生,或者怪物惱羞成怒地吃掉自己。

手掌接觸到了粘膩的東西,濕噠噠的,白殊一邊拿着電棍釋放電流,一邊握緊拳頭對着面前的那張臉砸去。

拳頭對怪物造成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同樣的,他的拳頭砸過去越畫屏的腦袋都沒有偏移,他的嘴以一種人類根本不可能達到的弧度撐開。

那雙眼睛冷冰冰地盯着白殊,眼底翻騰着粘稠的黑暗,層層疊疊的像是馬上就要從越畫屏的眼眶裏湧出來。

白殊不敢多看,怕再次陷入那種靈魂都被支配的處境裏,他砸越畫屏只是想讓他分心,接着轉身就朝想打開洗手間的門朝外面跑,他連脖頸上安靜環繞的“圍巾”都沒扯下來。

扯不扯得動另說,他的目的不是逃跑,在這樣的怪物手裏逃生的可能性是零。

他逃不了,那就只能讓怪物願意放了他。

這種可能性雖然微弱,但比起從怪物手裏逃生成功卻要大了許多。

他沒忘記在他馬上就要陷入那片黑色的沼澤裏時,越畫屏沖過來攥住他的手臂,舔舐他唇上的鮮血這件事。

短短一瞬間,白殊腦袋裏回憶起了很多事,比如越畫屏在衛生間的行徑、和腦袋裏聽見的心聲,起初他只以為越畫屏是變.态,可現在白殊腦袋裏卻隐隐冒出了一個猜想。

或許這個可怖的怪物有着某種不能殺他的理由,不管這個理由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能持續多久,這就是白殊唯一的籌碼。

他沒有多大的膽子,敢挑釁一個不知道比他強大多少的怪物。

他惹惱怪物的一切勇氣來源,都取決于怪物表現出來的行為。

白殊剛跑兩步就感覺到脖頸上的滑膩的尾巴緊緊勒住他的脖頸,它們在制止他往外跑,白殊呼吸有些艱難地喘了兩口氣,仍然朝着門把手的方向走過去。

喉嚨上傳來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白殊的臉開始漲紅,重重地咳嗽幾聲,他難受的連咳嗽都是從胸腔裏擠出來的,用力地掰着脖頸上的觸手,連一絲縫隙都分不開。

那根電棍在白殊松手轉身時,就瞬間變成了一捧碾滅的灰。

越畫屏無機質的眼睛望着白殊往洗手間門口跑,臉色冷得下一秒就會凝結成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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