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宿舍近在眼前,白殊眼睛稍稍瞪圓了一點,他知道怪物擁有某種特殊能力,比如從醫院走廊到洗手間。

但在清醒的狀态親身感受這一能力,帶給他的體驗完全不同。

他只覺得一眨眼就從一個地方到了另一個地方。

白殊一邊發自內心地覺得炫酷,像擁有了超能力,另一方面,他又隐隐感到了幾分不安。

怪物能從學校瞬移到醫院,也能從別的地方瞬移到另一個地方。

他真的能找到解決他的辦法順利逃走嗎?

腦海裏一旦冒出這個想法,就像墜入無望的深淵,只是稍微想一想就遍體生寒。

白殊強迫自己冷靜,有點希望總比什麽都不做強,如果結果都是死,讓他乖乖等着被怪物吃掉,他寧願去拼那萬分之一的機會。

看到熟悉的校園環境,白殊精神暫時松懈了下來,他的精神在經歷過被蠱惑着擁抱一堆活蹦亂跳的可怕觸節,又要想辦法逃生,早就精疲力盡了。

但白殊還是勉強打起點精神看向越畫屏,他們兩個站在這裏,周圍來來往往的學生都忍不住朝這邊瞥了過來。

比起白殊,越畫屏更少出現在大衆視野,就連白殊在A大上了一年的課都不知道學校有這位校草。

或許A大也沒有這位校草。

白殊垂着眸漫不經心地想,知道越畫屏是怪物,再聯想到其他的就很容易解釋得通了。

不管怪物的目的是什麽,他會甘願在一群他根本看不上的族群裏老老實實地上一年的課再冒出來嗎?

白殊陷在這種猜測裏,手腕突然感覺到一股冰涼,順着看過去,越畫屏的手不知何時握上他的,看着他手指的眼神幽深且貪婪。

白殊身上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越畫屏的臉還是那麽冷淡,視線卻像一條滑膩的蛇,一寸寸地爬過時白殊的手指時,他恍惚間甚至能感覺到上面沾滿了濕冷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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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畫屏的喉結滾動一下,眼睛從他的手指移到白殊臉上,言行舉止都在無聲地跟白殊透露一個事實“他又餓了”。

人類不是他的食物,但白殊是特別的,他也不一定只吸食白殊的血液,像之前那樣唇齒相依就可以。

但莫名的,越畫屏隐隐約約能感覺到在手指和唇齒相依間,白殊絕對會選擇前者。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盯上了白殊的唇瓣,血液的香甜味道非常足,可在和白殊的唇瓣間,他竟一絲猶豫都沒有的選擇了唇瓣。

白殊怎麽可能感覺不到那種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的視線。

當然,這個生吞活剝就是單純字面上的意思,可先不說這裏是人來人往的宿舍樓下,怪物沒有廉恥道德可以理解,他不能沒有。

而且就怪物這個饞起來就要吃一口的頻率,白殊毫不懷疑他一天能想起來幾十次!

白殊在心裏給他規定的線,一天最多一次,哪怕他心裏恨不得一個月一次。

但是白殊也知道,他對怪物的吸引力讓怪物能夠忍耐退步,假如一旦連基礎都滿足不了,難保怪物不會一個惱羞成怒直接吃了他。

就像被養在動物園裏的獅子,不能給它足量的肉,它就會奮起攻擊人類。

白殊可不想作繭自縛。

短短一瞬間腦袋裏就想了很多,白殊面上不動聲色,微微擡起頭,露出羽絨服下面的脖頸,偏圓的眼睛下垂,眉頭微蹙。

涼風吹拂起他額前的碎發,艱難地咳嗽了兩聲,臉上難看的青紫消去很多,但臉色仍然蒼白得沒有血色,只有唇瓣透着股吸食汁水後飽滿漂亮的靡麗。

白殊透過洗手間的鏡子看過自己現在的模樣,蒼白、羸弱,被宿舍樓下的風一吹,任誰來看都會覺得他無比脆弱,可能風稍微大點就能把他吹跑。

他就不信獵物看着傷痕累累都要跑不動了,越畫屏還會想要享用獵物。

越畫屏眉頭短暫地蹙了一下,很快就松開,觀察了一番白殊的神色,确定了他沒有想要主動獻上唇瓣的意思,只好拿起他的手指,準備像之前那樣咬開。

白殊手指驟然抖了一下,下意識地縮回。

越畫屏緊緊盯着他,眉眼間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不悅,那種剛到手的食物被搶走,讓他的神情中除了不悅還有點困惑。

但或許是之前在洗手間白殊的主動,讓他勉強能壓抑住這種躁動。

白殊看着越畫屏不為所動的臉,算是看明白了。

裝柔弱對怪物根本沒用,在他眼裏人類都是脆弱的,弄死他就像弄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

這其中的一只螞蟻受了傷,它的弱小可憐程度不會降低,因為從一開始就在谷底了。

白殊從胸腔裏呼出口氣,艱難地平複心情,越畫屏還在盯着他的手,時不時挪到他的唇上,似乎是在權衡比較,白殊放緩聲音:“我要上去了。”

忽略他們倆之間獵物和獵人的身份,現在的場景和白殊偶爾在宿舍樓下看到的依依不舍的小情侶沒有區別。

越畫屏聽到這句話,一直以來維持一個表情的冷淡臉龐都維持不住了,輕輕挑了挑眉,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上去?”

他的話說出口的那瞬間,白殊耳邊就仿佛有無數段轟鳴的嘈雜聲,很像在他腦袋裏響起過的聲音。

有無數道聲音在重複。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要上去你要上去你要上去??]

[食物食物食物食物,好香好香好香好香想吃想吃想吃……]

這段嘈雜擾亂精神的話是伴随着越畫屏的話帶出來的,很像一種精神攻擊的手段,又像是主人抑制不住渴望,讓它跟着跑了出來。

白殊因為這個猜測悚然一驚,身上像有無數只螞蟻在上面爬,精神恍惚。

他會不會……看輕了怪物對他的渴望。

以為怪物像野獸一樣,只要喂飽了足夠的肉,就會安靜地蟄伏下來等待下一餐。

那如果怪物的胃根本就是個無底洞,今天吃了一餐,下一餐就會加深對肉的渴望,永遠不知道滿足,也永遠都覺得吃不飽……

白殊被自己的猜測弄得毛骨悚然,身體都小幅度地顫抖了一下,如果真的是他猜測的這樣,那他每一次喂食都是在加深怪物的渴望。

像滾雪球一樣,渴望越滾越大,到最後就從一個小雪球變成龐然大物。

可是如果不這樣釣着,怪物一口氣吃到滿足,他現在就會死!

轉來轉去又回到了原來的問題上,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白殊的心情十分複雜,看着越畫屏充滿渴望的臉龐都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不知道還好,知道了怪物的欲.望可能是無止境的,就會産生一種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給自己挖坑的感覺。

白殊攥緊拳頭,利用疼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的表情很平靜,只有他知道心裏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在得不到回答後,白殊的腦海裏又響起了密密麻麻,宛若陰暗爬行扭曲的聲音。

[為什麽不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白殊狠狠甩了甩頭,把那道聲音驅逐出腦海,看着越畫屏的聲音格外清明。

不管怪物的欲.望是有止境的,還是無止境的,都只能像普通野獸一樣,吃飽了一餐才能等待下一餐。

或許可以偶爾給它加餐,但絕不允許它沒日沒夜的想着吃。

白殊主動上前一步,長時間得到不到答複,越畫屏在皮膚組織裏游動的細線越來越多,一路延伸到了脖頸下面。

只要有人路過看一眼就會陷入他的臉龐下是不是一團恐怖交錯的細線裏的可怕想象。

在白殊走上前後,扭曲躁動的細線停頓了下來,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越畫屏直勾勾地盯着他,神情難掩期待。

對于白殊主動給他的,不管是什麽都另他感到期待,甚至只是輕輕觸碰,他的身體都會感受到一股宛若煙花炸開的喜悅。

他的身體僵硬起來,白殊走得近了,就能嗅到那股甜香,越畫屏只要一低頭就能将頭埋進他的脖頸裏,但他沒有那麽做,他在等着白殊主動給予。

白殊慢慢擡起手,在那股充滿渴望的視線裏牽住了越畫屏的手。

冰涼的手心滑膩,像極了某種動物的皮膚,接觸到的一瞬間白殊就在心裏打了個冷顫。

不是他的手有多冷,是握住他的手就像握住了某種掠食者的身體部位。

人類沒有工具當然會害怕野獸。

他沒有做多餘的動作,牽住越畫屏的手,掌心相貼,每一個指縫都擠進了對方的指縫間,十指緊扣、親密無間。

越畫屏歪了歪頭,那種非人感的特質更強了,那雙冷冰冰的眼眸打量着他的舉動,就像野獸姿态閑适地趴在草地上,看着人類小心翼翼地從它面前離開。

摸不準它什麽時候就會跳起來撲倒你。

事實上,白殊手心裏都是粘膩的汗漬,越靠近越畫屏就越能感受到他身上和人類天差地別的氣息。

越畫屏的破綻那麽多,在沒有親眼所見之前,他一直不願意把他往未知的怪物方向想,就是因為比起怪物,變.态至少還是人。

白殊呼吸平緩,沒有洩露出一點起伏不定的內心,他拉着越畫屏的手,輕輕搖晃,臉上的神情柔軟中又帶着一股黏糊,嗓音放得很輕:“我真的要上去了,我好困、好累啊。”

越畫屏沒有說話,臉上的神情顯而易見的茫然,那股茫然中又夾雜着一點探究,直勾勾地盯着白殊的臉,對他的表現感到很莫名。

目前為止,白殊并沒有給他什麽實質性的行動,作為一個祭品來說是很失職的。

他是他的祭品,他就應該想舔就舔、想吸食血液就吸食血液,就連唇瓣也應該主動獻上,不應該躲避他的訴求。

人類的軀體脆弱,但就算是死了,他也有無數種辦法讓他重新活過來,按理說是可以承受他的索求的。

可他的祭品只會一味的想要逃避,越畫屏不是看不出來,他比很多生物都要敏銳。

但就像他對那些螞蟻毫無興趣一樣,連生死都不能撼動他,他為什麽要去在意螞蟻的想法?

但白殊握着他的手,他們的手指緊緊貼在一起,輕輕搖晃時,越畫屏出乎意料地并不讨厭這種感受。

相反,白殊的嗓音很軟,說話的語調很輕,稍不注意就會遺漏,握着他的手也是這樣,滑膩、柔軟得沒有骨頭一樣。

越畫屏莫名往後退讓了一點,拉開距離,脖頸仰起,嘴裏洩露了一聲難忍的嘆息聲,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他曾經遇到過在海底生存的生物,渾身滑膩得幾乎握不住,身體連骨頭都沒有,但帶給他的感覺也沒有白殊現在帶來的感覺強烈。

越畫屏很難說清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它和渴.欲完全不同,又好像同處本源,兩者交織在一起,很難剝離出來分辨清楚。

他現在,完全不想舔舐白殊手指的血液了,更想……舔他的唇,跟他交換唾液。

白殊用了他所能想象的最柔軟的語氣說話,仰着頭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一點笑意。

那短暫的笑意如同昙花一樣盛開又極速凋零。

白殊是不愛笑的,他大多時候都是嗤笑,冷冰冰又居高臨下地盯着人,臉上寫滿了漠然,可他是很漂亮很适合笑的長相,眉眼像一簇簇過于豔麗的花。

越畫屏眉心一跳,身體內的肢節無法抑制地抖了一下。

這是什麽情緒?

他竟對這種感覺感到無措,哪怕是人類所能創造出來的最強大的武器,都不會讓他皺一下眉的。

越畫屏沉浸在陌生情緒當中,白殊看他臉色凝重,眉頭緊鎖的樣子,體貼地松開他的手:“那我走了?”

越畫屏沒吭聲,白殊轉身就朝着宿舍走。

在轉身的那一瞬間,白殊臉上還帶着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腳步急切,最後幾步幾乎是跑起來了,深深懷疑如果再走得慢一點,就會被數不清的滑膩得像蛇尾一樣的東西拖回去。

宿舍裏只有白殊一個人缺席,白殊進門的時候擡眼望了一圈兒,今天天氣不好,早早就拉上了窗簾,白熾燈開着,莫傑希和孫江坐在電腦桌旁玩游戲。

徐灼呆呆地坐在床上,沒有回神似的,聽見開門聲朝他看了過來,下意識地露出笑容:“殊殊,你一大早的跑哪兒去了?”

白殊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醫院。”

打游戲的莫傑希和孫江聞言回頭:“你生病啦?”

“臉色好差啊,是不是感冒了?”

被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白殊冷淡的臉色回暖了一點:“不是我生病,是我們學生會主席蕭承宇病了,我去探病。”

“哦,那也還是注意一點吧,最近降溫,我看好多人都有點感冒。”孫江站起來,從自己的櫃子裏拿出幾袋預防感冒的藥,一人發了一袋。

白殊随手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拿出手機點了個外賣,折騰了一整天,他現在又餓又困還累。

察覺到落在身旁的視線,白殊疑惑偏頭,對上徐灼的臉,他背着光坐在床上,臉上被照得忽明忽暗,忽然道:“蕭承宇生病了你去看他,你喜歡他?”

他的腦袋微微歪着,言笑晏晏,一眨不眨地地望着白殊。

白殊皺着眉沒有說話。

[你喜歡他?你喜歡那種肮髒發臭的東西?]

[喜歡他就吃掉你。]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現在日更,更新時間在六點以後,太晚沒寫完會請假,啵啵大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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