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流下的血液泅濕白殊的手心, 他被按壓在床上,被淚水洗滌過後格外透亮的眼睛迷蒙地望向頭頂,他的手心全是濕噠噠又黏稠的血液, 猩紅的液體幾乎要将他的手全部浸濕。

灼熱的親吻落在他的嘴角、臉頰、眼睛、頸間, 他握着玻璃碎片的手還抵在烏憬的脖頸上, 随着烏憬附身的動作,玻璃碎片一點點割入得更深入。

他想挪開,手又被烏憬握住,黏稠的血液随着烏憬的動作滴到他臉上,白殊的臉一片冰涼, 被淚水打濕了, 那點溫熱的血液滴到臉上就像火星一樣撩人。

“烏憬…烏憬……放開。”他一邊躲避着烏憬的親吻,一邊想要掙脫開被緊緊握住的手。

烏憬的脖頸被劃開了一道很深的豁口,原本在慢慢止住的血液随着他的舉動又開始流了, 他一邊握着白殊的手抵在他脖頸上,一邊拼命親着他,像是想要将之前幾天的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換在人類身上這麽重的傷流這麽多血,還是在脖頸這種關鍵位置,早就動都動不了只能等着送去急救了。

烏憬不為所動,壓着白殊親得更狠, 房間裏都響起粘膩的水聲。

白殊用力摔開手裏握着的玻璃碎片,掌心全是汗水和血液混合着,想要推開烏憬,好不容易甩掉玻璃碎片的那只手又被攥着按到了枕頭上。

白殊咬着唇顫抖,他連雞都沒有殺過, 生平從來沒見過這麽血腥的畫面, 他最多威脅一下烏憬, 怎麽敢真的殺了他,那會讓他産生負罪感,好像真的殺了一個人一樣。

烏憬吻到了冰涼的淚水,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吻,憐惜地說:“殊殊,我給過你機會。”

像他說的那樣,殺死他,也只有烏憬死,他才會放過白殊。

烏憬的生殺予奪握在白殊手裏,是他自己不要的,是他克服不了心裏的那關,他下不了手。

床上的人影漸漸糾纏在一起,帶着水汽的朦胧哭腔壓抑不住的響起。

白殊安靜了兩天,他腳上的傷每天都在擦藥,但走起路來還是一瘸一拐的,多走兩步就會皺着眉,很疼的樣子。

莫傑希他們這幾天都在到處看風景,快離開遠達寨了,看着白殊腳上遲遲好不了的傷,不免關心道:“你這不會傷到骨頭了吧?看你走起路來很疼的樣子。”

白殊搖頭說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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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猜應該沒有傷到骨頭,回來的那天晚上烏憬就捏着他的腳踝看過了,就是扭到了。

“那按理說休息兩天應該就能好的。”莫傑希喃喃:“你這次還真虧,我和孫江去逛了好多地方,你就只能待在寨子裏。”

說着他又笑着安撫白殊:“沒事,下次還有機會,遠達寨确實挺不錯的,寨民都很熱情淳樸,有空我們以後還可以過來玩。”

他和孫江拍了不少照片和視頻,發給了白殊,還準備放一部分在社交媒體上。

白殊靜靜地看着他們商量接下來去哪兒玩,心想,那是因為你們只看到了這個寨子的表面,沒有看到它內裏的恐怖之處。

莫傑希和孫江要離開了,一大早就收拾好行李,還花錢購買了當地的土特産,準備下山給家裏人寄回去,白殊前兩天說要跟他們離開,臨走時卻沒有收拾行李。

他們只以為白殊又反悔了,想多在遠達寨待一陣子,畢竟他崴了腳都沒有在寨子裏好好逛逛。

遠達寨的人非常好客,看見莫傑希和孫江背着行李準備要走了,還站在寨子門口送他。

“我們走了。”莫傑希和孫江看見幾個熟悉的寨民,擡手沖他們揮了揮手,又看向烏憬:“能麻煩送我們下山嗎?”

下山的路都被村民們踩出來了,非常明顯的一條大路,但他們畢竟對這裏不熟悉,怕走錯路或者遇到危險。

烏憬沒說什麽,邁動腳步之前,轉頭看着白殊:“我很快回來,你就待在這裏。”

白殊腳疼走不了遠路,他這兩天都表現得很乖,沒有那麽抗拒烏憬的接觸了,他看着莫傑希他們,搖頭道:“我想送送他們。”

在外人面前,烏憬那雙像動物一樣的豎瞳藏了起來,盯着白殊看了兩秒:“好。”

白殊腳疼走得慢,也不要烏憬攙扶他,好在下山的道路比較輕松,沒多久就走到了半山腰,一眼就能看見山下的城鎮,莫傑希他們主動說:“就送到這裏吧,殊殊、烏憬,開學見。”

“開學見。”白殊跟他揮手,看着他們倆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視野範圍內。

烏憬湊過來想牽白殊的手,被躲開了,手在空中僵硬地定了一秒:“回去吧,你還沒去遠達寨附近看看,這裏的風景變化了許多。”

白殊沒說話,慢慢跟在烏憬身後,一開始烏憬還能聽見身後緊跟着的腳步聲,漸漸地腳步聲就弱了下來,他猛地回頭,看見白殊站到了懸崖邊上。

這裏在半山腰,只有幾米高的懸崖,下面是郁郁蔥蔥茂密的樹枝,雖然只有幾米高,但落下去還是會摔斷腿,這還是最輕的,要是被樹枝插進腦袋裏、眼睛裏,不死也殘。

烏憬慢慢走過去,眯起了眼睛:“危險,過來。”

白殊就站在懸崖邊上,一只腳都懸空了,緊盯着烏憬的動作:“站在那兒不許動,你動一下我就從這裏跳下去,看看你是快,還是我跳下去快。”

烏憬僵住了腳步,漆黑的眼瞳一點點變成了橙黃色,嗓音柔和下來,輕柔得幾乎是哄道:“殊殊,過來,那裏很危險,有人曾經失足掉下去過,樹枝插進了眼睛裏,當場就死了。”

白殊被他說的心裏打着突,但還是沒動,他當然知道這裏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有掉下去的風險,他就是在威脅烏憬:“你發誓你願意放我走,以後再也不會糾纏我,我就過來了。”

說着還又往後退了一點,腳下挪動都能聽見碎石掉落下去的聲音。

他之前不願意用自身的安危來威脅烏憬,是因為這樣像是在仗着對方的愛為所欲為。他是真的想和烏憬分開了,可他殺不死烏憬,就只能這樣威脅他。

“我們分開吧,烏憬。這樣對誰都好,你就是一輩子糾纏我,只要我不願意,你就無法強迫我真心實意的跟你在一起。”

烏憬的腳步像是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他看着白殊站在懸崖邊上,只要再往前邁一步就會掉下去,他的心緒翻湧,幾乎從胸腔裏嘔出一口血,喉間腥甜,橙黃色的眼睛變得充血。

他咬着牙,眼睛血紅:“白殊,你拿你的命威脅我?”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一步步邁開腳步朝着白殊走過去,白殊沒想到他還敢往前,慌亂地左右張望,不敢往後退,他如果真的想死,就不可能堅持到現在了。

白殊心尖一顫,嗓音都帶着慌亂:“你再過來我真的跳下去了。”

他沒有回頭,看不到無形的黑霧籠罩在他身後,那些黑霧密密麻麻像是蠕動的尾巴,只要他往後退就會倒在那些尾巴上。

白殊握了握拳,看着烏憬堅定往前的樣子,猛地倒了下去,他甚至還沒有體驗到下墜的過程,就好像墜入了流動的水流裏,那股水流簇擁着将他扶起,正好落入烏憬懷裏。

白殊以為自己會掉下去,可害怕掉下去的恐懼在落入烏憬懷裏逐漸衍生成了另一種恐懼,他在烏憬懷裏瑟瑟發抖。烏憬抱着他,力氣大到恨不得将他融進自己的身體裏,附身重重地在他耳畔處咬了一口。

白殊疼得抽氣也不敢說話,他不僅沒有成功威脅到烏憬,還被他鉗制住了。

烏憬咬過之後又在他咬過的地方輕輕舔舐,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你又怎麽知道,讓我再也不糾纏你,不是在要我的命呢?”

白殊被帶回了遠達寨,烏憬每天都跟着他,之前怕他産生抵觸心理,烏憬白天會消失,現在直接白天晚上的跟着他。

他吃飯時的碗已經換成了摔不爛的,所有能看見的鋒利物品都被收走了。

他仍然是自由的,可以去寨子裏的任何地方,可以用手機上網打電話,但前提是烏憬會跟着他。

他們相愛時,每天上課下課的黏在一起,白殊也沒有感覺到痛苦,可現在他只感覺像在坐牢一樣煎熬。

他想離開遠達寨,寨子裏的人經常用他看不懂的視線看他,他們每天都在縫那塊紅布,這幾天下來那塊紅布已經有了嫁衣的雛形。

白殊雖然不知道他們那天晚上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可冥冥中有一股預感,那個人可能是他。

這股預感讓白殊的心惴惴不安,每天都在胡思亂想,嫁衣實在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很不好的東西。

那些村民肯定知道些什麽,白殊試着向他們打聽,村子裏的小孩兒沒有戒心,同樣的,他們什麽都不知道,那些大人看到他身後跟着的烏憬,面部表情都僵硬了,連多看兩眼的勇氣都沒有,匆匆就走了。

他是可以離開遠達寨,可他離開也會帶走烏憬,和以前沒有一點區別。

莫傑希他們在周邊城市玩了一圈兒,已經打算回家了,白殊只能躲在衛生間裏哭,烏憬看他看得很緊,他威脅要跳下去的事刺激到他了,白殊去哪兒都要跟着,只有在衛生間裏才能喘口氣。

白殊出去時臉上都是淚痕,他看着烏憬,撲過去抱住他:“烏憬你放過我吧……求求你了……”

這幾天烏憬也不好過,白殊剛開始還想着絕食,嘗到了苦頭才學乖,後來又不想搭理他,但最後白天沒說的話總是會在床上補回來,白殊就不再刻意冷淡烏憬了。

他也不敢嫌他髒,因為烏憬學壞了,白殊說他髒,他就會将自己的東西弄在白殊身上,故意弄髒他。

他每天都在遠達寨裏閑逛,腳好了之後能去更多地方了,烏憬帶他去看了很多莫傑希他們都沒有看過的風景,可白殊仍然每天活在擔驚受怕裏。

怕烏憬,怕遠達寨的村民。

他的祈求自然得不到烏憬的回應,晚上排骨篜裏,白殊躺在床上,腰上橫跨了一只手臂,幾乎要将他緊緊箍在懷裏。

白殊心裏不住後悔要拿自己的命來威脅烏憬,現在對方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他話說的再狠都無動于衷。

白殊寧願去死也不要跟他在一起,讓烏憬心裏僅有的那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心髒像是壞掉一樣的疼,他以為只要足夠的時間,白殊遲早會愛上他。

可事實上,白殊根本不給他這個時間,他要緊緊抓住,才能不讓這個人從自己眼前消失。

燈光熄滅後,房間裏只有窗外灑進來的朦胧月光,烏憬親着白殊的後頸,嗓音放得很輕:“殊殊,我騙你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你告訴我,要怎麽做我們才可以回到以前?”

他早在之前就日日被謊言啃噬心髒,像懷揣着偷來的寶藏,生怕發現之後被搶走。可錯了就是錯了,不能用無知來辯駁,他願意接受白殊給予的任何懲罰,除了不再糾纏。

白殊的睫毛顫了顫,藏在被窩下的手蜷縮,他能騙過烏憬,但他騙不了自己的心。

就是因為是喜歡的,他才無法接受欺騙,無法接受被愚弄的感覺。

“殊殊,你怕我。我不會吃你,也不會變成本體來吓你了。”烏憬喃喃道:“你為什麽會怕我。”

“如果你怕我會吃人,怕我會傷害你,傷害人類……”

烏憬近乎虔誠地吻着白殊的蝴蝶骨:“殊殊,你鎖住我吧,一輩子鎖住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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