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賽車

江瑜上次在江天家的時候,笑着給對方說大哥江博然不會離婚。

他做出這個判斷的依據一來江家這種家族家風正,大房一脈雖然從商但到底有底子,生活作風不能有問題,二來江博然婚前就做好了準備,名下財産轉移到基金會去,雖說兩人是夫妻,但離婚之後大嫂杜詩丹能分到的屬實不多。

江瑜是商人,在商言商,凡事先掂量一二,利益打頭權衡周旋,心思多腸道重。

而這次大嫂杜詩丹屬實給他上了一課。

江瑜還在睡夢中就被一通電話吵醒,閉着眼睛摩挲着去接電話,腦子昏昏沉沉地開口:“我是江瑜。”

“江瑜,是我。”

一道清冽嗓音傳來,江瑜神智稍稍清醒,來電話的是席寒。

同父異母的弟弟之一,兩年前離開江盛,其實不聲不響地結婚去了。

江瑜閉着眼睛,他向來是好脾氣,被人吵醒後也沒有怨氣沖天,只是聲音很低地開口:“席寒,我這裏是淩晨三點。”

那邊男人道:“再忍忍,還有一個半小時又要起床了。”

一聽這話,江瑜就知道對方沒什麽事。

他嘆了一口氣,只聽到那邊說大嫂離婚了。

江瑜這下有些驚訝,他慢慢睜開眼:“我真沒想到。”

那邊也沉默下來,兩人閑聊了幾句把電話挂了。

江瑜睡意不多,被吵醒之後他腦子過濾信息。

大嫂杜詩丹把要離婚這事發到了微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江家大哥沒談攏,總之現在信息已經發出去了。

江瑜能想到此時網上的各種消息,他皺了皺眉,依照江家一貫家風,江家老爺子得去敲打一下衆人。

想到這兒,江瑜睡意更少,等時間到後起床,白天處理工作之後下午就回江家老宅去了。

江家老宅坐落京都,坐北朝南的一處蘇式庭院,如今也只有江家老爺子住着。

他一進門,便看到八角亭之處一老者觀魚。

見到他來,江老爺子招了招手,喚了一聲:“江瑜。”

江瑜臉上帶着笑意:“老爺子,您得空了。”

江老爺子一輩子是講究人,如今也七十好幾了,一襲中山裝穿在身上服服帖帖,腳上的厚底步鞋也幹淨得黑白分明。

江老爺子應了一聲。

他垂眸看着荷花池下那一抹游魚,正拿着魚食掰碎了喂魚。

江瑜看着,便将魚食掰碎了放在盤子裏,沉默着給老爺子遞過去,一時之間,只有池內嬉戲游魚跳動,帶着微微的魚腥味傳來。

江老爺子手心帶着一抹食,胳膊搭在欄杆處,突然道:“你大哥的事聽說了?”

江瑜知道,今天這重頭戲來了。

他點了點頭:“我聽說了。”

他說話的時候垂着眼睛,姿态站得端正,眼觀鼻鼻觀口,瞧着恭敬。

江老爺子嘆了一口氣。

他目光轉向遠處,江家庭院樹木有專人修剪,入目便是一棵榉樹,枝繁葉茂,微風一吹樹木蕭蕭。

古人講究前桂後榉,意味蟾宮折桂,有對子孫高中的美好祈願,江家也是前栽桂樹後栽榉樹,此番意義雖不表卻也算是明了。

江家老爺子說:“我年事已高,本來不該管這些事。”

他伸手撫着欄杆:“你大哥這婚事當年你伯父伯母反對,他求到你奶奶面前讓你奶奶勸勸他爸媽。”

江家奶奶席淑君兩年前就去世,生前時候慈祥而又善良。

江瑜聽到這下意識看去,卻見江家老爺子眸中仍是清明,只是額角花白愈重,老态已經完全顯露出來。

老人的老是悄無聲息的,一年兩年沒什麽,甚至三四年都不大有變化,但就在某個時間上,突然默不作聲的枯姿畢現。

江瑜眸中有了波動,他道:“老爺子,這裏風大,您當心身子。”

江家老爺子擺了擺手:“你去給大家以我的名義捎個信,幾天後有個家宴,讓天南海北的都回來,咱們一家子好好聚聚。”

江瑜:“老爺子您放心,我把該叫來的都叫來。”

江瑜做事向來穩妥,江家一共三房,江家伯父江家姑母還有江惠民,一共算起來二十幾口人,天南海北各自分散,這些年只有過節時才攏在一起聚,如今這家宴出現,各自也免不了周轉時間。

晚上的時候,封一然回來了。

封一然是江家姑母的孩子,他小時候江家姑母和姑父被調走,姑母擔心自家孩子上學的事,就把封一然放在江宅長大,所以說起來,江瑜封一然和席寒三個人是一起長大的。

封一然一路風塵仆仆地回來,接着往沙發上一坐,用手邊扇風邊道:“我最近要給忙死。”

他把放着的果盤塞了一口,臉上帶着八卦之色:“大哥離婚這事網友知道,大嫂助理和經紀人知道,就大哥是最後一個人知道的。”

江瑜沒有接話。

他起身到了一杯水給封一然遞過去,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透明杯沿上,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封一然接過後噸噸噸地下肚,伸手抹去唇邊的水,又道:“就是可惜茹茹了,才那麽小。”

茹茹是江博然和杜詩丹的女兒,今年才四歲。

封一然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妥,江瑜他爸媽離婚的時候江瑜也小,便有點小心地看了看對方神色,發現對方神色毫無波動,便又放下心。

江瑜道:“老爺子說要辦一次家宴,該回來的都得回來。”

封一然微一怔愣後道:“你擔心席寒不回來?”

自從兩年前席寒離開後就在安城安了家,對方似乎是打算和江家劃清界限。

江瑜看向外間白雲,伸手拇指交接轉了一圈後才平聲道:“他這次必須得回來。”

封一然看向江瑜,這人端坐在沙發上,面上帶着熟悉的溫潤笑意,見他看來,又微微勾了勾唇。

封一然摸了摸下巴,半響之後道:“也是,這時間了,他該回來了。”停了一會,封一然又覺得這話不該說,便轉移話題:“他不是結婚了嗎?這次沒準會把他愛人帶回來。”

江瑜卻道:“不會。”

封一然:“這麽确定?”

江瑜眯了眯眼,眼眸中帶着一點笑意:“要不老規矩,賭一賭。”

兩人一直打賭,從小就這樣,封一然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有種越挫越勇的氣勢。

封一然狐疑:“這次賭什麽?”

江瑜随意道:“就請吃一頓飯吧。”

封一然琢磨了一下,覺得小事一件,江瑜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有度,每回都不會讓輸的人太難看,他心思轉了幾下,點頭答應下來。

“我要是自己去安城叫他,不算犯規吧?”

安城現在是新一線城市,封一然爸爸在十年前去那裏任過職,也算熟悉。

江瑜笑說:“自然不算。”

時間一晃就到了江家家宴的日子。

江家人基本聚齊,江瑜同父異母的兄弟席寒也到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過飯後又玩了幾回,到了第三天的時候走的走忙的忙,江宅裏的幾人聚集在一起,封一然無所事事了好一會,突然開口:“走,咱們去找找樂子。”

封一然說得找樂子就是去賽車,他朋友多,幾年前入股了一家小賽車場,有事沒事去玩幾回。

無所事事三人組聽到這個提議後就各自起身,三人開着一輛車就往賽車場趕。

他們來的時間是休息日,賽場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輛停着,賽場中間只一輛車疾馳着。

席寒和封一然去了極速賽道,江瑜一個人坐在觀賽臺上,卻發現坐着李成陽一圈人。

他眯了眯眼睛,視線循着賽車場看去,一輛藍色賽車疾馳而過。

李成陽神情中帶着散漫,手機拿在手上卻沒有看,只是頻頻看向賽車場內。

能讓李成陽如此的,可能也就只有一個人。

他慢慢地撚了撚手指。

李成陽百無聊賴地坐在觀衆臺上,忽然聽見一聲:“李少。”

他尋聲看去,卻發現出聲的人着一襲白衣黑褲,臉上帶着淡淡笑意。

再一看人臉很眼熟,這不是江瑜是誰???

江盛和李家相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彼此都相識。

李成陽之前心理把江瑜罵了無數次,但到嘴還是一句:“江少,你也在這。”

他身邊一圈人也都熱絡招呼:“江少好。”

“江少也來玩啊。”

各方勢力盤踞,彼此都一清二楚,大家底下如何面上做的絕對妥帖。

江瑜也笑笑:“我今天來這想玩玩,結果賽場有車。”

這也是解釋了為什麽坐這,賽道人有人占着。

有人安慰道:“那就等等,一會再上。”

這群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他們有人遞話有人跟捧,彼此之間看起來關系竟然還不錯。

正說着,卻見李成陽突然站起來,江瑜心有所感,目光跟着去看,果然發現那輛車停了。

車門打開,一道身影站出來,緊接着就聽到李成陽熱絡的聲音:“晏少。”

周邊有人笑着解釋:“晏少在這玩車,李少也跟着玩。”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這一群坐的多少人想攀上那尊大佛。

有人笑道:“如今晏少下來了,江少不上去?”

賽場是自然是可以多臺競技的,但方才那大佛不下來誰又敢上去。

江瑜還未開口,便聽到一道華麗的嗓音:“想上去,得看你夠不夠格。”

聲音自前傳來,江瑜擡眸去看,一張面容映入眼簾,眉骨銳利,帶着一股攝人的豔麗。

李成陽一圈人頓住。

這場的沒有傻子,這話不用咂摸都知道含義,這分明是太子爺給人下臉了。

周圍人視線頓住,接着默契地閉嘴。

太子爺不能得罪,這人也不能交惡。

江瑜停着半秒,笑着開口:“來了自然想在這玩玩的。”

他語氣如常,仿佛沒聽到話音裏面帶着刺。

大樓的事是齊停鬧得,但稍微一留心也不難猜到,這人是晏青山兒子,他就想來試試水。

如今都是彼此試探摸底的時候,兩人視線彙上,一個溫和平潤,一個陰鸷狠戾。

晏沉眯了眯眼打量了江瑜,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一笑:“我只是擔心江少安全。”他是笑着,眼底卻帶着一股莫名的森寒,像是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

江瑜笑笑:“如此多謝晏少費心了。”

李成陽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這主什麽時候有興趣了???

他有心不想讓這兩人玩,但到底是沒膽子出聲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話。

晏沉伸手指了指護欄外:“一起玩一回?”

江瑜視線在那藍色車上一停,旋即點了點頭:“好。”

他看起來很好說話,笑意溫潤,白衣黑褲穿在身上自有一種禁欲氣息。

晏沉看起來像是有了興致:“漂移賽?”

“行。”

兩人短短幾句話就定好了玩法,李成陽絕望地發現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換好賽車服。

信號燈一過,兩車就要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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