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鞭子

回到江家,江家姑母和江二夫人還有江家大伯三個人在打麻将。

江家姑母性格爽利,她一見三人回來,揚聲道:“來個人,三缺一。”

封一然一看他媽打牌頭就大,擺手都來不及:“親人不能一起上桌,我不去。”

和這些長輩打牌忒麻煩,放水吧太明顯了掃人興,不放水打吧哪能牌桌上贏長輩的錢,想贏不容易想輸也不容易,怎麽着都難做。

封一然就直接回絕,江瑜和席寒對視一眼,席寒道:“老爺子叫我陪他說話。”

江瑜視線中帶着無奈,那邊還在催,他往上挽了挽袖子:“我去。”

麻将機裏正在洗牌,嘩啦幾聲響後四條牌都堆上來,幾人一邊摸牌一邊閑聊。

江家姑母一邊摸牌一邊轉頭對江家大伯開口:“大哥,我可有陣子沒見你了,最近忙什麽呢?”

江家大伯将三塊圓餅明牌堆在一邊:“我能忙什麽。”他語氣中帶着幾分自嘲:“家裏小子做生意,我得豁出去個老臉求人情。”

江家大伯就是江博然的父親。

江家姑母用手撐了撐額頭:“都難。”她一邊理牌一邊道:“我和國偉現在也焦灼,我倆都是心渾的,拜菩薩都不曉得拜哪個。”

她伸手打出一張一條:“哥要是有門路給我和國偉引薦引薦,免得我們都不知道給誰燒香。”

江家大伯臉上也沒見喜意,出了一張二條:“吃。”

江家姑母道:“呦,剛好給你喂了。”

江家大伯将那張一條拿過來組成順子:“我兩眼一抹黑,胡亂跟着走。”

他轉頭看向江瑜:“小瑜,你怎麽跟?”

江瑜手上摸着一張牌,他指腹在牌上摩挲一會,良久之後才跟上:“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幾局下來,除江瑜之外三個人出現了疲态,正這時封一然過來說老爺子叫江瑜,江瑜順理成章地從牌桌下來。

從前廳到了後院,江瑜來到老爺子房門外,正巧看見了江博然。

江家大哥江博然今年三十五歲,最近因為自己離婚的事焦頭爛額,看見幾人後也只是無精打采地問候一聲,額頭上一撮頭發耷拉下來,瞧着狼狽。

聽到腳步聲,江老爺子的聲音傳來:“你們都進來。”

江瑜、封一然、席寒再加上江博然四個人踏入房內。

香爐中點了一柱香,此時有氤氲的檀香氣彌漫,黃木桌上放着一個老婦人的照片,那是席奶奶的遺照。

江家老爺子一雙眼睛看了看一地的衆人,聲音不大卻是響徹耳邊:“把門關上。”

江瑜默了默,他離得最近,伸手關門之後屋中暗了下來,四個人安安靜靜地站着,誰都不敢多說一句。

江老爺子聲音威嚴,斥了一句:“江博然,你跪下。”

江博然雙膝一彎撲通跪下,他背挺得筆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江老爺子聲音響起:“我問你,你知道我今兒為什麽讓你跪?”

江博然低下頭:“我......”他手掌在襯衫下擺狠狠抓了兩下,一片褶皺出現在光滑硬挺布料上:“我沒處理好自己家事。”

江家要面子,離婚是大事但到底江惠民在前,而更讓老爺子生氣的事這事鬧大了。

江老爺子擡手拿起一條鞭子,木質的手柄被他握住掌心:“那我該不該罰你?”

江博然聲音發緊:“該。”

江老爺子揮手就是一下,破風聲響起,江博然渾身瑟縮一下,臉上帶着頹勢。

“我第一鞭是替你奶奶教訓你!”江老爺子威嚴的嗓音響起:“打你出爾反爾,違背諾言。”

啪!

又是一鞭。

“第二鞭是替你雙親打你,你人到中年讓你二老操心勞神,不孝不忠。”

啪!

“第三鞭是替你妻子打你,打你刻薄寡情,疑心多慮。”

“第四鞭是替你兄弟打你,打你妄為長兄,難做表率。”

“第五鞭是替你女兒打你,打你讓幼女失母,家庭不寧。”

江家老爺子結結實實地抽了五下,江博然身上馬甲被抽的開線,揉成皺巴巴的一團。

他臉色微微發白,聲音帶着一絲發緊:“老爺子,您當心身子。”

江老爺子臉上不見多少怒氣,只是站着将視線攏入剩下幾人身上:“我今天打江博然也不只是打他,你們其餘人都給我牢牢記下。”

“旁人家裏小子風流我管不着,我江家是講規矩的,你們誰要是再讓我聽到風言風語,一樣家法伺候。”

其餘人都低頭稱是,幾個大高男人都屏氣凝神,低眉順眼地挨訓。

江老爺子吸了一口氣,将鞭子往桌上一搭:“江瑜,我打不動了,你過來替我教訓。”

江瑜沉默地上前,他看了一眼跪着的江博然,接着拿出鞭子揮手就是狠狠地一下。

破風聲響起,一鞭子下去,江博然一個大男人‘嗷’的一嗓子差點跳起來。

他身上馬甲頓時被打得開裂,兩片布挂在身上,想叫出來又覺得丢人,只能硬生生地憋住轉頭用眼神示意:真這麽狠?!

江老爺子到底是年紀打了,打人還受得住,江瑜年輕力氣大,這一鞭子下去差點将人抽吐血。

江老爺子也被這心狠手辣的一鞭子怔住,他是讓江瑜打但沒想讓江瑜把人打死,這一鞭子下去他語氣稍緩:“我乏了,你們去外面打。”

幾人看了看,席寒上前把江博然扶起來,四兄弟沉默着出去再把門關上,庭院處找個地方坐下。

江瑜伸手理了理江博然褶皺的馬甲:“還行不?”

江博然擺了擺手,笑容有點苦澀:“讓你看笑話了。”

封一然拿了幾瓶酒,撬了一瓶遞過去,幾個人坐在這裏喝着,遠處高樹繁密,巨大的樹冠将落影投下,斑駁不一的樹影照在幾人身上。

封一然從桌下抽出了一盒撲克牌上來,曲指撣了撣上面的灰,洗了牌之後抽出幾張放在幾人面前:“來一局試試手氣。”

他頂着衆人的視線聳了聳肩:“不然坐着幹喝酒有什麽意思,來個彩頭找找趣。”

席寒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有些沉悶,卻是看了一眼桌子:“那就試試。”

封一然看向席寒,興致勃勃地開口:“想玩什麽?”

席寒瞥了一眼江博然:“大哥說吧。”

江博然抿了一口酒,低聲吐出兩個字:“德撲。”

封一然摸着下巴:“那就來幾局。”他巡視一圈,伸手在旁邊景觀樹上薅了把樹葉:“拿這個當籌碼,一片葉五塊。”

幾個人眼皮跳了跳,封一然又薅了一把樹葉往江博然面前推了推:“大哥,你的。”

席寒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他嫌棄葉子不幹淨。

四人面前都堆了一把葉子後牌局開始。

江瑜看了一眼牌,随手捏着兩片葉子放在桌子中央,這是下注。

每個人手裏就兩張牌,封一然也扔了兩片葉子:“跟!”,江博然席寒也跟着。

桌上幾片葉鋪着,江瑜伸手将中心牌一翻,亮堂堂的牌出現,是黑桃3、J,還有一張梅花6.

江瑜看了一眼手上的牌,再不緊不慢地開口:“還要跟嗎?”

江博然沉默一瞬,又伸手抓了三片葉子放入池內。

封一然看了看自己的底牌,視線看向江瑜,他一直是臉上帶着笑意,姿态閑适,看到他視線後對他笑笑。

四平八穩的。

他視線再轉向席寒,發現那張清絕的臉上神情淡淡,顯然心不在焉。

一個兩個的,都叫人琢磨不透。

封一然手上拿着紅桃A和方片K,他沉吟一瞬:“跟。”

再次翻牌,是張紅桃9.

如今場上葉子翻了幾倍,席寒懶洋洋開口:“不跟。”

江博然手裏的牌被他捏在手上,抿了一口酒之後忽然将面前的葉子推了出來:“All in.”

封一然我艹了一聲:“我也All  in.”

江博然明牌,黑桃9和3.

江瑜看着,伸手又發了一張,中心牌是一張紅桃8.

封一然心中微跳,心說今天莫不是要和大哥一起人品爆發。

他目光灼熱地盯着江瑜,江瑜笑笑亮出底牌,一張紅桃A和梅花J.

封一然一下子從座位上蹦起來,瘋狂地拍江家大哥肩膀:“大哥,咱倆人品了!!!”

江博然看了看中心牌,再瞥了一眼自己的牌,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江瑜伸手撥了撥牌堆,面上有些無奈:“我輸了。”

封一然差點樂瘋,他手氣一直不行,和江瑜賭十賭九輸,如今一朝得勢得意非常:“江瑜,你也有今天啊!”

他用手刨了刨那堆葉子:“來,掏錢,一片五塊。”

江瑜拿出手機:“轉賬可以嗎?”

江家親兄弟明算賬,江瑜給江博然和封一然兩人都轉了幾百塊,江博然一直像霜打了的茄子,如今臉上才有點笑容。

江瑜道:“大哥賭場得意,生意場上也會得意。”

封一然将錢收下樂得不行:“不白收你錢,改天請你們泡溫泉。”

他和江家大哥勾肩搭背的離開,江瑜仍舊坐在原處,唇邊帶着笑意。

席寒看了幾眼,突然伸手懸空點了點江瑜的袖口,江瑜無奈抽出一張牌。

他用手捏着已經溫熱的牌:“什麽時候看到的?”

席寒勾了勾唇:“出千技術不錯。”要不是他心思沒在牌桌上,也發現不了。

江瑜随手将牌扔在牌堆裏,修長的手指懸空罩住,突然道:“大哥不容易。”

有些事,兩人心知肚明。

兩瓶酒一碰,江瑜回想着剛才封一然的神情,笑說:“我還落下一次溫泉,不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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