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上今日去了哪個宮裏?”蔣妙如手裏正拿着賬本查看六宮最近一個月的用度,且漫不經心的問了旁邊正站着伺候的剪燭。

剪燭正聽了剛才小丫頭的禀告,心裏也得知皇後雖然在看賬本上,但其實心思都在這兒呢。

“皇上方才翻了淩雲宮雲昭儀的牌子。”

雲昭儀是四年前當今第一次大選時選入的秀女,初初因為身份低微只封了一個庶八品的小儀,可誰知一步步的爬上了正三品的昭儀。更因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她那個九品芝麻官的父親居然也升官發財了。

當今并不是一個沉溺女色的昏庸之輩,相比于先皇的後宮三千,當今的後宮算得上凋零,一月三十日裏,入後宮不過十五數,也正是如此,這雲昭儀的得寵才是最令人驚訝的。

這兩年來,雲昭儀更是猖狂起來,不但肆意責罰宮人和低位妃嫔,就連對皇後的請安也是馬馬虎虎。

能不戳着皇後的心窩子?

剪燭說完了這句再不敢多說什麽,她知道皇後娘娘得知這個消息後心情定然不怎麽好。果然只見面前的皇後娘娘猛然間将手裏的賬本摔在了桌上。

“這個狐媚子。”

憤憤的斥罵聲伴着頭上金步搖的顫動,瞬間旁邊伺候的幾個心腹丫鬟都跪下了。最後還是一向最得皇後歡心的大宮女紅袖大膽進言。

“皇後娘娘息怒。皇上既已經下旨選秀,想必雲昭儀很快就風光不再了。到時候皇後娘娘拿捏一個昭儀還不是很簡單的事。”

“紅袖說的極是。”皇後的奶娘莫氏端着一碗糖蒸酥酪進殿,“娘娘何苦為一個雲昭儀氣悶,說穿了也不過就是一個妾罷了。皇後娘娘您才是聖上的名正言順的正妻。”

蔣妙如看着身上穿着的正紅色錦裙,臉上的怒氣漸漸的轉成了一抹凄苦。她揚揚手,揮退了所有伺候的宮女。

“奶娘,我如何不知道這理?只是我心裏苦啊。”

莫氏也是心疼,莫氏從皇後一出生就伺候在身邊,說句實話,就連自家的小子恐怕都沒有皇後的感情深。但是為母難,為國母更難。皇後這一路上受過的苦,她都看在眼裏。眼看着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但卻仍是郁郁寡歡。

“這雲氏不就是仗着她在宮裏最是年輕貌美,待到之後選秀宮裏進了更多的花骨朵,她也猖狂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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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舀了一口糖蒸酥酪,就不肯再用,繼續和奶娘說話。

“可娘娘,聽說安太傅的大小姐安月也在選秀之列,會不會?”莫氏很是憂心,這安月可是有着京中第一美人之稱,況且安太傅曾是聖上的老師,更是德高望重。相比之下,這安月對娘娘威脅才更大。

蔣妙如也有擔心,但是卻并沒有奶娘這樣嚴重。她心裏很清楚,她的皇後之位非常的安穩,原因有三:一是她是聖上的發妻,兩人之間即使沒有感情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二是太後,太後非常重視她;三就是她的娘家了,她的娘家不夠有權勢,但是勝在老實。安月的确身份高,但是當今聖上可并不是一個會容忍外戚弄權的。

“除了安月呢,還有其他出衆的嗎?”

莫氏的确是早就探聽過了,此時如數家珍。

“也有幾家出衆的,但老奴認為有一位柳小姐不得不妨。”

“姓柳?”

“是柳侍郎柳家的姑娘。”莫氏抿抿嘴,繼續說下去,“聽說柳家的姑娘花容月貌,有些神似雲昭儀。”

皇後反倒笑開了。

“那可是好。雲昭儀不是仗着聖寵作威作福嗎?若是有一個被一個跟自己相似但是卻比自己更加年輕的姑娘給奪了聖寵,豈不是精彩極了。”

莫氏想想,也開口贊同。

“娘娘想的極是。”

一如皇後想的,淩雲宮的主殿裏雲昭儀心裏的确有些不安,但是同時卻又非常的得意。得意自己現下是最受寵的,也擔心新來的秀女會分薄自己的寵愛。

“陛下,聽說最近皇後娘娘都在準備選秀的事宜呢。”

聽到這話,嘉元帝才擡起頭,手裏的書卻是沒有放下,似笑非笑的問。

“怎麽?”

雲若若咬唇,對眼前聖上漫不經心的态度有些不滿。但她向來清楚,聖上寵她不過是因為她在聖上表現的非常懂事,懂得不該問的不問。咽下嘴裏的話,笑靥如花的換了個話題。

“陛下,眼看現在都五月了,禦花園的暖房裏竟然有一株西府海棠正含苞待放呢。臣妾自幼就喜歡海棠。”

說完,媚眼如絲的看向嘉元帝。

“不過一株花罷了。明日就讓禦花園把這株西府海棠移栽到淩雲宮來。”

嘉元帝并不吝啬,更何況眼前的人還算讨得他的歡心。

雲若若笑容滿面,她知道明日裏這花一送來想必許多宮裏都會的到消息,含苞待放,不就正好比喻她嗎?

宮裏宮外都因為一道聖旨風起雲湧,一時之間竟然連向來眼花缭亂的各式宴會都少了些許。老太太特地尋了原來在宮裏當差的嬷嬷來交規矩。阿蔓每日都排的滿滿當當,一早起來就跟三房的兩姐妹一起去嬷嬷那裏學規矩,歇了午覺起來後,再照舊撫琴、作畫。午後或是跟着宋三太太或是跟着祖母學習。

如此便日漸消瘦了起來,連身邊的丫頭都看得心疼了起來。

“小姐,你這些日子又消瘦了。好些裙子都寬松了。”

阿蔓午睡起來由丫鬟們更衣,采薇給阿蔓束帶,就發現了。

采蘩也跟着應和。

“可不是嘛。小姐您這幾個月可太遭罪了。先是千裏迢迢從江南回京,也沒怎麽修養就又病了,現在每日又要學規矩。”

話裏帶了幾分的抱怨。

“不許胡說。”

阿蔓雖然嘴上斥責了兩個丫頭,但是心裏卻知道這兩個丫頭都是在心疼她呢。罵過了就勾唇笑了。

“若是心疼我,就去廚房端碗牛乳來。”

“姑娘今日早上已經用過牛乳了,現下午睡剛起,不如用碗燕窩,老太太早就吩咐小廚房給姑娘做好的呢。”

采薇點頭,接過采蘩的話。

“廚房裏還備着棗泥山藥糕,姑娘不如一起用些吧。”

阿蔓眼皮一翻,給了兩個丫頭一個眼風,故意板着臉說話。

“現是輪到你們兩個丫頭做我的主了呢。”

采蘩笑嘻嘻,她機靈,觑見小姐眼裏的笑意。

“山藥棗泥糕補氣血、健脾胃,再适合小姐不過了。小姐待會兒可還要練琴?奴婢這就讓人去備好琴和熏香。”

阿蔓擺擺手,改了主意。

“許久沒有擺過棋局了,去擺了棋盤就好。”

說到棋,就想起了自己無緣的“未婚夫”蕭瑜,更想到了他曾派人送來的棋譜。又添了一句囑咐。

“去把書房拿兩本書給大爺,左側書架第三節 李賢的那兩本。”阿蔓之前曾和兄長說過,讓兄長代自己将書還給蕭瑜。君子不奪人所好,更何況兩家的親事已經作罷了。

還真是陰差陽錯,這一樁事到後面竟還引出了一些事端,現在暫且按下不提。

阿蔓午後時間便由自己安排了,卻不知同自己一樣參加選秀的二房的兩位姐妹現下卻是刻苦極了。二太太宋王氏嫌老太太請的嬷嬷太過寬松,每日只學半日的規矩,覺得自家女兒被三房的病弱丫頭拖累了,自己私下裏又請了一位嬷嬷,讓宋玉芳和宋玉盈兩個每日午後繼續學習規矩。有時更嚴苛到兩人午覺都不能歇的地步。

宋玉盈沒有宋玉芳沉穩,日日如此就有些浮躁起來。

“母親也太過嚴苛了。你看三房的七妹妹,每日只學半日的規矩就成了。”

宋玉盈将手裏的帕子扔在地上猶不解氣,上去狠狠地跺了兩腳才松了客氣。宋玉芳比宋玉盈沉穩,雖然沒有把話說出來,但是她心裏卻不太想入宮,在她看來,入宮并非上選。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加入顯貴人家做堂堂正正的正妻,做主持中饋的宗婦。

宋王氏看見小女兒如此作态,而大女兒眼裏也是不太開心的模樣,深深的嘆了口氣。她直到今日才有些後悔了,将自己的兩位女兒都嬌慣成了不太有城府的花朵。

“我的兒啊,你們不懂。如今咱們二房雖然還處在靖康侯府裏,可是老侯爺和老太太年紀都大了,又怎麽能庇護咱們二房。待到如今的世子爺成為侯爺,咱們大房和二房積怨已久,咱們二房必定讨不着一個好。

再說了,你們雖是嫡女,但是你們父親卻是庶子。現在大周太平盛世,你父親能做到一個四品的武官已經頂天了。你們的身份如果嫁人,肯定不會嫁的比大房的五丫頭和三房的七丫頭好,還不如進宮搏一搏。

唉,也是母親的肚子不争氣。”

宋王氏嫁給宋二爺快二十年了,膝下卻只有兩個女兒,其他的庶子卻是一大堆。宋二爺平日裏對她也不愛重,兩個女兒若不是還算讨得老太太的心,在侯府裏恐怕日子也不好過。

“若是你們進宮得寵了,你父親也不會如此放肆了。”

宋二爺因為宋王氏不曾誕下嫡子的緣故,對宋二太太頗為不滿,不僅納了貴妾、良妾,更曾流露出要休妻的念頭。如果不是老侯爺和老太太不答應,宋二太太早就被送回了王家。

聽罷母親的訴苦,宋玉芳和宋玉盈兩姐妹也不再抱怨了,兩人反而刻苦起來,到也讓兩位教導的嬷嬷都稱贊了。

阿蔓私下裏聽老太太提過二房的小動作,卻是并不放在心裏。對她來說,她并沒有想要入選的意願,但是入選了對她來說也并不是壞事。無論如何,入宮也好,嫁人也好,對她來講都一樣,她不能再父母膝下承歡一輩子。

抱着這樣的态度,選秀這一日很快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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