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鄰水閣設了小廚房,采萍第一個就求了娘娘讓她的幹娘蔡娘子來。阿蔓自然沒有拒絕,一來手裏捏着,讓她再使喚采萍和蔡娘子也是安心,再說蔡娘子做得一手好點心,她也歡喜。
嘉元帝同阿蔓用完午膳後就離開了,阿蔓顧自伏在貴妃榻上,由的兩個小宮女給她打扇和捶腿。
“娘娘好不容易出去逛逛禦花園,偏生還遇到了雲昭儀,真是掃了娘娘的興致。”采萍正往香爐裏放香料,嘴上也不閑着。
“就你多嘴。”
采薇正在泡茶,聞言便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采萍。這個采萍從小在宮裏長大,可是看着沒有卻是沒有半分的謹慎和穩重。
“我又沒說錯。”
采萍尤不服氣,輕聲嘀嘀咕咕。卻又遭了采薇的瞪眼。
阿蔓早換了常服,一身藕色舊裙衫,連頭發也是松松挽就,被兩個丫頭的言語官司給拉回了心神。
“真是可惜。”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心思卻是流轉。她正琢磨着今早的事兒到底是偶然還是人為呢。若是早上沒有遇到顏淑容一行人,那逛院子裏的只有顏淑容、安貴儀和祁容華三人了,碰上雲昭儀未必是不同的結果。這聖上又怎麽會如此巧合的出現在留夏亭附近呢?
看着是她受了委屈,但其實真正倒黴的卻是雲昭儀,雲昭儀在新妃嫔入宮之前還算得上受寵,但是這一月來,聖上卻是不曾翻過淩雲宮的牌子,原就有失寵的跡象,今日鬧的這一出,不過是加速了她失寵的速度罷了。
倒是奇怪,為何要設計雲昭儀呢?
阿蔓靈光一閃。
莫非是為了雲昭儀肚子裏的孩子?
采萍見阿蔓嘴裏也這麽講,更是得意起來。
“若不是雲昭儀仗着肚子裏的龍種,如何能比得上我們娘娘?咱們鄰水閣如今是宮裏最熱鬧的地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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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講,宮裏的人都是見風使舵的,聖上的寵愛在哪裏便湧在哪裏,就是一些個小魚小蝦的也常常擠過來,想要得了主子的青睐。
采薇看不過采萍的輕狂樣子,便啐了她一口。
阿蔓聽見這話,也覺得不喜起來。原來在身邊伺候的采蘩雖然同這采萍一樣活潑,但是可比采萍有分寸的多了。任由采萍下去遲早招來禍患。
“噤聲。”
采萍聽了這話,隐隐的感覺到主子娘娘似乎有些生氣了,立刻低了頭。
“娘娘,奴婢也是為了娘娘着想,奴婢不也是盼着娘娘能同昭儀娘娘一般身懷龍種。”
阿蔓見她還不悔改,仍是在嘴上讨官司,打發了正在捶腿的宮女兒,在采薇的攙扶下坐起。
“采萍,這幾日你就不用入房伺候了,在外面做些灑掃的活計吧。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時候再說。”
采萍聽了這話才真的慌了,急忙磕頭認罪。但阿蔓最是心志堅定,一旦真正的做了什麽決定,旁人再沒有能夠開口的餘地。也不聽采萍告罪,直接讓她出去。還擡舉了原來捶腿伺候的宮女。
紅雲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能夠得到這樣的大造化,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宮娥一下子成為了貴容娘娘身邊的大宮女。
阿蔓并不是興之所至,紅雲在她身邊伺候了一個月了,每次都是捶腿,但是表現卻非常讓人滿意。一心一意都把心思放在活計上,不管旁人笑鬧的如何厲害,不多話也不少話,分寸掌握的剛剛好。到底是自己摸爬滾打上來的,有幾分心思。如今提拔她上來,也不是頂了采萍的位置,到底采萍還浮躁,需要多磨練,兩人互相比較着才更好。
“以後就叫采蕊吧。”
采蕊忍住心裏的激動,立刻就跪下謝恩了。
“下去準備清水香脂。”
阿蔓打發了屋裏的宮女,只留下采薇。其實說到底,這宮裏只有采薇才能讓她真正的信上兩分。
“這宮裏到底是步步驚險,你且多看着鄰水閣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她如今身上聖寵濃厚,卻仍舊走進了別人的算計,若是沒了聖寵,當真有些難辦。采萍這丫頭口無遮攔,但是嘴裏倒還真講對了一句話,有了子嗣才能真正站穩腳跟。
阿蔓走過去,親自打開了窗,看着屋外燦爛的陽光,卻打了一個寒噤。鄰水閣鄰水而坐,并不炎熱,哪怕現在即将步入盛夏,屋裏只放了幾塊冰就已經寒意陣陣了。
“屋裏的冰盆子多了。”
采薇也退下了。
阿蔓瞧着窗外的景致,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這一日卻還不得清閑,鄰水閣迎來了難得的稀客,安貴儀。
阿蔓不知她的來意,但也不驚慌,梳妝打扮片刻後便有去了前廳。安貴儀比她分位高,自然不能同對待祁容華一般。
“玉壺烹雀舌,金碗注龍團。”
安貴儀對手裏的雀舌茶贊不絕口,阿蔓也笑着應和。
“這雀舌妹妹這裏還有一些,待會子姐姐便拿一些去。”阿蔓若是想要和人處的融洽,便是細心又周到。
安貴儀也沒拒絕,難得的笑了,輕聲應好。
阿蔓看到眼前仿佛冰雪消融的笑顏,眼裏瞬間閃過一絲驚豔,心裏卻道怪不得這安貴儀能夠得寵,便是她也覺得這樣的冰山美人笑起來讓人心動非常。
她卻不知安貴儀心中也是如此想法,眼前的人笑起來活色生香,言語間更是溫柔嬌俏,話間便自帶三分笑意。
安貴儀不說來意,阿蔓也不問。兩人就着手裏的雀舌談到泡茶的水,又從泡茶的水談到景,安貴儀自不必說,她自幼在京都長大,時下對女子束縛并不嚴格,也是時常出去游玩的,對上京裏的美景自然是如數家珍。阿蔓聽的興起,話裏自然而然的就帶了上自己曾在江南所聞所見。
兩人言談甚歡,不知不覺将碟子裏的杏脯桃仁就着一壺茶全都吃盡了,才恍然發現天色已經不早了。安貴儀才款款離開。
阿蔓心裏嘆,若是兩人結識在閨中,必會成為手帕之交,只可惜在這深宮之中,沒有永遠的朋友。原來這冰雪一般鑄就的美人,卻也不是如同白雪一半真正的無欲無求。不過就如今之勢,兩人就是同行一段時日又何妨?
且暫看着吧。
昨日是十五,因着皇後告病,聖上在鳳儀宮用了一頓晚膳便回了自己的寝宮,第二日的請安卻是照常舉行。倒是巧合,阿蔓在鳳儀宮門口遇到了安貴儀,兩人便一前一後的入了殿。
鳳儀宮內原是熱鬧,但随着她兩人一前一後的入內,竟然詭異的安靜了一瞬。
身邊的安貴儀仍舊是冷着一張臉,阿蔓面上仍做平常的溫和之态,兩人的座位也安排到一道,坐下後,阿蔓眼觀鼻、鼻關心,垂着眼皮看着手裏捧着的熱茶就等着皇後來。仿佛沒有感覺到旁人在她身上的視線。
其實她不用看也只猜得出別人的想法。
不外乎就是在擔心她和安貴儀聯合在一起,如今這宮中談得上寵愛的就只有她兩人,她兩聚在了一起,恐怕大家都不安心了。昨日安貴儀在鄰水閣,兩人言談甚歡的消息怕是當晚就在宮裏傳開了。
阿蔓想的沒錯,如今宮中大家幾乎都是心裏惶惶。但是最是心慌的卻是皇後蔣氏。她其實風寒未愈,原是想連今早上的請安一并取消了,但是昨夜裏聽到這個消息卻是怎麽也不能安心歇下了。
原來選秀女入宮,一來是因為情勢所逼,太後尚在武夷山行宮修養,卻也傳訊回來;二來是為了牽制淩雲宮。在選秀的時候發現這屆秀女出衆,不僅出了一個姿容角色的安月,還出了一個容貌不遜于安月的宋玉棠。她當時打着牽制的旗號,将兩人都選入了宮裏,就是為了不出現獨大的狀況i,但是沒想到,今日卻還是出現這種情況了。
她氣的将手裏的象牙梳子一把扔到了地上,剪燭趕緊使眼色讓小宮女撿了出去,動作間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觸眉頭。
紅袖一向最會投其所好,此時也只有她大着膽子進言。
“娘娘,裙衫已經準備好了。”
蔣氏轉頭過去一看,目光一凝,但卻是沒生氣,點了點頭。
紅袖和剪燭心裏都是一緩,見到皇後的奶娘莫嬷嬷端着燕窩紅棗粥進來都俯身行禮,剪燭更是上前輕聲說了幾句。
莫氏放下燕窩粥,上前接過了梳頭宮娥手裏的桃木梳。
“娘娘,老奴今日給您梳一個雙刀髻,佩戴着聖上賞賜那枝九尾鳳簪。如此打扮下來,娘娘穿着這套朱紅色的九尾常服再好不過了。”
蔣氏心裏平靜了下來,但是心裏的那口氣卻是怎麽也吐不出來。雲氏已經落寞,肚子裏的那塊肉再沒生下來之前已經翻不了身,但是這宋氏和安氏卻搖身一變成了心腹大患,必定得找個法子挑撥了二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