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穿這件,那前幾日剛裁好的那件流彩暗花雲錦宮裝。”

雲錦因色澤光麗燦爛,美如天上雲霞而得名,有“寸錦寸金”之名,但是更難得的卻是有錢也買不了。

是嘉元帝不久前單獨賜下來,只因為阿蔓随口提了一句她在江南的時候聽過雲錦的美名,不過因為是皇家貢品。之前倒沒想着要拿出來穿,怕是太打眼。

但是今日可不是單純去請安的,她是去唱戲的,當然得濃墨重彩、好好打扮一番才對。之前是自己想岔了,以為自己能夠不被攪進這泥潭,卻沒想到從自己得了聖寵這一日開始,早就有人給自己搭好了戲臺。

既然如此,何不索性徹徹底底的來個痛快,好叫別人悄悄自己可不是個容易被算計的,否則真的什麽人都要在背後扯自己一把了。

一改前幾日的低調,阿蔓今日算得上驚豔了衆人。就連一向冷冰冰的安貴儀也是難得驚訝的贊嘆:

“蕙妹妹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女人之間的打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打扮。千金難得的雲錦和額間指頭大小的極品東珠,任誰看了也心有感。

最有感觸的卻是雲昭儀了,夏日裙衫輕薄,已經可以看的到她微微凸出的小腹,但是她的臉色卻是蒼白,即使化了濃妝,眼裏的疲憊也騙不了人。雲昭儀緊緊的捏着手裏的帕子,臉上挂着冷笑。她也曾像聖上讨要過雲錦,不單單是因為雲錦的珍貴,更因為雲錦裏嵌了她的名,當初的淩雲宮不就是因為如此?可如今呢?

皇後在剪燭的攙扶下緩緩步出,接受衆妃嫔的問安,往下看去的第一眼就看見了盛裝打扮的蕙貴容,她的手不禁狠狠的的抓住了身邊剪燭的手。

剪燭感覺自己的手臂似乎流血了,但是卻半點不敢吱聲。

皇後娘娘示意內務府将蕙貴容的牌子撤下幾日,而後散播流言,只為了挑撥蕙貴容和安貴儀之間的關系,待到時機成熟再将牌子放回,原來想着是天衣無縫,這蕙貴容本就常常生病,撤下牌子幾日也不怕查,只說弄錯了,但誰曾想,聖上竟然一聲不吭的就到了鄰水閣。

剪燭尚且如此,更別說皇後了。是她示意底下的人這樣做的,哪怕有了替死鬼,聖上查不到她頭上,但是聖上也一定會在心裏對她不滿。畢竟六宮為她統率。

現如今,她還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不僅如此,還得對這蕙貴容多加關懷。

“德妃妹妹,子琰可好?”

子琰是尹德妃膝下的二皇子,今年才五歲,卻因為體弱的緣故不常出來,阿蔓進宮來幾月也不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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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子嗣,嘉元帝膝下的确單薄。大皇子母妃只是一個宮女,産下他就身亡了,死後也只被封為一個六品的容華。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母家卑賤,大皇子不得嘉元帝寵愛,也沒給什麽實質上的東西,挂着一個空頭皇子的號十二歲就被打發出了宮。

而唯一的公主呢?是由儲秀宮的湘貴媛所出,但是卻因為分位太低不能撫養,由心疼孫女的太後抱走了,太後一年前去了武夷山修養,自然把才三歲的小公主也給帶走了。

尹德妃膝下養着二皇子,在這宮裏可以說得上是出了皇後之下的第二人了。尹德妃并不美貌,面容只說得上清秀,年紀與皇後差不離,聽說當年是同皇後一道嫁的,只不過一為正室,一為側罷了。莫說在這百花齊放的宮裏,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後宅裏也說不上出色,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能在宮裏身居高位。

阿蔓覺得這尹德妃才是最不簡單的,至少她入宮這麽幾個月還沒有人說過這尹德妃的壞話。

聽到皇後的問話,尹德妃只淺淺一笑。

“謝皇後娘娘的關心,子琰最近好多了,改日臣妾就帶他來給娘娘問安。”

皇後臉上笑容慈愛。

“本宮是子琰的嫡母,關心是自然的。”

尹德妃絲毫未覺這句話裏的意味,仍舊淺笑。

皇後這才滿意,把話轉移到了這殿裏唯一懷有身孕的雲昭儀身上。

“雲昭儀,你這肚子也該四個月了吧。”

雲昭儀最近收斂了許多,想是最近落差太大,對着皇後也不複從前的跋扈,一如剛年剛入宮時的溫順。

“回皇後娘娘的話,再過半月便是五月了。”

三品及三品以上才有資格成為一宮主位,才有資格稱自己為臣妾。

皇後望着雲昭儀的肚子,心裏都是滿意,不枉她暗中護着這雲昭儀。這雲昭儀曾經得罪她的仇,都由她肚子裏的那塊肉來還吧。等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出生後,她會榜雲昭儀好好撫養的。

顏淑容嘴邊也露出一絲微笑來,快五個月了,看來要到時候了。

整個大殿裏的目光都聚集在雲昭儀的肚子上,卻只有一個蘭貴儀不合時宜的驚呼了一聲。

“呀,雲昭儀你的臉色看起來可不太好啊。”

說完蘭貴儀還裝模作樣的捂了一下嘴巴。

這矯揉造作的勁兒,就是讓阿蔓心裏也梗了一下,這蘭貴儀當真說得上有趣。受了皇後的斥責也沒有半分的委屈,轉而就能繼續談笑風生。

阿蔓随手揚起手裏的團扇。

卻又聽到一聲驚呼。

“蕙貴容手上拿着的可是蘇州進獻來的那面團扇?”

蘇州刺繡出名,年年都會往皇宮進獻繡品,今夏獻上最出彩的就是阿蔓手裏握着的這柄雙面繡的團扇了。扇面上是牡丹花後魏紫,花冠碩大,重瓣層疊,嬌豔華貴,左右以綠葉相襯,端的一個富麗堂皇。

阿蔓扇着團扇的手緩了緩,點了點頭。

衆人這才發現,原來這面團扇早就被鄰水閣的先拿走了,心裏想法不一,羨慕嫉妒居多。

蘭貴儀最是直接。

“蕙貴容當真是深受皇寵。”

又拿着眼觑右邊的安貴儀,眼裏似嘲笑似嘲諷。

安貴儀此刻心裏卻是混亂,若說自己不羨慕嫉妒是假的,自己與這蕙貴容同日進宮,剛開始自己獨得聖寵,但是漸漸的,這蕙貴容也開始嶄露頭角,沒多長時間,就和自己并駕齊驅。在遭受了雲昭儀的折辱後,自己萌發了一個想法,這蕙貴容在宮中獨,她也獨,兩人若是走在一起,不單說能怎樣,最起碼也讓人多了幾分忌憚。

這幾日聖上多寵幸自己,原以為這蕙貴容已經不成氣候了,但是沒想到聖上竟如此寵愛她,便是自己也沒有這樣的特殊。

千金難得的雲錦,極品東珠,還有貢品雙面繡團扇……

難道自己配不上這些東西嗎?

安貴儀不禁在心裏反問,她有些迷茫,不懂為什麽聖上只賞賜給了蕙貴容。

相比較于其他人意味不明的沉默,反應最激烈的卻是謹嫔。謹嫔當年只不過是皇子府內的一個侍妾,靠着皇後才坐上了嫔位。她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除了依附皇後,她不會再有任何想法。

“蕙貴容何德何能能夠拿着這樣一面團扇。”

語氣尖酸刻薄,話音一落,整個大殿裏就是一靜。

阿蔓總算等到有沉不住氣的跳出來了,還是要多謝蘭貴儀才是。阿蔓手裏揮着團扇,動作卻越發的輕緩,顯得妩媚極了,想要聽聽謹嫔還有什麽話要講。

“皇後娘娘才是這後宮的主人,你哪裏配得上牡丹花後,這團扇理應握在皇後娘娘手中才對。”

阿蔓笑了,笑得兩邊臉頰的酒窩都露出來。

“皇上所賜,故不敢辭也。”

謹嫔的臉突然漲紅了。是啊,皇上所賜,就連皇後娘娘都不能講什麽。她吶吶着講不出話來,皇後心裏只得嘆了一句“蠢貨”。人人都知道謹嫔是自己的人,還得自己出馬把場子圓回來。

“既然是聖上賞賜的,蕙妹妹怎不能用?”皇後說完,又對阿蔓講,“蕙妹妹可別惱,謹嫔最是直爽。”

阿蔓“噗嗤”一聲笑開了。

“嫔妾可沒惱,謹嫔姐姐這也是好意呢。”

阿蔓特意咬住“好意”這個詞兒,眼裏都是戲谑。今日只不過是個引子,沒有這謹嫔也會有其他人,自己也不抓着人不放。

只是今日這出一演,想是大家都不會覺得自己是個習慣被欺壓了也不敢講話的人了吧。

才剛剛步出鳳儀宮,就見有人湊過來,阿蔓擡眼一看,祁容華。

“呀,這不是許久不見的祁容華嗎?”

祁月心裏有些惱,但是面上卻做慚愧狀。

“姐姐之前身體不适才沒去找妹妹頑,妹妹莫惱了姐姐。”

阿蔓才不信這鬼話,這位祁容華審時度勢,恐怕前幾日是故意避開自己的。今日湊上來也不過是因為她沒失寵。

宮內熱鬧,宮外也不遑多讓,倒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前頭說到阿蔓的伯父靖康侯世子寵愛一個已經去世的妾室不管自己的嫡子,一心教養那個妾生的庶子。這事兒就是這個庶子惹出來的。

這個庶子雖然也能讓阿蔓稱上一聲哥哥,但阿蔓的母親看不上從前那個弄得靖康侯府烏煙瘴氣的妾,阿蔓倒是一直都沒見過這個哥哥。自然也不知這個哥哥的荒唐。

阿曼的大伯父也是個糊塗人。

滿心以為自己好好教養這個庶子,這個庶子将來的前程就一定不會比自己的嫡子差多少,竟然私底下還幻想将來自己襲爵後将世子之位傳給他。先不說他這樣的想法有多蠢,而那個庶子宋沄竟然也抱着這樣的想法,甚至還給宣揚出去了。

宋沄身邊都是一個狐朋狗黨,纨绔子弟,一日多灌了幾碗黃湯進去,在酒樓裏碰到了宋沂,便是阿蔓大伯母所出之子,雙方不知怎麽起了口角,那人把話當場就脫口而出了。阿蔓的親哥哥宋澤平日裏最是敬重宋沂這個哥哥,當下就不管不顧的把人給打斷了一條腿。

被打的這人雖然家世不高,但是偏偏有個舅舅,就是當朝的安太傅。

事情第二天就被鬧大了。

一大早的早朝之上,吵了個不可開交。

安太傅的門生奏阿蔓父親教子不嚴,忠武侯奏靖康侯府嫡庶不分。阿蔓的父親宋三爺宋子仁可不像他的父親靖康侯一樣是個武将,他文官出身,最擅長的就是打舌戰。當着聖上的面就将安太傅這個侄子所做的欺男霸女、魚肉相鄰的事情給數落了個遍。

雙方都是權貴,一時之間聖上還真的沒想好怎麽決斷,将事情先給拖了下來。

前面的風總能吹到後邊來,沒過多久,後宮裏就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在張望,這件事說起來雙方都有錯,端看皇上怎麽處置了。宮裏的人更想從這件事裏看出來,究竟如今宮裏的風氏吹向哪邊的。

是鄰水閣的蕙貴容呢?還是重華宮裏的安貴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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