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醫說完這句話,滿頭大汗的跪在殿中,許久才聽到上首聖上發話。

“盡心給雲昭儀調理身子吧。”

随着這句話,太醫如蒙大赦的都退下,殿裏的氣氛也是一松。

阿蔓手裏拿着茶杯,低着頭看向茶杯裏正在起起伏伏的茶葉片子,聽到這句話心情卻沒有跟着松散過來,而是越發的郁結。有些心不在焉的把茶杯舉起,直到茶都送到嘴裏了,才覺得燙,眼睛頓時起了水霧。

即使感覺自己的舌尖已經起了水泡,有些發疼,但還是悄悄的把茶杯放回了原處,什麽都沒講,依舊聽着上首皇後娘娘的安排。

“雲昭儀剛小産,現在的身子不太适宜搬動。不若就讓雲昭儀在鄰水閣休息幾日,蕙貴容這樣體貼的人,想必不會介意吧。”

皇後看向了阿蔓,阿蔓還沒來得及回話,紀淑妃就接口了。

“皇後娘娘說的有理,雲昭儀初初小産,正是最虛弱的時候,這時候在鄰水閣休息休息也好,且鄰水閣不是還有小廚房,給雲昭儀補補身子倒也便宜。蕙妹妹且在鄰水閣偏殿委屈幾日吧。”

一番話連消帶打,把路都給堵死了。一向沉默的尹德妃此刻也開口了,不過卻是幫阿蔓講話了。

“還是問問雲昭儀自己的意思吧。這人吶,還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才放松呢。”

阿蔓此刻再不開口也不行了,皇後連同淑、德兩妃都看着呢。

“雲昭儀這兩天就留在鄰水閣吧。”

嘉元帝開口了。

皇後和紀淑妃兩人心裏都是一喜,這蕙貴容倒也不算有多寵愛,皇後也放心了。雖然損失了雲昭儀肚子裏一個孩子,但是這後宮從今日開始便都是互相制衡的了,所有的事情又都回到了她的控制之下。孩子,以後多得是機會,她自己也可以生。

紀淑妃也是高興,聖上剛才同意了她說的,是不是證明在聖上的心裏,她其實還有一點點位置的?那她是不是不用急着将自己的侄女推出來了?

阿蔓起身應是,随即低頭,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察覺到自己又不由自主的做出了這個小動作後,又強迫自己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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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德妃最是不解,她在聖上身邊大十幾年了,聖上的性子就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現在蕙貴容正受寵,聖上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她就是抱着這樣的心思今日才琢磨着幫人講一句話的,難道她猜錯了?

嘉元帝神怒莫測的看了一眼眼前各懷心思的幾人,轉而進了內殿。

阿蔓在外聽見雲昭儀越發悲憤的痛哭聲和聖上淡淡的安撫聲。不多時,聲音就低了下來,逐漸消失。許是雲昭儀在聖上的安撫之下平靜下來了,阿蔓斂眉。見采薇給自己披上了外裳,轉頭對她一笑。

“去把偏殿收拾一下。”

采薇擡頭本想說些什麽,但是看着娘娘那張還帶着點點笑意的面孔,就把嘴裏的話給咽了下去,輕聲答應了。

阿蔓轉頭回來,一眼就看見紀淑妃臉上笑容。

是得意,是不屑,也是輕視。

她在說,你也不過如此。

阿蔓直視着紀淑妃的眼睛,朝她輕笑了一下,笑容妩媚又明媚。紀淑妃一見,立刻就想發作,脫口而出。

“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聖上。”

紀淑妃只得隐下臉上的不甘,擠出一個笑容跟着衆人行禮。

嘉元帝徑直走了出去,阿蔓低頭,卻見一雙明黃色的靴子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還不跟着?”

阿蔓擡頭,難得了露出懵懵懂懂的呆滞神色,看上去有些迷糊又可愛的意味。嘉元帝有些無奈,再次重複了一遍,随即離開了。阿蔓這才反應過來跟上了。

“不願意怎麽也不說?”嘉元帝将人領到了自己的寝宮。

阿蔓繞着手裏的帕子,嘟着嘴不說話。沉默半響,才從嘴裏吐出一句話。

“我想吃雪花酪,上面要多加些果子醬和葡萄幹。”

“不行,你手太涼了。”嘉元帝拿着阿蔓的手摸了摸,又揚聲吩咐宮人将寝宮裏的冰盆子拿走幾個。

“那冰鎮的貢瓜呢?”阿蔓揚着頭,撲閃着眼睛,就像貪吃的小姑娘一樣。

“不行。”

許是剛才宴上用了酒,又因為一陣驚吓而醒了酒,現下放松了又一陣陣的酒意襲來。頭昏昏沉沉之餘還覺得口幹舌燥,只想吃些冰涼的解解。可誰知,偏偏面前的人這也不許,哪也不行的。

“那要果子露。”

阿蔓有些小不耐煩了。當然潛意識裏還不敢發脾氣,話音裏還稍稍帶點撒嬌。

嘉元帝摟住她,吩咐宮人去準備果子露,扭過頭來又見她滿臉通紅,彎腰把她抱起來輕輕放在榻上窩着。

阿蔓有些享受,卻還輕輕的哼着。

“果子露,果子露。”

不停地念叨着。

嘉元帝搖頭失笑。

“讓人去拿了,等等好不好?”

嘉元帝聲音本就低沉,加上在她耳邊說話,更顯得溫柔,醉酒的阿蔓一股的嬌縱勁兒控也控不住。

“不好,現在就要。”

還得寸進尺起來。

嘉元帝也笑,轉頭就指着底下的趙福。

趙福退出去的時候,老臉還紅着。這蕙貴容撒起嬌來還真的讓人招架不住,就連他這沒根的太監都扛不住,怨不得人受寵。見拿着果子露的小太監還慢悠悠的端着,趙福上去就罵了一句“小兔崽子”,卻小心翼翼的把果子露給接了過去,麻利的跑回殿裏。

阿蔓雙手捧着杯盞,,嘉元帝就坐到她身邊,一只手環抱住她,卻是連自己都沒發現兩人自然而然的親昵。見她喝的太急,還忍不住說了一句。

阿蔓卻是不管,她現在嘴裏正燥,巴不得喝的越快越好,好緩解嘴裏和心裏的火燒火燎。一股腦的把杯子裏的全喝完了,還直叫。

“再來一杯。”

想想不夠,又加了一句。

“換個山楂的來,這個太甜了。”

一本正經的說話,但是眼裏都是混混沌沌的,嘉元帝看的簡直要發笑。沉重的心情仿佛輕松了一些。揮揮手,讓趙福進前,卻不是吩咐他再拿果子露來。

“蕙貴容今兒就歇朕寝宮了,另外,拿些醒酒茶來。”

趙福剛想應是,又見聖上開口。

“醒酒茶用不着了,讓人都下去吧。”

原是阿蔓在懷裏睡着了,且正睡得香甜。

嘉元帝本沒有半分睡意,但是瞧着她滿臉的紅暈,倒覺得自己也有些困了,和衣在她身邊躺下了。

阿蔓醒來的時候,外面天都已經黑了,太極宮裏卻是燈火通明,阿蔓正糊塗呢。

“采薇?”

聲音有些沙啞,不複平日的清甜,還帶着點猶豫和疑惑。

“酒醒了?”

阿蔓這才看見不遠處的聖上正在坐着批閱奏折,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醉酒時的情景,一下子清醒了,但是卻覺得頭更加痛了。

“陛下?”

“醒了就把手邊的醒酒湯給喝了。”

阿蔓乖乖照做,有些吃不準眼前的聖上是不是因為她醉酒之後不規矩的舉動生氣了,一口氣就将一大碗醒酒湯都給喝了。喝完了,放下碗,又不知道怎麽辦,半響才下榻走過去。正猶豫要不要直接告罪呢,就見外面對面的聖上放下手裏的奏折過來了。

“陛下,嫔妾一時忘形……”

嘉元帝倒沒覺得怎樣,拉着她又坐回去。

“朕讓雲昭儀待在鄰水閣是委屈你了。”

阿蔓又想到這件事,心裏的憤懑不知該怎麽說,但是情勢逼人,只得按捺住心裏複雜的情緒,面上做出溫順模樣。

“嫔妾不委屈。”

“這鄰水閣靠水,濕氣太重,朕倒覺得還是長樂宮最适合你調養身子。”

嘉元帝早就有這個遷宮的想法了,他初時只覺得阿蔓嬌氣,後來發現她身子是真的太弱,許是娘胎裏就帶出來的毛病,太醫也都說只能精心養着。這鄰水閣夏日裏住起來涼快,但是到底對女兒家不好。

長樂宮離太極宮近,宮內還引進了一口溫泉,對身體再好不過。今日趁這個時機順水推舟卻是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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