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成王是在初十這日進京的,一進京打着馬就直奔皇宮,把什麽王妃、側妃全抛在了後頭。據說當時成王府一夥人全傻眼了,最後還是成王妃黑着臉帶着家眷們先回成王府修整了。成王是所有藩王中最特殊的那個,當年帶着王妃和孩子都去了屬地,幾十年來也沒也沒有遵循那個一生孩子就要往京城送的規矩。偏偏還沒人講,只因為成王幾十年前太鬧騰了,鬧騰的這一筆都直接載入了史書。

一個皇家的不肖子孫,又是在最貧瘠的屬地,手底下的兵都沒兩個,哪裏翻得起浪花來,于是所有人都給忽視了。

成王觐見的時候,嘉元帝正和幾位心腹議事,一聽成王到了,頭都大了。他還是皇子的時候,沒少見自己的父皇為這位弟弟頭疼。

成王一進來就是一把的鼻涕一把的眼淚,簡直讓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陛下近些年來可是越發年輕了,簡直跟當年剛登基時沒兩樣,陛下的日子一定過舒心。哪像微臣。

陛下,您王叔這些年過得苦啊。家裏的老妻又是個胡鬧的,幾十年來就下了兩個蛋,還都是女娃娃。她自己生不出來,還不讓別人生,微臣的側妃去年好不容易有了,眼看着,也是個男娃娃,偏偏又沒了。可真是讓人愁得頭發都白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

更何況嘉元帝還沒有這個義務在這裏聽人訴苦。

但是嘉元帝估摸着之後中秋宴上要籌謀的事兒,現下裏又不得不安撫這個王叔,省得這個混不吝的性子之後發作,平添了麻煩。

嘉元帝聽到這兒,心裏也不得不罵一句活該。全是你當年的報應,現在後悔有個什麽用?再說了,堂堂一個王爺,竟然還被一個女人給制住了。

成王越說越不像樣,不但拿出輩分說來說去,說的激動了還要撩起袖子。

“陛下您瞧,這都是她打的呀。”

嘉元帝慶幸自己沒有蓄須,不然此刻真的胡子都要氣的豎起來了。

“成王不必激動,朕看成王妃也是做的過了些。不過內宅婦人之事朕不便插手,不若讓母後出面。”

成王一聽,卻突然蔫了。

太後最是嚴厲的性子,當年就沒少罵他和王妃。如果這一出鬧到太後面前,哪怕自己現在就是年紀一大把了,也會被狠狠的教訓一頓吧。而且,太後最重規矩,當年早就說過若是王妃不守婦道,會讓成王妃換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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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只是想讓王妃受些教訓,但是沒那麽嚴重需要鬧到太後面前吧。

成王吶吶。

“要不,算了吧。也不是什麽大事,太後娘娘這幾年都在修行,別為了微臣這些小事勞心勞力。”

嘉元帝卻是滿意了。

成王得了個沒趣兒,自發自覺退下了,臨走前卻是帶走了八個如花似玉的宮女。

嘉元帝滿意的笑了,成王不成器,但到底還是皇家兒孫,怎麽能讓一個婦人左右?今日賜幾個人下去,先給這個成王妃一個警告。

成王這當頭走了,沒成想成王妃也不是個好惹的。回了府換了衣服也遞牌子進宮了,求見皇後。

皇後沒有應付這個的經驗,竟然一時之間被纏住了。

成王妃坐在鳳儀宮裏,哭濕了好幾條帕子。什麽話也不說,也不訴苦,一門心思的哭。哭到皇後都覺得尴尬了,才停下來。

得虧剪燭機靈,進來說宮門口傳來消息,說是成王正要出宮。

成王妃立馬站起來要走。

帕子一擦,臉上淚抹幹了,妝卻一點沒花,就眼眶紅了些。四十好幾的人,看上去竟然才二三十的模樣,漂亮的就像一朵水蓮花似的。

皇後看得一愣一愣的。

最後還是莫氏叨叨。

“怪不得成王當年三迷五道的,被迷得連爹媽都不知道是誰了。得虧宮裏沒這麽一個糟心的,不然後宮不知道該亂成了什麽模樣。”

皇後也聽過成王妃的故事,以前也見過,但是從前成王妃可從來沒拿這一套出來。皇後腦子裏竟然有一瞬間覺得這成王妃是個人物。聽了奶娘的話,點了點頭。

成王兩口子的事一瞬間在宮裏傳了個遍,突然間就成了一個笑話。成王妃卻是半點不動搖,每日就好像點卯一樣來鳳儀宮,剛開始是哭,後來就收了眼淚訴苦。最後還是被太後知道訓斥了才算了結了。

阿蔓最近都在長樂宮裏繡花。

宮裏的時間長,太難打發,興致來了,她也就學着做做女紅。太後回宮了,她之前去慈安宮拜見過,但是卻被太後打發回來了。據說太後就見了皇後,其他嫔妃全部都沒見着。阿蔓也不氣餒,畢竟皇後才是正經兒媳婦。但是她也得表表心意,這兩天就琢磨着給太後做個抹額什麽的。

做完抹額,又給嘉元帝作了條寝衣,款式簡簡單單的,也就領口的地方繡了幾從青竹,但是勝在心思巧妙,将寝衣做了兩套,一套自己的,一套聖上的。聖上許是會高興的,畢竟這可是她第一次做這些貼身的衣物。

“娘娘,中秋宴您真的不去了嗎?”

阿蔓這幾天都告病,禦醫也将病案都報上鳳儀宮了,滿宮裏都知道長樂宮的蕙昭容舊疾犯了,整個長樂宮都成了藥簍子,再加上聖上這兩日來後宮來得少,來了也不往長樂宮來。大概大家都覺得這個藥罐子昭容怕是要一病不起了,于是,就連時不時上門來走動的人都沒了,只門口常常來幾個來打聽消息的小太監和小宮女。

“娘娘病着呢,不湊這些熱鬧。”采薇聽不得采萍沒規矩的話。

阿蔓卻最是縱容采萍,她總覺得看着采萍這樣活潑明媚,仿佛自己心情也會好一些。身邊的四個大宮女,采薇、采梓并采蕊性子都太過沉悶了,若是沒有一個采萍,這日子也太無趣了些。

“這宮裏時常都有宴會,中秋不去也不打緊。”

采萍嘟嘴。

“奴婢是心疼娘娘呢。娘娘一個人孤零零的,他們卻歡歡喜喜的賞月作樂。”

“不一定人人都開心。十五那日咱們在長樂宮裏賞月好了呀,也開個賞月宴。再叫小廚房溫幾壺菊花酒,蒸幾只螃蟹,拿些月餅來。讓大家都好好的過個中秋。”

采萍憂也快,喜也快,聽了這話,立刻高興起來。

“奴婢讓多做些月餅,娘娘一定喜歡的。玫瑰餡的,豆沙餡的,蛋黃餡的,都好吃呢。”

阿蔓含笑看着采萍。

同那麽多人過這個中秋,還不如在長樂宮裏自在,能躲些清閑也好。

一切正如阿蔓所想。

宴無好宴,更何況聖上無緣無故召集了這麽多藩王進京慶賀。雖說打着太後的幌子,但還是有多少人早就嗅到了其中不同尋常的味道。

杯酒釋兵權。

五個字诠釋中秋宴上的刀光劍影。

嘉元帝想要将藩王手裏的兵權都收到自己手下,想要徹徹底底的絕了藩王們的野心。但是各地藩王總有些人心裏有些心思。手裏有兵,心裏就有底氣,做什麽都不慌了。如果手裏的兵權都被收了,那還做個什麽王爺,空頭的王爺算個鬼啊,還不如有點權勢的大臣了。

嘉元帝打的主意就是将人全部都召集在京裏,不給人反應的時間。他知道有些藩王回京不老實,留着各式各樣的後手。但是他籌謀了三年,從登基就開始籌謀,将所有都安排好了,暗衛、弓箭手全部都備好了。若是有人不從,若是有人煽動,格殺勿論。

不過嘉元帝做的不絕。

他深知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大棒加甜棗,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收了兵權,将人全部都留在京城養着也不是長遠之計,幹脆給個前程。權勢通人心,手裏沒了兵,給你一點權利還是可以的。家裏的子孫,有出息的嘉元帝都給個前程,當場就說了讓人領個差事,當個金吾衛什麽的,日後前程不差。

不管當時有多兇險,場面有多難看,這事還是成了。

嘉元帝當晚歇在了自己的寝宮,晚上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眼睛閉了一刻,卻還是精神。

外面守夜的趙福心裏也是澎湃啊,他跟的這個主子,他服侍的這位帝王,真正的将整個江山都抓在了手裏。他正想呢,卻聽見裏面悉悉索索的動靜傳來,不一刻,就看見明黃的靴子走到了自己面前。

“不用聲張,去長樂宮。”

乖乖,趙福心“咯噔”一聲,長樂宮這位可真是好福氣。

長樂宮早就落鎖了。

趙福敲門的時候,守門的小太監直抱怨,開了門見了聖上就像見了鬼似的,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趙福罵了幾句小兔崽子,一腳将人踢到了一邊。

嘉元帝也沒看,徑直朝內殿走了過去。

直到瞧見了床榻上窩成一團的人,此刻,心仿佛真的定了。

大好河山,盡在掌握。

名垂青史,他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帝王。

日後,令行禁止、所有人的生死存亡都握在他的手裏。

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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