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宮裏的妃嫔向來分為四種有寵有子,有子無寵,有寵無子,無寵無子。第一種是上上等,只可惜如今的宮裏還沒有人有這個福分。第二種為尚可,嘉元帝子息單薄,第二類人勉強也只有尹德妃和湘貴媛。第三類人就多了去,從以前的雲昭儀,到安貴嫔,再到現在蕙昭容都算得上,都有“寵妃”的稱呼,就是時間長短而已。第四種人卻是占了妃嫔的多數。

花無百日紅,寵妃不知換了人,只有子嗣才是立身之本。這個理兒,後宮之中沒有人不知道。祁容華的父親是內閣學士,眼界不凡,非常重視家中子女的教養,就連閨閣女兒也是管教異常嚴厲。除了女戒之類的書籍,就連四書五經,二十四史也都大略讀過。祁容華由此也養出了不同于平常閨閣女兒的心志。

她入宮,不僅僅只是為了獲得聖寵,在心裏更想要建立了一張藍圖,她想要為祁氏一族謀劃出一個錦繡将來。因此,哪怕入宮不受寵愛,卻也從不氣餒。現如今,終于走出了第一步,她有了孩子。

在深宮裏沒有藏不住的秘密,祁容華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尚沒有滿三個月不夠穩定,但是她位分太低,這個孩子就算生出來,也不能養在身邊。何不如用這個孩子換些別的東西。祁容華這些日子小意跟随皇後,也大概知道皇後娘娘做何打算。

這個孩子,若是養在了皇後膝下,位同嫡子,遠比跟着自己更好。待日後她崛起,孩子骨子裏流的是她的血,也脫不了她的掌心。

“碧青,随我去鳳儀宮坐坐。”

祁容華依附鳳儀宮,整個宮裏都知道了,皇後娘娘也看重這祁容華,就是上次祁容華把賞荷宴上的事兒給辦砸了,皇後娘娘也沒責罵半分,反而還經常宣祁容華去鳳儀宮。因此,祁容華在大中午的就往鳳儀宮跑,卻是沒有惹人懷疑。

“娘娘,祁容華去鳳儀宮了。”

祁容華剛走,就有人報到主殿去了。

尹德妃點點頭,面上露了一抹慈悲的微笑。

“且讓她再開心片刻,等她回來之際動手。”

底下人應是,凜然退下。

尹德妃安排好了,轉而就進了小佛堂裏念經去了。

衆所周知,棠梨宮的尹德妃最是慈善信佛的人,更在棠梨宮裏置了佛堂時常供拜着,為二皇子祈福來着。

說到祈福,阿蔓此刻卻也在抄佛經祈福,不為旁的,就是前幾日靖康侯府裏傳來了信,說是阿蔓母親的祖母去了。阿蔓處在深宮裏,自然不能出宮去祭拜,只好抄幾卷佛經憑吊憑吊。雲家只是普通的氏族,抄完了将佛經送去,也能為雲家擡擡身份。

阿蔓近來總有些不舒适,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用了調理身子的藥。嗜睡、乏力,情緒還有些不定,心裏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像往常坐下抄書,一坐就是一下午的。今日卻是怎麽也定不下心來。才抄了幾頁紙,心裏就煩躁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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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不如出門走走?”

采薇自幼就随侍在身邊,看阿蔓的舉動就知道她心裏有些不耐煩了,此刻便善解人意道。

阿蔓想想也是,不如出去散散心,回來再繼續抄寫。

“也罷,出去走走吧。”

采萍最活潑,聽到要出去走走,自然一千個好一萬個好的。

“奴婢知道有一處好玩的地方呢。”

阿蔓見采萍這樣炫耀,也有了幾分好奇。

“說說看。”

采萍咯咯笑。

“錦繡苑裏栽了許多好東西呢,棗兒樹,石榴樹還有柑桔樹,現在正是吃的季節。聽說個頭又大,滋味又好哩。”

“你倒是會頑。”

阿蔓聽到柑桔,便想起了柑桔的酸甜滋味,難得的胃口大開,也笑了。

采梓在長樂宮待了一個月了,同衆人也熟悉了,也不複剛來時的不茍言笑了,也開口附和衆人。

“娘娘出去走走是好事,錦繡苑裏景致也好,娘娘也可親手采摘游戲一番。”

宮裏的小太監最會巧宗,經常會種些低矮的果樹放在最顯眼的地方精心照料,讓貴人享受親自采摘的樂趣。

阿蔓從來沒有動手采摘過果實,她是被教養長大的,小時候身體又不好。別說頑皮了,就是小跑都是極少的,出去游玩也都是有下人在身邊精心照顧的。十幾年來,拿過最重的東西怕就是書卷了。

“那倒是有趣。”

到了錦繡苑裏,果然親手摘了兩個柑桔。正午嘉元帝來長樂宮用午膳的時候,還十足獻寶模樣的将兩個柑桔拿出來,珍貴的不得了。

“你親手摘的真可舍不得吃,得讓人好好收起來才是。”嘉元帝故意逗弄。他直到阿蔓最近心情總是郁郁的,前幾日又有喪事消息傳過來,雖然說老人家年紀大了,也算得上是喜喪了。但是有長輩離世的感覺總是不好,更何況阿蔓生性又脆弱。

阿蔓捂着嘴直笑。

“瞧陛下說的,陛下若說好,妾明日再去摘了送到陛下手上。”

嘉元帝見她心情不錯,自己也舒展了幾分,摟着人就往榻上帶。阿蔓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那就是午後要午睡。嘉元帝有時候清閑,又趕在長樂宮用午膳,陪着一起睡午覺也是經常的事。阿蔓也不拘束,拉着嘉元帝的手就往內殿裏進。

阿蔓習慣了午睡,片刻之間就要入眠,偏偏這時,外面聲音響了起來。阿蔓起床氣最嚴重,嘉元帝見她睜開了眼,眉頭卻死死的皺着,心下也有了幾分的不舒服。他摟住阿蔓,手卻習慣性的在她背上輕撫,一下又一下,就像順毛一樣,想要将懷裏人的怒氣拂去。

外面卻是還不消停。

阿蔓徹底被吵醒了,她心裏實在不舒服,頭也疼,心也堵,忍不住發了脾氣。

“全部給我滾進來。”

阿蔓平日裏不太愛發脾氣,但是一發起脾氣來也不含糊,一時之間忘了聖上還在身邊。

嘉元帝卻是絲毫不介意,也覺得新鮮,阿蔓從來都是一副溫溫柔柔、嬌嬌俏俏的模樣,今日卻是見了她另外一面。若是旁人這樣做法,怕是早就讓他厭棄了,可偏偏嘉元帝卻是更加喜愛她如今這副炸了毛的模樣。

外面的響動像是突然被這句話扼住了脖子,猛的一下安靜了下來,人都老老實實的進來了。

趙福面上最苦。這事兒他也不敢攔啊,今日怕是吃不了好果子了。

“陛下,蕙娘娘,鳳儀宮裏來了個人,說是給聖上報喜呢。”

阿蔓怒火未消,面上冷冰冰的,眸子卻是亮晶晶的。也不說話,隔着床幔直勾勾的看着趙福。

嘉元帝輕咳一聲。

“什麽喜?”

漫不經心,手還拉着阿蔓的手。

趙福咽了咽口水。

“皇後娘娘說,祁容華有孕了。”

阿蔓猛地一下拉住了嘉元帝的手,抓的緊緊的,又突然放開,臉上的冰冷神色也逐漸褪去,眼睛卻是更見明亮,仿佛下一刻眼裏的冰就要融化成水流下來了。也不看趙福了,一轉身就要躺下。

嘉元帝垂眸。

“外面守着的都去慎刑司領十板子,再有下次就不用留在長樂宮了。”

輕描淡寫一句話,卻是讓底下人都白了臉。

嘉元帝擺擺手讓人全部退下,自己也躺下了,卻是從背後摟住了正背對着他的阿蔓。

“發火怎麽發一半?憋在心裏不好。”

說是這麽說,但是話裏的寵愛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

阿蔓沒說話,又聽見聖上繼續在她耳邊呢喃。

“剛才被吵醒了是不是?頭疼是不是?”

“朕再哄你睡就是了。”

阿蔓再也忍不住,轉身過來,将面龐緊緊的壓在了聖上的胸膛上,悶悶道。

“陛下,祁容華有孕,您該去看看她才是。”

嘉元帝的手放在她在榻上鋪散開來的青絲之上,一下又一下的撫摸着。

“剛才朕可聞到醋味了。”

阿蔓捶了一下嘉元帝的肩膀。

“才沒有吃醋呢。”

聲音有點兇,随即又輕了下來。

“阿蔓只是覺得自己沒用。明明陛下來長樂宮的日子更多些,阿蔓卻是……”

七分真心,三分假意。

阿蔓向來情淡,在聖上面前作出女兒嬌态撒嬌弄癡是常事,但是心裏卻深知自己陪伴的是一位帝王。但是此刻也難得的露出了幾分真心來。她是真的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喝醋,而是覺得自己承寵如此頻繁,卻不如拿些只能承接她指縫裏漏出的雨露的妃嫔。

上次也講過這個話,嘉元帝心裏覺得阿蔓對這個事兒頗有幾分心結,又知道她這幾日心情容易煩躁,不禁冒出了一個想法。

“你若是想要孩子,祁容華生下來的就讓你撫養吧。”

阿蔓愕然,擡起面龐難得的露出了幾分傻氣。

“啊?”

嘉元帝見她如此,面上多了幾分的天真的稚氣,更覺得可憐可愛,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的額發。

阿蔓清醒過來,卻是嘟起嘴來,作出生氣狀來。

“妾才不要呢,妾自己又不是不能生。”

鼓着嘴,有些憤憤,嬌氣模樣讓嘉元帝笑了。

“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阿蔓繼續把頭埋在聖上懷裏,面上不由的帶了笑容,頓時覺得心情舒暢了些,又覺得困頓了起來,閉上眼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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