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宮裏是有這樣的規矩,一旦入了夜,高位妃嫔還好,自然有資格請太醫,低位妃嫔就得上報主殿娘娘或者是皇後、聖上了。但是規矩是死了,人可是活的,宮裏子息單薄,祁容華肚子可金貴,若是她想請太醫,也不會有人阻攔。

既是如此,何故還要報到聖上面前來?

怕是也有邀寵的意思吧。

阿蔓将攀在嘉元帝手臂上的手收回。

“祁容華既是身子不适,聖上不若去看看?”

既然入了宮,阿蔓對自己的身份看得很清楚,對于自己所應該做的也知道的很清楚。世道就是如此,就算她之前未入宮,而後嫁為人婦,恐怕也得面臨這種場景。更何況她現在只是皇家妾罷了。聖上待她寵愛,但是俗話說“紅顏未老恩先斷”,她不能不理智自毀長城。

嘉元帝瞥了瞥阿蔓掩在寝衣袖子下的手,沉默半響,還是出聲了。

“朕待會兒過來。”

祁容華他沒什麽印象,但到底祁容華肚裏的也是他的孩子,也是皇家子嗣。他并不重子嗣,崇尚優勝劣汰,但是并不代表他會對自己骨肉無動于衷。

阿蔓心下閃過各種滋味,最後還是在臉上揚起了笑容。

“嫔妾知道。”

說完親自将人送到了內殿門口。

“外面冷,你回去等朕。”

阿蔓乖巧點頭,烏黑的眸子一如平時,同剛才情熱時看不出有半分的區別。眼見着明黃色身影離開,阿蔓才轉身。

“娘娘。”

阿蔓見采薇滿臉的擔憂,推開了她手裏拿着的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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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門口站了一站,又沒走出去,哪裏需要披上衣裳。”

采薇見了娘娘臉上如常的笑容才放下心來。

阿蔓見了不由得微笑。

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她尚未入宮的時候祖母就同她說過了,不動心就不會心傷,不動情就不會傷情。從不自己栽花就不會看見花落了,也就不覺得難過了。

“将那件繡了梅花的月白色百花褶裙找出來,再配上那件紅梅色的夾襖,明日我要同聖上去賞梅花,那件應景。”

采蕊立馬去辦了,讓人仔仔細細的找出來熨平了,再拿香爐往上熏香。

阿蔓瞧着瞧着就有些困了,聽到燭花“噼啪”一聲響了起來,揉了揉眼睛。

“你們也早些歇着去,都忙了一整日,我也睡了。”

采蕊卻是不肯。

“可是聖上說……”

阿蔓歪頭想了片刻。

“讓宮門的小太監機靈點,宮門不要落鑰了。”

阿蔓吩咐完一切是真的有些困了,眼睛都睜不開了,挺着肚子去睡了。

嘉元帝回長樂宮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周圍的宮殿都已經熄了燈,唯獨長樂宮裏還留了一盞燈火。兩個時辰前下的雪,現下已經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雪光襯的夜色不那麽沉了,雪化在手上微微涼意,望着那盞燈火,嘉元帝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底也被撬開了一絲縫隙,透進了一絲微弱的光芒。

制止了正欲出聲的宮人,嘉元帝走進內殿捂暖了身子,自己換上了寝衣後才悄悄的走向了床榻。

天冷後,殿內的擺設都改了,換成了明亮鮮豔的色彩,珠簾之類的都撤下來了,白芷的香氣不動聲色的蔓延在整個殿裏。嘉元帝掀起水紅色銷金撒花帷幔,卻見床上的人睡得香甜。

阿蔓睡眠淺,發現有悉悉索索的動靜強撐了眼皮一看,在微弱的燭火下發現是去了棠梨宮的聖上。驚訝之下,突然就将睡意趕跑了一半。

“聖上這麽晚怎麽還過來?外頭不是下雪了?”

嘉元帝順勢躺在了外側。

照規矩來說,應該是嫔妃躺在外側,以便夜裏方便伺候聖上用水等舉動。但是阿蔓有一次夜裏口渴起來喝水,卻不小心将嘉元帝絆醒後,兩人就再也沒遵循過這個規矩了。

“朕不是說了會回來的。”

阿蔓聽了這話不知道該怎麽回話,但是身子卻是習慣性的依偎在聖上的懷裏。

嘉元帝也擁住阿蔓,将手放在了她凸起的肚子上。

阿蔓有些不自在,其實采梓也早就提醒過了,她肚子已經大了,就算聖上來長樂宮過夜也不能再兩人同被而眠了。

“日裏皇兒可有鬧你?”

嘉元帝想到早上繁瑣的祭祖,又想到剛才在棠梨宮裏形容憔悴的祁容華,不由的發問。

“小頑皮今日卻是乖巧,聽到奏樂聲也沒怎麽鬧騰。”

說到肚裏的孩子,阿蔓不由自主的心底軟了一塊,連話語都溫軟了起來,若是阿蔓面前有鏡子,她定會看見她此刻的笑容有多真心。

“是個懂事的。”

嘉元帝說完,輕輕的拍了拍阿蔓的肚子,仿佛正在誇獎肚裏的孩子。

阿蔓卻道。

“祁容華還好嗎?”

嘉元帝卻是有些不願提起,聲音淡淡。

“還好。”

阿蔓剛醒,倒是沒有平時的靈敏,也沒察覺話裏的意思。

“還好就好。”

話裏全是真心,許是當了母親就真的會改變人的性子。阿蔓原來情淡,對事從來都抱着無可無不可的态度,有時的撒嬌弄氣也不過是作态,但是随着腹裏的孩子一日一日的長大,阿蔓就覺得自己有些不一樣了,笑得真了,心也軟了。

若是從前,見到祁容華用肚子做籌碼将聖上從長樂宮引走,早在心中揣測祁容華的意圖了,更會做出姿态在長樂宮等聖上歸來,意欲在聖上面前塑造出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了。

嘉元帝心裏不知怎麽的就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也說不出是什麽感受,摩挲着阿蔓肚子的手停頓了一下才繼續。

說了兩句話,阿蔓竟是将睡意都趕跑了,有些無奈。

“陛下,妾好像有些睡不着了。”

嘉元帝本來正将眼光放在她散亂的鴉發上,突然就聽到有些垂敗的聲音,不由得笑了。

阿蔓感受到聖上胸膛上微微的顫意,有些氣惱,拿手在他腰間扭了一下,手底下有分寸不敢下手太重。但對于嘉元帝來說就是像在搔癢癢一樣,感受到腰間靈巧的雙手撫過,氣息不由得一顫,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別亂動。”

女人總有些天生的直覺,特別是在這樣寂靜的夜裏,阿蔓仿佛感受到了什麽,竟然覺得空氣中有些膠着的感覺。

阿蔓有些不安,想從聖上的懷裏退出來,卻被抱得更緊。

“陛下。”

聲音低低怯怯,仿佛黃鹂低鳴。

嘉元帝深吸了一口氣,其實自從阿蔓有孕後,他也不是沒有寵幸過別人,但是卻常常突然失了興致。他又是一個不重欲的人,再加上朝事繁忙,久而久之竟也曠了有些日子了。誰知現下只不是輕輕的捏了一把就有反應了。

“別怕。”

又見懷裏的人有些不安,只好輕聲安撫阿蔓。

阿蔓在聖上的撫慰下漸漸軟下了身子,兩人都有些動情,即使在夜裏阿蔓還是忍不住擡頭卻正撞見了同樣望着自己的聖上。可能是氣氛太好,阿蔓突然迎頭而上,主動攝住了面前那張薄唇。

微弱的燭光突然滅了,阿蔓醒過神,正欲離開卻轉而被吮住了唇。

鴛鴦繡被翻紅浪,自是一夜好風光。

阿蔓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看到有些淩亂的錦被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見到床位的帕子突然臉就紅了。

“先別過來。”

讓外面正準備進來伺候的人都退下,阿蔓小心翼翼的揀起了那塊帕子不知該如何處理。

嘉元帝見了頗有些意思,昨日臘八,今日卻是休沐,躺在床上作壁上觀。

阿蔓聞到隐隐傳來的苦杏仁味,有些羞惱,又見聖上竟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羞惱中就帶了一絲的氣憤,将手裏的帕子扔到了一邊。

“交給陛下了。”

阿蔓怒瞪,但天生一對桃花眼,此刻雙頰緋紅,偏偏就像嬌嗔一般。不但沒有半分威懾力,反而讓人酥了半邊身子。

阿蔓的氣來的快,也走得快,将這事放到了一邊又想起了別的,也慢慢的趴回了被窩。

“陛下你昨兒答應今日陪妾去賞雪的。”

嘉元帝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樣悠閑慵懶的時光了,削藩一事籌劃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大權旁落時即使作樂也都帶着一絲清醒。

“嗯。”

阿蔓趴在嘉元帝身上繼續講話。

“暗香園開了一園子的紅梅,妾還沒瞧過呢。”

“嗯。”

嘉元帝用手攬住她的肩,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

阿蔓也不在意,繼續說自己的。

“待會咱們就去暗香園吧。”

暗香園的紅梅開的是好,只是暗香園離長樂宮有些距離。相比之下,較近的錦繡苑裏也種了一片梅花,紅梅、粉梅、白梅交雜,也是勝景。只是阿蔓覺得梅花純粹才好看,錦繡苑裏種的太雜了。

“嗯。”

阿蔓見聖上答應了,立刻就想起來讓人準備,卻被拉了回去。

“不急,待會兒用了午膳再去吧。”

可能是昨夜裏鬧得晚了,兩人今日醒來就已經不早了,平日裏嘉元帝早朝都結束有一會兒了。阿蔓卻是沒注意,她有孕後嗜睡嗜吃,起得晚了是常事。

“那妾起來準備一下。”

說完後,阿蔓就想起身,卻被聖上下一句話定在了床上。

“朕昨夜太累了,有些起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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