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阿蔓聽到這句話,整張臉紅了白、白了紅,神情變幻莫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敢相信面前的人身為一國之君居然會講出了這樣的話。
卻見面前的陛下輕笑了一聲。
“朕的意思是棠梨宮到長樂宮的路太遠了。”
一邊笑還一邊一本正經的解釋,若是阿蔓沒瞧見面前聖上眼裏的揶揄怕是真的信了。
阿蔓惱羞成怒,掀開銷金帳子揚聲。
“都進來。”
采梓和采薇都納悶極了,昨夜是采蕊和采萍伺候的。采梓想的多些,今天一大早就聽小太監說聖上昨夜裏到底是從棠梨宮來了長樂宮,怎麽娘娘話裏都是惱意,似是心情不大好。
采薇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莫不是娘娘的起床氣又大了?
兩人這樣想着,手底下伺候的動作就愈發的小心翼翼起來,連帶着底下伺候的小宮女們都輕手輕腳起來,大氣不敢出。
嘉元帝卻是覺得好笑。
“生氣了?”
阿蔓沒好氣的回答。
“妾怎麽敢生陛下的氣?”
嘉元帝卻是站在了梳妝臺前,手裏拿起了眉筆。
“為卿卿畫眉賠罪。”
阿蔓卻是故意刁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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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上次為妾畫的是柳葉眉,但是妾今日想畫遠山眉。”
還真的難倒嘉元帝了,治理朝政、處理國事他在行,這遠山眉同柳葉眉有什麽區別嘉元帝還真的不知道。
嘉元帝卻也不怵,吩咐侍立在一旁的梳妝宮女為阿蔓畫眉。
阿蔓初時舉得詫異,陛下可不是這樣的人。但是随後轉念一想又覺得正常,畢竟對于男子來講,這樣的确太為難了,更何況面前的人還是一個帝王。
“眉若遠山,臉若芙蓉。這遠山眉果然适合卿卿。”
嘉元帝見宮女畫完不由贊嘆,随即又吩咐。
“卸了吧。”
小宮女驚訝,但是不敢違背聖意,只得将帕子浸濕了重新将剛畫好的眉毛卸了。
直到嘉元帝重新拿起眉筆在她臉上畫了阿蔓才反應過來,不解之後又是好笑,陛下這不服輸的性子。不過看到水銀鏡裏的自己,卻是不得不感嘆陛下的領悟力。
嘉元帝同樣對自己畫的眉毛很滿意,直到用膳的時候還會不時的打量。
阿蔓早将一切都抛在了後頭,心心念念的都是賞梅和賞雪。
“外面的雪可停了?”
阿蔓有一口沒一口的舀着手裏的牛乳燕窩粥,恨不得自己立刻就到殿外去瞧瞧。
“雪早就停了,剛剛還見了日頭。不過下了一夜的鵝毛大雪,外面積着厚厚的一層呢。”
采萍最活潑,知道娘娘今日要賞雪,自然把話都回了。
阿蔓聽到雪沒化就放心了,也有心思用膳了,三倆口就将手裏的牛乳燕窩粥用完了,開始嘗別的膳食。
“陛下,這道八寶鴨子不錯,您嘗嘗。”
阿蔓往嘉元帝的碗裏夾了一塊鴨子。
嘉元帝慢條斯理的用了,宮裏的禦膳房他吃了有些年頭了,對于這些菜肴并沒有什麽新鮮感覺,不以為然的點點頭,算回了她的話。
阿蔓又親自舀了一碗奶白色的魚頭豆腐湯遞過去。
“陛下,這湯鮮甜,您試試。”
嘉元帝又将湯接了,端起飲盡了。
嘉元帝将阿蔓愛吃的蝦仁也夾到阿蔓的碗裏,順手的仿佛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旁邊布菜的宮人都見怪不怪了。
宮中多寂寥,昨夜下了大雪,今日相約來暗香園賞梅的人不少。顏淑容約着蘭貴儀和安貴儀三人一同賞梅,就遇到了紀貴姬一行人。紀貴姬雖然不受寵,但是她有一個身居高位的淑妃姑姑,在宮裏倒是也有一群低位妃嫔跟着。兩夥人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你賞你的雪,我賞我的花就是了,可偏偏耐不住蘭貴儀有一張耐不住寂寞的嘴,以及紀貴姬有一個一把火就能着的性子。
“喲,這不是那位經常在禦花園賞花的紀貴姬嗎?”
紀貴姬喜歡在禦花園溜達是宮裏出了名的,但是卻沒有多少人願意在明面上說出來,但是蘭貴儀可是一個最愛戳人痛處的人。
“怎麽紀貴姬今日竟有雅興來暗香園賞梅?陛下可不常來暗香園。”
說完蘭貴儀還裝模做樣的拿帕子捂住了嘴,一副說錯了話的模樣。
紀貴姬立刻就跳腳了。
“你!”
蘭貴儀還要繼續添磚加瓦,卻被顏淑容拉住了。
“既同是賞梅,不若貴姬妹妹同我們一道吧。”
蘭貴儀立刻就不開心,紀貴姬卻是立刻先她一步開了口。
“誰要和你們一起賞花?”
紀貴姬說完後立刻揚長而去,顏淑容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頭告誡蘭貴儀。
“你莫同鬥嘴,她姑姑是淑妃。”
蘭貴儀悻悻。
“淑妃也不得寵。”
這話一出,卻見旁邊一直沉默的安貴儀臉上的笑容突然凝滞了。
安貴儀幽幽的嘆了口氣,她臉龐精致,氣質更是清冷,今日身上披了一件湖藍色的鬥紋錦上添金銀絲線的鶴氅,仿若天邊的雲一般清冷,如滿地的白雪一樣素淨。而她臉上此刻的落寞,更讓看了的人忍不住憐惜。
“花無百日紅。”
說完,折下了手邊的紅梅。
顏淑容之所以邀了安貴儀一同賞梅,也是因為幾番接觸下來覺得着安貴儀是個通透的,此番聽了這話也不覺得意外。
蘭貴儀卻是沒心沒肺的喊。
“前頭的梅花開的還要好,咱們往前走走。”
剛說完就興致勃勃的往前走去,一會兒身影就掩在了花叢中。
“你……”
話音戛然而止,顏淑容連忙同安貴儀一起往前找去,卻是見到了前來賞花的聖上同蕙昭容。
阿蔓手裏一只手拿着內務府新送來的那只小巧別致的纏枝蓮花紋銅暖手爐,另一只手卻被陛下緊緊的拉着。雖然暗香園小徑上的雪都被掃過了,但是嘉元帝卻總覺得有些不放心,又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才忍住了想要回長樂宮的念頭。
阿蔓聽到參拜聲擡眼一瞧,竟是顏淑容三人。
顏淑容三人也瞧見了一身明黃色的陛下,以及旁邊穿着雪白狐裘的蕙昭容。
安貴儀心情最複雜,幾個月前,她們還分庭抗禮,幾個月後,一個已經成為三品的昭容,而自己還依舊待在原來的位置上。
顏淑容最是玲珑。
“昨夜下了雪,嫔妾幾人便相約一同來賞梅,沒想到竟是碰上了聖上同蕙昭容。”
嘉元帝表情淡淡,點頭表示知曉了。阿蔓卻是回話。
“暗香園裏的紅梅是開的好。”
蘭貴儀心裏竊喜,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聖上了。
“蕙姐姐不若同妾們一起賞花吧。”
話是對着阿蔓說的,眼睛卻朝嘉元帝身上瞥去。
阿蔓只注意到她話中的“蕙姐姐”,不由得打了個激靈,蘭貴儀已過雙十了吧,竟然稱呼自己姐姐。
這話一出,一同的安貴儀心裏也燃起了希望。
嘉元帝卻是拉着阿蔓。
“去前面的亭子裏看看吧。”
雖沒答應,但是也沒拒絕,蘭貴儀拉着顏淑容跟在後面,安貴儀咬牙也走在了顏淑容身側。
亭子建在高處,站在亭子裏向底下望去,延綿一片的紅梅頗為壯觀,阿蔓不禁也在心裏吸了口氣,不由得抓緊身邊陛下的手
“陛下,真美。”
“你若是喜歡就讓人折兩枝放在殿裏。”
阿蔓點頭。
“妾待會自己揀兩枝,替陛下的禦書房也挑兩枝。”
嘉元帝無可無不可,他對這些不講究。
嘉元帝雖然不習武,但是也常年練些練習騎射,平日裏也極為注重養生之法,身子強健,即使是在這樣的冷天,手裏也是熱乎乎的,連帶着阿蔓的手也暖的不行。阿蔓甚至都覺得手心都快出汗了,再加上想看看前方從陡峭假山上斜出的一樹梅花,不由得想要掙脫開來。
嘉元帝卻是不肯放,阿蔓只得将就,轉了頭想要看那一叢突兀的梅花,卻不妨看到了一條正在朝着自己吐信子的蛇。阿蔓吓得立刻往後退了一步,捂住了心口。
“陛下,陛下。”
一臉的驚怕。
嘉元帝立刻将阿蔓摟在了懷裏,也轉頭像那兒看去,饒是這樣不動聲色、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此刻臉上也滑過了一絲的詫異。
“趙福。”
吩咐完後見趙福領着一群人走到了前面,立刻摟着人退到了後面,口中安撫。
“別怕。”
聲音沉穩鎮定,不由得讓阿蔓也鎮定下來。
阿蔓驚懼之下,手心裏立刻出了冷汗,一點也不覺得陛下的手熱了,恨不得時時刻刻的拉着,連梅花也都不想再賞了,只想立刻回宮。
“陛下,我想回長樂宮了。”
顏淑容三人緊随其後,其實她們剛才也都吓了一大跳,此刻也是臉龐發白、面露驚惶,但是望着面前正輕聲安撫這蕙昭容的聖上,三人眼裏隐含的情感不盡相同。顏淑容是隐隐的認命,她從失去了那個孩子之後就知道聖上的無情了,而蘭貴儀則是羨慕嫉妒,安貴儀最複雜,幾分不甘、幾分不解、幾分的恨意,但三人眼中相同的是那一絲的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