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日子過得飛快,阿蔓的肚子如同吹了氣的皮球似的一天天的變大,一眨眼就到了三月,采薇提醒說到四姐姐快要成親時,阿蔓還恍惚了許久。

靖康侯府這一年可是忙的很,從三月開始就要忙着嫁女,她的三位姐姐都要在這一年裏成婚了。

阿蔓撫摸着自己已經高高挺起的肚子,吩咐為四姐姐添妝完就讓人都退下了。

霁藍釉梅瓶裏插着從庭院中新折下的桃杏,此刻正幽幽的吐露芬芳,天氣轉暖後,殿裏也不常門窗緊閉,阿蔓站在窗前往外一探,仰頭就看到了蔚藍蔚藍的天空。

“今兒個天可真好。”

仿佛為了回應她這句話似的,外面一陣微風吹進了殿,将她垂落在鬓邊的發絲吹亂了。阿蔓只感覺到面上有些癢意,溫溫的、柔柔的,不難受也懶得理,依舊望着窗外。

“雖然已經三月了,但是外面的風還是有些涼。”

忽然耳邊響起了聲音,阿蔓才轉頭去看。

阿蔓的肚子已經有八個月了,一舉一動看上去都有些讓人覺得心驚。嘉元帝看她挺着肚子轉身,卻是一不小心要碰到身邊的長幾就皺了眉頭,立刻摟住她往旁邊帶。

“怎麽這麽不當心?”

話裏有幾分責怪。

阿蔓卻是沒放在心上,揚聲讓外面伺候的人奉茶。

“陛下今日怎麽來了?”

也怪不得阿蔓這麽說,這兩月嘉元帝到長樂宮的日子的确是少了。嘉元帝聽了這話,不知怎麽心裏有些堵,卻仍然是攙着她走到了旁邊的榻上。

“身邊伺候的人呢?”

嘉元帝想到她剛才差點撞到幾上,就覺得有些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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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蔓将鬓邊散落的發絲撩到耳邊,聞言就笑了。

“陛下別怪她們,是妾覺得她們太鬧了。”

阿蔓今日穿的是一件青蔥色的翠煙衫,腰束象牙白的撒花軟煙羅裙,嘉元帝見了只覺得她穿的太素淨,而且最近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兒,此刻就有些探究。

“你不是愛清靜的人。”

阿蔓眼神一凝,笑容更大,妩媚的桃花眼裏似乎積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更故意撅了嘴巴嗔道。

“陛下的意思是臣妾鬧騰嗎?”

嘉元帝見了并沒有放心,卻由着她的話來。

“朕從不覺得你鬧騰。”

說完後也突然感覺手心被碰了一下,随即樂了。

“皇兒在和父皇打招呼?”

剛說完,阿蔓就覺得自己的肚子動的更還快了,肚皮上被擂了好幾拳似的。阿蔓不禁咬唇忍痛,但還是忍不住交換了一句“哎呦”。

“小調皮又不安分了。”

嘉元帝卻對着肚子一本正經。

“不許鬧你母妃。”

同從前一模一樣的話,阿蔓也沒注意,肚裏的小調皮還在手舞足蹈。好在阿蔓應付這事已經熟練多了,撫摸着肚子輕聲念了幾句就安靜下來了。

嘉元帝看着總有些擔心。

“他最近總這麽鬧騰?”

這幾月朝中事忙,荊州鬧了洪災,朝中鬧得沸沸揚揚,他便不怎麽往後宮裏來,連長樂宮也來的少了。

阿蔓瞥見了聖上臉上若有若無的疲倦之色,便體貼道。

“也不總是這樣,陛下不若躺下歇息歇息?”

說完後就要從榻上起來。

嘉元帝卻是拉着她的手不放。

阿蔓擰眉。

“陛下,這榻太小,您一……”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橫抱起來。

嘉元帝挑眉。

“這榻的确太小了。”

大步走到了床前,彎腰将人放下之際,還湊在耳邊說了一句。

“重了不少。”

阿蔓紅着臉就要羞惱,但瞧着他眼裏的紅絲就咬住了嘴巴,等到聖上也躺在了身邊才開口。

“陛下似乎有些疲倦。”

說完後又覺得自己說的不恰當,仍憑誰看了這副模樣都知道聖上的疲倦了。而且這話好像又有問話的嫌疑,無論是朝堂上的事還是其他的事,她這麽開口都有些不合适。于是又想開口補救,卻不曾想躺在身側的聖上真的說話了。

“近些日子有些不太平。荊州鬧了水患,朝中撥下救災的銀子也不見蹤影。”

說完後又惡狠狠的添了一句。

“總有些渾水摸魚的貪官污吏。”

這些朝政上的事阿蔓一竅不通,但聽着聖上難得這樣抱怨只好幹巴巴的安慰。

“陛下不要累壞了身子。”

說完後也覺得無話可說,反倒有些局促起來,就幹脆坐了起來替聖上揉起頭來。

溫柔鄉,英雄冢。怨不得多少的英雄都愛沉浸在溫柔解語花的懷抱裏,嘉元帝放下的愁苦的事情,在額上一雙柔夷的撫慰下,竟然緩緩的進入了夢鄉。

一睡就是大半個時辰,醒來後一掃疲憊,只覺得連日來的煩憂都逝去了,手習慣性的往旁邊一摟卻摟了個空。

天轉暖後,殿中的擺設便撤換了一大半,銷金帳子換成了半透明鲛绡幔,绡幔上拿各種絲線繡着彩蝶,窗外飄進了微風,栩栩如生的彩蝶仿佛正在翩翩起舞。隔着半透明的绡幔,嘉元帝見到窗前有一道身影。

“怎麽又去吹風了?”

話裏有些不悅。

阿蔓聽到聲兒,知道是陛下醒了,轉過身去卻被人在背後擁住了。

阿蔓坦然接受,由着聖上将自己擁住,身子習慣性的往後側近了他的懷裏,找了一個習慣的姿勢。兩人都沒察覺這樣自然而然的親密,嘉元帝還特意将她的捏了捏,發現并不寒冷才沒說話。

“草長莺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但是沒想到長樂宮同江南一樣早就入了春。”

嘉元帝往窗外望去,點點頭。

“其他的殿裏倒的确沒有長樂宮這裏景致好。”

其他的殿裏?這幾月聖上來長樂宮的日子少,采萍嘴巴也閉的緊了,阿蔓早就察覺到了什麽,但是她倒是不計較這些。

阿蔓仍舊望着窗前的那株正含苞待放的杏花凝神。

嘉元帝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阿蔓的心思似乎有些重。

此刻不動聲色,但是這之後上了心思。

“奴才問了戚嬷嬷,戚嬷嬷說孕婦心思敏感,情緒不定是正常的。且戚嬷嬷沒發覺娘娘有什麽不對勁的。采梓姑娘也說娘娘近日一切都好。”

戚嬷嬷和采梓幾人到底是相處的世間還短,嘉元帝皺眉沉吟片刻。

“問了采薇嗎?”

趙福立刻回話。

“奴才這就去。”

嘉元帝卻是換了主意。

“朕親自問。”

趙福辦事老道,知道這事必須瞞了蕙昭容,特地挑了個蕙昭容午睡的時辰将采薇帶到了聖上的面前。

采薇惴惴不安,但是聽到陛下的問話卻是立刻斂下了亂七八糟的心思。

“奴婢覺得娘娘近些日子有些反常。”

大着膽子說完,又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只好絞盡腦汁解釋。

“奴婢打小就伺候娘娘,從來沒見過娘娘這樣。”

說完後又覺得不像樣,又巴巴的添上一句。

“娘娘最近太靜了。”

說完後跪在地上舒了口氣。采薇不善言辭,而且又是面對着九五至尊,說話就有些颠三倒四起來。

嘉元帝點點頭,讓采薇退下了。

心裏正琢磨的時候,就聽到趙福急赤白臉的跑進來了。

“陛下,棠梨宮傳來消息說祁容華要生了。”

祁容華不是才八個月?怎麽眼下就要生了?嘉元帝揉揉額角,最近事務太多,他有些不耐煩。祁容華此人有些小聰明,除夕宴上送了一份“五谷豐登”的巧禮。

嘉元帝正想往棠梨宮去,卻被一份加急的奏折絆住了腳,掂量片刻後吩咐趙福。

“讓皇後盯着吧,朕處理好事務後再過去。”

棠梨宮的祁容華要生産了,這消息片刻就傳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俗話說七活八不活,不知有多少人都自發往棠梨宮去了,想湊上前去看個熱鬧。

消息傳到長樂宮的時候,阿蔓午睡初醒,正在飲蜜水。

“怎麽這樣突然?”

戚嬷嬷覺得這消息不吉利正瞪着采萍說她嘴快,采萍立刻跑到了阿蔓的身邊躲着。

“聽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不小心,這宮裏可沒有什麽不小心。戚嬷嬷親自上前伺候,将采萍驅走。

“皇後娘娘早就往棠梨宮去了,娘娘不必擔心祁容華。”

阿蔓勾唇,哪裏是擔心祁容華?卻也不反駁戚嬷嬷這話,女子生産就是半只腳跨進了鬼門關,她只是想到了自己而已。

此刻最擔心可是戚嬷嬷嘴裏的皇後,籌謀了許久的事情終于等到了,她眼下都沒有空去追查祁容華為何早産的心思,一心撲在了正在生産的祁容華身上。

就連聽到陛下未來棠梨宮也不管了,在她看來這才更好。

尹德妃是棠梨宮的主位,她此刻正坐在皇後身邊,還慢條斯理的飲着茶水。

“皇後娘娘莫擔心,這祁容華啊,可是個有福氣的。”

皇後看了看尹德妃,敷衍的點點頭。

尹德妃瞧了将茶盞放下,垂下了眸子。

可不就是有福氣?屢屢算計之下都能熬到八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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