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7
“別人”兩個字瞬間讓人覺得疏離起來, 聽起來頗有些心酸的意味。本應該是親昵的枕邊人,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被推開了千尺遠的距離。
嘉元帝努力忽略心中澀澀的感覺, 等裏面主仆的話告一段落後才裝作若無其事的入殿。一邊入內,還一邊揚聲說話。
“朕在門口就聽見裏面嘀嘀咕咕的聲音,在說些什麽?”
不由自主的就開始試探。
阿蔓目光一凝,瞥了身邊的采梓一眼,而後才笑着回話。
“不過是些閑話而已。”
“在說什麽?”
嘉元帝看到了阿蔓的小動作, 尤不死心。
阿蔓捋了捋鬓邊吹落的發絲, 佯裝不在意。
“臣妾在和采梓說紀貴姬的事呢,陛下許是聽到了些吧。”
嘉元帝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阿蔓繼續說。
“大家都說紀貴姬這兩日打扮別致的很,衣服式樣和首飾都新奇花俏的不行, 臣妾聽了就有幾分的好奇, 因此才和采梓說了起來。”
說完後,還抿了抿嘴, 頗有些羞澀的模樣,仿佛是為了在背後道人是非而不好意思。
嘉元帝心中的澀意中突然夾雜了一絲的苦意。
若是從前他必定十分喜歡她這副模樣,嬌嬌怯怯的模樣就像園裏栽種的水蓮花一般, 且對她說的話十分的相信,見了她這副模樣自然會将這話揭下不提了。但是偏偏他今日在門口聽到了許多心裏話,此刻就格外的不想略過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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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貴姬到底扮成了什麽天仙模樣,惹的你都這樣新奇。”
阿蔓忽然感覺到了眼前陛下眼裏的咄咄逼人,有些招架不住,不由得轉開了視線。到底是年輕沒閱歷,再開口聲音裏就帶了一點緊張。
“女子大多愛說首飾, 臣妾也不例外,說了怕惹陛下笑話。”
嘉元帝是帝王,年幼時雖然不受關注,但到底也是接受皇家教育成長的,性格裏本就帶了強勢。再加上當了帝王後更是說一不二,性子裏就更多了幾分的硬氣。素日裏無論是對待群臣還是後宮中的妃嫔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哪怕是對待寵臣和寵妃也只是稍微溫柔些,但是也都是尊上對下臣的親昵,寵而不縱,從來都是以自己的意願為重。
但是嘉元帝見了阿蔓躲閃的眼神,不由得就有些心軟了,率先松了口。
“朕不聽你笑話了。”
阿蔓這才松了一口氣。
“陛下,子珺這兩日在學翻身呢,可愛的緊。”
阿蔓用這花岔開剛才的事。
嘉元帝沉默,見她的神情越來越僵硬到最後到底是配合了她。臉上也挂起了笑容,點點頭,用溫和的眼神代替了剛才十分具有侵略性的眼神。
阿蔓見了更受鼓勵,滿心以為陛下對這話題感興趣,禦史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了這幾日子珺的趣事,就連之後用晚膳的時候都絞盡腦汁的将這些挂在嘴邊。
嘉元帝耐心十足的聽着,但是見她時不時的還咳嗽這就有些不悅。在環顧了滿桌的膳食怒氣就升上心頭。
“主子有什麽不妥的,底下伺候的奴才就該時時刻刻的注意着才是。貴妃咳嗽的這麽厲害,小廚房的人都是死的不成?”
“一桌膳食沒有半分注意的就算了,連碗梨湯都不備?”
所有伺候的宮人都立刻跪在了地上,就連趙福也不敢托大,貓着腰垂着腦袋不敢吱聲。
阿蔓眉頭蹙起。她今日畫的眉又細又長,一皺看起來就有些愁苦的意味在裏頭。
嘉元帝立刻就注意到了,斂了怒氣問。
“不舒服?”
底下跪了滿地的奴才抖得更加厲害了。
阿蔓瞥了一眼桌上的那道麻辣兔丁有些為難,她這兩日不知道為何口味偏重,旁邊的人都勸說她這兩日喉嚨不舒服該吃些清淡的才是。偏偏她自己嘴饞,硬要小廚房的人做了這道菜,沒想到現在還連累了別人。而且這幾日戚嬷嬷都熬止咳的糖水,也是她心血來潮的說晚上想喝蓮子紅豆沙。但是她總不能在衆人面前駁了陛下的意思,也不能讓陛下發落了下人,寒了伺候她的人的心,只好将這事扛到自己身上。
“陛下,是臣妾饞嘴,非要讓小廚房做了這道菜。”
嘉元帝見她滿臉的暈紅,再看地上跪着的奴才滿臉的感激和動容之色,便咽下了嘴裏的斥責。禦下一張一弛,打一棍子給一顆甜棗吃,今日的做法倒是為她駕馭長樂宮的宮人有些作用。他現在若是駁斥了她反倒不美,于是便高拿輕放了。
“該讓人看着你才是,下次再任性朕就不客氣了。”
阿蔓想将這件事快點糊弄過去,不得不出撒嬌弄癡了一番。
“陛下嘗嘗這蓮子紅豆沙,臣妾今日特地讓小廚房做來嘗嘗的。蓮子是今日剛剛采得的,着紅豆沙也是用江南進貢來的赤豆加了冰糖化成的糖水熬化的,裏面還加了舊年秋日裏儲存的糖桂花。”
說完後親自将碗端到了陛下的面前。
“妾小時候最愛吃這蓮子紅豆沙了,總纏着乳娘做。”
說到後來,語氣越來越輕快。阿蔓自己沒注意,但是嘉元帝卻是立刻察覺到她話裏的不同,原來疏離的自稱也換成了從前親昵的“妾”字。嘉元帝聽着聽着就不由得拿勺子舀了一口嘗嘗。
阿蔓滿眼期待。
“陛下,味道怎麽樣?是不是還不錯?”
滿殿的燭火全部都點燃了,照耀的整個殿裏都是燈火通明的,恍若白晝。但是嘉元帝卻覺得這一室的燭光都不如面前阿蔓亮晶晶的眼睛明亮,三個字脫口而出。
“還不錯。”
阿蔓眼睛彎成了醉人的月亮,眼裏的光芒更加璀璨。
“陛下喜歡就多吃些。”
阿蔓又添了一碗遞過去。
嘉元帝這時候才覺得懊惱,他注重養生之道,口味清淡。更不愛吃甜膩膩的東西,這紅豆沙更是甜膩難說,吃一碗已經算是勉強了。但是嘉元帝更不舍得錯過好久不曾感受到的親昵,鬼使神差的接過。
一頓晚膳,其樂融融。
嘉元帝以為兩人之間相處已經已經回到了過去,只可惜只是昙花一現,到了該就寝的時候就恢複到了白日裏在太極宮奇怪感覺。
床榻上依舊擺了兩床被褥,泾渭分明。阿蔓穿着寝衣立在外首,準備等陛下躺下後再躺下。畢竟宮內規矩如此,宮妃需要睡在外側,以便夜裏伺候陛下。自從那夜後阿蔓反省了許多,其中有一條就是不該恃寵而驕。她原來有些逾矩的地方就以為是陛下默許了,但其實大錯特錯。誰也不知道以後出了什麽事之後這些小事會不會被翻出來,還是小心為妙。
“怎麽不躺下?”
嘉元帝皺眉,站在一邊催促。
阿蔓奇怪。
“按照規矩,臣妾須得睡在外側。”
阿蔓說完後就守在一邊。
那種疏離的感覺又來了,嘉元帝看了她一眼,并不多說什麽,徑直上了床。
阿蔓舒了一口氣,安安分分的平躺在床上。而後閉上眼睛開始醞釀睡意。只是時不時的還想要咳嗽,也不敢大聲咳,只能瞧瞧的埋在被子裏輕輕的咳。
嘉元帝有些茫然若失,阿蔓最不守禮,從前兩人入睡的時候她總是不規矩,總愛纏着他睡。熟睡後還會像八爪魚似的整個人巴着,原來的時候還覺得她太纏人。但是現在她規規矩矩的躺在自己的被褥裏了,也不再倚在自己的胸膛上撒嬌了,嘉元帝卻突然開始有點懷念從前不規矩的她了。
再見她像只小貓似的縮在被褥裏,在裏面細細的咳嗽,不知怎麽就有了點揪心的感覺。
嘉元帝從前是皇子的時候還有些忍耐,但是随着他當帝王的時間越來越長後越發的随心所欲。一察覺到心裏的**,立刻就往旁邊伸手。
當阿蔓整個人比摟抱着到了另一個被褥裏的時候還有些懵。眼裏因為咳嗽冒出的淚花還挂在眼角,看起來就有點像幼弱的貓咪似的。殿內點了一盞燈火,嘉元帝很容易就看到了她眼角的晶瑩,低頭吻了吻她的眼角,而後便将人緊緊的摟住。
“朕要拿你怎麽辦?”
這句話是有感而發的,半點沒有誇大。嘉元帝已經很久沒有這種不在控制的感覺了。他試過冷落阿蔓,試過寵幸她人,但每每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就連現在知道自己在阿蔓心裏其實并沒有那麽重要,心裏有的第一個想法竟然也不是放手。
“陛下說什麽呢?”
阿蔓有些沒聽懂,只覺得自己快透不了氣了,手剛想放到陛下的胸膛上,忽然就想到了之前手被狠狠拂開時的情景,恹恹的收回了手。
嘉元帝将她壓在身下,頭埋在她的肩窩裏,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你到底要朕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