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山小村
“滴滴——”
一聲格外刺耳的汽車喇叭聲響起，折磨着人的耳膜，順便也将季長樂從周公的懷抱中硬扯了出來。
她打着哈欠撥了撥腦門淩亂的頭發，睡眼惺忪的望着車窗外，遠處，一座小村莊的輪廓隐隐從清晨的霧氣中脫顯出來。
早高市。壺澈鄉。澈丹村。
那兒，就是她這次的去處了。
車到站，季長樂提着大包小包在擁擠的人潮下叽裏咕嚕的“滾”下了車，又像一只背了重殼的蝸牛，一點一點挪出了汽車站。站在汽車站門口，她不得不踮起腳尖從一片烏壓壓的腦袋中找出任何一個疑是她遠房姑姥姥的中老年婦女。
是的，季長樂這次回她老家是為了她那從未見過面的美麗大方慈愛的遠房姑姥姥！更确切地說，是為了繼承她那從未見過面的美麗大方慈愛的遠房姑姥姥的遺産！
其實她并不想這麽稱呼她遠房姑姥姥，但是她家母上大人硬是逼她加上了這長長的前綴。
在這個暑假之初，季長樂經過了十年寒窗苦讀奮力拼搏之後，終于在這個夏天完成了她人生中一項，在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血路，幹掉對手，直通獨木橋，名曰“高考”的體力活。
還沒等她準備嗨一下放松自己享受生活的時候，她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美麗大方慈愛的遠房姑姥姥給她們家打了一通電話。
季長樂她母上大人接的這通電話，在電話裏，她那從未見過面的美麗大方慈愛的遠房姑姥姥表示，她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入了土，只可惜她這門手藝沒人傳了。
而且這人越老啊，就越念舊，姑姥姥人老了，就盼望能有個小輩兒在身邊陪陪她，可她這一脈沒什麽親近的人兒，數來數去血緣關系最近的反而就數自小沒見過幾面的季長樂她母上大人。
正好，季長樂她母上大人有個閨女，聽說已經十八了。姑姥姥就問她母上大人，能不能讓季長樂來陪她一段時間，也能讓她這門手藝有個能傳下來的傳人。
一開始季長樂她母上大人是拒絕的，她說不能你讓去我們就去對不對，我們總得推辭一下對不對，再說了孩子剛滿十八也不算大對不對，孩子對老家也不太熟對不對，我們很擔心對不對！
姑姥姥只好嘆口氣說：“可惜了，原本還想把自己一輩子攢的老本兒留給孩子，現在總不能帶到棺材裏去。”
“真可惜了！雖然農村的土地沒城裏的值錢，也沒攢多少，可到底有十畝地，兩頭黃牛，一棟三層的小洋樓，還有一個大院子，這加起來怎麽也得賣不少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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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畝地，兩頭牛，還有一棟小洋樓……
沒有一句廢話，母上大人立刻一腳把季長樂踢了過來給姑姥姥盡孝，順便把原本是“沒見過幾面不太熟關系遠的遠房姑姥姥”改成“雖然沒見過面的美麗大方慈愛的遠房姑姥姥”。
所以現在，季長樂手裏提着、背上背着、肩上扛着，夾裹在擁擠的人潮中像是一片倒黴的落葉上下漂浮着。這一次她千裏迢迢的跑來她的老家，卻是左等右等也等不來她那從未見過面的美麗大方慈愛的遠房姑姥姥。
果然，早高市壺澈鄉澈丹村這怎麽聽怎麽不靠譜吧！糟糕市胡扯鄉扯淡村這怎麽聽怎麽讓人淡定不能的地址怎麽可能是我的老家！
至于那個什麽從未見過面的美麗大方慈愛的遠房姑姥姥也根本就是鬧着玩兒的對吧！一定是吧！
就在一萬頭草泥馬在季長樂心中那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盡情馳騁的時候，一雙潔白如玉的手突然擒住了她的手腕：“啊呀！這個就是老四家的小樂樂對吧！來，到姑姥姥這兒來叫姑姥姥好好瞅瞅！”
季長樂她母上大人老家裏正好排第四，于是她擡頭看向說話的人……
這這這這這這這是我那快入了土的姑、姑姑……姑姥姥……
捉着季長樂手腕的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肌膚光滑潔白如玉、風姿卓越、眉目精致，一襲黑紗罩身隐隐有股古典氣質，眼波流轉之間又帶了種異域風情，聲音如絲、鑽入耳中：“傻孩子，別愣着，到姑姥姥這兒來。”
不！騙子——松手——
季長樂急忙把自己的手腕從那風姿卓越的美人兒手裏抽出來，可那雙美麗精致的手卻像鐵鉗一樣，焊在她的手腕兒上紋絲不動。季長樂急了，張口就欲向四周喊救命。
那美人兒見此輕輕嘆了口氣：“別鬧了！”
一種蛛絲一樣的、冰冷黏膩的觸感劃過唇邊，将她的一切聲音又死死的堵了回去，瞠目結舌而張不開口。
噢擦！妖怪呀！季長樂的內心是崩潰的。
黑紗美人兒溫柔的伸出手，像拎小雞崽兒一樣把季長樂拎到了一邊去，開始絮絮叨叨的跟她說話：
“你就是季長樂？”
“嗯——”
這是努力想張嘴的季長樂。
“你媽是錢老四——錢橘子。”
“嗯——”
“你媽二十年前嫁給你爸，你十八了。”
“嗯——”
“你的名字是你爸給取的，但是當時不知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你爸就取了季長樂這個名字，男女都能用。”
“嗯——”
“你小名樂樂，這是你媽給取的，我們這兒管小豬娃兒都叫‘樂樂兒’。”
“嗯——嗯？”
一直到把人拎上了一輛三蹦子，那黑紗美人兒才停止了絮絮叨叨的問話，輕輕拍了拍季長樂的小臉蛋兒，一雙美目彎彎、裏面星星點點的都是笑意：“這不就對上了！小樂樂嘛！沒接錯啊！”
我對上了你沒對上啊！
我的姑姥姥呢？你除了美麗哪一點兒與我那從未見過面美麗大方慈愛的遠房姑姥姥對的上？你把我那從未見過面美麗大方慈愛的遠房姑姥姥還來啊？
季長樂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曾經在電視上見過那麽多拐賣婦女兒童事件，卻從沒想到有發生到自己身上的一天，而且居然還是一個這麽好看還會妖法的人販子！她感覺自己整個人生都要灰暗了。
直到一陣熟悉的說話聲響起，瞬間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季長樂看向那個黑紗美人兒，只見正她笑語晏晏地打着電話，見季長樂看過來，就微笑着把手機遞過來：“先不說了，你跟她說吧！”
“喂！樂樂呀！”熟悉的聲音，季長樂差點熱淚盈眶，想開口卻怎麽也張不開嘴。
老媽！救我呀！
“樂樂啊！見到你那美麗大方慈愛的遠房姑姥姥了嗎？”
見着個妖怪啊！
“吓一跳不？你姑姥姥年輕漂亮吧？哎呀！這麽多年了，她還是沒變。呵呵！”
呵呵！
“我跟你說啊，你可得跟你姑姥姥好好學學啊！她那手藝和絕活可神了！家傳的，外人想學也沒得學。”
學個大頭鬼呀！
“诶！先不說了，我瑜伽課時間要到了。”
……
“再見寶貝兒！老媽愛你！麽麽——” 挂了。
……我一定是撿來的……
季長樂腦海中一萬只草泥馬繼續歡樂地馳騁，可她的心中已經沒有草原……
“到家了。”就在此時，已晉升為已經見過面的美麗大方一點都不不慈愛的黑紗姑姥姥說道。
季長樂擡眼，看到了兩顆高大蒼老的槐樹……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小說歸小說，平時在車站裏千萬不要輕易地和陌生人搭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