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行莫回頭

季長樂害怕的抖了半夜。

從剛才那老婆婆看她一眼開始,一直到她黑紗姑姥姥走過來,領她吃完了飯、刷完了牙、洗完了臉、進了自己的房間。她也依舊保持着面色僵硬,雙手哆哆嗦嗦的狀态。

直到她拉了燈,上了床,縮進被子,摟着枕頭,終于開始咬着指甲在被窩裏瘋狂飙淚。

她看見我了!她看見我了!!她看見我了!!!

季長樂在被子裏把自己團成團,內心開始瘋狂的刷屏。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糖稀老婆婆看見我了!!!!!

她會不會半夜爬過來找我?她會不會就躲在床底下吓唬我?她會不會拿着她的那個不知道是瓢還是勺的來敲死我?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糖稀老婆婆是怎麽害人的來着?糖稀老婆婆,一挖一勺勺,挖的到底是啥?熊孩子們都害怕她,這個糖稀老婆婆到底是怎麽恐怖的一個東西啊……

……嗯?

季長樂停止抖動,有點困惑的把腦袋從被子裏伸出來。

對哦!這個糖稀老婆婆到底是一個什麽東西來着?

她好像害怕了半天卻忘了搞清楚這個問題了?

糖稀老婆婆到底是個什麽恐怖的東西啊?除了剛才之外好像她以前從來沒聽過說過啊!

擦!那她還害怕個毛啊?——睡覺!

季長樂終于放心的終于放心的把腦袋放在枕頭上,安心的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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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這一夜夢到了糖稀老婆婆掐了她八次!被糖稀老婆婆瞪了十二次!被糖稀老婆婆拿勺子打了二十六次!在噩夢中的糖稀裏掙紮了無數次……

第二天早上,季長樂睜着一雙熊貓眼,游魂一樣飄到了在房屋門口的黑紗姑姥姥身邊。

此時,黑紗姑姥姥正悠閑的坐在門口的門檻上,對着滿院子的花朵織着毛衣。

清晨的陽光灑在她身上,伴着她輕聲哼起的歌兒,真真的是人比花嬌。而季長樂則拖着兩個大黑眼圈,夢游一樣飄到了黑紗姑姥姥的身邊,迷怔了半天才疲憊不堪的開口。

“姑姥姥啊……”

“別叫姑姥姥,叫我花娘。”

“嗯?”季長樂面無表情的扭頭盯着她。

“不想叫我花娘,叫我姥姥也行。”她今天心情似乎不錯,曬着太陽織着毛衣哼着歌,連語調裏都充滿着輕快:“這兒年紀大的人都管我叫花娘,而小孩一般都管我叫花姥姥,你以後就叫我姥姥就行。”

季長樂對這個稱呼有點吐槽無能:“這稱呼叫的也忒亂了!”

“可我想被叫做姥姥有很長時間了!”花娘停下手裏織了一半的毛衣,眨了眨眼睛,用一種向往的語氣說道:“自從二十多年前我看了87版的《倩女幽魂》起,那裏面的樹妖姥姥就成了我的偶像!從那開始,我就一直盼着別人像小倩一樣尊敬的叫我一聲姥姥!”

季長樂:……

泥奏凱!我才不要當你的聶小倩!當聶小倩有什麽好的!除非你給我一個像張國榮那麽帥的寧采臣……

“咳咳嗯!”她清了清嗓子,将脫缰野狗一樣的思緒給拉回來。

她正色對花娘道:“那個,姑姥姥。我就想問問,您老一通電話把我從家裏叫來,這到底有什麽事兒啊?您倒是吩咐一聲。”

打死我都不信你這模樣是快入了土渴望兒孫陪伴的空巢老人。

聽了這話,花娘的眼神倒是沉靜下來了,慢條斯理的開口:“人嘛!終有老的時候。”

“死這個字啊,就像一個大坑,每個人一出生就往坑邊上走。有的人才剛剛起步,有的人已經快到坑沿兒上了,而姥姥我啊!已經在這個坑邊邊兒上喽!”

得啦吧!你要是在坑邊邊兒上,那我就是半只腳踏進棺材裏了。

“再說了,姥姥我總得在走之前,給我的手藝找個傳人吶!”

所以說到底是啥手藝啊?做飯?栽花?織毛衣?駐顏有術?噢最後一個聽起來到真有學一學的價值……

“那我能再問個問題嗎?”季長樂認真道:“昨天晚上找你買糖的那個……”

“花姥姥!買東西!”一陣清脆的童音伴随着‘咣咣咣’敲門的聲音生生打斷了季長樂的問話。

花娘起身打開門,一個約莫七八歲,紮着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溜了進來,脆生生的喊道:“花姥姥,我要兩塊錢的糖稀,再要一瓶橘子味的汽水。”

“好勒!”花娘進屋拿東西,也笑着喊道:“小鴿子真乖,這瓶汽水又是替弟弟帶的吧!”

“姑姥姥!我就是想問一下,那個糖稀老婆婆的事兒……”季長樂也站起來,又急急忙忙的問了一遍。

“糖稀老婆婆!誰不知道?”

那個叫小鴿子的小姑娘聽了這話,倒是驚訝的反問道:“糖稀老婆婆,一挖一勺勺,天黑不回家,誰都不能活。大姐姐你不知道嗎?”

小鴿子歪歪腦袋,繼續跟她說:“據說糖稀老婆婆的勺子可厲害了,是由九個鬼變成的。天一黑糖稀老婆婆就在村裏游蕩,只要她看你一眼就能記住你。要是她碰見天黑了那個小孩兒還在外面玩兒,就狠狠的一勺挖了他的腦袋,一挖一勺!一挖一勺!”

這小家夥活靈活現的演說很成功,成功的的讓季長樂後背上的汗毛在大日頭底下全都豎起來了。

“說道這糖稀婆婆,”花娘從屋裏出來了,把手裏的糖跟飲料遞給小鴿子:“我這小雜貨攤十年前就是一個無兒無女只有一個老伴兒的老婆婆的,我是後來才接手的。”

“據說那老婆婆糖稀熬得特別好,她也總是用一個老樣式的短柄銅勺給別人挖糖。”

“後來有一次,八、九個小混混喝醉了酒拿了她的糖不給錢,那老婆婆自然是不依的。結果在幾個人扭打混亂中,不知道是誰,拿了那銅勺敲到了老婆婆腦袋上,當時那老婆婆就不行了。”

“結果那幾個小混混見出人命了,就一哄而散,那老婆婆躺在那兒不一會就咽氣兒了。當時附近沒人看見是誰幹的,所以找不到兇手,警察也只能不了了之。”

“可誰知道呢!就在幾個月後,村裏有九個平時混日子的年輕人在短短幾天內,全都被人敲開腦殼,死了!”

“可這還不算完!就在接下來幾年,陸續有好幾個小孩夜裏死在了外面,都是被別人敲開了腦殼,挖了腦髓。”

“整個村子一時人心惶惶,糖稀老婆婆的童謠就是從那時傳起來的,據說糖稀老婆婆看你一眼就能記你一輩子,不過這幾年倒是沒再發生這事兒……诶诶诶!小樂你怎麽了?臉怎麽白了?怎麽留這麽多汗?要我扶你一把嗎?”

“這位大姐姐你沒事吧?”在身邊的小鴿子也湊過來扶了她一把。

“沒、沒事兒——”季長樂虛弱的晃了晃,氣若游絲的出聲:“我先回屋……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行!大姐姐你要是沒事兒我就先走了,”小鴿子擺擺手:“我叫小鴿子,住村東頭,大姐姐有時間來找我玩兒啊!”

她也有氣無力的擺擺手,轉身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屋裏走。

剛走回自己房間,季長樂立刻一躍而起,抓狂的開始收拾行李:跑路!跑路!必須趕緊跑路!糖稀老婆婆啊!!!挖人腦髓啊!!!!看你一眼記你一輩子啊啊啊啊啊!!!!!!

什麽十畝地兩頭牛還有一座小洋樓她統統都不要啦!保命要緊啊!就算被姑姥姥阻攔、被老媽罵個狗血淋頭也沒什麽!無論怎樣也總比被一個挖腦狂魔盯上的要好!

還好這個小山村并不算偏僻,更好的是她在來的路上以防萬一連回城的車票也一并買好了,此時那張車票就安靜地躺在她口袋裏的錢包裏。

先打電話從鄰近的小縣城裏叫了個出租車,跟司機約好了下午來這個扯淡村接她。等她收拾好行李後,下午就坐出租車到縣城裏,再轉搭公交車直接回家。

萬事俱備,只欠出租。

等季長樂收拾好行李後已是下午,出租車一會就要來了。

她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再次摸了摸她屁股口袋裏的錢包……嗯?

摸了個空!手指末端似乎還掠過了什麽毛茸茸的東西?

季長樂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急忙扭頭,眼睛的餘光似乎掃見一個灰色的東西叼着一個黑色的東西“呲溜”一下,竄出了房間。

什麽鬼東西?

等等!她的錢包!

那錢包裏不僅有她回程的車票,還有她的現金、手機、身份證、信用卡!

季長樂扭身追了上去!

那鬼東西竄的真是忒快!幾下就溜出了院子,遠遠的往村子旁邊的山頭上跑了。

可季長樂也不知道自己從哪兒爆發來的潛力,竟然硬是跟了上來,死死地咬住那道灰色的影子,緊追不舍。

村子旁邊的小山頭稀稀拉拉的也沒幾片小樹林,那道灰影兒被锲而不舍的季長樂追的到處亂串,東躲西藏,怎麽甩也甩不脫。

就這麽你追我逃了半晌,天色昏暗,她終究還是失去了鬼東西的影子,不過好在,她的錢包被那灰影落在了地上。

她急忙将錢包撿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現金,在!手機,在!信用卡,在!身份證,在!車票,在……不在!!!

車票不見了!

季長樂又點了一遍,其他都在,獨獨少了車票!

奇怪!那鬼東西怎麽看也是個動物!要車票幹嘛?害的她追了這麽長時間,早就誤了出租車的時間,天都黑了……

天都黑了?

季長樂楞了一下,猛地擡頭望了望深沉的天空,眼睛瞪圓了一圈。

天邊太陽已經落山,落日的餘晖也馬上要消失了,整個天際都是暗沉沉的。

她怔愣了片刻,馬上撒丫子往山下跑。

天黑了——糖稀老婆婆要出來了——趕緊回家!

可惜事與願違。

在村間小道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季長樂發現,貌似她迷路了!

本來嘛!雖說這個村子不算大,可也不小。好說歹說也有那幾百個人,百十來戶人家,鄉間屋舍間的道路更是四通八達、曲折連綿。

偏偏她對老家又不太熟,就算有心想找個人問問路,可大家夥此時都遵照着良好的作息時間早早關門閉戶睡下了,逛了半天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所以最後在她的胡游亂逛下,季長樂成功的迷路了。

獨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最容易害怕了,而這人一害怕呀!就什麽都往腦子裏湧。

季長樂就是突然一會想到糖稀老婆婆、挖腦狂魔,一會又突然想到家裏老媽做的紅燒肘子,過了一會又忽然想到前一段時間做的高考試題!

于是整個人就這麽胡思亂想了一路。

突然,她又想到了以前在網上看的一段話。

人在走夜路的時候,神在他身上會點了三盞燈。

雖然不知道這個神到底是玉帝王母還是如來佛祖或則是耶稣基督,反正不管這個到底是什麽的神,會在人的身上點三盞燈。

肩頭兩盞,頭頂一盞。在危險的黑夜中,護佑着在外行人的安全。

而鬼怪會在走夜路的行人背後叫他的名字,行人回一次頭就會滅一盞燈,等到三盞燈全滅的時候,行人在夜色下,就再也沒有任何保護了。

想到這兒,季長樂狠狠打了個寒顫。

“樂樂!”

偏偏就在此時,她身後傳來了花娘的聲音。

季長樂一下子僵住了。

“樂樂,找了你半天了,你怎麽在這兒?”花娘的聲音離她的後背越來越近。

姑姥姥诶!要是往前一分鐘你這麽叫我,我肯定一早就撲過去了。可你恰恰是在我剛想到這麽要命的時候叫我,我哪兒敢回頭啊!

“樂樂,你這孩子這麽不理人呢?”花娘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就在耳邊:“怎麽叫都沒反應。”

季長樂默默地往右挪了挪,她想到了一個自己琢磨好久、兩全其美的好方法。

其實人為什麽一定要扭頭才能看到身後的人呢?把自己後退到跟身後人同一水平線上、或者比身後人微微靠後一點的位置,就可以不用扭頭就看到那人的半張臉。

說幹就幹,她立即付出了實踐。

把自己往右移,後退到身後人稍稍靠後的位置,季長樂美滋滋的擡頭看向花娘:“姑……”???我的姥姥诶——

月光下照耀下,站在她身前的人披着一層黑布,卻佝偻着背,皺紋堆聚着的臉上面色鐵青,一雙渾濁陰森的眼睛正狠狠的凝視着她。

正是昨天看了她一眼的糖稀老婆婆!

網上說的竟然是真的!

一瞬間,季長樂想扭頭拔腿就跑。

哦不!不能跑!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興許這個挖腦狂魔就等她回頭呢!要跑,只能往前跑!

此時,那糖稀老婆婆,慢慢的向季長樂舉起一把勺子。

短柄寬勺,像是一個瓢,正是傳說中糖稀老婆婆的挖腦神器。

季長樂更想哭了!

糖稀老婆婆張開嘴,一股像貓兒撓門‘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她嘴巴裏傳來,她整個人也慢慢向季長樂靠近。

就在那一瞬間,季長樂高高躍起,像是一把離弦的箭,‘呼’的一聲從糖稀老婆婆的身邊穿了過去,速度快的就連那枯瘦的手指都沒能抓住。

季長樂感覺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快過。

她的雙腿像是懸在了空中一樣,腳不沾地,耳邊的風‘呼呼’的也在從她的耳邊穿過。

可是她不能停!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依舊傳來,糖稀老婆婆就就緊跟在身後。

也不知道在狂奔中拐了幾個彎兒,突然季長樂只覺得突然腳下一絆,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咚’的一聲,她摔在地上,叽裏咕嚕滾下了一個小土坡,後背重重的撞在了一個東西上才停了下來。

全身都要散架的季長樂扶着撞到她的東西,剛要慢慢的爬起來。

卻突然感到,有人就站在她的身前。

一擡眼,季長樂就看到一個佝偻着背的糖稀老婆婆,正對着她緩緩舉起了手裏的勺子。

下意識的,她閉上了眼,渾身僵硬不能動。耳邊只聽到一聲重擊,狠狠的震動了一下,然後就是一聲尖銳慘叫了。

貌似有什麽東西落在她的腳上,砸到了她的腳背。

季長樂難以置信的再次睜開眼,發現那聲慘嚎正是糖稀老婆婆發出的。

糖稀老婆婆此時正在捂着臉,叫的一聲比一聲凄厲,她的右眼好像被一根尖利的樹枝戳中,皮肉開爛,格外怖人。

季長樂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她滾落的地點竟然她們家的老屋!而她手裏扶着的這個東西,竟然就是她昨天剛剛見過的那顆杏樹。

只不過這棵杏樹現在的樣子很不好,它好像被什麽鈍器給重擊了一樣,樹皮開裂、枝葉敗落。

這時,站在杏樹那一頭的的糖稀老婆婆,放下了手,露出了越發可怖的臉,更是惡狠狠的盯着她。

而此時,季長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順手在身邊撿了一個東西握着當武器,整個人也向糖稀老婆婆惡狠狠地咆哮着。

不依不饒是吧!老娘要和你同歸于盡!

也不知怎地,那糖稀老婆婆看到這樣的季長樂,竟然真的露出了一絲忌憚的神色。

她們兩個就這樣在這顆杏樹下僵持了許久,最後,竟然是糖稀老婆婆先退卻了。

只見糖稀老婆婆轉身,漸漸地消失在夜色中……

等她走後,季長樂差點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扶着樹,幾乎難以置信自己竟然真的從挖腦狂魔的手中死裏逃生了。

之後,她半點沒猶豫,立即順着老屋,按照昨天的記憶,一路狂奔回了花娘的院子。

還在花娘家的院子離這兒并不遠。

在進到花娘的院子裏的那一剎那,季長樂終于是忍不住腿一軟,直接趴倒在院子裏。

而花娘還是和她走之前一樣,神情悠哉的坐在門檻上織着毛衣,好似是專門在等她回來。

“呦!”

花娘笑着對季長樂說:“你帶回來一個有趣的小玩意兒!”

循着她的目光,季長樂望向了她從剛才就一直緊握在手未成松開的東西——

一把短柄銅勺。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發現竟然有人收藏了我,麽麽噠愛死你了,特奉上超長更新一章以表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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