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黃金堡壘,端倪初現

那些雖然是黑白畫面,但仍給葉天帶來了胃裏極不舒服的感覺。

視頻至此告一段落,畫面定格于人吃人的恐怖一幕,前後共兩分半鐘。

“蛇形峽谷、野人屠殺者、大角岑生、黃金堡壘……三千萬?想都不要想。”司馬向沙特大亨擠了擠眼睛,揶揄地冷笑起來。

“開價吧。”大亨聳聳肩膀,用雪茄指向司馬。

司馬叉開右手五指,向臺下晃了晃,代表的是“五千萬”這一恐怖數字。

“每個研究歷史的人都知道,大角岑生是二戰時日本在中日交戰陣亡名單上官階最高的海軍将領,1941年2月5日上午于中國廣東省中山縣的黃楊山墜機身亡。生前,他一直受日本皇室委托,進行一個名為‘黃金堡壘’的計劃。當時,計劃已經具備雛形,他一死,所有行動擱置起來,那些被運往深山的海量黃金也成了無人知曉的秘密。”方純在葉天耳邊低語着。

如果司馬提供的錄影帶和照片能揭示出“黃金堡壘”的下落,開價五千萬的确不貴。但是,誰又能保證,買下的是活的線索而不是“此路不通”的死胡同呢?

葉天點點頭,他在港島時通讀史書,大學裏也選修歷史、考古、地理方面的課程。關于“黃金堡壘”的傳說,已經随着歷史翻過二十世紀、進入二十一世紀而湮沒在故紙堆中,極少被江湖人提起了。不過,黃金是地球上最奇特的一種貴金屬,除了能兌換為大量的流通紙幣外,還是自始至終亘古不變的“硬通貨”,被歷朝歷代的人所珍視。所謂“盛世藏古董、亂世買黃金”,就是這個道理。而且,陰陽家們都明白“黃金寶玉藏陰魂”的道理,大宗黃金聚合在一起的時候,就會産生一種奇異的力量,能夠對地球人形成致命的誘惑,猶如一缸蜂蜜對于蜜蜂、一包白糖對于螞蟻那樣,吸引地球人前赴後繼地發掘追逐,不死不休。

兩分半鐘長的視頻中,給他最大震撼的,就是金磚落地的一瞬間。

現在,司馬将視頻回放到那一幕,向臺下的人繼續展示着。

大亨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滾圓的牛眼直瞪着,兩片肥厚的嘴唇發出下意識的啧啧聲,胸口一起一伏,顯然內心正在激烈地鬥争。他的臉上一直都油光光、紅通通的,現在更是油得發亮、紅得發紫,嘴唇上微翹的短須也輕輕顫抖起來。

“猜,他會不會應價?”方純又問。

她舉手遮住嘴,右腕的月光石手镯一晃,玉石內部的一條乳白色水波紋迎着頭頂燈光一閃,令葉天眼前猛地一亮,又倏地一暗。

“會。”葉天又點點頭。

“五千萬真能買來黃金堡壘的話,是絕對超值的賺錢交易。但是……但是……”方純笑笑,欲言又止。

紳士與禿頂沒有應價,現場暫時陷入了僵局。

司馬那雙冷幽幽的眼睛向葉天這邊掃了掃,抱着筆記本電腦緩步走過來,不再理會三位競價者。

“方小姐在說什麽好聽的笑話?為什麽不說出來跟大家分享分享?”他高昂着頭,臉上挂着貌似謙和實則傲慢的虛假的笑容。

方純冷笑兩聲,搖搖頭,沒有回話。

司馬不懷好意地叫了一聲:“葉先生——難道你也對‘黃金堡壘’不感興趣嗎?我查過你的來歷,港島香火最盛的寶蓮禪寺隐居高僧空聞大師是你唯一的長輩與監護人。嗯,空聞大師是一位很低調的世外高人,我希望葉先生也有同樣寬廣的胸懷和睿智的眼光,能夠在‘黃金堡壘’這件事中發揮出定海神針的作用。”

他用左手理了理油光可鑒、紋絲不亂的中分頭發,再整了整脖子上的雙飛鴛鴦花緋色領結,然後用修長的食指指着屏幕上散落在地的金磚,咄咄逼人地盯着葉天。

“是嗎?”葉天對于司馬的長篇大論只回答了兩個字。

“當然,‘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江湖是屬于我們年輕人的,我們不挺身而出,還能指望誰?而且葉先生一出道,身邊就有方純小姐這樣的大美人、大能人,可見手段非同一般。在這一方面,我得好好向你學習學習呢!”司馬輕佻地笑起來,眼波一轉,落在方純臉上。

方純立刻皺眉,右手在眼前一揮,自言自語地說:“這樣的天氣,哪來的蒼蠅?讨厭,讨厭。”

當月光石再次閃出炫目的清輝時,司馬的眼光立刻再次掉轉方向,落在方純的手镯上,之後他的眼睛裏流露出野獸看見獵物時才有的貪婪神色。

“我不希望再從你嘴裏聽到‘空聞大師’的名字,寶蓮禪寺是紅塵俗世外的淨土,遠避無趣之人打擾。我就是我,跟別人沒有任何關系。”葉天沉穩地再次開口。如果司馬是因為他跟方純在一起而争風吃醋、故意刁難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他跟她不過今晚半小時前剛剛認識。

“提那個名字?那又怎樣?”司馬立刻提高了聲音,故意找茬,意圖發難。

葉天慢慢地站起來,深深地看了司馬一眼,所有要說的話都融合在凜然的眼神之中了。他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捏緊了刀柄,拇指、食指、中指微屈,以一種“虎口拔牙式”似實還虛地扣在刀柄上,無名指伸得筆直,尾指輕輕翹起。

司馬立刻倒退了一步,左手抄進西裝的內袋裏。很明顯,他已經握住了一把小巧玲珑的短槍,根本無須掏出來,就可以隔着那套阿瑪尼的名貴西裝射擊。

“喂,都不要動!”臺上的鬼王身子一閃,便飛掠過來,隔在兩個人中間。

鬼王是滇藏、貴粵、緬甸、越南這一大片範圍內的江湖名人,有錢、有勢、有能力,連白道上的大人物都會明裏暗裏給他幾分面子的。

“這是段老大的地盤,要為女人拼命,就往西北去,出大理到金沙江,那裏有的是江水洗地。蝴蝶山莊是個幹淨地方,別胡來,難道年輕輕的就活夠了嗎?”他背對司馬,這些話全都是說給葉天聽的。

葉天搖搖頭,手腕一翻,木像與小刀全都消失在口袋裏。

他不願多惹事,因為那跟他“低調行事、隐忍避讓、清高自省、孤傲自居”的人生原則相悖。那柄三寸三分長、半寸半分寬的小刀并非是用來殺人的,而只是為了傾注心思雕出那木像準備的。

“沒事。”葉天低聲說。

顧惜春幸災樂禍地大聲冷笑起來:“沒本事出頭,就別學人家江湖好漢出頭。小兄弟,泡妞也得找個時候,也不想想,這種頂級大富豪才能參加的拍賣會是你能來的嗎?”

所有的人都向葉天望過來,剎那間,他成了會議室裏的焦點,三件拍品反而被冷落到了一邊。

“當然沒事啰,我只不過是跟葉先生開開玩笑。寶蓮禪寺是港島第一大寺廟,我每次去,都會畢恭畢敬地虔誠上香,哪敢造次?葉先生,下次到港島去,我請你吃極品海參飛燕金錢鮑,那邊我有的是朋友,呵呵呵呵……”司馬抽出手,劍拔弩張之勢驟然春風化雨,分毫不見。

鬼王松了口氣,大聲說:“沒事了沒事了,大家繼續應價,第二件拍品來自于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北狼司馬,叫價五千萬人民幣,請大家好好斟酌。”

他雖然長得極瘦,外表甚至算得上“猥瑣”,可舉手投足之間,自然有一方豪傑的霸氣,能夠鎮得住場子。

顧惜春沒有看得成司馬和葉天的笑話,不免有些悵然,悻悻地坐下,對着兩名保镖喝斥起來:“看好保險櫃,丢了東西,小心你們倆的頭!”

葉天已經坐下,不再理會司馬的逼視。

“方小姐,你的手镯非常奇特,拍賣會結束後,我們來談談它可以嗎?我會為它出非常高的價格,就像你要我開價那樣,随便開價,我絕不會還價。”司馬的嚣張氣焰越發高漲了,再次擡手梳理頭發,灑脫地轉身,向拍賣臺上望去。

方純只是微微一笑,嘆了口氣,不再應答。

那聲嘆息是為葉天發出的,因為通常的年輕男人都會在漂亮女孩子面前表現得果敢而兇悍,就算咬牙硬撐,也不會丢自己的面子,而葉天恰恰相反,選擇了退縮避讓、息事寧人的處理方式。

“五千萬。”沙特大亨終于應價了。

現場無人開口,任由那兩個字的尾音輕輕回蕩着。

“哼哼。”方純冷笑了兩聲,輕輕摩挲着手镯,目光望向顧惜春。

那時,顧惜春正回過身來,盯着那財大氣粗的沙特大亨,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如果眼神也能殺人的話,他早就把對方砍成肉泥了。

“還有加價的嗎?”鬼王、司馬都沒有回到臺上去,仍舊站在葉天身邊。

“各位想想看,日本人在東南沿海、南粵腹地、雲南全境、西藏東線搜集到的黃金全都聚集在黃金堡壘裏面,那該是一個多麽驚人的天文數字呢?區區五千萬元,而且是以人民幣為單位,是不是太便宜了?”司馬繼續用他那種極具煽動性的狂熱聲音鼓噪着。

如果他說得是真的,五千萬的确很便宜,但那僅僅是“如果”,僅僅是虛拟假設出來的前提條件。

二戰中期,中國南部沿海的戰事如火如荼,日本軍隊采取了“燒光、殺光、搶光”的“三光”政策,從民間搜刮來的寶貝極多,特別是在金沙江沿岸的采金區,所得天然黃金不計其數。據資料記載,軍方并沒有像其他的北路軍、中路軍那樣将黃金運回本土,而是就地聚集熔煉,藏匿起來,也就是傳說中的“黃金堡壘”。

日本戰敗後,國民黨和共産黨的軍隊先後追查過黃金的下落,但都止步于湍急的江水和複雜的崇山峻嶺之前。當今太平盛世,如果誰能搶先獲得線索,将有機會擁有這個舉世無雙的寶藏。

“五千萬。”鬼王重複着那個數字。

沙特大亨突然站起來,向着鬼王大聲吼叫:“你們中國人詭計太多了,明明知道大家都是沖着第三件拍品來的,卻在前面設上這麽多門檻,拍來拍去,浪費我的時間。知道嗎?我到蝴蝶山莊來浪費的時間,都足夠新蓋一座迪拜塔了!現在,我要求你亮出第三件拍品來吧,不管什麽價格,我吃定了。”

他用胖胖的手指捏碎了雪茄,憤怒之情,溢于言表。

英國紳士與禿頂商人同時冷笑起來,緩緩地鼓掌,為他加油助威。

鬼王臉色一變,指着那大亨喝問:“中國人有中國人的規矩,你這算什麽?想要反客為主嗎?”

大亨下了座位,大步走過來,毫不示弱地大聲回答:“誰是客?誰是主?這個世界上,有權有錢有力量的就是主人,反之,就要屈膝跪下,做奴隸,做仆人。”

鬼王剛要說什麽,唰的一聲,大亨右手中亮出一把兩尺長的月牙彎刀,壓在鬼王的頸上。那柄刀的刀身上橫貫嵌着七顆顏色各異的寶石,在燈下閃爍着湛湛精光。刀光與寶石光芒交相輝耀,映着鬼王那張半青半白的臉。

不知什麽時候,起先那個在水池邊捧水澆花的小女孩偷偷溜了進來,小貓一樣貼邊走到方純身邊,輕輕拽着她的衣角,仰着臉問:“姐姐,你能不能再給我一顆糖?你的糖好吃極了,我還沒舍得咽,它就化在我嘴裏了。”

葉天又一次看到了她眉心裏的紅痣,正處于寬闊飽滿的額頭與細致挺直的鼻管之間,仿佛一道血色的鐵閘,将女孩的命相生死線攔腰切斷。紅痣向上那道半寸長、半分寬的斜向暗紋,深重、醒目,令人不敢忽視。她的唇單薄而蒼白,沒有一點血色,兩頰上的肌膚也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青白色,純潔無暇,猶如琢磨千遍的藍田美玉。

事實上,如果沒有那顆紅痣,這個女孩一定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五年之內,必定出落得袅袅婷婷,如花似玉。

“血咒死期,以血懸咒。死期一到,必死無疑”——這是港島煉蠱師們都知道的至理名言。血咒,是蠱術、降頭術最高境界的一種,亦稱為“血降”。只有當煉蠱師對某個人懷着刻骨銘心的巨大仇恨時,才會使出這種近乎無解的降頭術。

“但是,誰會對一個十來歲歲的小女孩仇恨至此呢?”葉天暫且忘掉了身邊那場平淡無味的拍賣會,把心思轉向她。少年小文是第一個犧牲品,她呢?會不會就是第二個?

“你叫‘小彩’,對不對?”方純又一次掏出銀盒子,放在椅子上,幫小女孩打開。

“對。”小彩一心看着糖塊,舍不得挪開視線。

方純輕輕撫摸着小彩的頭頂黑發,柔柔地微笑着問:“小彩幾歲啦?”

小彩頭也不擡地回答:“十二歲。”

“十二歲?”葉天的心弦又被一根無形的手指撥動了一下,因為白曉蝶留在他心裏的影子,也是十二歲。

方純的手很小心地撥弄着小彩的頭頂百會穴、腦後玉枕穴、後頸大椎穴三個地方的發根,似乎在尋找什麽。

葉天知道,以上三大穴道是煉蠱師們下針、注藥的主要關竅,要破解血咒,就要從此入手。但是,他聯想到段承德的江湖閱歷和武功經驗,便明白小彩所中的“血咒”必定非常難解,不是普通等級的降頭術。否則,憑段承德的人脈,早就有人代為解除了。

果然,小彩的發根頭皮白生生的,幹幹淨淨,毫無異樣。

砰地一聲,沙特大亨突然仰面跌倒,龐大的身軀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手中的彎刀也直摔出去。

同時,司馬一聲冷笑:“跟中國人玩冷兵器,你還差幾個層次呢!”

原來,他一手抱着筆記本電腦,左手一勾,腳下一絆,就打倒氣勢洶洶的大亨,解了鬼王之圍。不等大亨起身,司馬便欺身直進,一腳踩住了對方的右腕,大聲宣布:“好,那錄影帶落槌價格五千萬人民幣,已經是你的了。看在段莊主和鬼王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見識,先饒了你。”

第二件拍品以這樣的鬧劇收場,鬼王馬上打開箱子,取出第三件拍品。

那是一疊捆在一起的陳舊信劄,約有半尺高,差不多有百十封之多,全都是陳舊發黃的牛皮紙信封。

大亨從地上爬起來,立刻舉手:“那東西我要了,我要了,快報底價吧。”

鬼王沒有啰嗦,舉起信劄向大家亮了亮:“這是一些二戰時期的家信,共一百三十封,開價五百萬人民幣。”

這時,紳士和禿頂的眼神立刻被點亮了,争先恐後地舉手應價,信劄的價格迅速飙升到三千萬。

葉天看清了信封上的日本文字,可知那是日本人的家信。

“咳咳,咳……”小彩陡地嗆咳起來。

葉天匆匆低頭,小彩半蹲着身子,伏在座位上艱難地咳嗽着。

方純給她拍打後背,然後扳起她的肩膀。

葉天猛地一驚,因為他看見小彩眉心那感嘆號形狀的暗影已經開始充血,顏色殷紅,仿佛那塊皮膚馬上就要迸裂開來。

“別動。”葉天的右掌迅速按在小彩後背正中的脊柱樞紐上,提聚內力,助她推宮過血,把體內逆行奔走的血氣控制下來。

方純按住小彩的肩,阻止她要起身的動作。

他們三個在這邊與血咒抗争,而三名競拍者的叫價也愈演愈烈,繼續向上擡升。

“這樣做見效甚微,我抱着她,去找段承德。”葉天一邊說一邊起身,一手攬住小彩的肩,一手抄入她的腿彎,把她穩穩地抱起來。

“咳咳……我覺得胸口好疼,這裏好疼!”小彩呻吟着,擡起手,摸着自己的心口。

他們馬上出了會議室,辨認了一下方向後,向西直行,到了通向小樓三層的樓梯口。向上的樓梯鋪着上好的印度手工地毯,卻空無一人。葉天腳步稍停,因為他不能确定直闖段承德私宅,是不是合乎禮節。

“怎麽了?”方純問。

“我們應該打電話或是……”葉天沉吟了一下。

方純急促地低叫起來:“都到這時候了,小彩随時會有生命危險,還要拘泥于禮貌問題嗎?聽我說,上去!”

就在這時,那個年輕的女人雪蘭匆匆地跑下來,肩上披着一件寬大的棉褛,驚慌失措,臉色惶然。

她的五官細致美好,即使在不施粉黛的狀況下,依舊眉目如畫。

雲南的江湖人士都知道,段承德、香雪蘭的結合堪稱英雄美人珠聯璧合,是所有人羨慕的最佳伉俪榜樣。

“小彩,你怎麽樣?你怎麽樣?”雪蘭低叫着,握住小彩無力垂下的手臂,眼角立刻垂下淚來。

那時候,小彩的齊腰長發晃晃蕩蕩地垂着,飄在葉天的膝蓋上。她沒有應聲,眼睛沉沉地閉着,小巧的鼻翼急促地扇動,正有失去知覺的不良跡象。

雪蘭擡起右手,拇指按在小彩人中穴上,掐了兩下,毫無效果。

“段莊主在哪裏?”方純問。

“他在樓上,不過現在有客人在,他不方便出來。”雪蘭回答。

方純急促地叫起來:“他女兒要死了,還說什麽方便不方便的?帶我們上去,快!”

她不由分說地捉住雪蘭的手,帶着她向樓上飛奔,回頭招呼葉天:“跟着我,別耽誤了小彩的命。”

在她的拉拽下,雪蘭踉跄奔跑,幾乎跌倒。

剎那間,葉天隐約感到不妥,因為事情發展到這時候,他們也許可以把十二歲的小彩交給雪蘭,雪蘭自然會抱着孩子去見段承德。畢竟三樓以上是段承德的“內宅”,外人冒然闖入,并不合乎情理。

“快跟上來,還在猶豫什麽?”方純到了樓梯轉角,又回頭催促了一句。

現在,小彩已經陷入昏迷,紅痣與暗影此刻都變成了血紅色,表面的皮膚已經有薄薄的一層鼓蕩起來,随着她的呼吸輕輕顫動着,仿佛那層皮膚之下,就是一腔彌足珍貴的熱血。

“小彩,小彩?”葉天低頭喚她的名字,但小女孩昏沉沉地躺在他的臂彎裏,手腳死撲撲地垂下,一動不動。他沒有辦法,只好上樓。

三樓向右,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廳堂,直徑有二十步,四周有着茶花蓓蕾彩繪裝飾圖案的牆上共嵌着八個門口,分別标着優雅脫俗的名字。

雪蘭向标着“青山枕溪堂”名字的門口一指:“段莊主在裏面,我去叫他。”

方純沒有止步,卻随着雪蘭一起向前,并在後者屈起手指敲門時,橫身一撞,将門咣當一聲撞開。

門內,是一個寬敞的長方形會客室,四面擺着寬大的淺灰色意大利真皮沙發,兩個男人正隔着一只小茶幾說話。其中一個是段承德,另一個則是金發碧眼、鷹鼻闊嘴的美國人。

不速之客闖入,段承德立刻噌地一聲跳起來,擋在那美國人前面,而後者也迅速拿起茶幾上的報紙,不經意地低下頭,将自己大半邊臉遮住。

“什麽事?”段承德惱火地大叫。

雪蘭立刻哭訴:“小彩又偷跑出去,可能是跑路太多的緣故,她的咳病又發作了,你快點救救他吧。”

葉天走進門,段承德立刻伸手,一把将小彩接了過去,動作近乎粗暴,然後大聲說:“雪蘭,把冰蟾蜍拿來,再給兩位朋友開張支票,謝謝他們對我們的幫助。”

方純當即冷笑:“我們從不為金錢工作,段莊主,看好你的孩子,別再出狀況了。血咒兇猛,她會死的。”

葉天沒有過多地關注室內的情況,當雪蘭小跑着出門去拿段承德說的“冰蟾蜍”時,他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知道小彩一定會沒事。

“謝了兩位,我自有分寸。”段承德向前邁了一大步,完完全全地将兩個人的視線遮住。

方純快步退出來,葉天也跟在後面。

自始至終,她就像一個真正的見義勇為者那樣,熱心奔走,直到把小彩送到她親生父親手中,并且不要任何回報。

他們下到二樓,沒有回會議室,而是在樓梯邊的大沙發上默默地坐下來。

五步之外的南窗開着,夜風凄冷,月過中天,一抹清亮的月光灑在窗內的地板上。突如其來的血咒,給大理蝴蝶山莊的這個月圓之夜塗上了一層非同尋常的詭異色彩。

“小彩會沒事的,因為段承德手裏有治療內傷的聖藥冰蟾蜍,能夠隔着皮膚吸收體內的毒血。毒血吸淨,然後再向小彩體內注入新血,她的情況就會立刻好轉。整個過程猶如白血病患者的血液透析一樣,安全而高效。放心吧,段承德是不會讓自己的女兒死的。”她說。

葉天明白冰蟾蜍的工作原理,他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三件拍品都露面了,有沒有你感興趣的?”方純又問。

葉天搖搖頭:“我感興趣的,只有你的‘目的和居心何在’這個問題。”

方純歪着頭笑笑:“什麽意思?”

葉天冷淡地回答:“你給小女孩吃下的是什麽糖果?怎麽會引發她的咳嗽病變?為什麽在送她回去的時候,刻意要闖入房間,看那個美國人的模樣?”

三個問題都很隐蔽,但在葉天外科醫生般敏銳的目光之下,任何細節都逃不過去。他什麽都能看到、想到,只是願意說不願意說的問題。

“我沒有——”方純剛一分辯,就被葉天的目光制止。

“說謊沒什麽意義,我不是段承德,不會因你做那些事遭受任何損失。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不要誤傷到她。”葉天心如明鏡,一眼看穿了方純的底牌。

方純意識到無法蒙混過關,馬上換了另一種坦誠的口氣:“葉先生,我承認,為了闖入三樓,我耍了一些小小的手段。不過,我絕不會傷害她,那些藥的用量僅限于恰到好處地制造混亂,好讓那美國人露面。我知道段承德為了女兒的病高價收購了中醫聖物冰蟾蜍,一定會确保她不受傷害。”

葉天忍不住嘆氣:“好吧,我姑且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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