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師兄的玉牌

将魚肚沖洗幹淨後,葉令儀拎着魚尾,跟在施寄青身後進了竹舍。

他顯然是一個人住在這裏,竈房裏東西不多,施寄青東翻西找的又尋了個鐵鍋出來,之前那個已經沒法再用了。

“師父早已辟谷多年,不必進食。他只收了我一個徒弟,給了我一枚玉簡讓我自行修煉,之後就閉關了。”施寄青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山門裏本應有道童侍候起居,也有給未辟谷的弟子做飯的廚子。但師父喜好清淨,在這山上設了結界,也不要道童服侍。”

葉令儀聯想了一下他剛剛炸廚房的情景,奇道:“可是你又不會做飯,怎麽保證三餐?”

施寄青:“他只說要我快些築基,便不會餓死。”

葉令儀:“……”

真是親師父。

她晃了晃手裏的魚,安慰道:“你放心,今天定會讓你吃上一頓好的。”

葉令儀喜歡吃,沒有人給她做,她就自己看菜譜研究。好在還算有點天賦,再加上熱愛,廚藝很是不錯。

只不過她沒用過古代原始的竈臺,不免為難地看了看施寄青。

他随意地捏了個法訣,火便燃了起來。

“哇!”葉令儀還是第一次見到除了禦劍外的法術,不由得很是新奇。

“這法訣難不難?”她想象了一下自己以後也能擁有像這樣的超能力,不由得有點舒爽開心。

“不難。”施寄青搖搖頭,偏頭看着她笑了笑。

男孩的五官已經可以看出日後長開的模樣,或許是現在年紀尚小,笑起來時仍有屬于少年人的坦率與真誠。

葉令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着施寄青的時候有所謂的濾鏡,“平庸”這一詞似乎永遠無法與他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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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起眼睛笑的時候終年不化的冰雪都在轉瞬消融,把每一個萍水相逢,都埋下心動的種子。

“怎麽了?”施寄青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油要冒煙了。”

“啊!我的鍋。”葉令儀回過神,油這會功夫已經燒熱了,她趕緊往裏放蔥姜蒜等調料,拿鏟子小心的翻動。

施寄青吸了吸鼻子,眼睛亮亮的。

“好香。”

葉令儀感覺到有如實質的開心要從她的胸腔裏跳出來,伴着不真實的滿足感。

她默默關注了施寄青好幾年,跟着他演繹的角色看過了許多故事。那是屬于他的人生,但也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印記。

沒想到有朝一日穿越了,還能這樣像朋友一般,一起做飯吃。

真好。她從沒想過要與施寄青産生什麽刻意的羁絆,只這一點還算溫馨的相處時光,也不算白來一遭。

火燒的很旺,魚熟的格外快。

兩人各自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涼亭裏,四周是青翠碧綠的竹林,聽着潺潺的流水聲,和山谷裏幽幽的鳥鳴。

“汴州宣化鎮,承平二十四年春,我記下了。到時我便跟師父說,下山去宣化待上月餘,保那裏百姓平安。我現在離築基只差一步之遙,再過六年修為會更高,定會救下你和村子裏的其他人,讓你平安長大。”

提起當年的事,葉令儀其實對一件事有些疑慮。

祖母是在她眼前死去的,是已成結果的既定事實。如果一切都是因果循環,或許難以補救。葉令儀沒有直接告訴施寄青祖母死去的事,否則或許反而會弄巧成拙,造成不好的結果。只是認真反複跟對方叮囑自己還有一個祖母,請務必保護好她,最好提前一段時間守在鎮上。

施寄青認真點頭。

“謝謝你。啊,你還給我取了名字呢。’豈弟君子,莫不令儀。’”

“詩經?”

“嗯,我在現代也叫葉令儀。”

“那不一定是我取的,恐怕是因為你現在告訴我了,我才這麽說。不然天底下哪有那麽巧的事。”

“你在這個世界的名字不也同樣是施寄青嗎?”

“是我自己改的。”

葉令儀想到穿越前看到的劇情簡介。名字變了,故事能改變嗎?

兩人漫無邊際的聊着天,把那條足有四斤左右的魚吃了個幹淨。

“我穿過來之前,你官宣了一部修仙劇。是原創的劇本,只知道劇名叫《山河圖》。”葉令儀想到故事的走向,猶豫了一下暫時隐瞞了自己看到的劇情簡介。“我本想問問你具體的劇情,但你穿越的節點太早,恐怕還得我們自己摸索。”

修仙劇尚未開拍,又是原創的劇本,官方只公布了寥寥數言的大體走向。劇中故事的開端,距離現在還有一段時間。

施寄青神色微動:“山河圖?”

“你有什麽線索嗎?”

他搖頭:“師父曾提起過,清虛派師祖以畫悟道,得以飛升成仙。如今仙道沒落,已有千年無人能修煉至飛升,修為最高者不過大乘期。然而這僅有的四個大乘期修者均是壽數将近,隐匿于世,何時何地便不在了也未可知。”

“也許這是一個思路呢?”

“或許吧。但這一點整個修真界人盡皆知,并非什麽秘密。現在飛升無望,很多門派和散修都會收集畫作來參悟,甚至有人至凡人界尋畫師作畫,意圖仿照先祖參圖悟道。雖然不見有人真正再度飛升,但現世戰亂,修界頹唐不負往日,還是有許多人願意試上一試。”

“那不更證明我們的方向是對的嗎?”

“問題就出在這裏。各門各派中皆有專門的藏寶閣來存放畫作,仙門百家山水畫不知凡幾,只清虛一派中便浩如煙海,要想找到能起關鍵作用幫到我們的那一幅,如同大海撈針。”

葉令儀只覺頭疼。不過她還算想得開:“那我們便一邊努力修煉,一邊慢慢找便是。畢竟我們是穿越過來的,或許心境不同,真能靠自己修煉到飛升呢?”

施寄青失笑:“你倒是敢想。還沒開始修煉,就想着飛升。”

葉令儀嘿嘿一笑:“萬一嘛。要是能憑一己之力渡劫飛升,就可以破碎虛空,說不準便能回到現代。”

“但願吧。”施寄青說着,臉色一變。

他蹙起好看的眉,運轉體內靈氣一個小周天,顯然也是猝不及防:“我要突破了。”

葉令儀:“……”

不會這麽巧吧。

他匆匆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塊玉牌來:“這個給你。等你日後入了山門,可以憑此物出入滄海院,不受結界阻擋。”

葉令儀來不及細看,施寄青将那玉牌放進她手心裏,便要離去。

師父留下來助他渡劫的法陣不在這裏,他要在雷劫落下之前趕往後山。

葉令儀本以為可以和他待的時間久一點,眼看施寄青要走,她下意識地把腕子上戴的紅繩摘了下來,胡亂塞進他手裏:“是我自己編的……能保佑人平安順遂,送給你。”

施寄青愣了一下,只留了一句“謝謝”,收下後便匆匆禦劍而行,幾個瞬息間便不見了。

葉令儀定定的站在原地,只見後山某一處很快泛起可怖的烏雲,有驚雷伴着轟隆的低吼聲從天幕上壓下來,帶着令人心驚的威勢。

僅有親眼所見,才能直面感受到雷劫帶來的可怕威壓。

玉牌閃過一道玄妙的微光,葉令儀只覺有強烈的抽離感拉扯着她,眼前的事物逐漸扭曲起來,再平靜下來時,她已躺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

船身搖晃,她猛地坐起來,先擡起緊緊握着的左手确認玉牌還在,才算是松了口氣。

“你醒啦?”

一個熟悉的人蹲在她身邊推了她一下,是瘦猴馮沅君:“你在夢澤臺幻境裏遇到了什麽?那個來接我們到天乩畫方舟的師兄冷着臉看起來特別不好說話,但是你方才明明仍陷在幻境裏,他卻讓你上了船。”

葉令儀吃了一驚:“我們已經進入下一關測試了?”

“還沒,只是剛上了船,還不清楚接下來要如何。”馮沅君好奇的看着她,“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葉令儀不答,她環視了一下四周,這艘船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巨大,也并不華麗。船身通體漆黑,在湍急的河流中像一柄大開大合的利劍。

船上人并不多,至少比攀登千階前少了三分之二。

上一關測試引領他們的李昭師兄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茍言笑的師兄。不必馮沅君介紹她便能看出對方的身份,他神色冷淡,眉眼間幾乎要結着冰霜,懷裏抱着一柄寬厚大劍,倚在船桅上。

這位師兄是一名劍修。

她這才看向馮沅君,反問道:“你知道師兄為什麽讓我上船嗎?”

馮沅君努努嘴:“喏,他本來是要把你留在那裏的,結果看見你手裏的東西,臉色大變,當即改了主意。”他感嘆道,“都把我給看愣了。”

葉令儀低頭看向自己手心,那枚玉牌并未過多雕琢,乃是渾然天成。璞玉通體瑩白,只兩道血色絲線婉轉交界,像是一輪鈎月。

她握緊了這塊玉牌,小心的放進了懷裏。

“哎,這是什麽厲害物件啊?”馮沅君眼裏閃爍着八卦的光芒,繼續刨根問底,“你該不會是什麽有隐藏身份的大人物吧!”

葉令儀被他吵得頭疼,擺了擺手敷衍道:“是,我是神仙下凡,被天道派來拯救蒼生的,能讓我清靜會嗎?”

馮沅君:“……”

他閑不下來,憋了沒有兩分鐘就跑去跟別人繼續唠嗑了。不知道是不是他認人的眼光獨到的緣故,上一關見過的石玉珏、劉秀,還有吳朝朝都通過了千階夢澤臺。

小姑娘還是找了個角落裏蹲着,不停地默念“讓我通過不要回家讓我通過不要回家……”

有種上輩子期末考試前,微博朋友圈都開始轉錦鯉許願不挂科的感覺。

天乩畫方舟順着河流飛快地向西而行,兩岸山巒層層疊疊,仿佛看不見盡頭。

葉令儀看向船桅處,發現剛剛靠在那裏的劍修師兄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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