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道結界
與掌門不同, 顧恒泊看上去年紀極輕，跟施寄青站在一起不像師徒，倒像是兄弟。
即使心知顧恒泊兩百年前斬殺鬼蜮之時就已是修煉了數百年的大能, 如今年紀大概做施寄青太太太.祖都夠了，看待施寄青大概就像看個胚胎——
然而顧恒泊長得太年輕，因此葉令儀還是覺得眼前的畫面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只見顧恒泊俊秀眉目間帶着一絲慈愛, 瑩白修長的指尖在施寄青的腦袋上拍了拍，語氣輕快地誇獎道：“兩年未見, 阿青都半步分神了，為師很是欣慰。”
而令整個清虛“聞風喪膽”、“四下奔逃”的施寄青，老老實實地被顧恒泊拍了兩下腦瓜, 面無表情道：“師父，再不把手拿開，我就拔劍了。”
寒氣四溢中，俨然多了那麽一絲殺氣。
顧恒泊：“……”
葉令儀：“……”
她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就見顧恒泊絲毫不尴尬地收回手，雲淡風輕地看着施寄青悠悠道：“若想對戰為師，你實力尚淺, 拔劍與否，都無大用。”
施寄青神色如常：“不，我拔劍是想給師父做一條魚。”
顧恒泊迅速将手負在身後, 仿佛沒聽見一般轉頭看向葉令儀, 笑容溫和道：“徒兒啊，你方才是不是想說要向師父讨教幾個問題？”
葉令儀與顧恒泊對視, 心領神會, 立刻點頭正色道：“正是。不如師父跟我來, 我們好好探讨一下修行上的問題。”
顧恒泊溫柔一笑：“也好。”
施寄青抱着劍，面無表情看着兩人看似仙風道骨、實則落荒而逃般鬼鬼祟祟殺進草木屋內，無聲搖了搖頭。
木屋內，顧恒泊了然看向葉令儀，意有所指道：“那魚，徒兒嘗過了？”
葉令儀一臉沉痛點頭：“師兄心意，難以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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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恒泊悠然嘆氣：“徒兒此次幫了師父一個大忙。”
葉令儀擺手：“若是以後再有如此情況，也要勞煩師父救我。”
師徒二人對視，一派和諧。
不過葉令儀倒是的确有幾個積攢了許久的問題，想問過顧恒泊。
修行一事上，顧恒泊的提點如撥雲見日。
顧恒泊是純粹的劍修，在被問到煉器相關問題之時，卻半點也不驚訝，甚至随口就能答得上來。他并不問葉令儀怎麽會去學這些，只簡短但細致的将問題解決，多餘的一個字都不說。
一個時辰之後，葉令儀只覺這位師父着實是深不可測，似乎沒有什麽問題能難倒他。
有一個好師父實在重要。如果沒有顧恒泊，葉令儀或許會多花出很多時間去做一些無謂的猜想，反複經歷驗證又失敗的過程。
解決完修煉中積攢的問題，葉令儀猶豫着問了一句：“師兄已跟師父提過天海閣一事了嗎？”
顧恒泊笑容收斂了一些，眉宇間攏上一絲倦意：“嗯。”
葉令儀見此也沒有多說，只是認真道：“師父不必擔心我與師兄。等師父解決此事，徒兒做真正好吃的魚給師父吃。”
顧恒泊擡手輕撫她的發頂，溫和道：“好。”
兩人都心知此事不會如此輕易就能查明，卻沒有點破。
顧恒泊沒有過多停留，在見過兩個徒弟之後，很快便去了青雲大殿。
有師父跟掌門處理天海閣之事，葉令儀心知這不是自己目前有能力關注的事，便收回心思，開始盤算着接下來要做的事。
地階任務獲得的獎勵，還沒有用掉。
她手掌翻轉，那枚通行憑證便出現在了手中。先前忙于修煉，尚未有時間去浮生閣第二層看看。
根據施寄青所說，浮生閣內藏品浩如煙海，怕是不待上個十天半月，無法将一層的藏品看過一遍。
任務的獎勵是她可以帶走第二層任意一件藏品，自然不能浪費這個寶貴的機會，要細細挑選才是。
眼看着太陽就要落山，葉令儀挽起袖子，吭哧吭哧從桃花樹下挖出一個滿是泥土的酒壇子。
“喏。”
酒壇子沾着左一塊右一塊的泥巴，爽快地拍在石桌上，施寄青微微愣神，擡眼朝葉令儀看去。
葉令儀燦爛一笑，将那酒壇子封口打開，示意施寄青聞聞看。
他低頭垂眸，黑發順着動作從肩頭滑下，湊近了那散發着泥土芬芳的酒壇。
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竹桑花特有的竹青氣息極悠遠，只聞過一次便能深深烙印在記憶裏。
葉令儀扶着酒壇站在石桌前，施寄青原本正坐在深潭邊上，此刻自下而上仰起頭看她，眼裏倒映着天際緋紅的日光。
她下意識偏頭錯開了他的目光，語速極快的念叨着：“百花酒，釀起來比我想得要麻煩，好在逍遙山中靈植大多都能尋到，滄海院中剛好也有竹桑花……”
百花酒釀造并不容易，尋齊百種靈植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配置比例需要一點點摸索，否則味道會天差地別。
葉令儀想給施寄青一個驚喜，因此都是趁他夜裏修煉時布下結界埋頭搗鼓的，好在修士不需要睡眠，釀造過程說枯燥也有趣，倒也并不會影響精力。
她不知道的是，修為到了半步分神，葉令儀布下的結界形同虛設，對施寄青來說毫無作用。
他早就知曉葉令儀在偷偷釀酒，知道她不想被提前發現，就裝作不知。
施寄青一直在等，葉令儀什麽時候将百花酒拿出來。
酒香清冽醇香，施寄青知道，葉令儀失敗了很多次，才有了這麽小小一壇。
她道：“我接下來要去浮生閣待上幾天，這酒比師兄原先喝得更好，就是有點少，待我回來，再給師兄多釀一些。”
施寄青點頭。
葉令儀走後，施寄青拿起那壇酒，冰涼指尖甫一觸碰，眼看着寒氣就要蔓延開來。
他一頓，思索片刻，認真對着這酒壇，下了一道、兩道、三道結界。
在這之後，才放心的又重新拿起這壇酒。
他是無意間注意到的。
修煉時，原本是不會注意到外界聲音的。偏偏施寄青從修煉中睜開眼時，便剛好聽到葉令儀小聲的嘟囔聲。
“哎呀，八尾子放多了，這也太苦，師兄定不會喜歡。”
“天哦，桑蠶蛛草這什麽怪味，加上一滴跟兩滴汁液味道居然會差這麽大，要命啊。”
“親娘咧，竹桑花這味道我算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了，嘗的次數多了感覺下輩子怕是也能記得。”
“好麻！嘿，感覺舌頭不是自己的了，怎麽嘗起來好像都哪裏不太對，我可真行。”
施寄青先是怔了半晌，而後每一晚，就盤坐在相隔開來的木屋內，安靜聽葉令儀一邊嘟囔一邊不斷嘗試釀制。
他一直在想，等葉令儀把百花酒給他的時候，要毫不留情地笑着告訴她自己早就知道了，要将好奇了許久味道的百花酒痛快地一飲而盡。
然而他看着葉令儀半天，最終沒有拆穿，也沒有将這壇酒喝完。
只小心地嘗了一口，就認真仔細地重新封口，蹲在那棵桃花樹下，像葉令儀一樣沒有用術法，把酒壇子重新埋了回去。
滄海院重新回到數十年間的空寂中，施寄青站在樹下拍了拍袍袖上并不存在的泥土，山間只餘下風聲。
浮生閣。
葉令儀望着眼前的龐然大物，不由得微微發怔。
并非想象中的莊嚴寶塔，也并非雕梁畫棟，浮生閣從外觀上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瓦罐，龐大而厚重，看着甚至有那麽點草率。
……還很醜。
清虛派上下數千數萬年的審美，瞬間毀于一旦。
葉令儀無言看着這望不着頂端的巨大“瓦罐”，遲疑地再次低頭看了看地圖。
沒錯，莫無衣甚至貼心的标記了一行小字——
[相信你的眼睛]。
葉令儀：“……”
莫師兄真有先見之明。
又或者是，他自己當年見到這浮生閣真面貌時，也曾震驚到無以複加，風中淩亂過。
她深吸一口氣，懷着“這種破破的地方能有什麽好東西”這種心态，懷疑人生地走近了大門。
尚未臨近，便看到一個頭上罩着破布的修士，正在抖着腿曬月光。
葉令儀內心再次泛起一股迷惑，堅強地上前一步：“前輩？”
對方正在抖着的腿驟然一停，翻身坐起：“後輩。”
葉令儀定睛一看，竟是一位熟人。
許久未見的段何求，重新恢複了滄桑，一眼竟沒有認出來。
他胡子拉碴，眼角皺紋又回去了，頭發上帶着一塊一塊的煤灰，咧嘴一笑：“人生何處不相逢。”
葉令儀：“……”
這鬼地方真的有寶貝嗎？
作者有話說：
來啦，小可愛們晚安
明天早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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