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和離
六月中旬,鐘嘉意生産。
來報喜的是許望,他換了件深色短領袖衫,面上有喜意。
在別院書房裏,衛霆問着話,“孩子性別何如?”
“是個小郎君,因着剛得來尚見不得風便沒帶來給大人瞧一瞧。”
衛霆“嗯”了一聲,批完最後的一個折子,起身叫人去旁邊桌前落座。
“望今日前來是想請大人為吾兒賜名。”
衛霆倒茶的動作一頓,探究的目光看着他,許望這是來表忠心來了?知道他因為丁月的事有心防範于他,就借着嬰孩來暗示他。
“那孩子是長意長子,爺終歸是個外人,不好過多參與你們的家務事。”
許望笑了下,锲而不舍的說:“大人說這話就是見外了,望是大人麾下的人,又是望心生敬意之人,吾兒能得您之賜名,是他的福分。”
如此便不好推脫了,衛霆看他一眼,許望緩緩的抿唇微笑。
從衣袖中掏出個玉質玩意,衛霆随意丢在他的面前。
“這物件是你給的,送給月娘終歸是不恰當,如今爺還給你,再送你一個名字。就喚瑭,瑭碧堅忍,猶可刻镂,這手串就當是給他的見面禮了。”
許望遲緩的去拿那手串,眼皮半垂,斂住了他悲傷翻湧的情緒。
“是,望知曉了。”
他心知,這回是真的無緣了,從此以後,他許望和丁月再無關系,前塵往事,一概深埋。
可是怎麽能不心痛呢?
許望猶記得當初之所以自請來到衛霆手下,就是為了再近丁月一步,所以他就算是當朝閣老的學生,就算是鐘承的女婿,就算後來新科高中也沒有離開,想的就是默默守護。
那時候想的是看着她好,現在這個想法在許望心中依舊沒有變。
那次宴會之後衛霆就找了薛元音,說要和離的想法。
出乎他意外的,薛元音很平靜,回他說:“好,明日我和父親母親通信,過幾日我便從尚書府搬離。”
她如此幹脆反倒是衛霆有點不自在,他應了聲,擡腳就要走。
“替之!”
衛霆頓住腳沒有轉身。
薛元音側坐着,掃得見他冷淡疏離的動作,顫了聲音問道:“那年大人只身前往淮都,用劍尾拾得元音掉地上的香囊,沒有半分的逾矩放蕩,大人可還有印象?”
她攥着手等他的回答,剪水般的眸子盯着男子的後背,好久她才聽到回話。
“不記得了。”
衛霆回去便寫下放妻書讓人交予薛元音,還有幾張地契和她的嫁妝單子,原封不動的還給她。
送東西來的是霁風,薛元音揮手叫勝玉接過托盤。
“大人還說,薛姑娘他與您是和離分開,自此之後您是歸家或是再嫁,鹿京城內都不會有一句閑話,請您忘了這段過往,亦能做回以前薛家的姑娘。”
薛元音看着他的眼睛露出淡淡的苦澀,可能嗎?不可能的。
人人都說要是能回到從前就好了,可是往往說這些話的人的現今過的都不甚如意。
薛元音是等到上報官府後日才動身的,今日已過,她的身份信息又回到了薛家,她便不能稱之為衛夫人而是薛姑娘。
和薛家父母說好了薛元音不讓他們來接,她知道外頭定然傳遍了,定然有很多人想看她的熱鬧,她是名譽京都的才女,如今不過婚姻遇挫但她還有自己的驕傲。
就像丁月說的那樣,婚姻不過自己的附屬品,她自己才是主角。
歸家那日衛霆也在,霖霧來報說是鐘铮來了。
衛霆狐疑,鐘铮是有什麽公事?竟直接找上門來了,這般想着他叫人進來。
鐘铮束着發,頭上是頂镂空金冠,雖是文官但整個人姿态挺拔,面容沉靜。
“突然前來,可是朝堂之上有何要事?”
鐘铮行了一禮,說出自己的來意,“铮來是為了求大人的一個同意,請您許铮護送薛姑娘歸家。”
衛霆眼神直逼他,沉聲問道:“鐘铮,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知道,下官請大人允許,護送薛姑娘歸家。”
衛霆定定的看着他,忽地就明白了他眼中的情緒。
“什麽時候起的心思?”
“铮自幼與薛姑娘相識,從未越矩,一切都是铮之情起,與他人無關,更不會逼得大人難做,今日來就是以兄長的身份護送小妹歸家,是以兄長的身份當小妹的一個後盾。”
鐘铮也知道世俗的流言蜚語對女子是最不客氣的,他做不到把薛元音一個人放到那樣千夫所指的境地,所以就算讓衛霆起了疑心,他也是要來的。
“你觊觎本官的女人,現在還求着本官允你接近,你以為本官是眼瞎的是善心濫用的大好人嗎?”
他當然不是,鐘铮跟在他身邊衛霆暗地裏使的那些手段他最是清楚不過,可他在賭,衛霆對薛元音沒有感情,也犯不着為難一個女子,酒是衛霆對外放下的那些為薛元音好的話讓他有了來求情的底氣。
鐘铮撩袍單膝跪地,拱手道:“大人,您與薛姑娘行的是和離,又出言在外維護她,可見您不是想鬧僵關系的,下官是鐘承的義子,與薛家有着點點交情,由下官去,既不會牽扯您,外人亦會贊賞您的大度,不過是铮夾雜了私人情感,铮雖然心屬,可也不至于被情愛沖昏了腦子,铮是心軟于薛姑娘,但關乎于大人的計謀铮半點不會遲疑,下官辦得的薛敏失了半邊勢力的事難道還不夠說明下官忠心嗎?”
說起薛敏前段時間被打壓的不得不親自棄了自己培養出來的分支,衛霆呵笑一聲,這件事交由了鐘铮去辦,倒是沒有因為對方是薛元音之父便心軟分毫。
“鐘铮,你也是個狠心的。”
後者微微躬身,道:“請大人首肯。”
“鐘铮阿,你就是太過等待,才失了所愛。罷了,你去吧,不過你記住了,你是以本官的人去的,而非她薛元音的愛慕者。”
頓了頓,衛霆眼中閃過淩厲,警告道:“護送可以,但別忘了身份。”
“是。”
鐘铮在大門等着薛元音,年輕的女子穿的素淨,頭上帶着帷帽遮住了神情。
見她出來男子上前,鐘铮用衣袖疊了疊蓋住右手,伸到半空中,道:“搭在上面,阿元當心些。”
薛元音知道他出現在這裏所圖為何,是給她撐腰來了,告訴世人,她雖然被和離了,但依舊是薛家的千金,依舊是他吏部尚書鐘铮的妹妹。
她手搭在那裏停了會,透過白紗那雙眼眸裏蓄着淚。
“阿元,二哥來接你回家。”
薛元音哽咽道:“多謝鐘二哥。”
衛霆從後門外出,他騎在馬上看着二人的舉動,那女子上了馬車之後男人原地站了好幾息。
眼底的隐忍不發和卑微被馬上的人看得真切,衛霆冷嗤,原來是個有那心沒賊膽的。
……
五個月左右的小腹還不太明顯,丁月坐在院中綠樹下的陰涼處,橫坐在秋千上,腳下有一搭沒一搭的晃着地。
帕子蓋在臉上,枝珮來說:“夫人,主子說請您走一趟。”
“不去。”
枝珮臉上是糾結遲疑,再次俯身道:“夫人,主子說一定要把您請過去。”
“你就說我身子沉去不了,走不了路坐不了馬車,你就照我的原話去說,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無關,衛霆總不會因這一點小事就罰你。”
她說這話的時候手上還端着盤葡萄吃的正歡,動作和話完全不符,枝珮不走,一臉難色的看着她。
丁月擰眉,不耐煩道:“去,去好吧,臉別皺着了,那麽苦大仇深做甚。”
“欸。”她歡快的應了聲去叫人準備馬車了。
丁月現在孕期,整個吃了睡睡了吃的狀态,一進馬車就犯困,和枝珮說到了叫她,丁月便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枝珮看了眼馬車駛向主街的方向,再回看趴着已經安睡的丁月,眼中泛起情緒。
夫人這般執拗又性子直的人,也不知道和主子能磨合成怎樣。
馬車換成轎子進了內院,枝珮喊醒丁月。
院子裏很幹淨,與那些富麗堂皇的院落相比,處處透着精致,一種內斂的華貴。
“這是何處?”
枝珮跟在她後面回話道:“夫人,這是尚書府,這裏是後院正房。”
丁月知道衛霆現在的職位就是兵部尚書,那這座府邸是誰的不言而喻。
面色冷了些,她道:“送我回去。”
“夫人,大人說以後這就是您的院落了,您身為尚書夫人,住在府中是應該的。”
丁月厲聲喝道:“那薛元音呢?薛元音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大人與薛姑娘已和離,兩日前薛姑娘已離府。”
丁月冷笑,一個離府一個進府,他衛霆想的還真是好阿,他當這種事還能無縫銜接嗎?
“枝珮,去給駕馬的人說我要回去,不然我就親自去騎馬回去,要是期間出了什麽事蓋有你負責。”
枝珮難辦,見她一臉沒得商量的樣子,一邊去吩咐下去,一邊讓人去請衛霆來。
馬車行至半路衛霆騎着馬追來了,車夫看着他手中的缰繩蹲頓在半空中。
丁月開着軒窗,撒火道:“看什麽?不知道禦馬要專心嗎?”
“繼續駕車。”
衛霆就趨馬跟在馬車旁邊,手握缰繩俯視着馬車道:“可是因為那院子不滿意,爺讓工匠們推了重做,給月娘造一間新的院落?”
“不用,月娘是個奴婢,配不上。”
許是丁月一直以來的冷臉,衛霆尚沒覺得什麽不對,慢慢的他也摸索出來了,丁月只要一說賤稱,她就是故意的,說明她生氣了。
“月娘,你因何還不滿意,你說身份卑微,爺給你正妻之位,讓你入住尚書府正屋,你為何還是不願?你到底想要什麽?”
鬼門關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