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往事

夜色愈濃,清冷的月光下,只見五個或飄逸或矯捷或靈動的身影在雲京城中那些或高或矮的屋頂上起起落落。

飛身躍下屋頂,楚月拂了把額頭上的碎發,然後感覺着身後一串人接連落地。

她真的是來查案找線索的麽?這個架勢與人數,真的是出來暗暗地将人販子逮住并查到老窩的麽?

瞥了眼己方三個人的黑衣黑褲,再看看賀琛新榮自家花園散步的家常裝束,楚月覺着,這組合這畫風,着實看着有些詭異。

“從這一直往前便是雲京裏最為偏僻的幾條巷子,京裏大多的窮苦人家都住在這兒,最是肮髒混亂不過,但同時若是要偷孩子,也是最方便不過。”新榮低低在旁解釋道。

薄薄的雲層從月前飄過,楚月舉目望了望四周,果然是一派貧民區常有的破敗景象。

夜風吹來,亦帶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幾只老鼠被他們驚到,慌亂地吱吱吱叫着哧溜從腳邊竄過。

賀琛的眉心一皺,嫌惡地側身避了避。

“小玉,奴家怕……”媚玉的花容失色,趁機上前,一下鑽到楚月身邊,将站在楚月邊上的賀琛擠開。

手臂驀地被緊緊纏住,連着人腳下都跟着踉跄了一步,楚月無奈皺眉,僵笑着邊安慰邊使巧勁兒一掙一推,“不過幾只老鼠罷了,媚玉姑娘莫怕,小翎,媚玉姑娘的周全就交給你了。”

聽着被點名,站在後邊的翎白下意識伸手接了一把,然後眉心微皺,不着痕跡地一錯身,将人擠到了新榮邊兒上。

“哎呦,小玉。”一切都發生在瞬間,待媚玉緩過神來,已經被擠到了夠不着楚月的邊緣。

夜風輕拂,各種奇怪的異味在空中時濃時淡,賀琛的眉頭一蹙,道:“這雲京城中竟還有這等地界兒,那皇帝老兒不是最講臉面的麽,還有那巡城禦史,昨兒太子還惹得誇了他一通,真真是不要臉。”說着手一攤,自有新榮遞上一方香巾掩鼻

楚月卻是聽得眼皮一跳,皇帝老兒?一句話聽來純屬大不敬,赤條條在鄙視了皇帝太子,但後半句聽着又輕蔑又嫉妒,身為純太子心腹,鄙視皇帝推崇太子,若把後半句往嫉妒方面想倒是瞬間解釋地通。

啧,不過瞧那清高樣兒也不像是個會嫉妒的,算了,管他是什麽心态呢。

“呵呵。”楚月笑了兩聲道:“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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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琛香巾掩鼻,“楚大人請。”

楚月下意識接上,伸手一引,“賀大人請……”

呸,楚月暗啐一口,還請,請什麽請,到底是來查案找線索,還是請客吃飯踏青來的!

“嗯。”

奈何有些人貌似就是這麽以為的,賀琛若平時一般,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邁着他優雅的步子,緩緩朝前走去,衣擺輕揚,帶起一股檀香悠悠。

得,她今晚就當是來陪他賀大人散步的好了。

楚月暗嘆一口,認命地随後跟上,方踏出一步,旁邊卻倏然傳來一股細微的風聲。

糟了!

因着賀琛方才那句大不敬的話,楚月下意識的第一反應是被那些無孔不入的東廠探子聽了去,心中霎時凜了凜,旋身而起,手中的袖劍倏然出鞘,脫手就朝身影的來源地方射了過去。

“喵!”一聲凄厲嗚咽的慘叫。

楚月:……

“楚大人好身手。”賀琛幽幽的嗓音淡淡傳來。

“呵,”楚月的唇角僵硬一扯,“賀大人過獎。”

楚月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今晚的這種奇特組合與畫風搞得神經混亂了,真真是要毀了她楚玉少的形象了。

硬着頭皮上前去那個犄角旮旯裏頭撿回自己的劍,借着月光看見自己的劍沾了一身貓血插在垃圾堆裏的時候,楚月真的甚是想立馬回自己老家去。

手上灌了勁氣,楚月一下将劍□□,順便抖掉了劍身上的貓屍與血跡,然後有些唏噓地舉了起來對着月光照了照。

劍吶劍吶,你生出來這麽多年大約都沒丢過這種人吧。

冷冷的月光下,銀色的劍身反射着森然的寒光,一點黑影倏然劃過。

偷嬰賊!

楚月倏地轉身,賀琛翎白亦有察覺,騰身飛上屋頂。

月色下,一點黑影如流星般飛速向前行着,那飄然如煙的身形絲毫不為手裏抱着嬰孩而有所遲鈍,光一個身影便知絕對是個輕功高手,加之貧民區的布局本就混亂複雜,上下流竄之間,即便是賀琛翎白楚月這樣的高手亦一時難近其身,只能遠遠地綴着。

追出一段,身邊的寒光一閃,賀琛的手中已多了一枚暗器。

“抓活的。”楚月道。

冷光飛射,不偏不倚正打在腿上,黑影應聲一個踉跄往下摔去。

“小心孩子。”

黑影的手一松,懷裏抱着的孩子便先摔了出去,楚月的神色一緊,尚未出手,原本就站在她前頭的賀琛闊袖一拂,袖中便飛出一根天蠶絲來朝那孩子繞去,卻不想斜裏倏然又蹿出一個黑影來,甩手就是一把閃着磷光的物什朝賀琛射來。

賀琛幽深的眸中透出一絲寒涼,身子一側避過暗器,精致的唇角淺淺勾起,泛出一種血腥,手中原本朝前而去的天蠶絲驟然朝旁一甩,那天蠶絲便如活了一般黏上那黑影,沾上了他的手腕,卻未纏上,而是直直沒入骨肉,橫着穿透而過,生生截下一斷手臂。

“啊!”那黑影悶哼一聲,身形卻是靈敏,向後一縮一扭避開接着黏上來的天蠶絲,也不顧那截斷臂,直接轉身便走。

冷月詭詭,賀琛是避開了那暗器,站在他身後的楚月亦不成問題,可輕功落後他們一截方追上來的媚玉卻并未看見前頭襲來的暗器,方踏上屋檐的腳跟都沒站穩,便見迎面撲來一團寒光。

“媚玉小心!”

楚月的心頭一緊,腳尖一點便飛身上前,拉住媚玉的手臂一扯往旁邊推開,自己亦想着旋身避開,可到底撲來的暗器是一團而非一枚,失了先機,避得再快亦不免沾上了邊緣。

“啊!”

手臂劇痛,又不防腳下一個踏空,楚月的身形止不住向下落去,可仍是不忘道:“小翎你去追!”

“撕拉。”

一只修長的手晚一步伸來,扯下她的一截袖子,但很快,他的另一只手緊緊纏在了她的腰間。

夜色寂寂,萬籁無聲,只聞遠處幾聲狗吠與身旁老鼠吱吱的逃竄之聲。

“楚大人好義氣。”髒亂的巷子中,賀琛的面色冰冷,借着月光扳過楚月鮮血淋淋的上臂,順手将剩下的半截袖子也給扯了個幹幹淨淨。

“嘶——”楚月倒抽一口冷氣,“疼!放手!”

手臂上的又一次劇烈的疼痛,疼得楚月差點沒厥過去,卻偏偏又厥不過去,腦子也一陣清醒又混沌的。

“是毒砂。”賀琛冷冷的嗓音響起。

楚月勉力擡頭瞥了眼自己的手臂,果然上面一片血肉模糊,隐約還能看到有什麽嵌在肉裏的東西,一顆顆地泛着寒光。

“小楚。”翎白似一陣風般沖上前來,勾住楚月的脖頸,肩膀飛快地一擠一扭,便将原本抱着楚月的賀琛擠開來,把楚月抱進自己的懷裏。

手中一空,賀琛的眉頭緊蹙了一下,心中劃過一種不太爽利的感覺,但到底沒說什麽。

“翎衛已經跟上去了。”新榮走到她旁邊,附耳低聲道。

“嗯。”賀琛點了點頭,眸中殺意一現。

“小玉……”媚玉看着楚月受傷的手臂,眸中水光一現,淚水便流了下來。

楚月的嘴唇痛得煞白,卻仍是扯出一絲弧度,道:“我沒事……”

天,她已經夠痛的了,別再煩她行麽……

賀琛的面色冷冷,道:“傷口需要馬上處理,回去吧。”

“嗯。”翎白點頭,抱着楚月便騰身而去。

楚家小院。

“小楚,要不要請大夫。”翎白将楚月小心地放在床上,問。

楚月忍着疼痛,“不……”

“去打盆幹淨的水來。”賀琛施施然跟進門,淡淡吩咐道。

“嗯?哦。”翎白愣了一下,但仍是聽話地去打水。

“小玉。”媚玉面上哭得梨花帶雨,湊在楚月的床邊。

賀琛的眉心輕蹙,上前道:“本官略通岐黃之術,這種傷還是治得的,夜深了,姑娘還是去休息吧。”

“大人。”新榮從門外進來,拿來一個紫檀精雕的盒子。

“奴家……”

媚玉哭地一哽,還未開腔,便被賀琛一擡手止住,他接過盒子,徑直便到楚月的床邊坐下,順便将占了床邊位置的媚玉擠開。

新榮上前,有禮卻步步将人往門外逼,道:“姑娘,請到外邊等候,莫擾了我家大人為楚大人診治。”

燭光跳越,門被新榮輕輕合上,楚月忍着痛勉力用一只手臂撐着坐起身來,道:“這等皮肉小傷,下官自己來就好。”

賀琛聽而不聞,将燭臺移近到床邊的小幾上,然後毫不憐惜地一把抓過楚月的手臂,幽幽道:“這些小賊的毒砂未免太不講究,瞧這一顆顆鐵砂子,都要趕上珍珠大小了,也就挑挑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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