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相見（九）

“嗯？”聽陳嘉樹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僅秦雙百思不得其解，許喬也有些驚訝，不過驚訝之餘，她還是點了點頭，說，“好。”

“這道題目我做了很久，答案是做出來了，但這個過程非常複雜，總有一種繞了遠路的感覺，”陳嘉樹說着已經把他的解題步驟放在了許喬的面前，“你看看，是不是有更簡單的方法。”

陳嘉樹之所以會這樣問許喬，完全是因為那天晚上看到了她在黑板上解題的全過程，這樣的自然流暢，絕對不會是湊巧，所以他相信許喬必然有過人之處。而秦雙就不同，在她的眼裏，許喬的穿着打扮都土裏土氣，還帶着一口濃重的外地口音，怎麽看都像是從某個窮鄉僻壤出來的。而且她還時常被班主任，被英語老師叫到辦公室裏，大概是疲于學習，成績似乎也不怎麽樣。所以此刻她真的不明白陳嘉樹的用意，不過好奇心還是讓她和陳嘉樹一起轉了過去。

許喬把手放在陳嘉樹的作業本上，似乎看得很認真，一分鐘左右她就擡起了頭。秦雙以為她沒看懂，或者至少有不理解的地方要問問陳嘉樹，畢竟那一大攤又是數據又是論證的，真的很傷腦筋。不想卻聽到許喬這樣說，“你這樣做也沒什麽問題，就是步驟繁瑣一些，容易出錯，不過你的思路很清晰，所以最後的答案也是完全正确的。”說着又從旁邊拿出一本草稿本，把題目中提供的圖形畫在了上面，然後又添了幾條輔助線，一邊添一邊說，“你看，這樣子就可以把這道題分解開來，”又在每個部分上用鉛筆畫了一個圈，“一、二、三，三個部分分別求解。”

講到這裏她頓了一頓，她覺得陳嘉樹應該已經能理解了，果然很快便看到陳嘉樹點了點頭，說，“的确簡單很多。”之前他也不是沒想過要添輔助線，但是這樣添，确實比較新奇，卻真的起到了簡化步驟的效果。如果說上次只是覺得許喬的解題過程很出彩，那這次真是對她刮目相看。他看着許喬說，“我明白了，你繼續看書吧。”剛要轉回去，就看到秦雙還愣愣地看着許喬，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心想她大概還沒有看懂，便說，“許喬的方法比較好懂一些，我把過程寫出來，你可以看一下。”

“哦，好。”秦雙這才回過神來，往前轉到一半，又忍不住往後瞧了一眼，只見許喬又重新看起了英語書，一副心無旁骛的樣子。而她旁邊的陳嘉樹，也正在草稿紙上奮筆疾書地演算着，她突然覺得有些煩躁起來。

放學後，在樓梯上，秦雙特地走到陳嘉樹的旁邊，提出了煩擾她一整節課的疑惑，“今天怎麽會問許喬呢？好像知道她會做一樣。”

“是啊，”陳嘉樹很自然地回答，“因為以前無意中看到過她解題，所以猜想她應該能做，果然很厲害。”

秦雙的腳步頓了一頓，因為這一頓，身後的同學很快超過了她，把她擠到了後面。她再往前看，陳嘉樹已經走出了好長一段距離，他們之間隔了好幾個人，這畢竟是樓梯，她也不敢使勁去擠，怕出事故。到了樓梯拐角處，陳嘉樹轉了個彎，秦雙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越走越遠。

陳嘉樹發現身邊的秦雙不見了的時候，以為她和其他同學一起走了，所以也沒有在意。

這兩天陳爸爸去國外出差了，所以讓司機老李來接他，開的是公司的黑色奔馳，停在學校門口，即便是晚上，也有些招人眼球。司機對陳嘉樹很有禮節，就跟在對自己的老板一樣，甚至又要下來幫他開門，陳嘉樹及時制止了他，“你別下來，我自己會開門。”

學校門口，永遠是上學和放學最熱鬧，高峰時期，經常堵得水洩不通，過了好一會兒，黑色奔馳才往前移動了幾步路，還不如那些騎自行車的，什麽犄角旮旯的縫裏都能鑽。許喬就騎着她那輛破得像是不要錢的車經過了奔馳的窗口。夜風将她總是蓋在額前的劉海輕輕吹起，她的額頭飽滿而幹淨，嘴唇輕抿着，專心地看着前方，眼裏似乎有他以前從沒有注意過的神采。

許喬，好像和他認識的許喬不太一樣。陳嘉樹坐在書桌前，拿着一本藍色封皮的數學作業本，臺燈明亮的光線打在封面上，名字一欄寫着兩個字，“許喬”，怎麽就拿錯了呢？

晚自習，許喬給他講完題目之後，他急着去演算驗證答案，就把自己的作業本忘在她的桌上了，下課時，轉身去拿，不想一時沒主意，拿錯了一本，拿了她的。

他打開作業本翻了幾頁，正确率極高，他又翻了幾道稍難一些的題目，有些解題過程和他略有出入，雖然都能得到正确的結果，但他不得不承認，許喬的方法往往更精妙一些。

許喬，許喬，陳嘉樹在心裏默念了兩遍這名字。書桌一角媽媽種的蘭花開出了白中帶紫的嫩苞，散出一些若有似無的清香，仿佛一直鑽進了心裏。

周末的時候，舅舅的面點生意會比工作日稍微好一些，許喬就在店裏打打下手，當當店小二。顧寶榮見她跑前跑後得忙活了一個上午，便攔住捧着一疊碗筷要去廚房的她說，“喬喬，休息一下，或者到那邊做會兒作業，這裏我一個人忙得過來。”

“忙不過來，中午的時候人才多呢？作業很快就能做完，不急。”許喬說着就繞開舅舅兀自去廚房洗碗了。這些活她以前在家裏也經常做，所以駕輕就熟地很，根本沒什麽為難的。碗剛刷到一半，就聽到顧寶榮在外面喊她，“喬喬，你出來一下。”

“等等，還有兩只碗洗好就來。”許喬邊說邊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只聽舅舅又喊道，“別洗了，你同學來了。”

同學？許喬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放下碗，脫下塑膠手套，一直在想這個同學會是誰，從來也沒有誰來找過她啊，難道是徐佳佳？除了她應該不會有別人了吧。

走出廚房，居然看到了陳嘉樹，他穿着白色的T恤，深色休閑褲，單肩背着一個書包，整個人逆光站着，看起來似乎比平時更高了些，許喬實在沒有想到會是他。帶着些疑惑問道，“你怎麽來了？”

陳嘉樹也向她走了過來，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從書包裏掏出了一本作業本，遞到她面前，“昨天晚上我拿錯了本子，怕你還有作業要做，所以拿過來給你。”

許喬接過陳嘉樹遞過來的本子，一看，果然就是自己的名字。又想起什麽似的“咦”了一聲,“那你怎麽知道我家的地址？”

“我問班長要的，她那邊有全班同學的地址和電話。”陳嘉樹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許喬記起自己當初填信息時的确填了舅舅這家面館的地址，電話那欄裏填的是舅舅的號碼。

許喬說：“那你坐這邊等一下，我去拿你的作業本。”說着已經幫他拉開了旁邊的一把椅子，看了眼他，覺得有些不妥當，又從桌上抽了兩張紙巾來擦椅子。

“不用，沒關系。”陳嘉樹剛想開口讓她不要擦了，許喬已經三兩下擦好了，擡起頭來滿意地笑笑說，“幹淨了，坐吧。”

許喬身上還穿着第一天上學時穿的運動服，只是天氣冷了，在外面加了件外套，看着像是一個系列的。還在外面圍了一個淺綠色的圍裙，整體顏色搭配得有些怪異，但是平時快要遮住眼睛的厚厚的劉海用一個黑色的小發卡向上夾起，看起來特別清爽。大概在這邊待的時間長了，整天在學校裏，沒有風吹日曬，皮膚也不似以前粗糙，竟變得白皙起來。陳嘉樹第一次發現，她的眼睛其實很大，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像月牙。

看着陳嘉樹坐下後，許喬才去廚房的櫃子裏拿書包，本來是想等店裏空閑一點的時候再拿出來做作業的，沒想到還真用上了。她從裏面翻出數學作業本，一看，果真是陳嘉樹的。

“給你。”許喬把本子遞給陳嘉樹，陳嘉樹接過，站了起來，又看了許喬一眼，說，“那……我先回去了。”

“嗯。”許喬應了一聲，也沒說別的。陳嘉樹本來就是為換作業本來的，現在要做的都做完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不料剛走到門口，就被從廚房裏出來的舅舅給喊住了。顧寶榮把手裏的一碗泡菜肉絲面放到顧客的桌子前，就對許喬說，“都中午了，留同學吃碗面再走。”

許喬看了眼陳嘉樹，只聽他說，“不用了，謝謝。”

陳嘉樹是真心不想麻煩人家，無奈許喬的舅舅太熱情了，親自過來拉他坐下，“同學，你別客氣，喬喬在這邊沒什麽朋友，你是第一個來家裏的，來者皆是客，吃了面再走吧，嘗嘗我的手藝。”

“吃完再回去吧，左右都已經中午了。”許喬也在旁邊補了一句。

陳嘉樹不好再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