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相見(十)

面是顧寶榮煮的,許喬一只手一碗端出來,一碗放在陳嘉樹面前,另一碗是她自己的,她就在對面坐下。又從旁邊的盒子裏拿了兩雙筷子,抽了紙巾用力擦了兩下,把其中一雙遞給了陳嘉樹。其實若是只有她一個人,她不會這麽細致地用紙巾擦筷子,但面對陳嘉樹,她就不由自主地注意起這些細節來,也許是因為從陳嘉樹一踏進這裏,她就覺得他與這個地方那麽格格不入。

陳嘉樹接過筷子,在面碗裏挑了幾下,還沒開始吃,就看到許喬向着他招了招手。

“嗯?怎麽了?”陳嘉樹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對面許喬也向他靠近。許喬觀察了一下周圍,在陳嘉樹耳邊用極輕的,大約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說,“舅舅做的面難吃,你做好心理準備,象征性吃幾口就好。”說話的時候臉上還露着點狡黠的表情,看着卻是從來都沒有過的靈動。

像是被她感染了似的,陳嘉樹也玩笑道,“你這不是砸自己家的招牌嗎?”

“我可是好心提醒你。”許喬一副一般人我都不告訴的樣子。其實她說的都是實話,舅舅做的面一點都不好吃,只是這附近面店本來就少,質量也都不咋滴。顧寶榮的人緣特別好,是大家公認的老好人,再加上服務态度很是令人滿意,所以這店開着雖算不上門庭若市,但也勉強能維持他們一家的生活,只是許喬來了之後,生活變得更加拮據了一些。

第一筷入口,陳嘉樹就皺了皺眉頭,這面确實如許喬所說,味道不怎麽樣。面條有些軟,沒什麽嚼勁,而且口味偏鹹,也沒什麽鮮味。陳嘉樹下意識地看了看對面的許喬,只見她正彎着眼睛看他,帶着些早就料到的意味,好像在說,“看吧,早跟你說了不好吃。”

陳嘉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起來,就連平時挑剔的味覺都暫時變得麻木起來,他吃了一口又一口,似乎并沒有想要停下的意思。而許喬比他吃得更快,三四口之後小半碗就沒有了,要知道平時這種面她幾分鐘就能搞定,這還是在陳嘉樹面前,有意無意地收斂了一下。

陳嘉樹見她胃口這麽好,覺得好笑,說,“你不是說很難吃,怎麽感覺像吃山珍海味一樣。”

許喬聽他這麽一說,看看他碗裏的半碗面,再看看自己快要見底的碗,突然間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臉都有些發燙,笑了笑說,“我這不是早就習慣了嗎?”許喬說的是實話,真正嘗試過饑餓的人,每天為一日三餐而發愁的人,怎麽會嫌棄糧食不好吃。

不知不覺陳嘉樹就把這一大碗味道不怎麽樣的面給吃完了,回去的路上才覺得有點撐,大概是被許喬的好胃口給感染了,想起許喬,他的嘴角有又不禁帶了點兒笑意。

只是這條小巷子是真的不好走,兩旁的房子很破舊,白色的水泥東一塊西一塊地脫落,露出裏面土黃色的牆磚。牆上,柱子上都貼着各種小廣告,地上紙屑等垃圾到處都是,似乎很久沒有人清掃,有些地方流着污黑的水漬,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陳嘉樹還是有些意外許喬會住在這個地方,甚至在這之前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城市裏還有這樣的地方存在。在他的印象裏,這種地方都是被廢棄掉的,沒想到還有那麽多人住在這裏,而這中間還包括和他坐在一個教室裏的同學。

開學的情景仿佛還在眼前,轉眼半個學期就過去了,期中考試的那兩天天氣陰沉沉的,天上的烏雲總也散不開去,恨不得蓋下來才好。終于在最後一場考試的時候,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真是一場秋雨一場涼,考完後徐佳佳剛走出教室就覺得胳膊上冷出了雞皮疙瘩,嘆了口氣,對着和她一個考場的許喬抱怨道,“天可憐見啊,這變态的考試,上天都為我落淚了呢。”她那咬牙切齒的模樣讓許喬覺得很好笑,就微微彎了唇角。

徐佳佳見她心情不錯的樣子,調侃道,“神色平靜,鎮定自若,看起來考得不錯呀。”

許喬也沒有故作謙虛,只是這樣說,“應該好的好,不應該好的不好,反正一切都在掌握中。”

“切。”徐佳佳不客氣地跟她翻了個白眼,“說話麻溜了就開始賣關子了是吧,讨打。”說着揚起手作勢要打。許喬咯咯笑着躲開了,卻一不小心撞到了從旁邊走過的秦雙,還撞掉了她手裏的考試文具袋,筆橡皮尺子撒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許喬連聲道歉,趕緊彎下腰去把地上散落的東西一一撿起來,裝進文具袋裏,站起來遞還給秦雙,并且又道了聲歉。

秦雙看起來并不是一副很好相處的樣子,至少她的姿态總是顯得有那麽一點高,但平時也總能落落大方,有禮有節。今天似乎情緒不太好,一張臉上面無表情,接過文具袋的時候,還皺了皺眉頭,什麽話也沒說便徑自往前走了,倒是跟在她身後的蔣瑩瑩陰陽怪氣地說了聲,“走路都不帶眼睛的嗎?”

許喬早就懶得理她了,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回過身去白了徐佳佳一眼,用嘴型說了一句,“都是你。”

這次徐佳佳倒沒反駁,看着蔣瑩瑩的背影說,“就她事兒多,跟她有什麽關系,鹹吃蘿蔔淡操心的。”說着又往許喬旁邊湊了湊,“我跟你說,脾氣這麽暴躁,不是來姨媽了就是考試沒考好。”

許喬打量了一眼徐佳佳,說,“我看你也挺暴躁的。”

“胳膊肘往哪兒拐?”徐佳佳露出非常不滿的神情。

許喬淡定得很,“幫理不幫親。”

徐佳佳“啧”了一聲,“你可真是越來越壞了。”

“那可能是……”許喬想了想說,“近墨者黑吧。”

一路說笑着就來到了教室裏,考試過後的興奮心情使教室亂成了一鍋粥,大部分同學在交流答案,對了的歡呼,錯了的哀嚎,也有小部分同學已經坐在座位上安靜地做作業或看書了,但其中也不乏眼神無焦點,神游在外的,這些人應該還在交流答案和不交流答案兩個選擇中徘徊。

許喬其實挺喜歡這樣嘈雜的環境的,因為這個時候她就算大聲地朗讀也沒有人聽得見,也沒有人會注意到。所以她根本沒想到在做作業的陳嘉樹會突然轉過來給她糾正讀音。在讀一句比較繞口的文言文時,沒有分清楚幾個字的平翹舌,陳嘉樹用極慢的速度一字一字,字正腔圓地念了一遍。

“你做作業不專心。”這句話脫口而出,許喬也有些意外,她和陳嘉樹應該還沒有到這麽熟絡的地步,不過話已出口,只好再修飾一下,“做作業還能聽到我的聲音?”

“你這麽大聲,我又不是聾子,別岔開話題。”說完又念了一遍剛才那句古文。這次許喬沒有打岔,老老實實地跟着他念了一遍。陳嘉樹滿意地點點頭說,“孺子可教。”

許喬“切”了一聲,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心裏還是喜滋滋的,畢竟是被表揚了啊。奶奶的,要淡定。

秦雙正坐在蔣瑩瑩的旁邊,聽她絮絮叨叨地講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視線卻早已飄到了許喬那個角落,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但他們似乎交流了很久,兩個人的臉上都是很愉悅的表情。

拿到成績條之後,徐佳佳很是咋咋呼呼了一陣,坐到許喬旁邊的空座位上,哀嘆了一聲,說:“我明明覺得比上次月考好多了,以為要絕地大反擊了呢,而且你看,”說着把成績條推到許喬桌前,“每門課的分數都比上次提升了呢,怎麽排名反而下降了,你說這班裏都是些什麽妖魔鬼怪,我還能好好生存下去嗎?”

一旁經過的鄭浩聽見了,可不樂意了,“咦”了一聲說,“你不就是最大的妖魔鬼怪。”話沒說完,背後就被一本英語書給襲擊了,疼得嗷嗷叫喚了兩聲。

“你們兩個吵架能不能不要禍害我的書?”許喬心疼得去撿被徐佳佳扔出去的書,本來就快被翻得爛掉了,她拍了兩下,還好沒散架。只是她沒注意到,有一張一折二的紙條從書中間掉了下來。等她去外面洗了杯子回來,就看到一大堆人在教室後面圍城了一個圈兒,像是在讨論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早就見怪不怪了。她不想去湊這個熱鬧,因為待會徐佳佳自然會一五一十地向她傳達發生了什麽大事。

許喬把上一節課的書本理了一下,放進課桌裏,又從裏面拿出了下一堂課要用的化學書,剛想翻一下今天要上的內容,就聽到那個讨論圈裏傳出來的聲音。

“真是一百五十分,這年頭還有人考滿分呢。”比較尖的男聲,應該是梁越。

“誰呀誰呀?”

“哪一門滿分啊?”

如果說小學的滿分是司空見慣,初中的滿分是分毛麟角,那重點高中的滿分可真的算是可遇而不可求了,也難怪大家這麽大驚小怪。七嘴八舌的詢問聲,許喬越聽越不對勁,也站起來往那一圈走去,只聽又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是數學滿分诶,數學也能考滿分?”

作者有話要說: 看七月與安生了,女孩子,不管走哪條路,都是辛苦的,七月媽媽的話,印象很深刻。辛苦是不怕的,只要還有詩和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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