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年少不知愁(十一)

那幾天有同學看到陳嘉樹的媽媽來學校裏找老師辦手續,因此都去詢問陳嘉樹是否真的要出國。陳嘉樹的神色比往常要嚴肅一些,他似乎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沒說去,也沒說不去,只是說還沒有決定。

于是想象力豐富的同學給這個“還沒有決定”賦予了一些浪漫的色彩,無法下定決心離開是為了誰呢?秦雙還是許喬?

天氣漸漸熱起來了,換季的時候許喬感冒了,其它還好,就是總打噴嚏。期末考試又将來臨,時間似乎總是不夠用,高一的學生每個星期又多了周六一個上午的課。上完課,已是中午時分,背着沉重的書包,拖着有些疲憊的身體,卻依舊掩不住終于可以短暫休息的興奮。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許喬鼻子癢癢的,又打了個噴嚏,沒走幾步,就看到了那天晚上見過的阿姨,陳嘉樹的媽媽。她應該是來接陳嘉樹的,許喬沒多在意,就朝着自行車棚走去。沒想到陳嘉樹的媽媽卻朝着她的方向走了過來,她笑着說,“是許喬吧?”

“阿姨。”許喬想當然地以為陳媽媽是來問她有沒有看到陳嘉樹的,她朝身後看了一眼說,“陳嘉樹可能在食堂裏吃飯。”周六中午食堂是開放的,因為家裏沒有人準備午餐,所以有一部分學生會選擇在學校裏吃完飯再回家。

陳媽媽似乎并不在意她說的話,還是帶着淺淺的笑容,說,“許喬,阿姨能跟你談談嗎?”

有同班的同學從學校裏走出來,看到這邊的情景,有意無意地放慢了腳步,投來好奇的目光。

許喬突然想起了那天在辦公室裏,唐敏跟她講的話,她想她大概知道陳嘉樹的媽媽想跟她談什麽,她連陳嘉樹要出國的事情都不知道,他們卻好像把她當成了陳嘉樹不願意離開的原因。她和陳嘉樹一起參加了一次競賽,一起看了一場電影,然後就仿佛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許喬心裏有些莫名的抗拒,她看着陳嘉樹的媽媽,沉默了一會,奶奶的,多麽希望孫悟空能駕着筋鬥雲來載她離開,哪怕來個妖怪把她拎走也是好的。

她的思緒是被突然闖進視線的自行車給打斷的,陸東霖就停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肩上背着書包,坐在車上,單腳撐地,感覺似乎比平時更拽了一點。沖她喊了一聲,“許喬,上車。”

妖怪,來了?

若放在平時,許喬肯定會說,我自己有車。但這次,她卻覺得這人簡直來得太及時了,跟陳嘉樹的媽媽道了聲別,便毫不猶豫地上了陸東霖的車。陸東霖的反應也是極快的,許喬剛坐上去,他腳一蹬,就騎出了一大段。許喬的書包太重,身體沒穩住,向後一晃,差點就要摔倒,忙抓住了陸東霖的校服衣角,穩住了之後,又立即松了手。

一路上,陸東霖都騎得很穩當,載她跟不載她似乎沒什麽分別。耀眼的陽光被陸東霖擋住了,暖暖的風吹着,許喬能聞到他校服上洗衣粉的味道。路程過半的時候,她扯了扯陸東霖的衣角說,“你把我放下吧,我要回去把我的車騎回來。”

陸東霖卻絲毫沒有減速,說,“還回去騎,麻不麻煩?你放心,你那破車賊都不稀罕偷。”

許喬在後面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沒反駁,解釋說,“我周一還得騎它上學呢。”

“我載你去不就得了,反正也不差你這幾十斤。”陸東霖說得很輕松,就跟順了一件貨物似的。

許喬剛想說話,又打了個噴嚏,陸東霖身子往前縮了一下,嫌棄地說,“你悠着點兒啊,別到時候鼻涕泡泡糊我一身。”

“你……”許喬被他說得直犯惡心,好氣又好笑,話都說不順溜了。

“你什麽?”陸東霖好奇。

“大爺。”許喬接道。

“哎。”陸東霖麻溜地應了一聲,聲音裏都帶着笑意,“乖,以後大爺罩着你。”

奶奶的,無端端又被站了便宜。不過經過這麽一鬧,許喬一掃陰郁的心情,也已然忘了要去把她的破車騎回來的事情。

競賽的成績出來了,許喬和陳嘉樹都是二等獎,去辦公室拿了證書,出來時,許喬走在前面,陳嘉樹走在後面,兩個人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講過話了。

“許喬。”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陳嘉樹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許喬聞聲回頭,陳嘉樹幾步上前趕上了她,他似乎有話要說,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眉眼間有些為難的神色。又躊躇着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才像下定決心似的說道,“對不起,我媽她……”

陳嘉樹說倒這裏,又頓了一頓,眉間微蹙。許喬從沒見過他這樣,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個從容而平和的人。

“沒關系。”許喬有些不忍心再聽他說下去,便出聲打斷了他,微微笑着說,“我沒關系,所以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陳嘉樹像是突然松了口氣,一掃眉間的愁緒,嘴角又帶了點笑容,對着許喬點了點頭。

後來,一直到高考結束,陳嘉樹也沒有離開,但因為唐敏将教室裏的座位進行了較大幅度的調整,許喬和陳嘉樹不再是前後桌,一個在最南邊,一個在最北邊,從此幾乎再沒有多餘的交流。即便如此,在許喬心裏,他依舊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她不會忘記那一天,在被誤解偷東西的時候,在對周圍一切無比失望的時候,是他給了她繼續待在這裏的勇氣。

一成不變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高一結束,文理分科。許喬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理科,而徐佳佳塗掉文科寫理科,塗掉理科寫文科,來回這麽糾結着,最後整張志願表被她給改得面目全非,變幻莫測。交表格的前一秒,她最後一次把志願改成了理科,理由是選了理科她就可以抱上許喬的大腿,許喬覺得真正缺心眼的人是她,不過能和徐佳佳繼續做同學這件事情還是讓她感到很欣慰的。

遠安高中每年選理科的人都遠遠多過文科,這一年也是如此,十八個班級,最後分出四個文科班,其餘十四個清一色理科班,高一9班也只有少數幾人離開大部隊,去了文科班,總體格局基本不變,只是高一9班的牌子換成了高二11班。

期末考試,選科,分班,一切塵埃落定,暑假就到了。寒假打工的小超市裏不缺人手,但老板娘讓她給她女兒補課輔導作業,這一個暑假下來,就賺夠了一個學期的學費。

從高二開學起,許喬的成績就突飛猛進,幾門理科本來就是她的擅長,語文和英語經過高一一年大量精力的投入,量的積累變成質的改變,達到一個零界點之後,好像突然就開竅了,成績也有了顯着的提升。高二的第一次月考從高一期末的年級一百零一直接越到了年級第八,她自己倒是沒什麽感覺,就是對周圍人的沖擊比較大。

真要說這一學期最大的事情,那可就只能算和陸東霖的那一件了。

那是期中考試之後的一個晚上,晚自修結束是九點半,許喬稍稍收拾了一下教室才出的門,因此走到學校門口時,已經基本沒什麽人了。學校外面這條較為狹窄的林蔭道是南北走向,因為是學校區域,平時除了老師和學生以外,沒什麽人會經過,很是清靜。再往北或者往南騎上五六百米才是車來人往的大道。

這回許喬取了自行車之後,沒騎出去多少距離,就看到前方昏黃的路燈下,圍着一群人。這大晚上的,學生基本都走光了,這麽偏僻的地方站着這麽一小群人确實有些不正常,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交通事故,許喬忍不住就多瞧了幾眼。

自行車還在往前,離那群人越來越近,他們似乎分為兩個陣營,一邊有五個人,另一邊卻只有一人,而且那人的身影越看越熟悉,咦,不是陸東霖又是誰。

那邊原先是靜悄悄的,聽到自行車嘎吱嘎吱的聲音,都将目光投到這邊來。這會兒許喬已經能看到那邊的大致情況,那群人和陸東霖差不多年紀,但都染着或黃或紅或藍的頭發,總之五顏六色,比鹦鹉身上的毛還要缤紛一些。穿着也有點兒非主流,看着不像是學生,倒更像社會青年,其中兩個人手裏還提着長長的棍子,這可是……要鬥毆?奶奶的,五對一?許喬一肚子疑慮,又心亂如麻,使勁地朝着陸東霖那邊看,只見陸東霖不動聲色地給她遞了個眼色,意思大致是讓她別停,繼續往前。

許喬心裏的亂麻還沒理清,接收到陸東霖給的信息之後,便收回目光,沒有停頓,繼續往前騎,一邊騎,大腦還在不停地運轉,現在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報警,可問題是這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最近的地方就是學校了,可現在回學校的話勢必要往回走。

不管了,許喬打定主意,便将自行車轉了彎,又重新往回騎,誰知那邊竟然已經開始動起手來了。陸東霖身手似乎挺敏捷的,提着棍子的人對着他揮了兩下,他就将身子往左往右閃了兩下,挺輕松地避開了。可畢竟那邊人太多,他到底占不了什麽便宜,眼看着另一個提棍子的人也仰起了手,許喬将車子往路邊一扔,便沖着他們喊了一聲,“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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