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年少不知愁(十二)
此刻,許喬站在林蔭道的一邊,而陸東霖站的位置離她最遠,中間還隔着那幫人。許喬一喊完,心裏就有點慌,眼看着離她最近的那個男生目露兇狠,大步朝着她這邊走來。
“誰讓你多管閑事的,別以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敢動你。”那人嘴裏放着狠話,身子已經矗立在許喬面前,奶奶的,遠看着挺瘦的,近看一胳膊腱子肉。許喬逼迫自己用堅定的眼神惡狠狠地瞪回他,腳卻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這一退便絆到了道路牙子上,往後倒下去,雖然盡力用手去撐,額頭還是撞到了旁邊的樹幹上,一陣刺痛。
不過這會兒也沒來得及管痛不痛的,只見陸東霖使了狠勁,一把推開了面前兩個人,又搶了其中一人手裏的棍子,跑到許喬旁邊,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扶了起來,為了防止那些人近身,他又揮了揮手裏的棍子,将他們驅趕得往後退了幾步,他才将原本握着她胳膊的手慢慢地下移,直至拉住她的手,在她耳邊小聲耳語了句,“跑”。
許喬壓根兒就沒反應過來,只是機械般地跟着陸東霖往前跑,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偏偏後面的腳步聲如影随形,還好前面就是學校,他們膽子再大,看到門口的保安,總還是會收斂的,許喬心裏的如意算盤打的噼啪直響,眼裏看到了曙光,心裏就安穩多了,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陸東霖拉着她的手緊了一緊,提醒道,“想什麽呢,跑快點。”
學校門口就在眼前,保安室的燈亮着,大門旁邊那小小的人行通道也還沒關上,陸東霖顯然和許喬想法一致,牽着她跑到了保安室外面,可是裏面卻空無一人,這是……難道……上廁所去了?
許喬還在想接下來該怎麽辦,如果使勁吼一嗓子,不知能不能把保安大叔給吼出來。陸東霖卻沒有多做停留,依舊拉着她跑進了學校裏,要說那群人膽子還真大,竟真的追着他們進了學校,這得有多大仇啊。
此刻的學校空無一人,冬天尤其靜得可怕,連蟬鳴蟲叫都沒有,黑燈瞎火的,也看不大清路。不過這對許喬和陸東霖倒是有利的,畢竟他們在這裏呆了大半年,對這裏的構造一清二楚。他們先從北教學樓上去,到二樓的時候通過連接兩幢教學樓的天橋跑去了南教學樓,接着又往上跑。三樓正是他們教室所在的樓層,再往上有一扇鐵門,把三四兩層隔開了。此刻樓下和四周都沒有動靜,大約是沒有追上來的。許喬累得往鐵門上一靠,那門竟然往後打開了,原來沒上鎖。許喬差一點又要摔倒,還好陸東霖扶住了她,安全起見,許喬跟陸東霖使了個顏色,示意他往上走。
他們走到鐵門裏面,又将鐵門虛掩住,萬一他們真追到這兒,說不定和他們一樣以為這門是鎖着的。四樓上是學校裏的四個機房,無一例外門都鎖着,他們只能待在走廊上等着,但願那些人有所忌憚不要跟上來才好。
跑了太長時間,兩個人都有些喘,而且剛才跑得那麽快,寒氣一口一口地吸進去,此刻許喬胸口有些悶悶的疼,便靠着牆壁坐下去,現在反倒是不怎麽緊張了,左右已經走到了死胡同裏,若是那群人真的追趕上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陸東霖就站在她的面前,還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沒什麽好氣地說,“不是讓你走嗎?還回來做什麽?”
這話怎麽聽都像是在責怪自己拖累了他,真是狗咬呂洞賓,許喬不服氣地回道,“我要是不回來,你現在還不知怎麽着呢?能這樣好好的站在這裏跟我說話?”
“這麽說,我還要謝謝女俠你出手相救?”
許喬聽那話語裏依舊帶了點兒不屑地語氣,便賭氣撇過頭不去理睬他。
就這樣靜默了兩秒鐘,樓下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許喬的心又提了起來,擡頭看向了陸東霖。
陸東霖動了動嘴唇,示意她別動,自己則慢慢往樓梯口走去,剛邁出兩三步,就聽到鐵門發出“吱呀”一聲響,想來是被打開了。緊接着又是一陣腳步聲,有人中氣十足地喊道,“你們是誰?在這裏做什麽?”那含了一些怒意的聲音正是校門口保安大叔的。
鐵門發出乒乒乓乓的一陣響,動靜極大,腳步聲急促而混亂,保安大叔又扯着嗓子喊了一聲:“你們幹什麽的,別跑。”腳步聲漸行漸遠,很快又恢複了原先的平靜。
估計那群人已經被保安大叔給趕出去了,許喬剛剛還砰砰直跳的心總算放回了肚子裏,但還不敢有太大的動靜,總怕他們去而複返。陸東霖也不急,倚在一旁的牆壁上等了十來分鐘左右,才轉身對許喬說,“走吧。”
許喬一手撐着牆壁站起來,跟在陸東霖的身後,潛意識裏還是将腳步放得很輕,她本想問問陸東霖,那些人是不是走了,可話到嘴邊才想起剛才還在鬧別扭來着,又把話吞了進去。
走到鐵門處,陸東霖伸手抓住鐵門上的把手,往裏一拉,結果紋絲不動,他轉頭對一臉震驚的許喬說,“鎖了。”
許喬如遭雷劈,還有些懷疑那是陸東霖的惡作劇,兩步上去也拉了一下門把手,奶奶的,還真是。大約剛才保安大叔過來就是為了鎖這扇門,剛好遇到了追趕他們的那幫人。這大叔也太盡責了,追人還不忘把門給鎖了。
現在可如何是好,在這裏呆一夜,她自己是沒什麽問題,可舅舅肯定會急死的,還有她的自行車,現在還扔在路上,萬一丢了,以後要怎麽來上學。雖然知道是徒勞,許喬還是不甘心地抓着門把手搖了搖門,很堅固的鐵門,除了發出一些聲音,徒增煩躁以外,什麽用也沒有。
許喬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但心裏氣不過,轉身白了他一眼,黑暗中照理是看不清的,但陸東霖卻像瞧明白了一樣,冷笑了一聲,說,“怎麽着,後悔多管閑事了吧,今天就當是買個教訓吧,以後學乖了,不該管的事情別管。”
奶奶的,再管我就跟你姓,許喬在心裏恨恨地想,轉身想往樓上走,才跨出一步,就好像踩到了什麽,等意識到那是陸東霖的腳以後,她心生惡念,重心全轉移到那腳上,狠狠地踩了下去,成功地聽到一聲悶哼,心情總算是稍微好了一些。
她不動聲色地挪開腳,繼續往上走去,後面傳來陸東霖的控訴聲,“扮豬吃老虎,還得還真快。”
許喬又來到四樓的陽臺上,她雙手扒着欄杆,往下張望,想看看有沒有什麽人可以幫他們把門打開,她想現在就算是剛才追着他們不放的那幫人在,她也要喊他們上來開門,最多讓他們把陸東霖揍上一頓,反正這人也不是什麽好人。
可惜底下一片漆黑,不要說人了,連個活物都沒有,她有些無力地趴在欄杆上,只聽身後響起陸東霖的腳步聲,他站到她的旁邊,氣定神閑地說,“盡管往下跳,這樣的高度,必死無疑,所以不必擔心經受缺胳膊斷腿的痛苦。”
許喬被氣急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道:“你怎麽不跳?”
陸東霖想都沒想便接道:“我又不傻。”
這話不是說她傻又是什麽?許喬覺得自己今天算是做了一回東郭先生,她看了一眼陸東霖,還想還嘴,又覺得沒什麽意思,這下前路後路都堵死了,今晚十之八九是要困在這裏了,她有些洩氣地轉了個身,重新靠着牆壁坐下。
剛才精神高度緊張,倒沒感覺有什麽異常,現在松懈下來,才覺得額頭上傳來陣陣刺痛,大約是在樹幹上撞的那一下,她用手小心地碰了一下,有點黏糊糊的觸感,似乎還鼓起一個大包,一按更痛了。
陸東霖似乎注意到她的動作,蹲下來,有些緊張地問道,“怎麽了?”手已經伸向了她的額頭,卻被她一掌拍了下來,“不用你管。”
陸東霖被她拍得有點愣,反應過來之後反而笑道:“氣性還挺大的。”
許喬沒應他,又伸手去探自己的額頭,中途卻被陸東霖給制止了。陸東霖抓住她的手推到一邊說,“別動,我看看。”說着就來撩她的劉海。許喬本來還想上手,剛動了動,只聽陸東霖又說了一聲“別動。”
這一次可不似剛才那聲平和,聲音尤為低沉,嚴肅又帶着點兒威脅的意味。許喬被她吼得頓了一下,那邊陸東霖也看得差不多了,得出結論說,“破皮了。”他把她的劉海撩到一邊,防止劉海碰到傷口。誰知那劉海不聽話得很,一放手又要掉下來,他看着許喬蹙了蹙眉,有些為難,半晌迸出兩個字來,“麻煩。”
“又沒麻煩你。”許喬搶白了他一句,自己伸手把自己的劉海撥離傷口的位置,只是她這層厚厚的齊劉海長度比較尴尬,說短正好蓋住傷口,說長又沒辦法夾到耳後,傷口破了層油皮,有一層薄薄的濃汁,很容易将劉海粘在上面,許喬只好用手輕輕地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