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年少不知愁(十三)

陸東霖沉默了一會便去一旁勾他的書包,拉開拉鏈,往裏翻找着什麽。許喬克制住自己的好奇繼續裝高冷,眼角的餘光卻總是晃晃悠悠地飄到他那邊。只見他很快從裏面拿出一支黑色水筆來,這個習慣倒是和她相仿,沒有什麽專門放筆的文具袋,而是直接把筆和書一起扔進書包裏,不講究得很。

陸東霖将筆套從筆上取下來,對許喬說,“來,手放下。”許喬看了眼他手中的筆套,好像有點明白他的用意了,便将手放了下來。陸東霖馬上接替她按住了那縷劉海。他的動作很輕很慢,真的就只碰到了她的頭發,一點感覺也沒有。許喬的猜想沒有錯,他真的把水筆筆套當做了發夾,想要将她的劉海固定到一邊,但是他從沒做過這樣細致的工作,那發絲又細又滑,抓得不緊要掉下來,扯緊了又怕她痛,從來沒有這樣手忙腳亂過,連手心裏都出了一層密密的汗。

此刻他們離得極近,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許喬的呼吸輕而細,若有似無地撫過他的耳垂,他手上不禁失了點力道,只聽許喬吃痛地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說也巧,許喬剛說完這話,那筆套已然固定在了她的頭發上,若是沒有大幅度動作,那縷劉海估計是掉不下來了。

雖然還未進入深秋,但夜裏的溫度也高不到哪裏去,兩人都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校服外套,在陽臺上坐了一會兒,就決定轉移陣地,拿起書包去了樓梯間,至少那裏還有兩堵牆擋着。

此刻平靜下來,許喬才想起來問陸東霖,“那些人是來找你打架的?”

陸東霖反問道,“怎麽,不夠明顯嗎?”

“為什麽呢?”雖然許喬平時并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但她此刻畢竟也算是當事人了,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我也不知道。”陸東霖很幹脆地回答,正當許喬以為他不願講出實情的時候,他又開口道,“他們說我搶了他們大哥的女朋友。”

奶奶的,感情是桃花債,許喬更加後悔摻和到這件事情裏來了,沒好氣地問道:“那你到底搶沒搶?”

陸東霖沉默了有将近三四秒的時間,我去,這問題還需要細想不成?只聽他不緊不慢地回道:“這兩天是有幾個人往我自行車上塞情書了,就是不知道他們說得是哪一個?”

奶奶的,還不知道是哪一個,情史夠豐富的,許喬憤憤地想,繼而又覺得自己此番可真是太不值當了,她本想問陸東霖那群人今天沒得逞,還會不會來找他,後來轉念一想就算來找他,也是他活該。出口便成了,“那他們還會來找我嗎?”

陸東霖想了想,很認真地點頭道:“有可能。”

“那我怎麽辦?”許喬問這句話,潛臺詞其實是這事兒是你給惹出來的,你自然得給我收拾妥當了。

陸東霖想了一會兒,頭頭是道地分析道:“兩個辦法。”

許喬聽他這麽說,心想這個人平時看着沒什麽良心的樣子,也許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安靜地等着,想聽聽他有什麽高見,只聽他說,“第一,三十六計走為上,看見他們就跑,反正你跑得快。”這話裏帶了點兒促狹的意味,許喬忍着爆粗口的沖動等着他第二個高見。

“第二,你出去讓他們打一頓,讓他們發洩了心中惡氣,以後就不會來找你麻煩了。”他非常不厚道地補充道,“這是最徹底的方法,一次解決,終身無患。”

忒壞了,壞透了,許喬知道自己又受了戲弄,嘴上卻不肯服輸,反問道,“你怎的不去讓他們揍一頓,一次解決,終身無患。”

“他們打不過我。”陸東霖就像在陳述一個事實一樣平靜。

許喬很不屑地切了一聲,誓要将他拆穿:“你這麽厲害,剛才跑什麽,怎麽不動手啊?”

“本來已經準備要動手了,這不是突然多出來一個累贅,”陸東霖似有所感,嘆道,“這是不是叫做,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你才是豬,許喬咬牙切齒地想。卻不再與他做無意義的争辯,主要是越戰心越涼,壓根兒不是對手。

許喬從書包裏拿出英語書和手電筒,打開,看了一眼陸東霖,像往常一樣朗讀起來。這回陸東霖沒有發表什麽拙見,安靜地靠着牆壁閉目養神,聽着她不太标準的讀音,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也不知是睡是醒。

最終他們沒有等到第二天一早就非常幸運地脫困了,在樓梯間坐了十幾分鐘,他們盼來了趕走了小混混還不太放心,重新回來檢查的保安大叔。

燈光大亮,保安大叔原以為他們是剛才那群人一夥的,大嗓門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許喬吓得一個機靈,不自覺地往陸東霖身後靠了靠。陸東霖卻一副泰然自若,我是良民的樣子,抖了抖自己的校服說,“師傅,我們是這裏的學生。”

接下來的三四分鐘裏,陸東霖邏輯清晰,不緊不慢地跟保安大叔解釋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大致就是遇到找茬的小混混了,不得已才逃到學校裏來躲了一陣。保安大叔剛把那一群人趕出去,這前後的事情一對便有了眉目,對陸東霖的話深信不疑,給他們開了門,還護送他們出了林蔭道,以防再碰上那夥人。

許喬的破車還在路上挺屍,因為剛才那麽一摔,車鏈子又耷拉下來,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只怕舅舅得找出來了,她只好放棄了現場動手修車的念頭,再一次上了陸東霖的車。

一開始陸東霖騎得挺悠哉的,但許喬急着回家,就出言刺激了他一下,說,“不是說不差我這幾十斤嗎?我看你騎得挺吃力的,诶,啊……”

許喬話沒講完,那車就跟離了弦的箭似的沖了出去,她沒有防備,驚得叫出聲來,雙手緊緊抓住陸東霖的衣角,但又不能讓他慢一點,都怪自己嘴賤。

一路飛奔到到巷子口,陸東霖才減了速。巷子裏的燈又壞了,烏漆抹黑的,許喬将包裏的手電筒拿出來,照着前面的道路,即便亮着的只有方寸之地,但也足以在黑暗之中踽踽而行。

因為害怕顧寶榮擔心,許喬對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緘口不言。她想如果舅舅知道了,勢必會去學校接她放學,她不想這樣麻煩舅舅。上樓後,許喬拿消毒液小心地清洗了一下額頭上的傷口,傷口不大,就是破皮的地方看着有點恐怖,泛着油光,還有幾點小紅斑,是滲出來的血珠,早就已經幹了。她處理完傷口,一擡眼就注意到了鏡子裏別在自己頭發上的那個黑色筆套,事實上并不顯眼,但一細看就覺得特別滑稽,她把筆套從頭發上扒拉下來,拿在手裏轉了一圈,不自覺地扯開嘴角笑了一下,也難為陸東霖能想出這麽個法子。

因着這晚的事情,學校裏似乎加強了安全保衛工作,晚上放學時,門口又多了兩個站崗的保安。許喬也不敢在教室裏多作逗留了,而是選擇混在大部隊裏一起出門,但即便這樣,心裏還是惴惴的。剛出門的那一段,同行的人還挺多的,到了路口之後,大家各奔東西,許喬騎着騎着就成了一個人。

雖然已入夜,機動車道上的車輛依舊來來往往,相比之下,她所在的非機動車道就清冷多了,難得有一兩個人經過,電瓶車燈刺眼的燈光緩緩地逼近又快速地遠去,沒留下半點聲息。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驚吓還沒平複,她總覺得身後傳來若有似無的動靜,如影随形,而且這動靜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她終于确定那不是錯覺,身後确實有人,她有意加快了腳上的速度,不想身後的那人也加快了速度,眼見着就要與她并肩。許喬甚至已經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醞釀了一下,用自認為最兇狠的眼神往旁邊瞪了一眼,那悠閑自在騎在她右後方的人不是陸東霖又是誰?

許喬一顆狂跳的心還沒平靜下來,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陸東霖一臉的無辜,“我吓你了嗎?明明是你吓我,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許喬這才意識到自己放大的瞳孔還沒來得及縮回來,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又重新看向前方,“那你在這裏幹嘛?”

陸東霖像是聽了什麽笑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倆好像是鄰居,那我可不就要跟你同一條路回家。我倒是也想在天上飛,可惜人類進化到現在還不曾長出翅膀。”

奶奶的,許喬暗暗地咽了一口唾沫,不再開口,但似乎早已把剛才的那點兒恐懼擔憂抛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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