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美的時光(七)

陸東霖很困難地擡了擡沉重的眼皮,平時不怎麽愛笑的他卻又一次彎了彎嘴角,說,“我好像真的喝醉了,今天怕是不能騎車帶你回去了。”

他此刻說話氣若游絲,呼吸卻很沉重。許喬一下子紅了眼眶,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和額頭,都燙得駭人。她平複了一下情緒,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說,“我們去醫院。”

許喬光是扶陸東霖出洗手間已經費了很大的力氣,後來是阿偉幫着她把陸東霖攙到了門外,又叫了輛車,把他們倆送到了醫院裏。

到了醫院裏,陸東霖又吐了兩次,搜腸刮肚。在輸液室裏,給他紮針的是個中年護士,一邊給他固定針頭,一邊嘆息道,“見過不要命的,沒見過因為喝酒不要命的,年紀輕輕有什麽想不開。”

那護士一走,整個輸液室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燈火清冷,空氣中漂浮着濃濃的消毒水氣味。陸東霖靠在輸液用的椅子上,臉上的紅暈漸漸消退,才見臉色蒼白一片。他閉着眼睛,額頭上起了一層密密的汗珠,許喬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蓋上,又拿紙巾輕手輕腳地抹去了他臉上的虛汗。

他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迷離,似乎是想說什麽,可終究沒什麽力氣,又閉上了眼睛。

許喬折騰了一宿,身心俱疲,但怕陸東霖再有什麽事,精神無比振奮,一點睡意也沒有。她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就這樣看着點滴一滴一滴往下落,等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看着他緊促的眉頭,心裏煎熬無比。

淩晨四點,第三瓶鹽水也快見底了,陸東霖的臉色才漸漸好轉起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了焦距。

許喬見他醒來,緊張的心一下子松懈下來,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出來。吸了吸鼻子,才好歹把眼淚憋了回去。

“你還難受嗎?”許喬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如常。

陸東霖搖了搖頭,又拿起蓋在他身上的外套,說,“衣服你穿回去。”

“我不冷。”許喬握住他的手,制止了他。

“我有些熱。”陸東霖卻堅持。

許喬只好把衣服穿上,又叫了護士來拔針頭。

護士拔了針頭,見陸東霖依舊精神不濟,便讓他們別急着走,觀察一會兒再回去。許喬應了一聲好,便又坐了下來,她不急,左右已經是下半夜了,就算等到明天早上也是無所謂的。便對陸東霖說,“你要是累的話,再睡一會兒吧。”

陸東霖不說話,看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往外衣的口袋裏掏了一掏,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包裝紙是幹淨的粉紅色。他将盒子遞給許喬,“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可惜已經過了十二點。”

生日禮物嗎?有生日歌,有長壽面,有蛋糕,還有禮物。這是許喬從小到大過得最隆重的一個生日,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收到這麽多的驚喜。

盒子裏是一個鑲了水鑽的發卡,很精致,在燈光下閃閃爍爍,總覺得比以前在家鄉夜空下見過的星星還要亮一些。

她當着陸東霖的面用它夾起額前厚厚的劉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突然又想起高中時,她磕破了額頭,他用一個筆套代替發卡,幫她別起了劉海。

那時候她說着蹩腳的普通話磕磕絆絆,他們還不算太熟;那時候她在黑暗的小巷子裏讀書,他在跑步,一步一步踏着她的心跳;那時候他已經會騎着自行車,守在她的身後,被打得鼻青臉腫,卻雲淡風輕地跟她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相待。

看着陸東霖,有萬千思緒湧上心頭,有很多話要說,但又覺着說什麽都是多餘,出口便只剩一句“謝謝”。

陸東霖面色不好,眼裏卻是含了笑意,是那種帶着挑釁與張揚的笑,是她熟悉的笑,她仿佛已經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大恩不言謝。”

果然,一次都不肯錯過。

許喬“切”了一聲,說,“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大恩不言謝這句話不是這麽用的,許喬原想趁着機會給他普及一下常識,誰知這次陸東霖還有後話。

“可,以身相許否?”

陸東霖收了笑意,眼神專注。

大恩不言謝,可以身相許否?原來處心積慮挖了這麽久的坑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這是告白吧?許喬心跳加速,雙眼酸澀,這一刻只是不知起源也不知盡頭的漫長時間裏最微不足道的一刻,也許于千千萬萬人而言,毫無意義,但是對許喬來說,它像一個美麗而莊重的儀式,注定深深烙印在她的人生中,再無抹去之可能。

許喬沒說話,但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越過兩把椅子的扶手,身子往陸東霖那邊湊了湊,捧着他的臉,直接吻上了他的唇。那時什麽也沒想,放下矜持,不願克制,行動全由本心。

我兩手空空,一身孑然,比起你對我的好,我什麽也不能為你做,但我願把這一生都完完整整地獻給你。

陸東霖似乎沒想到許喬以這樣的方式來答複他,也是愣了一下,感覺被她濕糯柔軟的唇和她突然流下的溫熱的淚水喚醒,他用雙手輕輕環住她的腰,開始回應她。

他們用最青澀最生硬但也是最溫柔的方式親近着讨好着對方。

周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漸漸遠去,鼻尖只有對方的氣息,那幹淨的清爽的讓人心安的味道。許喬第一次和人接吻,甚至第一次和人這樣親密接觸,但心裏的情感早已遠遠蓋過了害羞,這一切發生得如此自然而然,甚至覺着早該發生。

兩人正吻得忘情,被門口傳來的動靜給吓了一跳。

許喬慌亂地松手,心跳得更快,面紅耳赤,倒是陸東霖,神色沒變,泰然自若,還用手指給許喬抹去了臉上殘留的淚漬。

來人是剛才拔針的中年護士,像是個見過世面的,看到這種場面只淡淡地翻了個白眼,冷冷開口道,“如果沒什麽不适,可以走了。”

這是在嫌棄他們的行為?好像确實有些不太合适。

許喬趁着護士阿姨離開之前,再次摸了摸陸東霖的額頭,想确定是否已經完全退燒。

咦,剛才明明已經不怎麽熱了,這會兒怎麽又燙起來。

許喬心裏擔心,便喊住了護士,“那個,姐姐,”求人時不管哪個年齡段的女士都得喊姐姐,這個覺悟她是有的,“他這燒好像還是沒褪,還需要再輸液嗎?”

護士依舊沒給他們什麽好臉色,回應許喬道,“你再親他一口,他比現在還燙,出去吹吹冷風就好。”

啥?!

許喬覺得自己也發燒了。

陸東霖卻在一旁笑得彎了腰。

許喬瞪他,瞪他,再瞪他,他還笑,還笑,還是笑。感情這事跟他無關一樣,感情她剛才親的就是一頭豬。

淩晨,冷風吹,醫院門口,出租車不見蹤影,陸東霖的自行車還在酒吧門口停着。好在這裏離學校不遠,十幾分鐘的路程,兩人決定散步回去,果然是有情飲水飽,天寒地凍下的軋馬路,太有情調。

陸東霖将許喬羽絨服上的帽子往她頭上一套,又将拉鏈一拉到底,還不夠,又給她圍上圍巾,全副武裝,只剩兩只大眼睛滴溜溜地打轉,像個東北大妞。

作為回報,許喬也照此步驟給陸東霖做了保暖措施,帽子圍巾手套一樣沒少,但對方依舊身姿挺拔,風度翩翩。許喬掃低眉掃一眼自己,再擡頭瞄一眼他,真是不公平。

陸東霖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麽,十分貼心地安慰道,“放心,我不嫌棄。”

許喬用僅露在外面的眼睛又翻了個白眼,說,“承蒙大爺厚愛。”

“不客氣。”陸東霖輕快地笑起來,牽起她的手,邁開長腿往前走,醉意未解,腳步仍虛浮,心裏卻暢快。

他們算準了時間從醫院出來,回到宿舍都快六點了,宿舍門已開,但冬天天亮得晚,黑漆漆一片,四下無人。

“那我上去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待會我給你送早飯。”許喬向陸東霖道別。

陸東霖沒應,許喬以為他還迷糊着,又說了一遍,“我真走了。”

“沒規矩,走之前不用做點什麽嗎?”陸東霖點了點他的側臉。

“切。”許喬表情不屑,但看着陸東霖那雙勾人的眼睛,美色當前,親一下賺的應該是自己啊,這麽想着,就踮起腳對着他的側臉湊了上去。但陸東霖快速地轉了頭,所以最後碰上的是他的唇,雖然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但那熟悉的觸感已經牢牢記在心裏,暖的,甜的。

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回到宿舍之後,許喬輕手輕腳地開門,關門,貓着腰,像個賊一樣摸上床,結果還是驚動了沈澤。沈澤一睜眼,大呼小叫了一番,把其他人從睡夢中叫醒。

幾人齊上,将許喬審問了一番。

“說,昨晚去哪兒共度春宵了,”沈澤一副色眯眯之态,“激戰到天明,你家那個‘正在有’也不怕閃了腰?”

沈澤說得露骨,許喬“呸”了一聲,不理她,但想起和陸東霖那個溫暖而綿長的吻,臉又不由自主地開始燙起來。

“我去。”沈澤本來就是跟許喬開個玩笑,但看着她紅成蘋果色的臉,有種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感覺,“啧啧啧,才一碗面你就讓他給辦了?”

許喬:……

作者有話要說: 許妹妹:我主動親你的那一次你有沒有被吓倒。

陸哥哥:并沒有。

許妹妹:???

陸哥哥: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內心是個很狂野的人。

許妹妹:……

怎麽看出來的啊喂,你給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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