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3

羅奕沒能去接柳惜,他臨時有個工作會議。

窗外微雨,他摘了手表,靠在會議室裏的落地窗上玩表帶,時不時看看時間。柳惜的飛機馬上就快要落地。

電影美術團隊的工作人員在讨論分鏡,程姣旁聽了一會兒,走到羅奕身後拍了下他的肩膀。

“這是你妹妹吧。”程姣晃了晃手裏拿着的一張草稿紙,對轉過頭來的羅奕說。

紙上是羅奕剛剛速塗的一個巴掌大的女生人像,紅唇妖冶,像只貓似地瞪着杏仁眼。

羅奕說:“柳惜,你見過的。”

程姣“唔”一聲:“真好看。”

羅奕心情不錯,從口袋裏翻出一塊出門前羅悄悄塞給他的巧克力遞給程姣。

程姣說她不愛吃巧克力,羅奕撕開包裝自己吃了。

“你怪怪的。”程姣知道他以前從不吃這些東西。

羅奕笑了一下:“哪裏怪?”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啊?”程姣發問的語氣像肯定句。

羅奕認真看着程姣:“這麽明顯嗎?”

“你真的談戀愛了啊。”程姣拿着這張畫紙扇風,“太快了吧。是你在日本的時候想的那個人嗎?”

羅奕的字典裏沒有遮遮掩掩和故弄玄虛這兩個詞,他從程姣手裏把這張畫紙抽出來,看着自己畫的柳惜的臉,格外溫柔地笑了一下:“是。”

“她不是你妹妹嗎?她跟裴之越還那麽熟……”程姣滿臉寫着不可思議,對羅奕比了個大拇指,“你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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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姣又想起羅奕讓柳惜幫忙公關他舊感情那一茬,這個男人再次颠覆了她的情感認知。

羅奕不以為意:“需要想那麽多嗎?我的邏輯就那麽難理解?”

“我是理解不了,你這人和正常男人不一樣。”程姣感嘆。

“她跟別的女孩子也不一樣,對她要用非常規策略。她能理解我的邏輯就可以了,她最吃的準我。”羅奕提起程姣之前那個喜歡跟愛的觀點,說:“我女朋友真的很特別。”

這是羅奕第一次用“女朋友”來形容柳惜,這三個字劃過舌尖,有種晦澀又清新的觸感。三個音節每一個都很生動。

他不是第一次戀愛了,但第一次內心感到隐隐的羞怯和着迷。他在彌足深陷。

“可是你們倆做了這麽多年的兄妹,這關系怎麽能說變就變啊。換做是我,我可适應不了。”程姣仍覺得難以理解。

羅奕覺得這是沒必要解釋給外人聽的事情,他笑了下,轉身又去畫畫了。

柳惜放完行李後,去幼兒園接羅悄悄回家。羅悄悄看見來接的人是她,興奮地直往她懷裏撲。

幼兒園之行柳惜還有別的收獲,比如遇見陳梓遙跟她老公。

柳惜早就聽說羅悄悄跟羅奕初戀的兒子做了同學,今天一碰面,她差點沒認出來她哥哥這位初戀。

是陳梓遙先叫出了柳惜的名字。

非常尴尬地寒暄之後,陳梓遙和老公帶着孩子先走了。她的老公是她的第二個男朋友,從大學校園到婚紗,也是非常浪漫的愛情了。

柳惜認識羅奕沒多久的時候,有次陳梓遙去畫室裏找他,他當時正在給學生做示範,陳梓遙就安靜地站在一邊看。

他畫到一半,回頭看自己的女朋友,兩個人對視,甜甜地笑。

柳惜這時候才知道他已經有了女朋友,就此打消了想要表白的念頭。

隔了一周,柳惜最後一次去畫室。她馬上要開學了,想最後一次陪趙嫣畫畫,也最後一次見一見她喜歡的這個男孩。

非常不巧,她感冒了一整個冬天,在這一天因高燒暈倒在趙嫣面前。又非常巧,羅奕的爸爸剛好開車送他去畫室上課,父子倆立刻把她送到柳艾珍的醫院裏……

是柳惜病弱的身體促成了這樁姻緣。她想着和羅奕做不了情人,做兄妹也不錯,總比從此成為陌路要好。

她一下子就來了精神,連身體都很快好轉。

後來是柳惜低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在羅奕被陳梓遙狠甩之後,她立刻就告了白。

她想着即便他不喜歡她,柳艾珍和羅海生已經結為夫婦,那麽他就再也甩不掉她。所以表白失敗她也沒有多沮喪。

音樂節事件,柳惜從沒自責過,是陳梓遙不要羅奕的。她千裏迢迢跑去央求這個女孩子,可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堅決了。

柳惜心疼那時候的羅奕。這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姑娘,兩人在一起三年,經歷了彼此所有的第一次,是真正美好的初戀。

這種感情留下來的痕跡,會伴随人的一生。

柳惜試想過,如果她是陳梓遙,她絕不會放開羅奕的手。他只是偶爾沉迷畫畫忘了異地的女朋友,他只是在她提了分手後太無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在女朋友說了分手之後用盡全力去挽留。

可她不是陳梓遙,她出現的時候羅奕已經有了一個陳梓遙。

這些年柳惜對羅奕的感情不僅僅是想占有。她是真的懂這個男孩子。

……

“惜惜,你在想什麽?”羅悄悄晃了晃柳惜的手。

姐妹倆撐傘走在微雨的街道,周身是氤氲的霧氣。柳惜擔心羅悄悄胡亂踩水濕了鞋,将她抱起來。

她跟羅悄悄說:“小寶,你覺得姐姐對大哥好嗎?”

“不好。”羅悄悄搖頭。

“為什麽不好?”柳惜問。

“你總是兇他,惹他生氣。”

柳惜“噗嗤”一笑:“那大哥對我好嗎?”

“好呀,每次你帶我的時候,他都會讓我聽你的話。他說你身體不好,讓我不要吵到你睡覺,讓我不要跟你胡鬧,他對你很好的。”

“他教你說的?”柳惜才不相信三歲小孩兒能說這麽多話。

羅悄悄手指戳了下柳惜的腦門:“你傻呀,我都三歲了,我自己會說話。”

柳惜看着小家夥的樣子,哭笑不得。

姐妹倆進了家門,沙發上坐着一人。他看到姐妹倆進來,拿了本書把自己的臉擋住。

“大哥!”羅悄悄生氣了。她跑到羅奕的面前,爬到他腿上,捧着他的臉:“你怎麽這樣啊,不喜歡看到我了嗎?”

“怎麽會呢。”羅奕揉了揉羅悄悄的小臉,兄妹倆一如既往地膩歪。他剛剛只是不知道先看哪一個妹妹才好。

柳惜穿過沙發往樓上走,她實在是困,有人帶孩子了,她要即刻解脫。

“站住!”她走到樓梯口,羅奕開口叫住她。

她回頭,聳肩指了指羅悄悄:“想怎樣?”

“小寶,你去玩具房裏把小飛機拿出來,我想玩會兒,好嗎?”

羅奕一下達指令,羅悄悄立刻從他身上下來,一溜煙兒地跑了。

羅奕從沙發上翻過去,兩三步走到柳惜身邊,一把把她拉到樓梯側面的隐蔽拐角裏。

“說好的事情呢?”他拍了下柳惜的頭頂。

逼仄的空間裏,柳惜覺得透不過來氣,這人偏偏又貼得很緊。

她笑一下:“拜托,我今天是自己打車回來的。”

下一秒羅奕就把她擁進懷裏。

柳惜第一次正正經經地被他擁抱,耳朵貼着他的心髒,聆聽着一個新的世界。

“你能稍微回應一下嗎?”羅奕低聲說着話,把柳惜的胳膊繞在自己腰上。

幾秒鐘後兩人就分開,他們都聽到羅悄悄的腳步聲了。

“大哥,小飛機來啦。”羅悄悄跑到樓梯口,看見自己的大哥大姐躲在拐角,面對面站着。她實在是看不懂,問:“你們在玩躲貓貓?”

“是,現在是我們在躲,所以你把眼睛閉上好嗎?”羅奕哄孩子說。

羅悄悄非常守規矩,立刻就轉過身把眼睛蒙住:“我看不見你們了哦,你們快藏好哦。”

這個瞬間,羅奕扣住柳惜的腰,吻住她。

這個男人真的陷進去了。

柳惜在他迷離的眼神中想起過去的那個自己。他多幸運啊,他可比從前的柳惜要幸運太多了。

“你在想什麽?”羅奕放開她,下意識皺眉。

柳惜抿了抿唇角:“在家裏這樣不太好吧。”

“你們倆到底藏不藏啊。”羅悄悄無語了,跌進沙發上蒙住頭,“快藏好,我馬上要來找你們啦。”

羅奕拉着柳惜的手去了兒童房裏。

柳惜一進門就躺進羅悄悄的帳篷裏,她打了個哈欠:“我好累哦。”

羅奕靠在牆邊打量她,一言不發。

柳惜閉上了眼睛:“你出去陪小寶玩兒吧,讓我睡會兒。”

“你一天一個變化,我總要猜測你在想什麽。”羅奕忽然這樣說。

柳惜撐起頭看着面前這個男人,莞爾一笑:“今天又是什麽人設?”

“你還真玩兒上瘾了?”羅奕眉心淺皺,又緩緩低下頭,“你還喜歡我嗎?”

你還喜歡我嗎?

你……喜歡我嗎?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一滴一滴像從舊時光裏飄過來,砸在斑駁又新鮮的記憶裏。

柳惜沒吱聲,躺平看着帳篷頂部的星星圖案,她擡高手觸摸着其中一顆。

做顆星星不是也挺好?他喜歡的未必一直是月亮。

“你是在耍我嗎?”羅奕得不到回應,只能用慣有的思維去看待柳惜此時的安靜。他放輕了聲音,音色微微發冷。

“我為什麽要耍你?”柳惜覺得這人傻的可愛。

現在并不是談論這個問題的好時機。羅奕陷在自己的情緒裏,說:“晚上回自己家,我們好好談談。”

“好。”柳惜懶懶地應一聲,翻過身再次打了個哈欠。

羅奕出去後關上門,把正好找過來羅悄悄抱到樓上去了。

晚飯後,羅奕在客廳裏等了一個多鐘頭,柳惜才從樓上下來。

柳惜被柳艾珍叫去質問薛曉卿的事情了。柳惜明确跟柳艾珍表示,在薛曉卿爺爺出院之前,她還得陪薛曉卿把這戲演下去。

柳艾珍不解,說讓柳惜對自己的事情上上心,別老是摻和別人的事情。

柳惜趁機跟她媽表明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說到時候會把人帶回來給他們看。柳艾珍又是不解。她是真的搞不懂自己的女兒了。

回家的路上,柳惜把這些話一字不漏地講給羅奕聽。羅奕聽後,只字未提他早跟柳艾珍攤牌的事情。

“怎麽不說話?”柳惜問。

羅奕問她:“你覺得我們倆的事情什麽時候可以告訴他們?”

柳惜說:“走一步看一步吧,起碼等我們倆都有底氣的時候吧。”

“你現在還沒有底氣嗎?”其實羅奕更想說,你會是沒有底氣的人?

柳惜撓撓頭:“我們倆連戀愛初期還不算吧,你讓我先緩一緩。”

羅奕冷下心來。出了電梯後,他幫柳惜把行李推到她門口,然後轉身往自己家走:“你要是想過來,放完行李後就自己過來。”

聽見碰門聲,柳惜蹙眉在樓道裏站了許久。

十一點多的時候,羅奕畫完一個小稿後,将筆摔在了書桌上。他關了臺燈,心煩意亂地攤在椅子上,轉過去看窗外,窗戶上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柳惜一直沒有過來。

十二點,羅奕沖了個涼水澡後,在黑暗的客廳裏站了一會兒。三分鐘後,他按下了對門的門鈴。

柳惜開門很慢,她還沒睡,屋子裏放着輕音樂,是羅奕熟悉的曲目。

羅奕心裏微微一怔,他們竟在做着同樣的嘗試。

“我覺得你一定會過來的,所以就沒有過去找你。其實你來我這邊比較好,你覺得呢?”

羅奕很快就明白柳惜話裏的意思,她是在提醒他,他那裏有過去。

“白天不是就很困嗎?怎麽這麽晚還不睡?”羅奕坐在沙發上,翻了翻桌上一堆A4紙,是柳惜剛剛打印出來的這次探店的記錄。

柳惜坐到羅奕身邊,把倒好的酒推到他面前:“喝一杯?”

羅奕勾起唇角:“這麽晚喝酒,你想幹嘛?”

柳惜聞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要是真想做點什麽,這絕對是個好時機。只可惜她暫時還沒想要和他走到那一步。

“度數很低很低,不會醉到讓自己有理由怎麽樣的。”柳惜說。

客廳裏點了香薰蠟燭,羅奕聞不出來是什麽味道,他又湊過去嗅了嗅柳惜的頭發,想确認他聞到的香味究竟是近處的還是遠處的。

結果他一低頭,柳惜順勢勾住他脖子:“還生氣嗎?”

“我什麽時候生氣了?”羅奕立刻就笑了起來。

柳惜主動親了他的唇角一下:“還生氣嗎?”

羅奕咧開嘴笑,捏了捏她的臉:“小東西。”

柳惜又咬了他下巴一下:“還生氣嗎?”

羅奕捧住她的頭,認真看着她:“說吧,你到底想怎麽樣?這樣吊着我玩兒,是在報複我嗎?”

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心已經在她的忽冷忽熱中沉淪。

其實羅奕最受不了的是柳惜不理人,是他送過去的一顆心,她沒有回應。

柳惜去歐洲之後從來沒有主動聯系過他一次,這樣的冷酷是前所未有的。在跟她失聯的那幾個月裏,羅奕陡然發覺,原來這個折騰鬼早就成為他生命裏的一種慣性。

他習慣她時不時地冷嘲熱諷,習慣被她騙,習慣幫她收拾爛攤子,習慣被她各種折騰。

他們在大雪天吵架的那次,柳惜崩潰地坐在雪地裏,對着他大喊:“你就是覺得我什麽都不好,你從來沒有表揚過我一句……是你看不見我的好,是你瞎了眼。”

羅奕試圖将她拉起來,她抓了把雪扔在羅奕的臉上。羅奕以為她哭了,結果她站起來順勢把羅奕推進雪水裏,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

那天之後,她像是變了一個人。再後來,她就走了。

……

柳惜用一個深吻做回應……

她困住羅奕,讓他無從反抗只能深陷的時候,上帝作證,是啊,她在報複他呢。

長達十多分鐘的溫存後,柳惜将一個抱枕放在羅奕的腿上。

她坐回到沙發上,手背過去,整理好自己松散的衣物。

收拾妥當後,她笑容甜美地拍了拍正在自我克制的這個人的臉:“我沒這麽無聊。你這算什麽,不如我當初的十分之一呢。小氣鬼,你真可愛,我好喜歡你哦。”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會更,這周中秋節假期可能請假。這幾天字數都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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