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5

“不行,我還沒想好。”柳惜丢下這句話後就獨自一人進了家門。

羅奕看着她的背影,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T恤,顯得人格外瘦,微卷的頭發紮起來,脖子上有昨夜他強迫她戴上的月亮吊墜。

“哥。”柳恬在這時進了院門,她垂頭喪氣地叫了羅奕一聲,又給他使了個眼色。

羅奕往她身後看,柳艾珍果然冷着一張臉。

“怎麽了?”羅奕接過柳艾珍手裏提着的東西,問她。

柳艾珍指着柳恬沒好氣地說:“這個死丫頭竟然早戀,下午去學校開家長會,我被她班主任好一通數落。”

“不都說了已經分手了嘛。媽,你夠了沒有!”柳恬快步走進屋裏,沒見到柳惜的蹤影,于是問羅奕:“我姐不是回來了嗎?”

“找你姐幹嘛?你今天別想搬救兵。”柳艾珍将她的一大袋東西摔在客廳地板上,越想越來火。

“媽媽——”羅悄悄聽見大家回來的聲音,從兒童房裏跑出來撲進柳艾珍的懷裏。

“羅悄悄,你這額頭又是怎麽搞的?”柳艾珍看見孩子額角紅了一塊,着了急。

羅奕解釋說:“上午在幼兒園不小心磕到了,我問過老師了,校醫已經看過,沒什麽大問題。”

“家裏真是沒一個讓我省心的。”柳艾珍說着話,抱着羅悄悄上了樓,走到樓梯口,又回頭看着羅奕說,“你這個早戀的妹妹我是管不了了,你倒是幫我問問她,她都高三了,她到底想幹嘛。”

“你煩不……”對着柳艾珍背影大喊的柳恬被羅奕捂住了嘴。

“我真的受不了。”柳恬待柳艾珍上樓後,趴在沙發上紅了眼眶。

羅奕塞給她一張紙巾:“吃完飯我去跟你媽談。別哭,哭了不漂亮。”

“我姐呢?”柳恬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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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奕也很想知道這偌大的房子裏,她躲到哪個角落去了。

跟柳恬上了閣樓,羅奕看見柳惜一個人坐在飄窗上看黃昏。她嘴裏咬着根羅悄悄的棒棒糖,看見柳恬上來,蹙眉問她:“挨呲了?”

柳恬坐到地板上,順着柳惜的視線看過去,夕陽只剩下一道紫粉色的微光。她撐着臉,忽然就開口感嘆道:“好沒意思啊,活着好沒意思。”

柳惜聽了這話,拿起手邊的毛絨玩具扔了過去:“死丫頭胡說八道什麽呢。”

“你打她幹什麽?”羅奕立即護住柳恬的頭,問她:“疼嗎?”

“媽媽打我,你也打我,這家沒法待了。”柳恬倒是冷冷靜靜,反倒嘆了口氣,“我就再熬一年,我到時候肯定去很遠的地方上大學,讓你們想我也見不到我。”

“鬼才會想你。”柳惜将臉枕在膝蓋上,今天各種事情交織在一起,她也煩透了。

柳恬說到考大學,她想起自己填高考志願的時候,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外地心儀的大學,而不是本地離羅奕更近的學校。

大是大非面前,她其實沒有那麽兒女情長。

羅奕知道柳惜有心事,姐妹倆暫時是聊不攏了。他把柳恬拉起來,去了外面露天的陽臺。

夕陽已經完全消逝,天邊是絲絨般的藍黑色,萬家燈火點綴着這暗色。

羅奕把花架上的裝飾燈打開,這是上回羅悄悄過生日時他跟柳恬一起布置的。他又拿了個閃光頭飾戴在柳恬的頭上,對她說:“下個月帶你去看你愛豆的演唱會。”

“真的嗎?”柳恬來了精神。

羅奕點點頭:“生活多有意思啊,可以追星,可以看偶像的演唱會。等你高中畢業,還可以繼續談戀愛,到時候你媽想管你都管不了了。這樣一想,是不是覺得長大特別美好?”

“不,我不想再談戀愛了。”柳恬的眼睛又黯然失色。她打開音樂,塞了一邊耳機給羅奕,兄妹倆靠在欄杆上一起聽。

柳惜依舊坐在閣樓裏,她看着這兩人的背影,二十八歲年輕有為的哥哥和十八歲優秀可愛的妹妹,這個家僅僅因為有他們倆,就已經足夠美好了。

十八歲的柳恬很幸運,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像親哥哥一般陪伴了她整個青春期。

可即便是這樣,柳恬仍有她的煩惱,一種這個年紀暫且想不通更難以釋懷的煩惱。

柳惜想,等她長到二十八歲,再回頭去看,會不會覺得那個十八歲的自己傻的好可愛,又天真又純情,又真實又生動,痛苦都是具體的,最大的壓力不過是考試。

到那個時候,她經歷了成熟、廣闊、自由的人生,會不會又想回到被禁锢卻單純的十八歲。

那快二十五歲的柳惜呢?你還想回到十八歲嗎?回到祝赟喜歡上趙嫣,你喜歡上羅奕的那一年。

如果真的可以回到過去……

柳惜撐住臉看遠方的天空,萬能的上帝,你一定要把時間的指針調到遇見愛的人之前。

陽臺上的風吹着花架上的星星燈,羅奕回頭看燈,卻對上柳惜的眼睛。兩人隔着玻璃互相看着對方,燈光滴了一滴在柳惜的眼睛裏,也有一縷投遞在羅奕的臉龐。

“哥,你的初戀呢?你偶爾還會想起她嗎?”

羅奕在柳恬的發問中收回了視線。柳惜看着他的背影,一個清俊的成年男人,卻輕易和那個二十一歲的少年重合。

好像這些年大家都變了,只有他一如過去。

柳惜聽見他說:“想起的概念有很多。”

羅奕在柳恬面前,是個會說話的哥哥。他說初戀的确很美好,但當成一份值得懷念卻不刻意想念的記憶就好了。人這一輩子很長,會有很多記憶,初戀只是其中一段而已。

柳恬聽完後說:“我還以為你會一些違心的話,比如你有我姐就夠了之類的。”

羅奕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柳恬手機裏的音樂随機播放,忽然跳到一首舞曲。她靈感一來,扯住羅奕的衣袖:“哥,我們來跳舞吧。”

“別鬧,我可跳不來。”羅奕推開她的手。

柳恬卻不依不饒,扯掉耳機,将音樂聲音調大。小提琴和鋼琴的合奏唯美動聽,裝飾燈下的浪漫環境一下子加深了氣氛。

柳恬拉住羅奕的手:“很簡單的,我教你啊。”

星星點點的燈光下,兄妹倆踩着亂步,更像是在胡鬧。但柳恬笑得好開心。

柳惜看着她臉上的笑容,心中的郁結也得到些微緩解。她再看那個當哥哥的人,他皺着眉頭,大概腦仁又疼了。

音樂節奏越來越明快,柳恬拉着羅奕轉起了圈圈。她笑着、鬧着,也不知道羅奕跟她說了句什麽,她突然就跑進閣樓裏把柳惜拉了出去。

“煩死了!”柳惜才不想湊這個熱鬧。

“哥,這一個月你到底有沒有進展啊,你表示表示呗。”柳恬在熱鬧的音樂聲中起了哄。

羅奕也不怵,他拉住柳惜的手,在她想掙脫開的時候,将她公主抱了起來。

柳惜一驚,單手勾住他的脖子,瞪着他:“要是被柳艾珍看到就完了!”

羅奕不管不顧,凝視着她的眼睛,在她的腦門上親了一下。又對柳恬說:“看到了吧。初戀過去就過去了,你會找到更愛的人。”

柳惜怔住了,這是該跟妹妹說的話嗎?

“不行不行,我太酸了。哥,我也想要公主抱。”柳恬又朝柳惜眨眨眼,“借你男朋友給我用一下行嗎?”

柳惜立刻從羅奕身上跳下來,她受不了這兩人一唱一和。背靠在欄杆上,她看見羅奕一把将柳恬抱了起來。

柳恬像一個被王子呵護的公主,臉上終于又露出少女甜美的笑容。柳惜看着他們倆,下意識地勾起了唇角。

羅奕公主抱着柳恬轉了好幾圈,柳恬從他身上下來後連連感嘆:“哥,還好你沒有娶別人,否則我就沒有這種待遇了。”

“等你再長大,這種機會也輪不到我了。”羅奕拍了下柳恬的頭,“看着你從小姑娘長成個大姑娘的模樣,今年反倒是你最調皮的一年。”

“不僅調皮,還和媽媽頂嘴。柳恬,你長進了啊。”柳惜又補刀。

“得得得,你們倆現在穿一條褲子,我寡不敵衆。”柳恬說着話,摘了頭上閃着光的鹿角往屋裏走,她想把這個浪漫的地方留給正談戀愛的人。

但她剛進門就驚聲道:“媽,你站這兒幹嘛?吓死我了!”

聽到這聲驚呼,柳惜和羅奕雙雙回頭,只見柳艾珍女士抱着胳膊靠在推拉門上朝他們幾個冷聲道:“在樓下叫了十幾聲吃飯聽不到?你們三個到底在幹嘛?”

柳女士的目光太可怕,柳惜和羅奕對視一眼,彼此都讀懂對方眼睛裏的內容。

好了,這下八成是完了。

晚餐很重要,吃飯的時候最好不罵人,柳艾珍暫且忍住了。羅悄悄今晚也很乖,自個兒吃了一碗飯,沒哭也沒鬧,柳女士更是連發脾氣的機會也沒有。

羅海生到家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飯桌上像往常那樣和柳惜交流着工作上的事情。柳恬悶頭吃飯,胃口不佳,羅奕坐在她旁邊,同樣沒吃進去多少東西。

“羅海生,你把悄悄帶到院子裏玩會兒吧。”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柳艾珍發話了。

這聲指令一下,坐在羅海生邊上的柳恬下意識就拉了下他的衣角。羅海生打量一眼幾個孩子,笑一下:“這都怎麽了?”

“快去。”柳艾珍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自己的老公。

羅海生會意,這是柳女士要管教孩子們了,家裏看來是出大事了。他無奈地拍了下柳恬的頭,迅速抱着羅悄悄離開。

他走到門口,回頭對上羅奕的目光,善意地跟他比了個口型。

羅奕聳一下肩膀,佯裝淡定。

柳惜剛剛沒認真吃飯,盤算一下眼前的狀況,選擇先填飽肚子再戰鬥。她切了塊羅奕買的蛋糕,慢慢舔着上面的奶油。

柳艾珍瞥了她一眼後,開始說柳恬的事情。

結果她剛開口說了一兩句話,柳惜就打斷她:“媽,恬恬的事情我知道,我們已經跟她談過了。這丫頭不傻,她成年了,自己的事情能自己把關。”

柳艾珍又将目光轉向羅奕。羅奕坦言他也知道,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安撫了柳艾珍,表明柳恬現在一切都好,希望大家能給她空間。

“你們這哥哥姐姐做的可真夠稱職。”柳艾珍聽後也沒了別的話好說,又警告了柳恬一兩句,說看她之後的表現。

柳恬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柳恬在柳艾珍的指示下默默退場,臨走前她拍了拍羅奕的肩膀:“哥,別慫哦。”

柳艾珍瞪走了柳恬後,看着剩下這兩人,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陣頭疼。她急需調整一下自己混亂的情緒。

“珍姨,對不起。”羅奕先開了口。他坐在了離柳艾珍最近的位置上,柳惜的對面。

柳惜聽到這句“對不起”,将叉子插在蛋糕上:“對不起什麽?幹嘛了就對不起了?”她是真的不理解羅奕的這個開場白。

“小奕,你答應我的事情沒有做到,我對你很失望。”柳艾珍深深地嘆了口氣,問他:“發展到哪一步了?”

“媽你看到什麽了,別套話行嗎?”柳惜沒聽懂這兩人的對話。但她知道柳艾珍的性格,決定先反抗反抗再說。

“我看到什麽了?你問我?”柳艾珍拿起筷子敲在了柳惜的腦門上,“你不是跟薛曉卿還扯着嘛,你想幹嘛?你說你想幹嘛?你不是說你喜歡薛曉卿的嗎?”

羅奕見着柳艾珍打閨女,坐不住了。他知道柳惜不懂他跟柳艾珍之間的彎彎繞繞,跟柳惜示意,讓她少說話。

柳惜直往邊上躲,心裏生氣,語氣也急:“我跟薛曉卿的事情跟這個有什麽關系?”

“還裝!”柳艾珍提高了音調,“非要我把話說明顯?”

“我跟惜惜說了我喜歡她,不過她暫時還沒接受。”情急下,羅奕算是交代了部分實情。

“你快三十歲的人了,心裏還沒有分寸?那天我說的話都是白說了是吧。結果呢?結果想過沒有?”柳艾珍強勢慣了,把羅奕當兒子,說話一直都直來直去。聽到他沒有遵守承諾,心中有氣。

“那時候您是覺得惜惜跟薛醫生……”羅奕欲言又止。這事只要柳惜不表态,他還得繼續演繹一場“單相思”。

柳惜越聽越糊塗,看着羅奕:“解釋一下?”

“他沒什麽好解釋的,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沒可能。”柳艾珍再次表态,又對羅奕說:“小奕,你是哥哥,做好哥哥該做的事情就行,收收心。”

到這一句,柳惜算是聽明白了大概。原來羅奕早就跟柳艾珍報備過這件事情了。

柳惜很快就理清了時間線,那勢必是他從日本回來的第二天晚上。啧啧,知道先尊重父母,還真是個好兒子的表現。

羅奕抿着唇,實在無話可應對。他沒看柳惜,盯着那個七零八落的蛋糕,神情像個戀愛不被父母同意的失落少年。

柳艾珍這些年從未對羅奕說過這麽重的話,柳惜聽在心裏,也能想到那天晚上她對羅奕又是怎樣的訓誡。

于是,柳惜對着柳女士乖巧地笑了笑:“我喜歡大哥呢,我決定現在就跟他開始談戀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後兩天請假休息,祝大家中秋節快樂。

周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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