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是什麽？”她擡起手，摸索着自己眼上纏着的紗布。
聽見聲音，玉梅欣喜若狂地跑了過來：“娘娘，您醒了？”
“娘娘？你在喊誰？我的眼睛怎麽了？”她坐起身，擡手去解紗布。
玉梅拉着她的手不讓她這麽做：“您眼睛受傷了，剛換了藥，可不能碰！”
她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紗布，遲疑地問：“會好麽？”
玉梅用力地點了點頭，忍着淚道：“能的，太醫說了，只是外傷，養幾個月就好了！”
“真的？”她有些不信：“可是我眼睛疼得厲害。”
“那是因為娘娘用簪子劃眼睛，傷着了，才會疼。”玉梅說着說着有點生氣了：“娘娘您再生氣也不能傷自己啊！您傷誰不好，一定要傷自己？”
“我自己弄的？”她指着自己，錯愕地說道：“我怎麽會做這種事，你騙我。”
“奴婢怎麽敢騙您呢？”玉梅只覺得她和平時不太一樣，想起她方才說的話，不由得有些擔心地試探：“娘娘，您可認得我麽？”
“我方才就想問了，你為何叫我娘娘，該叫我公主才對。至于你是誰……聽着聲音并不熟，你是誰？”她苦惱地思索了一會兒，确定自己并不認識這個聲音。“奶娘呢，我受傷了，她為什麽不在？”
玉梅目瞪口呆，娘娘這是……失憶了？
“為何要梳婦人發髻？本公主還沒嫁人呢。”阿緣摸了摸發髻，很是不滿地對玉梅說道：“拆了拆了，該梳發辮才對。”
“娘娘，方才奴婢同您說過，您已經嫁給皇上許久了……”玉梅哭笑不得。
“哦……”阿緣讪讪地縮回手。
可是過了一會兒，玉梅晾衣服時，發現正在院子裏摸着牆散步的阿緣腦後發髻變成了發辮。
“娘娘，您……”玉梅哭笑不得。
“本公主還不習慣當婦人，等習慣了再梳髻。”阿緣理直氣壯，絲毫退步的打算也沒有：“不必再勸，勸了我也不會聽。”
玉梅又一次目瞪口呆——皇後娘娘在閨中時是這麽任性的人麽？
“可是……”玉梅想要勸她被別人看到了不好，可是面對這麽任性的娘娘她不知該怎麽說才有用。
“可是什麽，這裏我過不去了，快扶我去那邊。”她步伐輕快，已經摸索到宮門邊了。
宮門前站了一個人，玉梅一看見他的臉，險些沒吓壞。“娘娘！”她大呼出聲，卻還是沒制止住阿緣繼續往前摸的手。
阿緣摸到了一片衣襟，手感厚實。她收回手，拿掖在腰間的帕子擦了擦，很不客氣地出聲問道：“你是誰？不懂得宮裏的規矩嗎，到別人宮裏應當先通傳，而不是鬼鬼祟祟地突然站在這裏。”
男人目光落在她垂在胸前的發辮，繼而看了看她還在擦的手，臉色極為難看地望向玉梅。
玉梅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不敢擡起頭：“回禀皇上，娘娘剛醒來不久，她……她大概還需要多休息休息……”
“嗯？”少冉有些懷疑地看着玉梅。
一旁的阿緣一聽玉梅喊皇上，立即摸着牆後退了好幾步，退得太急還險些跌倒。
“你躲什麽？”少冉很是不悅。
“躲你啊。”阿緣擡手捂住眼睛，很是提防地回答道：“聽聞本公主的眼睛正是因你而受傷，自然要看見你就躲得遠遠的了。”
“娘娘，您怎麽能這樣對皇上說話呢？”玉梅快被她吓死了，跪着爬過去，拉着她要她一起跪下，轉頭對少冉怯怯地說道：“娘娘才剛醒，腦子還糊塗着……”
阿緣任她拽着裙角，死活不願意跪：“都已經在冷宮了，大不了一死，還不讓人說幾句實話麽？本公主寧可死也決不委屈自己。”
玉梅簡直要哭了。再看看皇上的臉色，她是真的哭出來了。
“皇上，娘娘這會兒人是糊塗的，您千萬別當真了……”她放棄求阿緣了，轉而求少冉。
阿緣挑釁似的揚起了下巴。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他認識的她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是她在做戲還是當真糊塗了？
“既然醒了，就看好她，別讓她再這麽放肆！”皇帝冷冷說道，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玉梅跪伏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擡，連聲應着。她心裏又怕又歡喜，怕的是自己根本勸不住失憶了的娘娘，歡喜的是至少這一次保住性命了。
可那個令她如此提心吊膽的人毫不在乎：“玉梅，玉梅？他都走了，你怎麽還不來扶我？難道要我蹲着摸門檻？”
玉梅一擡頭，見着臉色發青的皇帝站在離宮門不遠的地方，正惡狠狠地瞪着阿緣，玉梅差點沒暈過去，生怕皇帝反悔。
幸運的是，皇帝這回一句話也沒說，也沒有再回頭。
“難吃死了，我不吃！”阿緣午飯只吃了一口就扔了筷子。
“娘娘，這裏可是冷宮，您且委屈一下……”玉梅陪着笑：“以前您也都吃了……不好好吃飯，身子怎麽能好呢？”
“這麽難吃，吃了才好不了！”阿緣嫌棄地說道：“我寧願餓死也不要吃。”
玉梅簡直想哭給她看，怎麽突然間這麽難伺候了？
“娘娘，奴婢求您吃了吧。您要是不吃，遠在異國他鄉的大皇子也會心裏難安吶……”雖然并不知道娘娘是不是還記得大皇子，可玉梅實在想不到別的法子勸她了。
果不其然，阿緣驚恐地問道：“大皇子是誰？莫不是本公主的孩子？”她拿手摸了摸臉：“天吶，那我不是很老很老了？玉梅，我幾歲了？”
這不是重點啊娘娘！
“娘娘開開門吧！就算您不想吃東西，眼睛也該換藥了啊！”玉梅在門外着急地敲着。娘娘将自己關在房裏一整天了，也不許她進去。“若是不換藥，眼睛怎麽能好呢？”
“不換了不換了！好了作什麽？看自己有多老，境遇有多糟糕麽？”屋裏那人賭氣地說道：“誰也不要勸我了，本公主現在瞎了比不瞎好！”
玉梅進不去，奉旨前來換藥的太醫也進不去，兩人都愁死了。
“這必須禀告皇上，否則老夫無法交代。”太醫想好了路子：“這不是你我的錯，難道我們能不顧她的意願破門而入麽？想必皇上也不會怪我們的。”
他說得倒輕巧。玉梅一想到皇上臨走時的眼神，就覺得要不然她先弄死自己算了，省得皇上生氣不知道要怎麽罰她。
“不是什麽大事，你放心。你經歷的事情太少了，這點事兒都怕。”太醫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我先去禀告皇上，你再勸勸，能勸下來最好。”
說完太醫就走了，玉梅看着緊閉的門，當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
她心裏慌得很，等了這麽久皇上好不容易再度眷顧娘娘，若是不好好抓住這個機會，以後也許就沒有機會了。長久的等待終于換來了轉機，偏偏娘娘她……唉！
“娘娘，您忍了這麽久，什麽樣的苦都捱過來了，如今皇上終于肯再關心娘娘，您要就這樣放棄麽？難道您還想受別人折辱？”玉梅跪在門邊，想起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事，眼淚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流。人活着不就是為着熬過壞日子等來好日子麽，娘娘都這樣自暴自棄，那她還有什麽可指望的呢？
“我吃過什麽樣的苦，又忍過什麽樣的事？本公主乃堂堂梁國公主，區區夏國竟也有女人敢欺負本公主？”
聽着她有些好奇的意思，玉梅趕緊将以往發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唯恐她不在意，特意往誇大裏說。
門內傳來拍桌子的聲音。“豈有此理！本公主出生到現在，連皇兄也不敢對本公主說一句重話，這些人竟敢如此欺我！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若不十倍償還，難洩我心頭之恨！”
玉梅聽她有鬥志，心裏一喜，故意激她道：“可娘娘如今眼睛不好，又能如何呢？”
“叫那老太醫回來為本公主換藥！”裏面的人終于松了口。
玉梅只覺全身都要沒有力氣了，這還只是勸她換個藥而已。可她立即咬牙爬了起來，去追走遠了的太醫。
玉梅已做好了面對更艱難的日子的打算，可第二天早晨當她喚醒已無晝夜之分的阿緣，端上依舊粗糙的早飯時，阿緣雖皺着眉，卻還是一聲不吭地乖乖吃了下去。
除了驚訝，玉梅心裏更多的是驚喜：“娘娘，您記起一切了？”不然怎麽會肯吃東西？
“沒有。”阿緣的斷然否認讓她的心沉入了谷底，但緊跟着又被撈了上來：“不吃飽怎麽有力氣想怎麽對付那些女人？從來只有本公主欺負別人，還未有被欺負的事，花再久的時間，本公主也要一樁一樁地讨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