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府
“寧…寧王府……”
聽唐笑語癡癡地喃喃了一遍,蔣海忠點了點頭,眼裏散出一抹精光:“沒錯,老夫要送你們去的地方,便是寧王府。老夫也知曉,将你與柳四公子拆開,是虧欠了唐姑娘你。為此,老夫決定收你為義女,讓你在那寧王府也能站得住腳。”
唐笑語終于回過了神。
她是從未想過去沾染寧王府那潑天的富貴的,她也不奢求能高攀上誰,只想着安安穩穩過日子。受了這麽大的恩情,日後指不準要過怎樣如履薄冰、步步為營的日子,她并不願。這樣想着,唐笑語便搖了搖頭,說:“笑語身份低微,出自貧寒之門,不敢受蔣大人的恩惠。”
蔣海忠見她拒絕,眉間有一縷疑慮。——能做她蔣海忠的義女,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福氣?這唐笑語,卻避而不受,生怕得了榮華富貴似的。
但蔣海忠也不強逼,只淡淡道:“既然你不願,那就算了。不過,如今你也算是從我蔣家出去的人,你得記着蔣家的恩情。到了寧王府,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抓住寧王殿下的心。”
唐笑語聽着,心底波瀾湧動。
蔣海忠的胃口這樣大,想要她們幾個女子去抓住寧王的心。但那寧王位高權重,見過的人不知幾何,又豈會輕易着了女子的道?只怕是寵愛未得半分,便已丢了性命。
她雖這麽想着,卻還是笑着應承了:“蔣大人的恩情,笑語銘記在心。”
待她終于從書房離去後,蔣福便眼巴巴地跑到蔣海忠的跟前來說話:“老爺,這三個女人,當真能抓着寧王殿下的心?”
蔣海忠搖了搖頭,說:“寧王殿下肯不肯收下這份禮,都說不大準。若是他肯收下,那倒是有些機會。要是哪一位能搶着誕下寧王府的長子,那才叫不算賠本。”
蔣福呵了口氣,讨好說:“老爺運籌帷幄,挑選的女子都是絕色之姿,又各有千秋。寧王殿下正逢血氣方剛之齡,又豈會不心動?此事一定能成。”
蔣海忠苦笑一聲,說:“用女色邀功,實乃下流之事。我蔣海忠如今落魄了,也只能劍走偏鋒,用這得下作手段去試上一試。就算只有一線可能,當真能敲得那寧王府的大門,也好過我蔣家一年沉淪又一年。”
蔣福聞言,也是悲嘆。蔣家從前風光得意,何等榮耀?但年前出了些事兒,便有些一蹶不振了,只好眼巴巴攀着寧王。人情也拉,貴禮也送,可那寧王殿下油鹽不進,視他家老爺如無物。老爺想出這麽個堕了自家名聲的法子,也是無可奈何的下下之策。
“既然這唐笑語不肯做義女,那便将那李珠兒喊來。”蔣海忠回過神來,對蔣福道,“只不過,這李珠兒雖容貌好,卻不是個靈透的……依照老夫的眼光來瞧,那唐姑娘更有資質些。”
“小的這就去。”蔣福領了命。
***
次日。王府。
“王爺,蔣家的人來了。”
飛七杵在朱紅門扇前,探頭探腦的,想敲門卻又不大敢。他今年十六歲,領着王府行走一職,每天都要在寧王殿下的跟前轉悠。但是,就算天天都要見到寧王,飛七還是有些畏懼這位不大好相處的主子。
“進來吧。”
飛七聽到這聲音,才敢往裏頭跨進去。他垂頭,沒了往日年少的跳脫勁,恭恭敬敬道:“王爺,蔣大人送了份禮到咱們這兒來,您瞧着是收還是不收?”
屋裏頭光線微黯,金銅爐內篆香将要燒盡了,留一縷細細白煙,孱如要斷線的雨珠子似的。半卷青幔捎挂于月牙鈎上,呈露出一道人影。但見一男子斜靠在榻上,肩披玄色外袍,長發流散,半遮着面龐。
“蔣海忠?”這男子微微擡首,反問道。
簾幔為風所鼓,才叫人能窺見他幾分面容:劍眉微揚,鳳眸半斂,仿含珠玑棠棣之璨。眉目雖好,神态卻頗為淩冽,竟有幾分展翮躏秦之勢,竟如一柄鋒芒不掩、沾了血光的劍,帶着縷縷戾意。
飛七本想回話,被霍景瞥了一眼,就有些懵了,遲疑了片刻才回答:“回王爺的話,正是。”他知道,王爺一定是又犯了夢魇之症,這才會在小憩後滿面陰雲。這個時候的王爺,往往脾氣最不好。
霍景看着這少年遲疑的樣子,輕笑起來:“飛七,你到本王這兒也有近一年了,怎麽還是這樣膽小?”
飛七有些愧疚,少年面龐微微漲紅,道:“屬下無能。”
霍景仰頭,目光漫漫一掃,落到繪着四鹿九葩的梁上:“蔣海忠送來的,是些什麽?”
這就是飛七有些難以啓齒的地方了:“是…是三個女子……”說完,他也有點兒惱煩。這蔣海忠瞧着是個滿身文人傲骨的,誰知道竟用女色來讨好王爺。可他家王爺,又豈是會被美色吸引之徒?
霍景聽罷,無謂道:“不收,打哪兒來,送哪兒去。”
飛七越發為難了:“王爺,那三個女子之中,有一位叫李珠兒的,乃是蔣大人的義女。她好歹名義上是蔣府出來的姑娘,恐怕不是那麽好打發。”
“……哦?義女?”霍景長眉一挑,唇角譏諷地勾了起來,“恐怕是個探聽情報的細作。”頓了頓,霍景靠回錦榻上,垂眸道:“罷了,本王恰好缺個由頭讓這蔣海忠再翻不起身。倒不如就讓她們入府住着,只要那個叫李珠兒的有分毫異動,便立即處置了。”
飛七連忙領命:“是。”
霍景阖眸,似乎又要入眠了。飛七看他面色沉沉,有些憂慮,壯着膽子問道:“王爺,若是夢魇之症一直不好,不如請宮裏的醫正來瞧瞧吧。”
“不必了。”霍景說罷,就擡擡手,示意他下去。
飛七不敢多說話,連忙退出去又阖上了門,生怕惹來寧王殿下的怒火。他家這位王爺,自少年起便出入于戰場之中,手上沾過的血不知幾何。要是惹怒了他,一個不小心便是人頭落地。
蔣海忠還在外院候着,見飛七出來,蔣海忠連忙問道:“不知寧王殿下可願收下這份薄禮?”
“王爺收下了。”飛七點頭說。
蔣海忠松了口氣。
飛七擡眼掃去,蔣海忠身後的三個女子,各有千秋、風姿不同。一個是牡丹國色、豐肌豔容,一個是淡雅素淨、貌如幽蓮,剩下一位……
唐笑語原本正偷偷轉着眼神光,瞥見飛七看自己,她半露皓齒,友好地笑了下,旋即便移開了目光。
飛七愣了下,少年的小心髒咚咚一跳。
這姑娘比他大不了多少,也是青春活潑模樣。她方才悄然一笑,真是甜到了心坎裏,仿佛簌簌催開了滿枝的花兒似的。
語笑嫣然,不過如此。
只可惜,除了蔣海忠的義女李珠兒之外,另兩人都是賤籍。就算來了這寧王府,她們也只是比奴婢略好一些,連半個主子都不算。
飛七是寧王跟前的人,寧王內院則歸英嬷嬷管。蔣海忠離去後,便由英嬷嬷引她們三個女子去後院。
這寧王府內飛檐參差不見盡頭,樓閣椒殿如簇丹青;池亭相照、銀臺排波,氣派俨然無比。唐笑語在江州待了十年,還未曾開過這樣的眼。一路穿過幽深花廊,她眼都不眨一下,幾要看呆了。
李珠兒與蘇婉婉也同樣如此,各個皆是怔愣模樣。李珠兒尤其如是,眼裏的歡喜都要溢出來了。英嬷嬷見她們三人如此,心底不由暗暗嘲笑。
——果真是沒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眼皮子這樣淺。
英嬷嬷四十餘歲,體态微豐,臉卻如苦瓜似的長,毫無藹憐之色,只有挑剔嚴苛。她雖是個奴仆,但因她是寧王府的奴仆,反倒比尋常人還氣派些。在唐笑語等人面前,頗有些趾高氣揚。
“你們三人就住在蘭苑吧。”英嬷嬷領着她們到了內院偏僻一角,指着一處院門,說道,“王爺喜靜,你們無事不要出去走動。珠兒姑娘是蔣家來的,就獨住正房,另外再撥個丫頭過來伺候;餘下兩個,在西屋擠一擠就是。”
李珠兒聽了,有些不滿,說:“嬷嬷,這蘭苑這麽偏遠,我豈不是很難見到王爺?我好歹也是蔣大人的義女,怎可和她們兩個住在同個院子裏?”
英嬷嬷聽了,險些翻個白眼。——這李珠兒也當真不識趣,真以為自己是來做禍國寵姬的?她是蔣家的義女,光憑着這一點,王爺就不會想見她,她還以為自個兒有多高貴呢?
“珠兒姑娘,此處雖偏僻,但卻清淨,不沾喧嚣。”英嬷嬷板着臉,說着場面話,“你若是不高興,那就和另外兩個姑娘一起擠在西屋裏頭吧。”
看英嬷嬷拉長着臉,李珠兒噤聲了。這寧王府不比水蓮院,她也不敢如從前一樣放肆。好歹自己和蘇婉婉、唐笑語之流不同,自占了個正房呢。
分完了院子,英嬷嬷又遞過來三塊腰牌,說:“這腰牌雖小,卻能證明你是咱們寧王府上的。以後領銀錢月供,都得憑着這牌子,可得看管好了。”
李珠兒按捺不住,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嬷嬷,王爺什麽時候見咱們?”
“嗯?”英嬷嬷的笑嘴咧開了,一副嘲諷的架勢,“見你們?這嬷嬷可不知道。”見李珠兒臉色有些黑,嬷嬷又冷哼一聲,說,“今晚前院有貴客要來,你們仨可別亂跑出去,打什麽馊主意丢人現眼!要不然,可別怪嬷嬷我沒提醒你們!”
交代完了一些事宜,英嬷嬷就管自己離開了。
英嬷嬷一旦不在,李珠兒便忍不住了,恨恨道:“一個賤婢,也敢在我這蔣大人的義女面前亂跳?”
一會兒,她又斜睨一眼唐笑語與蘇婉婉,傲然嗤笑道:“不知道你們兩個剛才可聽清楚了?蔣大人看中我,将我收作了義女。我們三個裏,獨獨我有這份殊榮。如今我在這寧王府也算是個主子,而你們呢,就是個奴婢。”她卷着發梢,慢條斯理說:“別和我争,你們兩——争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在甜爽文裏,蹦跶的越厲害的炮灰,下線滴越早。